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强硬地一把将她压到面前,她心如擂鼓,如被擒住的小鸟似的,想要挣扎。
压在她后脑的那只大手跟铁钳似的,任凭她如何惊悸挣扎也挣脱不开。
他就这么居高临下俯瞰着她,眼神几乎是转瞬狠厉,阴鸷之极,眼底的寒意似乎要穿透她的皮肤:“非要跟我对着干?觉得我很好脾气是吗?”
方霓不自觉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她摇头,噙着泪,说不清是害怕还是别的。
又生出说不出的委屈。
她习惯了他对她温柔小意,尽管知道他并不是那样的人,本能地将他归为那一类。
乍然翻脸,实在是难以言喻的委屈。
习惯是种可怕的东西,一旦习惯对方的好,哪怕理智上清楚他没义务那样,一旦他不那样屈尊,她就觉得难以适应。
又忍不住回溯过去的点点滴滴,然后又陷入自怨自艾和贪恋的怪圈。
这种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说话。”他一点也没有要放过她的打算。
有时候也觉得自己过分,怎么可以如此恶劣?
可他心底被一团阴郁的浓雾笼罩,生不出丝毫怜悯之心。
另一种沉冷的东西在他心里灼烧,让他的坏心情没有任何纾解的趋向。
方霓觉得他的眼神和外面的闪电一样触目惊心。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得罪了他。
越是想,心里的难受和不解更如跗骨之蛆一样啃噬着她,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他一样不讲道理的人。
触及她眼底的晶莹,谈稷的目光有所缓和。
像沉入地平线的骄阳,不再那么强势逼摄、灼灼耀目。
可那样清寂的凝视,仍给她一种侵蚀、令人迷惘的力量。
“谈稷……我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人。”她终于哭了出来。
被他给逼哭的。
他顿了下,脱下自己的西装替她挡在头顶遮住倾盆而下的雨。
秘书早很有眼力见地将车开了过来。
方霓就这样,轻轻啜泣着被他抱上了车,在他后座蜷缩成一团。
大雨滂沱而下,雨刮器在急速运转。
又遇一个红绿灯路口,车在一簇簇尾灯里排起了长龙。
司机开开停停,不时从后视镜打量后座人的脸色。
谈稷倒无明显不耐,双腿交叠,只闭目按揉着眉心。
方霓抱着他的西装蜷缩在角落里,哪怕身体蜷得极为难受,也不向他靠近。
两人之间,如楚汉河界一样泾渭分明。
他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戴着和往常一样的温文假面,沉默又慵懒地靠在后座。
她不主动找茬,他自然也不会寻她晦气。
过一会儿,他转过来看她。
没有逼视也没有过分的压迫,过一会儿,他伸手抚摸她的眉眼。
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他的手落了空。
气氛就这么复又尴尬起来。
谈稷脸上晦暗难明,过一会儿,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眼底逐渐浮起嘲讽。
他闭口不再言语,似乎已经失去了跟她掰扯的心情。
方霓心里的那面镜子再次破碎,裂成更多的裂纹,如蛛网一样蔓延。
一小时后,车到了。
谈稷
淡声道:“下去吧。”
方霓根本不敢回去去看他,仿佛只要回一次头,就会溃不成军。
她勉力坐起来,手按上门把手。
冰冷的触感让她瑟缩了一下,好一会儿才镇定住。
她深吸一口气,准备下车。
结果发现车门根本打不开——原来他根本没有开后座的安全锁。
她怔一下,回头。
正对一双冰冷讥诮的长眸。
他是在笑,只是,神色十分冷漠。
这人永远是这么高高在上,蛮横无理到让人惊叹。
可她不能对他指摘什么,因为他的眼神直白地告诉她,她还不够格。
就如他此刻用这样的一件小事告诉她,要走要留,决定权在他。
似乎觉得她难以置信的目光很好玩,他伸出两根手指,轻而易举捏住她的下巴。
“觉得我很过分,是吗?”他衔着笑,语气缱绻而轻佻,笑意却不达眼底,“这么想,说明你的觉悟还不够高。”
方霓的牙关都在轻轻地颤:“你……你混蛋。”
踯躅半天,竟然只骂了这么不痛不痒的一句。
谈稷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神色由轻蔑转为好笑。
更像是被气笑的。
他似乎没有之前那样的坏心情了,也不再刁难她,只吩咐司机将车往前停。
雨势已经收了,方霓才发现这不是她和同伴的住处,而是回了玉渊潭。
车挺稳后,谈稷绕到另一侧开门,语气淡而从容:“下来。”
方霓抬起头,神色复杂地望着他。
清丽倔强的一张小脸,被门口的夜灯照得更加雪白,唇不染自艳,一种花瓣般翕合的靡丽。
谈稷本不想再逗弄她,被这样清澈又愚蠢地瞧着,忍不住哂然一笑。
他俯身逼近,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按住她身后的椅背,将她困在了自己和狭窄的车厢内。
也很没有同情心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转为惊惧。
“下来。”
“要我再重复一遍?”
