似乎能猜到她心里的想法,她余光里看到谈稷勾了下嘴角,似乎是笑了一下。
“笑什么啊?!”她小声嘀咕。
只是,没想到那么小声他竟然也听到了,略略摊开手掌: “笑也犯法?”
方霓脸颊微红。
这一次是她无理取闹了。
前面有卖烤红薯的,火炉里冒出彤彤的火光,热气扑鼻。
方霓咽了咽口水。
“刚才没吃饱?”谈稷失笑。
方霓觉得赧颜,不好意思说自己刚才都在走神,没多吃。
谈稷看她,身高是只到他肩膀,表情却很倔,打肿脸也要硬充胖子。
他是真觉得好笑,无声地摇了摇头。
方霓瞟他一眼,不确定他在笑什么,脸上不自觉有些麻麻的。
后来谈稷还是上前替她买了一个烤红薯。
卖红薯的是个老奶奶,看见他还楞了一下。没办法,只怪这人一身行头太招摇,虽然没什么牌子,整体也低调,但高定的面料、裁剪一看就不是凡品,再配上他那身形气质,天然就跟普通人拉开了一道鸿沟,站在一堆买红薯的普通年轻人里像鹤立鸡群,惹眼得很。
“男朋友?”旁边有年轻小姑娘跟方霓挤眉弄眼,“真体贴,还帮忙排队呢。”
方霓不好跟陌生人解释什么,只能笑笑。
谈稷买完红薯回来,递给她。
方霓接过来说了一声“谢谢”,捂着咬了一小口,眼睛亮亮的。
谈稷在旁边看着她吃,其实觉得挺诧异的。
就啃个红薯而已,能高兴能这样?
可她眉眼间那种欣喜和满足是作不了假的。
约莫是他的目光太灼灼,方霓不安地看他一眼:“你看什么啊?”
谈稷说:“看你吃,忽然也有些饿了。”
方霓本来觉得没什么,低头又啃两口就反应了过来:“你内涵我吃相难看?!”
谈稷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可没这么说。”
方霓不搭理他了。
她吃东西是一小口一小口的,速度快不到哪儿去,站寒风里陪着她吃一般人都受不了,何况是他这种公子哥儿。
方霓啃了会儿,目光复杂地看向身边人。
有时候觉得他这人很以自我为中心,可这个人身上的很多东西是一般人不具备的。
比如毅力和耐心。
“走吧。”谈稷抬步下了台阶。
方霓怔了一下本能地跟上去。
他身高腿长,迈一步她要艰难地迈出两三步才能堪堪跟上。
谈稷回头多看了她一眼,后来就放慢了脚步。
-
12月底,谈稷去了香港出差,两人有了一段时间没见。
他没主动联系她,方霓也没有联系他,彼此好像把对方遗忘在了某个角落。
其实方霓那段时间都不是很清楚他对自己的态度,他好像很喜欢自己,几万块的礼物说送就
送,但似乎也不是那么迫切地想要跟她在一起。
方霓当然知道他对自己有好感,他有时望着她的眼神非常炙热。不过,他的选择应该也挺多,不会为某一个费尽心思。所以他忙的时候,就能很快地把她抛诸脑后。
她骨子里有点儿自卑,不觉得自己对他而言是特殊的,总是望而却步。
不是没有落寞的,毕竟谁都希望被无条件地偏爱。
可感情这件事上本就没有对错。
就像她知道宗政的选择也许并没有错,但她就是忍不住心怀怨恨,耿耿于怀。
她面对骆晓辰、谷平雪那帮人时,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是一种难言的怨愤和羞耻,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柔软的心房。
她打心底里讨厌这样的自己,但无能为力。
谈稷是1月5号回的北京,赶在宗政结婚的前一天,以便参加好友的婚礼。
那一天,方霓也收到了请柬。
她知道宗政不会发这种东西给自己,他真的决定一件事后就不会回头,过去的所有牵绊都会斩断。
那发给她的就只有骆晓辰了。
赤-裸裸的挑衅。
她翻开请柬看了看,上面明确标出了两人的婚礼现场,在玉泉山下的一处庄园,占地宽广,山清水秀。
方霓用打火机烧了请柬,没打算去。
一个人在老旧的出租屋里待了会儿,她给家里打去了一个电话,跟小姨和外婆问安。
长达半个多小时的电话打完,她将之挂了,准备去洗漱睡觉。
走到卫生间门口时停顿了一下,等她反应过来,已经鬼使神差地拨给了谈稷。
不是没有后悔想要挂断的,可电话已经拨了出去。
电话接起时,谈稷那标志性的低沉带笑的声音已经传递过来:“你竟然会主动给我打电话?”
