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霓极力忍着没有掉下眼泪来:“那你怎么不来看我?”
“不敢。”看了就忍不住,就难以控制。
那会儿他深陷流言,事业面临极大
波折,琐事繁多,顶着极大的压力跟家里对着干,也差点支撑不住。
心里始终有那么一个念想,再难,为了光鲜亮丽地看到她也要支撑下去。
如果看见了,就没有这种坚持了。
他胸腔里有一丝腥甜,难以诉说的苦闷。
再次凝神望向她,不由百感交集。
有太多太多的话不能用言语来表达了。
“不要跟周诚起冲突了。”后来他出口的却是这么一句。
方霓倒没反驳他:“那我就应该吃下这个哑巴亏?这个项目出了这么大纰漏,总有人要来背锅的,就算我不干了,离开也会背着这种污点,你又不帮我。”
“谁说我不帮你?”他好笑地看着她。
方霓却不确定地看向他,“你会帮我吗?”
“会。”
“谈稷,我应该相信你吗?”她郑重地问他,目光希冀。
但眼神中的信任已经透露出来。
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气息几乎纠缠在一起,不知是谁先跨出的那一步。
路边有鸣笛声,方霓如梦初醒般推开他,仓皇地往后撤了一步。
有些记忆就像是本能,快于大脑快于思考。
方霓懊恼极了。
可能是晚饭吃得少,走了段路又饿了。恰巧谈稷接到个电话,挂了询问她是否要去拼个桌。
方霓没多想,点头应允。
地方就在不远处的一处老胡同里,一个蛮老派的四合院,门口的青石砖都像是有些年头了。
老板亲自出来迎接,显然知道谈稷身份,分外热络。
可谈稷这号人是这么好攀交情的?
应的几句都很冷淡,公式化的客套,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陈老板,我二哥可不吃你这套,你不如奉承奉承我二嫂。”谈艺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的,挽住方霓的胳膊,从缝隙里歪着脑袋朝陈东来呵呵笑。
陈东来显然愣住,才正眼打量方霓。
这些公子哥儿身边有来去的姑娘正常得很,有几个真放心上?
刚才进门时他就觉得这位正经漂亮,但漂亮的多了去了,真没放心上,只当她是个陪客。
如今一打量,才觉得不太一般。
她和谈稷并肩走着,不落半步,面上也无什么奉承、讨好的意思。
穿得虽不奢华却很有质感,挽着头发,奶白色大衣搭藕粉色围巾,清雅大方,进门到现在双手还插在裤兜里,没搭理身边的谈稷一句。
要么是家世出众,要么是真受捧的祖宗。
谈艺这一开口,陈东来不由对她刮目相看,面上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先问她如何称呼,又热情地给她介绍他这饭店的典故、往来趣事。
方霓很吃不消地求助谈稷。
他递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给她,抬抬手,请她自便。
方霓:“……”
到了雅间方霓才有些不适。
原以为只是相熟的三四人,结果席间有不下十人。包间是独立的一个小院落,内外山水环绕,环境清幽,这些人也不全聚着,三三两两散落着,几乎各聊各的。
方霓的入场到底还是激起了一些波澜。
有人上来打招呼,还有想跟她握手的,都被谈稷挡了回去,简单的介绍替她化解了尴尬。
知道她不太适应和陌生人的交际,谈稷带她和谈艺去了偏僻的角落独坐。
陈东来亲自来招待,一一帮着介绍店里的特色菜。
“想吃什么?这里的梅菜扣肉不错,尝尝?”谈稷边翻菜谱边回头问她。
陈东来多看他一眼,不动声色噎回了后面的话。
他是看在谈稷面上对这位方小姐另眼相待的,但此前也不觉得她在这位谈二公子心里多有地位,许是心血来潮那种猎艳心态。
这种“怜香惜玉”对这些公子哥儿来说,不过就是一时新鲜,过两天说翻脸就翻脸了,看他们心情,没多少尊重。
但看谈稷对她的郑重态度,显然不太符合这一种。
“方小姐吃得好,以后还请多光顾。”他笑着奉上张会员卡,说她来都给她打折,不忘捎上一干果礼盒,说是店里特色。
谈艺白他:“来就是给你脸,还打折?你这地方贵得离谱,免费我嫂子还考虑一下。”
陈东来尴尬不已。
方霓不善交际,但他们一言一语的来回中,她充当了这个被关注的中心,也不用费尽心思去维系交流,倒也忍不住会心一笑。
她胃口不好,席间都是谈稷在给她夹菜。
吃了两口她就吃不下了。
“再吃点儿吧。”谈稷劝道,“你现在都吃这么少?”
