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燕晃神醒来,看向旁边的婴儿床,那会还没名字的夏云端只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咿咿呀呀地冲她笑,而她也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夏云端攥紧的手指几乎陷进掌心,又在那头隐隐传来的细微的啜泣声中回过意识,卸下力,松了松手。
果然只是梦。
面对面的两人,明明刚才还在唇枪舌剑争锋相对,后一秒突然就各自低头看起手机,仿佛按下了暂停键,他们就能瞬间从某个情绪里脱离。
夏云端一点也没顾忌,“锦旗缝了字,可能没办法退,但其他的,我应该能跟客服商量。”
“……”
她在充满着爱和自由的家庭氛围里长大。
“……”
母女俩很是难得的聊了一个多小时,直到那边突然起了什么动静。
头发还没完全干,她拿起吹风机,想头吹了个半干。
“噢,现在要跟我提名分提清白身,”理智尚存,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回击话语,她将他上上下下扫了眼,点点头,“行,那你说一处你身上我没碰过的。”
他又开口,扫来的视线幽幽,拖腔带调的,“我要没名没分的就让你碰了,让别人怎么看我?”
“?”
有人声音懒懒地从身后响起。
夏云端看了眼时间,顿了下,关了吹风机,给那串号码打回电话。
他面不改色地开口。
这段对话里,她确实理亏。
“说不出来,”夏云端又凉着声道,“怎么办,你去报个警,说我对前任性骚扰未遂?”
“那是贺斐的……就你之前说的那个,气泡音。”
没等她想出什么应对的话,梁京云冷不丁地出了声:
顿了下,他又强调:
很快,散乱的物件就全整理好。
他也是那天送夏云端回家后才发现这玩意儿还在自己这里,这是贺斐跟女朋友约会完带回来的。
她也不再是二十岁的她了。
梁京云显然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回忆了半晌,才记起来前些天送贺斐去医院那会,是有一个玩偶落在了他车上。
她低头,看见躺在云层上睡得香甜的婴儿。
梁京云太阳穴跳了跳:
夏云端没再往后听,挂掉了电话。
她在这个直播的赛道小有名气,平时也会有切片,夏云端没明白方绒需要特地发给她的意思,【怎么了】
桌上的手机亮起,是苏燕的短信,问她怎么挂了电话。
再睡一夏:【?】
夏云端一时有些陌生,甚至不清楚这个名字到底是哪几个字:【这谁?】
方绒发来的语音压低了声:
“就当初对你死缠烂打那男的啊!”
第22章 嘴硬(修)
22
夏云端回忆了下,大脑终于从某个掩埋的角落翻出一段并不愉快的记忆。
洪睿达,隔壁软院的,跟她能算得上的最亲近的关系,大概就是。
大学校友。
是的,连同班同学都不是。
专业更是毫不相干。
唯一有联系的,大概就是他们有着一周一节一样的公选课。
所以她很难理解,在之前几乎为0的交流里,洪睿达会突然对她发起猛烈的追求。
一个从小性格外放张扬,长得又漂亮明艳的女孩,有追求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你哪里看到的这个视频?”
“不试试怎么知道合不合适呢?你就给他一个机会嘛。”
收买她同学,拿到她的课程表,平时闲着没事就跑来跟她一块上课,还会换到她旁边的座位,甚至她连平时的作息,有空时会去的地点都一清二楚,能恰好出现在那跟她来个“偶遇”。
就连刚转到沥高的第一天,她都在回到家后从书包里翻出了三四张写着自己联系方式的小纸条。
视频自动从刚刚听到的位置继续播放起来。
有人表白被拒只会内耗,洪睿达完全不会。
方绒说:“我还没回他。”
贺斐憋屈地忍了几秒,还是被梁京云事不关己的态度气到,开口回击。
她终于忍无可忍。
可她根本无法再如从前一样肆无忌惮心安理得地花他们给的钱。
夏云端坐在床边,正给自己倒水,水还没喝,差点呛着,干咳了好两声,“他跟你说什么了?”
