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她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
但两年未见,两人间始终有种生冷而微妙的陌生感。
加上她从旁人嘴里得知,宗智明和谈稷某些领域的碰撞、宗谈两家的旧怨……方霓心里沉甸甸的,像是挂着一块巨石。
她尚且不知道该用何种态度来和他叙旧。
“屋子不错,挺大的,也敞亮。不过,你以前不是不喜欢住那么大的屋子吗?”谈稷清扫完,回到沙发里坐下。
方霓低头拍了拍膝盖,笑道:“不是你一个人在进步,领导,我也要长大的。”
“不叫‘太君’了?”他猝不及防的,开了她一个小玩笑。
方霓一时怔住,抬头看他。
正好撞入他含笑的眸底,乌黑的眼睛里,浮现她痴痴的模样。
他还没说什么,她先赧颜地别开脑袋。
依稀记得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会儿两人还是热恋期,他要开会了,让她走,她淘气地立正敬了个礼,喊他“太君”,喊完就脚底抹油溜了,仗着他马上就要开视频会议来不及削她。
他事后说“鬼机灵”。
都是多么遥远的事情了?为什么她觉得还在昨天?
心里有种酸胀难言的情绪在不断发酵。
方霓承认自己真是太矫情了,不愿意承认还是那么在乎他。
至于拉黑他……
“那时候觉得,还是不要再打扰你了。”
她也去找过他,得他母亲的冷眼和奚落
,自尊被碾到脚底。
可最难过的莫过于别人都说,她在拖累他,她的存在就是他的污点。
是他顺遂人生里的拦路石。
“不用管她,自己的感情生活都一团糟。”谈稷轻描淡写带过。
方霓尴尬笑笑,不想插嘴他家里的事情。
窗外雪下得大了,她起身到窗边拨开窗帘看了会儿:“下好大了,你怎么回去啊?”
他没应,方霓诧异地回头。
谈稷端起茶杯:“我可以不回去。”
方霓就那么看着他,词穷了。
玻璃窗上发出大雪击打的沙沙声,她才有点儿回神。
那么看着他,竟也没有反驳,眼中有种温柔如水的情绪涟漪般荡漾。
她转身去收拾客房,很快铺好被褥,枕套什么也都换过。
谈稷站在门口看着她利落地忙活,过去握住她的手。
他实在高大,方霓不抬头就只能看到他的肩膀,手被一股温柔而不容置疑的力量握住,她一颗心不受控制地震荡起来。
她终是抬头望了他一眼。
有太多话想要说,可喉咙里一片干涩。
“这两年过得好吗?”谈稷问她。
“挺好的。”
他眉梢微抬:“实话?”
方霓抽回自己的手,笑道:“难不成还是假话?我像过得不好吗?”
她指了指四周,“这不挺好?衣食无忧工作也好,手底下一帮人等着我使唤,以前都是我使唤别人,现在他们都要叫我一声‘老师’。”
四周变得寂静,他双手捧起她的脸颊:“我过得不好。”
方霓低垂的眼睫轻轻地颤了一下,像蝴蝶振翅,脆弱不堪。
他总能轻而易举的一句话就叫她溃不成军。
方霓推开他,踉跄后退:“别这样,不合适。”
谈稷的目光在她狼狈的脸上掠过,笑容逐渐收敛。
他在她身后坐了,平静道:“哪儿不合适?”
这问题问得,方霓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总感觉他在故意找茬为难她。
慢半拍的她思索了会儿,咬唇道:“已经分手了。”
话到这里已经掉入思维误区,其实她根本不需要回复他的,她想拒绝就拒绝。
可她在他面前总显得底气不足。
她渐渐的回过味儿来:“你凭什么这样?这是我家,我的地盘?你再动手动脚的,我就对你不客气了。你也不想我打电话给我爸吧?!”
“你是说宗智明?”他略思忖了会儿,“你跟他关系很好吗?”
这话像是刺探。
方霓警惕地看着他,摸不准他的意思。
他和宗智明的关系也非常微妙,虽不似从前那样你死我活,可他最落魄的时候,可不就是以宗家为首的那帮人在落井下石?
