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姑侄情深,陆镇没有多心,忙碌三日后,抽出时间去别院看她。
屋内灯火通明,沈沅槿一手拿着绣绷,一手拿针刺绣。
陆镇习惯了她忙完事后理会他,自顾自地坐在她对面,把头一低,静静看她落针。
心尖上的女郎就在眼前,朝堂诸事带来的烦恼都在这一刻抛至脑后,取而代之的是宁静闲适,恬淡静好。
良久后,沈沅槿放下绣绷,揉了揉发酸的脖子,“殿下忙完了?”
陆镇见她在揉脖子,轻嗯一声,走到她身后,移开她的手,代替她揉,问她力道如何。
沈沅槿指导两句,闭上眼养了会儿神,脖子是不酸了,陆镇的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专挑她的敏.感处。
“殿下。”沈沅槿不喜他的亲近,本能地往后躲。
陆镇追随过去,轻捏她的下巴,拇指指腹擦过她的唇瓣,俯身咬了咬她的唇瓣,亲吻。
此后五日,陆镇隔天就会来到别院过夜,那绣绷上布料逐渐被绣上图案,再到被缝合成荷包的形状。
第七日,沈沅槿收完针脚,将荷包送给陆镇交差。
陆镇拿在手里看了看,始终忘不掉沈沅槿在柳树下为陆昀系上荷包的那一幕,重又塞回到沈沅槿的手里,“不系在腰上怎知好不好看,沅娘为孤系上可好?”
沈沅槿嫌他事多,转念一想,明日便是去金仙观打醮的日子,不想惹他不快,节外生枝,少不得弯下腰替他系好。
“好了。”沈沅槿后退一步,让他自己看看喜不喜欢。
陆镇心满意足地瞧了一会儿,上前便去勾沈沅槿的腰,“沅娘做的荷包,孤很喜欢,这几日辛苦你了。”
说着话,头颅越压越低,显是要去吻她。
沈沅槿赶忙抬手盖住他的唇,提醒他到:“殿下难道忘了,明日我要去金仙观打醮三日,今日要斋戒沐浴的。”
陆镇不信鬼神,但因她在意,总要顾及一些。无法与她亲近,陆镇委屈地垂下长睫,“沅娘回来后,可会补偿孤?”
她不会再回来,又何来的补偿。沈沅槿面容平静地收回手,从容不迫地继续诓骗于他:“会的。早些安置罢,我明日还要早起。”
卯时,天还未亮,陆镇便已起身洗漱,交代姜川千万保护好沈沅槿,出府上朝。
姜川早在两日前询问过沈沅槿可要提前清场,沈沅槿不想到妨碍到旁人,只说挑选一间幽静些的客房即可。姜川又去问过陆镇的意思,征得他的同意后方敢照做。
沈沅槿抵达金仙观时,一切事宜俱已准备妥当,她先去各处拜过神官,添了香火,再去道场观瞻道长打醮,又以吃不惯这里道童烹的茶为由,叫辞楹去烹茶。
姜川本还留着心眼子,但见沈沅槿吃着那茶无事,自个儿也尝了尝,果真无事,这才叫那七个暗卫也吃。
这一日相安无事的度过,姜川安排人明日上晌将消息递进东宫。
第二日,沈沅槿上晌抄经,下晌去观打醮,茶水仍是辞楹烹的,无甚特别之处。临近饭点,告知姜川,今日晚膳让厨房只做毕罗就好,省得麻烦人家。
此番前来金仙观打醮,姜川依照陆镇的命令,足足带了七人,且个个都是从小培养起来,以一当十的暗卫,同死士大差不差。
若是不能将人一举迷晕,她与辞楹,绝无成功逃脱的可能。
毕罗出锅后,姜川先盛了一些送去沈沅槿那处,沈沅槿当着他的面吃了两口,直夸好吃,让他不必在跟前伺候,也去用晚膳。
姜川叫来那七个暗卫,让他们快些盛了饼去庭中吃完,仍旧像昨日那样轮流守着值夜。
他未料想到,毕罗吃了干口,需要饮水解渴,而那制作毕罗的面粉里,也在今日下晌被辞楹在烹煮茶水之时寻到机会,添了些蒙汗药进去。
