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稷上前一把就拽起了他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成年后,两人再也没有像儿时这样不顾形象地撒泼打架了。
这情形看得骆晓辰和陈泰几人目瞪口呆,眼看就要打起来了,可也根本不敢上去拦。
宗政完全无视了他暴怒暴戾的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跟看一条可怜虫:“阿稷,你真该去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现在这副发癫的样子,哪里还有一点儿过去谈二公子的风度啊?我这跟你录下来,明天就能在圈子里出名你信不信?”
“宗政,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忍耐极限。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方霓在哪?”谈稷心里跟有一把火在烧。
“不知道。而且,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你也给我听清楚了,你不配!霓霓她根本就不喜欢你你懂了吗?你就是个替代品!你要是对她好她会走吗?还有脸到这儿来发疯!”
谈稷从未如此愤怒过,恨不得撕了他。
宗政冷淡嘲讽的面孔像一根冰锥狠狠扎入他心里,把他引以为傲的骄傲和自信戳得稀巴烂。
一刻都不想再留,谈稷转身就走,回去的路上才回过味来觉得自己真是脑抽筋上赶着给自己找不痛快。
不过刚才也确定跟宗政没有什么关系。
略一思索就能捋清了,方霓最近见过的人里,有那个能力帮她到如此的唯有那个人,旁人不敢冒着得罪他的风险做到这样。
晚上,陈侃终于给他发来了消息。
-
来法国几天了,方霓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渐渐安定下来。
似乎,也不是自己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
唯一有些不适应的是巴黎多雨,一个礼拜一半时间都在下。和她合租的除了另一个留学生还有一堆中年夫妇,大家相处挺融洽,她有时候还会下厨邀他们一道吃。
“怎么想到来这边交流啊?”陈娅问她,目光在她身上扫过。
方霓怔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身上穿的还是从北京那边带来的,懊恼自己该换两件衣服的。
她估计以为自己是什么背着家里出逃来体验人生的千金小姐了,尴尬地笑笑,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陈娅也不多问了。
礼拜天没什么事情,两个小姑娘相约去超市。
她们前脚刚走,后脚屋门就被人从外面敲响了,“咚咚咚”似用了十足的力。
合租的程先生咒骂一句“什么素质”,就黑着脸去开门了。
程夫人在后面劝:“没准又是那些意大利人,你和气些,别吵起来。”
门一开,程先生愣住。
门外站的一伙人确实来势汹汹,看外貌,却是一帮亚洲人,为首的地头蛇陈四他也认识,在本地的华人圈有些名号。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人,不由打起鼓来。
陈四却一改之前横行霸道的作风,客气地跟他勾肩搭背,拨了根烟给他,说他们没什么恶意,只想问他一些事情。
让了这帮凶神恶煞的人进客厅,程先生很快发现包括陈四在内,都是以最中间那个年轻人为首。
虽然他瞧着最年轻,气质却很沉稳,目光在屋内扫过便收回,径直在沙发里坐下。
程先生不明就里,莫名有些不安,客气道:“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事。”年轻人倒是比他想象中和气,指了指对面空位,“您坐。”
程先生迟疑地坐下。
“我妹妹跟家里闹翻了,我来把人带回去。”
程先生怔了下,目光落对方身上,看着很普通的衣着,感觉很有质感,因为有些身份。
再联想到那个女孩的衣着,已经信了几分。
他也不敢多问,也不想管这种闲事:“她跟朋友出去了。”
“那我就在这儿等她吧,你们请便。”
“……她们可能要一会儿才回来,没准中午都不回来吃饭……”
“没关系,我就在这儿等。”谈稷眉眼平和,就那么安静垂眸坐在那边。