如今扳回一局,怎么会不想着找回场子?
他可不是沉迷风月的人。
“跟你没有关系。”她说话硬邦邦的,因为感觉他来者不善。
当然,也许是她心里有鬼,怕他怕得紧。
再纠缠有什么意义?他家里人不可能接受她的。
宗家和谈家也不可能修和,越纠缠、越痛苦。
“我有未婚夫了!”她在他灼灼的目光里躲闪,仓皇地说。
谈稷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目光久久凝视着她。
“拿这种事儿骗我?”
“没骗你!宗家小姐和赵家的事,你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他叫赵庭越,在跟我议亲,家里很赞成。”她连珠炮似的蹦出这些话。
两人目光一直焦灼对视,谈稷忽的笑了:“霓霓,你是不是忘了?你说谎的时候总喜欢看着对方的眼睛。”
方霓心里警铃大作。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看一眼,竟然是赵庭越打来的。
谈稷也看到了,脸上表情尽数收敛,阴晴不定地坐在那儿,似乎是在揣摩她话里的真实性。
方霓扑过去要拿手机,谈稷快了她一步,接起来去了窗边:“喂——”
赵庭越算不上一个情绪化的人,那天吃了闭门羹初时觉得窝火,一回去就后悔了,想想都觉得幼稚。
就算是为着两家的关系,他也不应该跟方霓一般见识。
且他过几天就去中源上任,离不开宗智明的支持。
这个电话就有几分求和的意思。
“这么晚了,在做什么?”他声音里沉沉的含着笑,似乎是喝多了。
回应他的是一个四平八稳的男声:“不好意思,方霓出去了,你有什么事吗?一会儿我可以帮你转告她。”
赵庭越眉梢微不可查地挑了一下,回头看了下时针。
这个点儿还和她待在一起的男人。
很值得品味。
他倒也不是有那么在意,至少他觉得自己没那么在意。
但这种两个男人之间直白的比较,被扫面子的感觉,还是让人非常恼火。
他没多问一句,把电话掐了。
谈稷看着手里忙音不断的电话,若有所思。
方霓的目光惊疑不定地在他面上徘徊,冷不防他缓慢回头,目光又落回她身上。
“干什么?”她心虚极了。
谈稷都笑了,将手机平直地递过去:“我都没说什么,你紧张什么?”
自此他确定她和这个什么赵庭越没什么关系。
哪有情侣会这样?大半夜女方跟陌生男人在一起,问都不问一句直接挂了。
哪怕只是互有好感都不止于如此。
第62章 000 是我不对,别生气了好嘛?
人一旦倒霉起来, 真是喝凉水都塞牙缝。
方霓过两天接到通知,老郑有事出外勤去了,关于这次长河和中源那边的战略合作, 她和另外两个高层一道去。
这不是方霓第一次来国宾馆,却比之前几次都要紧张。
司机不是个认路的,还要她在一旁指挥。
“小方来过这儿?挺熟悉的。”后座一刘姓领导笑道。
他长一张和善的面孔,身材微胖, 对谁都是那副和气模样, 可上任第一天就处理掉了一个“钉子”, 还故意煽风点火引导两个项目部的负责人掐架,最后把那两人都踢走了麻溜换上自己的人, 可不是什么善茬。
方霓谦逊笑道:“来过两次,算不上熟悉。”
对方不问她肯定不想多废话, 可对方好像来了兴致, 另一位高层周文慧也笑道:“小方是见过大场面的。”
方霓跟他们虚与, 累得不行,好不容易到了她借口去接洽招待中源那边的人,抱着资料一溜烟跑了。
这次中标实在是意外之喜, 因为长河在服侍布艺供应这方面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但品质在业内却是极为上乘的。
方霓为了这次的项目熬了几个通宵,虽觉得利润稀薄, 但能借此打开市场搭起桥梁也是个机会。
“大集团就是牛逼。”在招待处等了快两个小时, 同行的瞿秋忍不住吐槽。
这个招待大厅简陋就不说了, 大冷天暖气都没有, 冷得她们瑟瑟发抖。
入口处还有个缺口,冷风一直往里灌。
瞿秋从大衣夹层里掏出一个暖宝宝,贴她身上:“给你。”
“这……”
“没事儿, 我还有。”