沈沅槿才刚当着姜川的面吃了两口毕罗,不知是否会有影响,抓来一把甘草放在咀嚼良久,确认自己没有头昏脑涨的迹象,这才将其吐出,忐忑不安地静待时间的流逝。
窗外渐渐没了动静,沈沅槿推开门,就见那那七人俱已倒下,唯独姜川不见踪迹。
沈沅槿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整颗心脏都在狂跳着,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冒险,焦急万分地四处去寻姜川的踪迹,终是在后院通向更衣室的地方发现了他。
未免被人发现,沈沅槿和辞楹合力将他拖回后院,看他似乎尚存神智,试着用她在电视剧里看到过的方法用力劈了劈他的后脖颈,但那似乎并没有多少用处。
这样的状况下,这个办法越是没有作用,沈沅槿的心里就越是焦急,连带着大脑都有些转不过弯来,思考不了问题。
幸而辞楹急中生智,取来袖中手帕塞进他嘴里,又扯下他长衫上的裤腰带,屈起他的腿,牢牢束住他的手腕和膝盖。
沈沅槿看着辞楹动作,渐渐找回理智和思考的能力,强迫自己保持镇定,“我先去那边牵马,你处理好这里的事去外面等我。”
一路来到直奔马厩所在的位置,这时候也顾不得害不害怕,直接挑选最为健壮高大的一匹马牵了出去。
辞楹抱了细软出来,没等一会儿,就见沈沅槿牵着一匹高头大马走出来。
天边落日西沉,往来此间的善信早已下山,道观外静悄悄的,不见一人。
沈沅槿心跳如雷,极力克服障碍,按着马辔翻上马背,朝辞楹伸出手,拉她上来。
“坐稳了。”沈沅槿提醒辞楹一句,旋即夹紧马腹,催马前行。
马儿臀部吃痛,登时飞奔出去,沿着下山的山路一路疾驰。
猎猎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刮在脸上带来微微的刺痛感,然而那些风声和刺痛感在高度的紧张感和紧迫感面前,仿佛都变得不存在了。
此时此刻,沈沅槿能够听到和感知到的,唯有她的心跳声和脑海里绷紧的那根弦。
第55章 合该由他这位饲主亲自追回
此间山路难行, 马儿前行的速度自是变得缓慢下来。
即便沈沅槿这会子再如何紧张不安,却也知晓安全为重的道理,只是紧紧握住缰绳, 并未强行迫使马儿跑快。
约莫一刻钟后,她二人一路畅通无阻地行至桥山脚下。沈沅槿攥紧缰绳调转方向,马儿便朝着前方红幡飘扬的客舍而去。
彼时,客舍一楼的厅堂内, 萦尘在此等候多时,壶中的茶水都已放凉。
萦尘心中惴惴,愁眉不展, 就当她要再次起身去檐下望远时, 忽听客舍外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
沈沅槿将马栓在庭中的树干上, 快步走到厅堂内。
“娘子。”萦尘一见着她,忙不迭立起身来朝她二人挥手,而后将人迎到堂中, 带她们到楼上的客房内换衣服。
酉正将至,她们需得尽快赶到鄠县的驿站内落脚。
沈沅槿心跳如擂鼓,几乎是争分夺秒地脱去外衣, 待换上一身样式普通的粗布衣裳后,又拿姜黄粉将整张脸涂黄,再戴上帷帽。
未免陆镇凭着物件寻到她们三人的踪迹, 她们换下的这身衣物暂且扔不得,只得先裹成一团塞进包袱里。
如此一来,三只包袱都被塞得满满当当。
金银和过所、户籍是最紧要的东西,萦尘悉心地用粗布裹了一层又一层, 而后装在包袱里进行伪装,由她贴身携带;其余的两包细软和备用药物则是由沈沅槿和辞楹带着。
沈沅槿收拾好行李, 偏头去看床边的萦尘和辞楹,“事不宜迟,咱们快些动身离开吧。”