等待的时候,他在想,她是真的觉得自己找不到她吗?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还是,哪怕被发现她也要走,她只是想告诉他她想离开而已。
谈稷以前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个死缠烂打的人,合则聚不合则散。
可她离开的这三天里,他第一天品尝到锥心刺骨、焦虑到思维错乱的感觉。
他真的很想问她一句为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却极有耐心。
第56章 000 此后一别两欢,各自安好
回来的路上, 雨下得大了,原本方霓和陈娅并没有准备买伞,后来不得不在路边买了一把伞。
伞面不大, 两个女孩并肩笑着朝门口走来。
方霓将伞收起,抬手替她掸去肩上的水痕,上了台阶。
“也没什么好逛的,刚来那时候新鲜, 逛两天也就没意思了……”两人说笑着上楼。
门推开, 方霓诧异地发现屋子里很安静, 客厅桌面上还摆着一杯冷却的茶。
“有客人吗?”她笑着弯腰脱鞋子。
没有回音。
程先生夫妻都很热情,往常都会回应一二的。
方霓觉得奇怪, 猜测他们可能是出去了,刚要起身钥匙从口袋里掉出, “啪嗒”一声掉到地上。
她伸手去捡, 手还未触及, 一双锃亮的黑皮鞋已经不紧不慢地将钥匙串踩住。
这是一双成年男人的脚,西裤质料极好,自然地微微垂贴着鞋面。
方霓心里陡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绷了老半晌,才抬起头。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预感,真正直面看到来人, 她还是紧张地缩了缩手指, 钥匙也不要了, 呆呆地蹲在那边。
谈稷站在阴影里, 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她。
方霓心里的害怕压过苦涩,一颗心已经急聚跳动起来,下意识往后退去, 不慎跌坐在地上。
谈稷一言不发,弯腰替她拾起钥匙,递过来。
方霓没有伸手去接,仍愣愣地坐在那边,眼皮不断在跳。
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但是无处可逃,僵硬地好似忘记了脖子能转动。
陈娅从后面进来:“霓霓,你怎么……有客人?”
她也看到了谈稷,还有谈稷身边的陈泰。
方霓如梦初醒,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她不愿让旁人看笑话,扯了丝笑容,低声道:“没什么,一个朋友。”
陈娅也意识到气氛不对劲:“那你们聊,我回房了。”
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方霓蠢蠢欲动,目光瞟向身后还留有一丝缝隙的房门。
陈泰手臂一伸替她关上了。
轻微的震动声,方霓一颗心又坠落下去,没了逃跑的余地。
“坐。”谈稷将她的钥匙丢到茶几上,在刚才的位置坐下。
方霓犹豫了会儿才过去,在距离他半米远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茶冷了,陈泰,你去泡两杯。”谈稷吩咐。
知道他是支开自己,陈泰识趣地应一声离开了。
两人隔着一张茶几坐着,她垂眸不语,两只手轻轻握成拳头搁在膝盖上,很倔强抵触的模样。
谈稷深不见底的黑眸里倒映着她的模样,就那样平静地望着她,也不见生气迹象,更像是一种审度。
方霓却觉得更加紧张,拳头松了又攥紧,攥紧了又松开,不断反复,连呼吸都有些滞塞。
她有想过被他发现的情景,以他的关系网络和能力,也许找到她只是迟早的事,不过那也是很久以后了。
到时候,木已成舟,也许他也早就和钟清卓喜结连理,没那个闲工夫来跟她计较。
她觉得他不愿放手无非是执念,时间可以抚平一切。
到时候再见,彼此应该也放下了。
而且,难道他真的不愿意娶钟清卓吗?也许他只是需要一个台阶。
她的存在才是羁绊,她一旦走了,没准他就有了恰当的理由顺势而为,这样不伤体面的分开,对大家都好。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方霓深吸一口气,有点无奈:“你何必呢?”
谈稷此前一直看着她,没有说一句话,至此才捻一根烟,指腹深深地嵌入烟蒂中。
却没点。
他不是来问责的,想跟她谈一谈:“为什么要走?”
方霓一开始不愿意聊这个,可在他长久的凝视中终于败下阵来:“不太合适,我觉得很痛苦。”
谈稷皱眉,深邃的眸子望着她,似乎不能理解:“你觉得跟我在一起痛苦?”