“没有,平时吃的也不少,今天胃口一般。”她低声说,期间去了趟洗手间。
洗手间里有人,方霓只好去了外面的。
谁知里面也有人,隐约传来交谈声:“谈二交女朋友了,没听过啊?”
“真漂亮。”
“从前不听说跟个女学生有来往,好像还为了她跟宗家闹翻了。”
“这种事儿听听就算了,这种层面上的人,怎么可能为个女人闹出这种动静?利益纠纷,到头来都喜欢扯成这种桃色绯闻,没意思。”
“就是,真这么痴情怎么还换人了?”
“但肯定是为了这个女的,不说跟家里闹得也很僵吗?下放到南京,好在有他舅舅庇护他,自己也争气。不然还能回来?”
“僵什么啊?那位就这两个儿子,宝贝得很。他和叶家那位虽说离了婚,利益深度绑定,怎么可能不管?”
“你们说,谈二到底有没有……”
“不至于吧?他看着一表人才啊,也很有风度。”
“表面能看出什么?他们这类人,情感缺失,权力至上,感觉都不太正常。谈二话也不多,可谁敢说他不会交际?他可太会了。”
“就是,他们这类人……”
……
方霓听不下去了,抬手敲了敲玻璃门板:“能不能快点儿?”
里面声音戛然而止。
过会儿,两男一女尴尬地出来,尤其是看到站在门外的是方霓时,神色各异,都不太自在地走开了。
方霓没什么表情地进去洗手,抽面巾纸擦拭。
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些难过气愤。
谈稷看着过得也没多好,连这种人都能在背后蛐蛐他?
不知他是真不在意不放心上,还是足够强大从不她面前表现出来。
第64章 000 超出了目前两人的关系界限……
方霓回到座位上时, 情绪明显比较低落。
谈稷也发现了,一开始没有询问,谈艺离座后才低声问她:“怎么了?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他一向很有耐心的。
方霓神情复杂地看他一眼:“还关心别人, 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他眉梢微动,眼底漾着光芒。
被他看太久了,方霓意识过来自己有些逾越了。
果然谈稷微妙地望着她笑了:“你关心我啊?”
她还挺倔的:“谁关心你?”
她只是心肠软,受不了别人因为她受累而已——她在心里这样道。
可他的目光望来时, 她下意识躲闪开了。
心里也知道自己对他的关心超出了目前两人的关系界限。
可他好像成了一个迟钝的人, 此刻, 就是那样毫无所觉地望着她,看得她浑身都不自在了。
“你别这样看着我。”方霓转开目光。
“你害怕被我看?”他问得真切。
这一句倒不像是是要逼迫她什么, 更像是心灵对心灵的交流。
方霓仓皇到像被沙堆里惊起的鸵鸟,急匆匆避开了目光。
可越是着急越显得心虚, 谈稷明白了, 也不再追问了。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问题很复杂, 就算她愿意勇敢往前垮
,双方家长的态度始终阻隔在那儿,也不是她想要勇敢就能破除一切障碍的。
他也能理解, 所以这两年更多的精力还是放在工作上,让自己尽量有更多的话语权。
这两年,他和宗智明也有一些接触, 但私交不多, 尚且不清楚他的想法, 他不愿意太逼迫她。
免得给了希望又徒留失望。
可看到她之后, 心里又觉得欢喜,那份炽热的情感在理性的压抑下,也很难继续压抑, 似乎随时都要冲破桎梏,汹涌澎湃。
那天晚上他们算是聊了不少,他亲自送她回的住处。
他依旧没带自己,只开着自己上班时那辆车。
方霓上车时还围着车转了会儿,说他现在愈发低调了。
小姑娘围着车转时,像一只穿多了的小企鹅,只有脸是轻盈清瘦的。