只要还在长安的范围内,沈沅槿悬着的一颗心怎么都落不下来,双手紧紧攥住怀里的包袱。
辞楹闻言,快速检查一遍屋子里是否有遗漏的东西,确认该带的和不能留的都已经收进包袱后,跟随沈沅槿下到一楼。
柜台处,萦尘付过这两日的房钱,自去后院的马厩里牵了自己的马,压低声询问沈沅槿接下来该往何处走。
呆在长安的数年间,沈沅槿曾来过金仙观多次,早将附近情况摸清楚,便是这间客舍,她亦来用过几回午膳,知晓官道所在的位置。
沈沅槿先牵了辞楹的手助她坐上马背,对着萦尘道:“先上官道,去鄠县。”
她们要去的地方是岳州,应往南边的柞水县才是。
萦尘乍一听有些摸不着头脑,然而此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早些远离长安才是最紧要的事,是以见沈沅槿调转马头后,连忙催马跟上。
一行三人紧赶慢赶,终是在天幕完全黑下来前抵达鄠县外的客舍。
因此间是京都下辖的县,来往的商旅颇多,房源颇为紧俏,她们来时,仅剩下一间房。
萦尘多付了一些铜钱将其订下,伙计看在钱的面上,也不过分追究她们是三个人,当即笑呵呵地取出钥匙,领着她们上楼。
沈沅槿和辞楹还不曾用过晚膳,现下安定下来,胃里便闹将起来,饿得厉害;待问过辞楹和萦尘的意思,下楼向店家叫了三碗馎饦和一壶热茶送上来。
不多时,便有茶博士手持托盘送了吃食和茶水进屋。沈沅槿与人道了谢,招呼她二人过来吃东西。
三人填饱肚子后,萦尘方向沈沅槿问出心中疑惑,“娘子要去岳州,缘何是往西边的鄠县走?”
沈沅槿凭借着学生时代的地理知识和对赵国地图的记忆,略思量片刻后解答她的疑问:“陆路难行,不若走水路来得便利,再者,陆路需要通过的关隘远多于水路,更容易暴露行踪。凤县的嘉陵江汇入的正是扬子江,溯江而下,便可至洞庭。”
话毕,萦尘心中有了数,这才安下心来,三人又说了会儿话,去楼下打水洗漱。
房间里仅有的那张床不甚宽敞,至多能容下两人,沈沅槿便让辞楹和萦尘在床上睡,她则将罗汉床上的小几移开,另外取出五文钱问店家多讨来一床被子盖着,将就睡下。
辞楹二人眼见沈沅槿往被窝里躺下,知道拗她不过,便也没再劝。
这一晚,沈沅槿睡得极不安心,中间约莫醒了两次不止,只在四更天时眯了一会儿;至天将明时,她便再无半分睡意,先行起身。
昨儿夜里睡下时,她们三人都未换寝衣,是以这会子身上的里衣皱得不成样子。
沈沅槿将衣物理好,套上昨日那身粗布衣裙。
萦尘和辞楹先后闻声而动,顾不上用早膳,擦把脸后便拾掇起来。
沈沅槿先她们一步收拾完,便去到楼下,询问店家有什么可以尽快吃到的早膳。
店家道:“现下只有蒸饼和毕罗,馎饦和馄饨怕是还要等一会子。”
逃亡在外,自是一切从简。沈沅槿和店家要了三份蒸饼,又让拿油纸打包三份毕罗,自个儿端了现成的吃食上楼。
三人迅速解决完早膳,下楼去后院的更衣室解过手,带上包袱退了房间,骑马走关刀离开鄠县。
身体素质再好、再强壮的马儿,连续快跑都会吃不消,为了确保马儿的体力和健康,是以官道上,每隔三十里便会设有一座供人和马休息的驿站。
约莫两刻钟后,供人休息的驿站近在眼前,沈沅槿能够感觉到身下的马儿已经疲累了,即便心中想要远离长安的心思再如何焦急,也需得让马停下,等它休息好,恢复体力。
近处的草地早被别的马儿吃得不剩多少,瞧上去稀稀疏疏的,沈沅槿担心她们的马儿会吃不饱,交代辞楹看好东西,同萦尘一道牵着马去远些的地方吃草。
远处连绵起伏的高山上,耀眼的乌金缓缓升起,朝霞点缀在天边,橙红一片。