她咬唇,盯着他看了很久,然后说了句让他发笑让自己更难堪的话:“不去。”
“禁锢人身自由,你这是犯法!”
他先是微愕,继而闷笑出声:“那你报警。”
他还贴心地将手机竖到了她面前,微微一摇。
示意她快点报。
方霓真的敌不过他:“混蛋!”
他哑然失笑,无语地将她上下打量个遍:“方霓,你怎么这么可爱。”
“卑鄙!”
他眼底的笑意加深。
“无耻!”
“没完没了了是吧?”他禁不住莞尔。
耐心也告罄了,他微一抬眉,正色:“还不出来?”
方霓最怕他板着脸严肃的时候,想继续负隅顽抗,实际上却非常怂包地低头慢吞吞爬了出来。
谈稷站在一旁,单手插兜,无声无息地望着她。眼神里,有爱怜,无奈更多。
小姑娘上楼时绷着脸,抱紧身上的衣服。
他熨帖合身的西装,套在她身上很滑稽,空出老大老大,空荡荡的,一种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既视感。
电梯还在不断下降,她看了会儿光亮的镜面,又百无聊赖地低头去看自己的脚尖。
等得烦了,娇憨地吸吸鼻子,不太站得住地一下一下踮着脚尖。
谈稷侧目望着她:“还跟我置气?”
她不理他。
他不哄她还好,一说软话她觉得更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欺身靠近,双手托起了她的下巴,不给任何反应余地,已然低头吻上了她花瓣般的红唇。
第41章 000 没有料到他会突然吻她
方霓没有料到他会突然吻她, 眼睛微微睁大。
难以置信,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他双手捧起她的脸,强势、不容置疑地撬开她的唇, 探进来,和她厮磨。
太陌生的感觉了,像过去很久很久,与僵直的身躯相悖, 她的心跳得格外火热, 这要命的生理本能。
她怔愣地杵在那边, 化成了一滩水。
因为身高差距,只能被迫在他怀里仰着头, 脚尖踮得艰难。
终于等他退开,她涨红着脸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谈稷……”她发出呜咽如小兽般的声音, 眼角沁出生理性泪水。
他爱怜地伸手替她抚去, 一双眼, 冰冷又炙热,像滚入冰块的伏特加,让人血液澎湃。
坚硬的脸庞, 错觉般在黑暗里变得柔和些许。
“看看你,多会说谎。不喜欢我了?想离开我?问问你自己答应不?”
方霓冷不丁撞入他漆黑冷寂的眼底,羞耻感蔓延到脸上。
才有所失守的心再次筑起高墙, 她咬唇:“你别太过分!”
“就欺负你。”谈稷不轻不重地捏一下她的脸, 语气温和里带着亲昵, “你又能怎么办?”