方霓“嗯”了一声,难得开个玩笑:“不欢迎?”
谈稷也笑了,然后他在那边咳嗽了两声,似乎是难以克制。
方霓怔了下:“你病了吗?”
“呼吸道有些感染。”他语焉不详,似乎不想赘述。
有些念头只是在电光火石间。
“我去看看你吧,你这样一直咳不是个事儿。我知道有种枇杷膏,喝了很快就好。”
谈稷沉吟了会儿道:“地址,我让陈泰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打个车过去好了。你是在西山龙胤那边吗?”
“不是。”
他说他在钓鱼台七号院。
方霓心道房子真多,嘴里甜甜地说:“好,我去找你。”
她把电话挂了。
赶到那边已经中午10点了。
谈稷住10层楼,按了门铃,过了会儿就有一个阿姨过来开门,客气而周到地替她拿拖鞋:“谈先生在书房开会呢,一会儿就出来,您先坐。”
茶水和果盘很快就端上来了。
方霓忙道了谢,在沙发里坐下,四处看了看。
这屋子也很大,目测就有好几百平,装修倒是蛮古朴典雅的,是年轻人很少喜欢的那种中式风格。
这种风格装修得不好就很闷,可这屋子完全没有这种感觉,留白很多,偶尔采用格栅元素的屏风或幕墙做点缀,地毯和吊灯都是哑灰色,脚下铺的是棕灰色的木纹石,玄关处的高几上摆着一盆红梅,像皑皑白雪中的一抹点缀,让人眼前一亮。
余光里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迈步过来,方霓心里跳了一下。
谈稷在家里穿得很休闲,一件哑灰色的黑衬衣,配西裤,皮带都没栓。可这人天生的衣架子,黑衬衣这种很挑人的衣着穿在他身上反而格外出挑。
他手里还拿了一块帕子压住口鼻,偶尔咳嗽两声。看到她望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感冒了,见谅。”
有段日子没见了,四目相对,方霓倒有些别样的不自在感。尴尬虽然被时间冲刷得差不多了,但他眼底那点儿微妙的揶揄还是让她有些不可避免的脸烧。
他这人平时都很正经,可不正经起来也能轻浮得很,看人的眼神有种静谧恣睢的压迫感。
她这趟上门,确实蛮唐突的。
甚至有点儿上赶着。
方霓觉得自己有些鲁莽了,抬手捋了一下鬓边的碎发。
看他坐下接过阿姨递来的碗开始喝一碗白粥,方霓有些诧异:“你还没吃饭?”
“没什么胃口,一大早还被拉起来开会。董事会这帮老家伙,巴不得我早点死。”他嗤了一声,慢条斯理舀一口粥。
这种话方霓不好接,尴尬地咳嗽一声当没听见。
她像是想起什么,弯腰从随身的包包里拿出一罐枇杷膏。
“给我的?”他也不嫌弃土掉渣的塑料罐头,接过来在掌心里看了看。
“嗯,我感冒都是喝这个的。”说完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后悔。
他这样的人,衣食住行极为讲究。
谈稷倒没有嫌弃:“那我愧纳了。”
阿姨很有眼力见,连忙弯腰接过帮他收起来,之后帮他收拾完碗筷就回了自己的房间没有再出来,给他们留了足够的空间。
方霓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抬头去看窗外。
从阳台落地窗望出去是一个很大的人工湖,夜色下黑魆魆的,隐约可以窥见岸边茂盛的丛林。
方霓之前来过这儿,出门不远就是玉渊潭公园,风景不错。
谈稷似乎看出她心情不好,笑道:“我手里头有个项目,是在上海那边,过两天就要启程去视察。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看看?”
方霓没有料到他会这样提议:“……方便吗?”