她木然地点头:“我们差距太大了,你家里人也不会接受我的。跟你在一起,就像知道自己得了病的病人,等着躺下的那一天,你懂那种感觉吗?你明白那种没有希望的感觉吗?你知道我每次跟你身边人在一起时的感觉吗?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很难受。”
谈稷沉默,老半晌才嘶哑地开口:“你应该跟我说的。”
“跟你说又怎么样,你那么忙,你总不能时时刻刻都照顾着我的想法吧。你有那么多精力吗?你能保证,你永远都那么有耐心吗?不止你累,我也累。本身就不兼容的两个人,何必呢?”
没有人能永远迁就另一个人。
性格这种东西,很难改变。
而且她也不想他为了她跟他家里人闹成那样,他树敌颇多,那样那次是自掘坟墓。
没有家族托底,他这样的人其实很容易栽跟头然后万劫不复。
他又是那种性格,到时候谁知道他会不会反过来埋怨自己。
“我已经想清楚了,这次交流半年,这半年里我们不要再见了,彼此都冷静一下。你回去后想清楚,时间久了就能忘了我了,我也没那么好。”
谈稷盯着她看了许久,看得方霓难以维持,终究是别过了脸。
她心里的小船在波浪中翻涌,好似马上就要倾翻。
她咬住唇,好像在生着一场大病一样,忽冷忽热,连知觉都有些麻木了,更不敢抬头去看他。
半晌,谈稷说:“你无非是因为我家里的缘故,觉得我不足以信任是吗?我可以证明自己……”
“你要证明什么?我真的不想你为了我这样!”
“是不想,还是没那么爱?”谈稷嗤笑出声,眼底似淬了冰,“这都是你的说辞吧。归根究底,你没有那么爱,是我一厢情愿。”
方霓被他逼到悬崖边,不知道要说什么:“如果你这样认为的话,你就这样认为好了。”
“方霓,你再说一遍。”他平静地望着她,眼神紧紧的。
“我要跟你分手。”
“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他仍旧平静,眼神却玄黑无底,幽沉到好似山雨欲来。
就那么平静又直直地盯着她。
“我说我没那么喜欢你,跟你在一起还要承受那么大的压力,所以我想跟你分手,听明白了吗?!”她也被激起了意气,义愤难平地望着他。
她想起了那些委屈的过往,无处诉说的苦闷,以及没有未来的绝望和压抑。
谈稷比她想象中要平静,点了点头,丢了那烟走到她面前。
方霓本能地往后缩了一下。
他却只是轻轻地将手搭在她身后的沙发上,俯下身,略眯着锋锐的眸子盯着她:“方霓,你好得很,我真是重新认识了你。”
空气凝滞到无法流转,仿佛时间也在这一刻停止了。
方霓沉默地坐在那边,任由他冷峻的目光在自己面上徘徊。
她一句话都没辩解,似乎觉得,他误会她也无所谓,她唯一的诉求就是要分手。
到了如此田地,谈稷觉得自己再死缠烂打实在是没意思了,他也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以想到要分开,心里就难以割舍。
为什么难以割舍?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认识三年了,他对她倾注的情感太难挽回了。等他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成为他过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无论好坏,都难以舍弃。
舍弃她是对自己的否定。
他不想让自己后悔,哪怕是颠覆过去的准则,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他就该坏一点该狠一点,就该霸道一点。
可是她的眼神如此坚定,好像兜头凉水浇下来,让他清醒。
真的没有意思,没意思得很。
一段关系沦落到这种田地,已经穷途末路。
回到北京,天气已经进入最寒冷的时候。
屋子里很空荡,头顶的白炽灯挥洒下冷漠的光芒,清晰如白昼,让人在晦暗的天色下无所遁形。
方霓蹲在地上整理自己的行李,把一些没有拿走的东西都细致整理好。
她整理得很慢,跌跌撞撞的,似乎是想要快一点,但手忙脚乱的拿起一些可能就疏漏了一些。
有时候越想快一点就越快不起来。
“不跟我要点儿什么?白跟我这几年了。”他也没拦,就这么看着她小小的身子吃力地拖着行李箱,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65/83 首页 上一页 63 64 65 66 67 6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