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眉梢眼角带着几分调侃。
谈稷觉得好笑,不搭腔,只按了车钥匙。
方霓弯腰凑过来看,拉着他的手将钥匙放在眼下观摩。
昏暗的路灯下,钥匙圈挺古朴老旧,但依稀能辨认出上面模糊的字母——是以前他就用惯了的。
“这么旧了,也不换一个?”她嘀咕。
谈稷目光持久地望着她:“恋旧,舍不得。”
他分明是笑着的,但不掺杂任何玩世不恭的散漫。灯影下,他颀长的身影静静投射在青砖地上,若芝兰玉树,褪去白日久居高台的权贵气息,倒不似那么难以接近,反倒随和、斯文得很。
方霓握着他手腕的手有些颤抖,老半晌,执拗又不解地抬头。
盈盈秋水轻易蓄在了眼眶里,又倔强地不肯滴落。
她就那么探寻地望着他,似乎是在找答案,想问他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要撩拨她。
他似乎还是那个他,俊眉深目、很周正的那张脸,乍一看很斯文很温和,但仔细看就觉得如渊渟岳峙,难窥深浅。
和他对视久了,连目光都会被他深邃漆黑的眼睛吸入一般。
她后怕地想要后退,腰已经被他强而有力的臂膀扣住。
他就那么温柔又有力地把她推到面前,她抬起双手要抗拒,结果只是不着力地抵住了他。
靠那么久,她呼吸都乱了。
分明是冬日,心田里却觉得被盛夏晚风吹过一般燥热。
这么多年了,也就他可以这么轻易扰乱她心扉。
两人身高差明显,方霓勉力抬头,盯着他薄薄的两片唇:“干嘛啊你?非要把我逼到这份上?”
不知是喜悦还是彷徨,她眼眶湿润了,完全是生理意义上的泪水溢出,不随她自己左右。
“没逼你,别哭。”谈稷徒劳地伸手替她擦去眼泪。
方霓一开始别开脸,他又擦,她才不躲闪了。
任由他粗糙的指腹细心地替她擦拭,又牵住她的手将她推上了车。
方霓抱着肩膀坐在副驾座,一直垂着头不吭声。
路不算长,她却觉得这条路格外遥远。
偶尔一抬头,恰巧对上他微风徐来般胶着的目光,她连忙逃也似的避开,不敢多看。
怕自己看久了,这点儿坚持都守不住。
再想又怎么样,难道她还能跟他继续在一起吗?不合适的。
她见过他妈妈了,往事历历在目。
她很清楚,他家里是怎么都不会同意的。
不止是门第之见,还有他家人对她的误会和抵触。
在他们心里,她估计和那个圈子里某些人想的一样,都觉得她是“红颜祸水”,勾得他昏头,为了她和家里作对,非要去吃苦头。
她总不能,给他当外面偷偷摸摸那种吧,那真是连自尊和底线都不要了。
到了后,方霓还趴在那边,只想当只鸵鸟。
谈稷的声音迟缓响起,提醒她:“到了。”
方霓没地儿躲藏了,只好故作如梦初醒的模样,讶异一声道:“真到了?”
谈稷的俊脸在面前放大,无限拉近中,她已经被他抱了下来。
方霓下意识搂住他脖子。
谈稷就这样抱着她上了楼,他也就来过一次,却是轻车熟路,不但一下就认出单元楼,连左转右转几次都能清晰记得。
方霓觉得他的记忆力是真的很好,这些年比以前更加内敛,外表上倒更趋于平和了。
他在外也不会显露什么,待人似乎都是那副温文面孔。
她都快忘记他意气风发、横眉怒目的模样了。
尽管他在她面前大多时候都是很斯文的,除了因为宗政冷战那时候。
她深深地刺痛了他。
思及此处,方霓不再开口,任由他抱着进门,问她要电梯卡。
她垂着头,声音很闷:“我兜里。”
他探手进去摸,方霓颤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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