沈沅槿眼神空洞地望向那片尚还不算刺眼的金光,黛眉微蹙,暗暗祈祷她们此番能够顺利在后日抵达凤县。
萦尘看了会儿山,又去看沈沅槿,一眼便瞧出她有心事,约莫是在担心此次出逃会否成功,少不得宽慰她几句:“从昨日到现在,一切都进行地很顺利不是么?娘子莫要胡思乱想,我们定能在凤县登上南下的船只。”
这样的境遇下,恰当的语言无疑是可以带来希冀和力量的。
沈沅槿听后心头一暖,暂且压下胸中焦虑,抬眸看向萦尘,舒展眉心,柔声道:“日头渐渐大了,马儿约莫还要吃上一阵子,去树下坐坐罢,省得叫太阳晒红了脸,难受。”
“好。”萦尘跟随沈沅槿的步伐走到一棵常绿树下,未免她再陷入到方才那样惶惶不安的情绪中去,主动寻找话题闲聊同她起来:“辞楹是陪着娘子一块儿长大的吗?”
沈沅槿的脑海中没有半点关于原身的记忆,原身在幼时经历过的诸多事情,都是辞楹后来告诉她的;似乎自原主记事起,辞楹就一直在原主身边照顾起居。
即便后来,原身的阿耶去世,叔伯苛待原身,辞楹始终都在原身身边,这也是为何,沈沅槿在进京后,只有辞楹相伴左右。
“我耶娘离世得早,又无一母同胞的兄弟姊妹,辞楹是同我一起长大的,这些年来,她就像是我的亲人一般。如今,我的身边除辞楹外,还有你,自然也会视你如亲友,往后不必再称我为娘子,只叫我二娘就好。”
萦尘在陈王府时没有家人和朋友,当下听了沈沅槿的这番话,不禁心口一暖,笑着搭话:“好。”
金仙观。
姜川那厢因用下的胡饼最少,先于那七个暗卫清醒过来。
他还记得,昨日下晌,在他还未彻底昏睡过去前,迷迷糊糊地倒在地上,眼瞧着自己被沈娘子和辞楹拖到这里,辞楹甚至还拿他身上的腰带绑住了他的手和脚……
是以他这时候醒来,仍处于寸步难行的状态。
他为何会倒下,辞楹又为何要绑住他的手脚。这其中的缘由,不言而喻。
姜川想到此处,登时有如晴天霹雳一般,努力想要张开嘴喊人进来救他,偏生口里被辞楹塞了巾帕,发不出半点声音。
辞楹绑他的姿势实在刁钻,姜川手腿酸麻得厉害,整个人都歪倒在地上,只能全身齐齐发力才能勉强慢慢朝前挪动。
良久后,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终究还是映入眼帘,那七个身强体壮的暗卫也被药倒了一地,瞧那架势,应当不会很快醒来。
不消再想,这一切的一切,必定都是那位沈娘子做下的无疑了。
姜川着实想不明白,殿下给了沈娘子旁人求也求不来的良娣位份,素日里又对她百般呵护,她究竟为何要背弃殿下,费尽心思地从此间逃出。
然,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姜川冷静下来后,努力抬头去看天边的乌金,根据太阳升起的高度,姜川猜测,现下约莫是辰时。
或许观众道童久不见他们派人去厨房取饭食,会来此处问询。姜川思量一番,只能耐心等待观中的道童道长能够早些发现他们。
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如姜川所料,因今日是打醮的最后一日,张道士那厢见他久久不来,唤来道童过去问话,听那道童答说今日不曾见那处来人取斋饭,不由心下生疑,又叫那道童去客房处看看。
那道童应了一声,一路行至姜川等人的居所,因不见半道人影,遂往这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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