方霓对不上话来。
谈稷敛了笑, 不再逗她。
电梯到了,他宽大的手掌在她腰间轻轻一推,就将她推入了门内。
光亮的镜面映照出她无所遁形的模样, 窘迫中带着尴尬。
她抬头望着不断跳动的数字,寥解尴尬。
只希望快一点,这样密闭的空间,呼吸都只能和他共享,对她而言太过难熬。
余光看到他在镜面中的倒影,人高腿长,眉目俱是浓黑,很是从容,依然和以前一样气势逼人。
再对比一下她自己忐忑张望的表情,确实对比鲜明。
她有些泄气。
电梯到了,谈稷先她一步跨出去,回身替她挡住电梯门。
方霓的脚步在原地踯躅了片刻,到底还是迈了出去。
谈稷解了指纹锁,进门后,给她倒了一杯水。
屋子还是那间屋子,宽敞明亮,少了她以前摆放的人台和一些杂物,空旷许多。
谈稷替她拿了双拖鞋,弯腰摆到她脚边。
“穿鞋。”见她迟迟不动,他提醒。
方霓只好脱下脚上的鞋子,将一双脚纳入拖鞋里。
鞋子大很多,她的脚后跟空出了一大截,像小孩偷穿大人鞋子。
“之前的被保洁收走了,换了新的。”谈稷简单解释。
省略了他气头上让人都扔了的此类话。
谈稷扶额,觉得自己没救了,在这种事情上计较。
虽他只字不提,方霓心里也有计较,目光犹豫一下又清凌凌地落在他脸上。
谈稷不禁哂笑,反问:“不信?”
方霓摇摇头。
就算他当时真打算轰她走、都扔了,那又怎么样?
谈公子心情好了让人留,心情差了让人滚,不是天经地义?
方霓调整好了心态,感觉没有一开始那么难以面对了。
她在沙发里找了个地方坐下,等着他。
屋子里太安静,茶杯里冒出的袅袅热气反倒吸引了她的眼球。
她双膝并拢捧住杯子,没有喝,只是感受着手里的温度。
像握着一块即将冷却的炭。
窗外有滴答的声音,方霓抬头一看,是雨停后积攒挂壁在窗檐上的雨滑落了。
她说不清什么心情,胸腔里填充着一种难以道明的情绪。
空气里似乎有一种洗涤人心的冷香,是他身上自然携带的。
像木质香,但方霓以前问过一嘴,他皱着眉头说他不用香,这是墨的味道。
他签文件或者书写多了,身上就带了这种味道。
在四周无孔不入,像入侵。
方霓深吸一口气,往后靠在沙发椅背里,默不作声。
很努力才能将自己从这种裹缚的情绪中抽离,心理防线一再溃退。
谈稷接到一个电话,撇下她去了窗边。
“是的,最近比较忙。您要是不介意的话,过段时间我去看您……”他温文笑着,游刃有余地跟人打着官腔。
甭管上一秒是一张什么面孔,下一秒也能收放自如。
有时候方霓觉得自己是了解他的,有时候又觉得他这样的人和自己很不一样。
“最近还好吗?”谈稷挂断电话,走到她身边。
见她没动,他示意她给他挪开些地方。
方霓才往旁边挪了
挪。
很久没有跟他这样肩挨着肩坐了,以前有段时间,除了开视频会议,他工作时她也要挨着他。
谈稷夹着烟,笑称她是毛还没长齐的小孩,这么粘人。
往事不堪回首,方霓此刻垂着头,乖得很。
一种礼貌而客气的生疏。
谈稷的眸光转淡,垂眸道:“这么讨厌跟我待在一起?”
方霓没有抬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
过一会儿,她抬头望向他:“那么你呢?你对我又是什么态度呢?”
“喜欢的时候招过来,不喜欢的时候就轰走。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我难道没有自尊吗?你可能习惯了这样对别人,但我习惯不了,谈公子。”
一鼓作气说完,她才像是泄了力气。
后知后觉的,又觉得羞耻。
早就知道他什么样的人了,一开始也是她要自甘沉溺的。如今又有什么资格指责他?
他们这样的人,坐拥着旁人没有的财富和权势,身边女人趋之若鹜,甚至男人也不能免俗,只渴望得到那边点儿资源。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本就不该寄希望于他们有什么真心。
终究是她不自量力了。
女孩子总觉得自己在他们心里是特别的,其实,那么多女孩走马观花的,对他们而言都差不多吧。
想通了这一点,那种沉冷的感觉扑面而来,沿着筋络朝四肢百骸蔓延。
方霓觉得浑身发冷,又无比清醒。
她不是多聪明的女孩子,也不是多么清醒的女孩子。
她也会做梦,贪恋他对她的那点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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