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他们这种企业这种大型的项目都是非常严肃、正规的,听到他的提议她就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谁知谈稷听完就笑了,说:“没你想的那么刻板。”
见她似乎挺疑惑的样子,谈稷很有耐心地跟她诉说了一下他平时出差的流程,包括时间安排、住宿规划之类的事宜,以及除了工作之外还要参加的什么活动什么饭局……
总之,除了工作和一些必要的对接、酒局,总体还是比较自由的,其余时间可以自行安排。
“当然,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有时候也会发生一些状况……”
第一次有人跟她说这种事情,方霓渐渐听得入了迷,开始问他一些问题,不乏一些比较傻的问题,谈稷也不嫌弃她,而是很有耐心地细心讲解。
“你应该多出去走走。”谈稷后来对她说。
方霓沉寂了很久,似乎逐渐听懂了他的潜台词。
她也知道自己不擅长沟通,性格有些内向,这很不利于她日后的交际和生活。
但人想要克服自己的弱点是件很困难的事情,比如她知道应该要从过去走出来,忘掉宗政,但总是很难真的做到。
后来她同意了跟他一道去出差,当是散心。
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谈稷后来看了看表,都12点了,让阿姨给她整理出了一间客房。
方霓也没有拒绝。
房间很大,法式设计,四周是白色和粉色相间的雕花护墙,除了南面的小阳台,东边也有一扇飘窗,角落里的壁炉燃着火,统统火光映照得室内格外温馨。
床边还放置着一架白色的钢琴,餐桌上放置着水晶瓶,里面插了支新鲜的玫瑰花,也不知道是不是阿姨临时找来的。
方霓站在门口看了看,没有第一时间踏进去。
“不喜欢?”谈稷道。
方霓摇摇头:“是太漂亮了。”
这房间比她住的那个出租屋还大……
令她感到惊奇的是,床四周还有粉色花边床幔,和凳子上的裹布是一套的,床头还帮忙放了两个非常漂亮的洋娃娃。
虽然娃穿着洋装的洋娃娃很漂亮,但是,她莫名觉得有些渗人。
谈稷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将洋娃娃拿了起来,没好气地叫来了阿姨。
阿姨本来还不解,询问她:“方小姐不喜欢?”
谈稷将洋娃娃丢还给她:“张姨,大晚上的在床上放这种东西,你要吓死她吗?
”
阿姨这才恍然,不好意思地在围裙上搓了搓手:“是我倏忽了,我还以为女孩子都喜欢这种东西。”她忙将两个洋娃娃都拿出去了。
方霓还是有点心有余悸。
倒不是因为别的,这屋子太大了,对于住惯了小房间的她来说真的有点空旷。
“你不喜欢的话,我让人重新给你布置,或者换个房间?”谈稷道。
“不是,我只是有点不习惯。”方霓摇摇头,有些尴尬地说,“太大了,我感觉有点害怕。”
“害怕?”谈稷略停顿了一下,似乎的明白了,又唤人来替她将床幔都拆了,问她,“这样呢?还怕吗?”他笑笑,又指了指隔壁,“我就住另一头,有事儿喊我。”
他都要走了,方霓忽然抬头望定他:“谈稷。”
他驻足回头。
方霓当时就站在门口,安安静静地望着他。
壁炉里的火还在一跳一跳地燃烧,橘色的火光将空旷的房间映照得静谧而暧昧。
方霓的脸,在这样的火光里格外柔美,斑驳的光影让她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神秘和妩媚,美得像一副画卷。
不记得是谁先动的,当方霓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他牢牢按在门板上。他的吻,铺天盖地密不透风地压下来,像洒下一张火网,将她慢慢缠绕、裹紧。
方霓其实在跟他接吻的时候就有点后悔了。
其实她不应该招惹他的,玩不起。
她不知道他对她是什么心思,也许只是一时新鲜,也许就是单纯地想睡她……可是她那时候真的太难受了,她必须要找点儿什么来忘记上一段痛苦的经历。
不仅仅是失去爱情那么简单,还有她的自尊和价值。
她甚至自暴自弃地想,至少自己对男人还是有吸引力的,而不是像一块破布一样,别人想扔就扔,扔完就抛诸脑后。
她知道这种心理是非常不健康的,但她控制不了自己。
方霓搂着谈稷的脖子,被他强势地吻着,感觉身体一阵阵升温,有种麻木的自我放逐的快乐,可眼泪不受控制地一颗颗往下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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