一群人鱼贯而入时,两人正好在交换暖宝宝。
这尴尬一幕,就此定格。
谈稷走在最前头,边翻文件边抬头,脚步略顿了下,之后若无其事地低头继续翻看,一面去了会客室里面。
显然他这种层面上的人不是来接洽这种项目的,应该有别的事儿要忙。
方霓已经飞快将暖宝宝贴回了衣襟里。
这么冷,又不是她的错。
他视若无睹旁人自然不会拿这种小事做文章,安排长河此次项目负责人在此的周诚忙笑着说路上遇到了一点事情,让她们久等了,请她们坐下。
方霓和瞿秋忙说没有。
双方虚假寒暄过后才聊起正事儿,只是,这人一直顾左右而言他。
方霓觉得很不靠谱。
不过当时她
还没有察觉出什么,采购事宜洽谈之后这个周诚却愈发拖延,一会儿嫌弃这个制作进度太慢,过两天又嫌弃面料不好。
方霓憋着气在电话里笑着跟他解释,用作连锁酒店窗帘的布料不需要那么高级的。
潜台词是一分价钱一分货,他们钱一开始就没给到。
越聊越觉得是草台班子,没事找事。
“这种大集团也这样?”这日,瞿秋跟她一道在办公室骂骂咧咧,核对采购名单,“这样下去不行啊,时间跟不上了。”
“越大的公司,派系斗争越复杂,内部就越乱。”
中源下辖就有36个业务单元,实体企业四千多家,光是这一条采购线上的负责人成分就不知道有多复杂。
方霓并不敢贸然得罪对方,只是把事情禀告给了周文慧。
周文慧态度暧昧,并没有表示什么,直到三天后周诚那边忽然撕毁协议,说他们严重延误进度,中途要换项目合作人。
短短几天已经弄得一地鸡毛。
方霓这才渐渐回过味来,可能对方早有预谋,高价来招商招资,现在过河拆桥想换了自己人,长河这边就成了弃子。周文慧这几天面都不露,俨然是把她当做背锅侠了,也许早就察觉不对劲,但无力改变什么。
细想起来,她这几天具体的洽谈都推脱不出面,基本都推给她和瞿秋这两个算不上高层的去,本就不合理。
方霓不想坐以待毙,如果被以这种原因驱逐出长河,她只能单干,在业内对她的名声也是极大的影响。
翌日一早她就和瞿秋商量好,去了中源在京的总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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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里逐层有人下去,谈稷看了眼表,距离下个会议还有二十分钟。
升到23层时进来三个男人,均西装革履。为首的却是个年轻俊朗的后生,一张冷峻矜持的脸,西服熨帖,颀长笔挺,有令女人神魂颠倒的资本。
谈稷打量他的时候,赵庭越也犀利地抬头。
面前人轮廓周正,是非常醒目的英俊浓颜,修长而清贵,风采俱佳。
电梯里五六人,都避着他靠边站着,不敢碰到他。
赵庭越客气点头,主动打了个招呼,听得身边的秘书给他介绍谈稷:“这是中源的谈董。”
赵庭越听过谈稷,只是没想到对方这么年轻,似乎挺和气。
双方握了下手算是打过招呼,不是一个派系一条线上的,也没什么矛盾,两人没多说什么。
到了45楼的办公室,赵庭越将门关上,问办公桌后的人:“那个谈稷,是谈家的那个谈稷吗?”
正低头写文件的仇忠海抬头笑道:“你怎么有闲心打听起他来了?你爸让你来这边,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别到处树敌。”
“我就是问问,刚才在电梯里看见了,打了个招呼。是郑老那边的人?”他寻了个地方坐了,不动声色问。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谈稷对他有敌意。
不……不能算敌意,只是一种相斥的感觉。说不上来,分明对方神色平常雍容,他就是感觉到了不太兼容的气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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