“现在点开都还有两百人在看。”
也不是觉得做主播丢人。
弹幕骂他渣和装的点赞甚至有三位数。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但内耗不会消失,只会被转移。
“我不关!”贺斐逆反心上来了,把声音又往上调了调,“我给你剩下半首歌的时间,你给我好好交代——”
后面事态更是大到辅导员都来问她情况。
一刀又一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彻底崩断。
她当主播这件事,除了方绒徐知清和家里开mcn公司签了她的一个学妹外,现实里没人知道。
本身这个专业就卷,她天生又不是学习的料,只能勉强跟上,加之金融这个破专业没关系就基本是天坑,她一度对未来很是茫然。
梁京云挽起袖口,露出清瘦的小臂,喝了口水,“人家不是把你ID打码了吗?”
“你是真不懂还装不懂?!我说的是这个吗?”贺斐万念俱灰,“虽然我跟她是不熟,可是一想到我表白的时候对面是她,我现在就想一头撞死。”
那应该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连苏女士都不知道。
“我女朋友发我的,”贺斐更崩溃了,“她说这个视频火了,怕被我先刷到,就主动跟我坦白了。”
这人气场强势,占有欲要命的夸张,平时说话还有攻击性,加上又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跟他在一起后,别说桃花了,她周围的异性都基本被他断完。
她连她爸妈都没说,又怎么能让洪睿达知道。
于是一个月后,就有同学问她,他们是不是在一起了,她否认,同学却说,这谣言已经传遍整个管院了。
有冠冕堂皇给洪睿达当说客的。
“不然我直接把他删了吧,”方绒说,“反正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工作,说不定都不在沂宁,又不会有联系。”
“噔。”
“你可别想再蒙我。”
否则洪睿达绝不可能刷到。
上了小学,抽屉里又都是零食或是文具;
说起来也确实是他想少生一事,可他哪知道会发展成这样?
直到跟梁京云在一起。
没有人能让她写小作文。
“我看有的人,”他刻意地咬着重音,“听人姑娘给他唱歌,喊他‘宝宝’,不是还挺乐在其中?”
“也行,”方绒吐槽,“他是一点不懂人情世故吗?当初跟你闹这么难看,我没少骂他,现在怎么好意思来问我的?”
事态的转变在夏云端被纠缠两个月后。
“……”
洪睿达:【这个主播是夏云端吗?】
起初她并不知道这回事,然而同学们看她的眼神却越来越八卦热烈,等她意识到不对劲时,洪睿达在同学眼里已经成了所谓的“深情种”和“纯爱战士”。
或许是从小到大受到的关注都太多了,毕业后,她完全不想再跟过去一样被一堆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时时刻刻盯着她的生活。
太尴尬了。
手机里突然响起柯南的破案神曲,贺斐的声音紧随其后:
话音未落,蓦地意识到什么,夏云端安静了两秒,“他不会……”
“不能承认……绝对不能承认!”
洪睿达换了进攻法子,天天在表白墙和她表白。
那头边说边给她截来播放量:
贺斐:【梁京云,你就这么对我???】
最后她谁也没有跟。
“那不就等于默认了吗?”
事情这才告一段落。
梁京云听到手机里传出他起身时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的刺耳响声,贺斐来回踱着步。
苏女士一直以为她一毕业就找到了对口工作,事实却是,在他们离婚后,为了赚生活费,她根本没法很好地兼顾学业。
不想面对他的绝望倾诉,梁京云却语气幽冷:
她觉得有趣,反问他,你现在能听见我说不喜欢了吗?
两人谈恋爱被公开的那一天,是夏云端的抽屉最空旷的一次。
绝望之际,她机缘巧合接触了直播,她运气好,找准了赛道,不过半年就有了起色,临近毕业时,她已经勉强财富自由。
“……”贺斐停住脚步,咬牙切齿,“你还好意思说!前面是谁回复的!我替你挨了多少骂!”
贺斐:“……”
“为什么我在你面前说不喜欢的时候你听不见,我拿喇叭的时候你倒能听见了?”
随后又联系表白墙皮下发了她的这篇小作文置顶,还花了她两百块。
贺斐:【?】
“宝宝能听见吗?”
梁京云绕出厨房,靠在岛台,随手将微信后台清理,顿了下,又一次点开贺斐发来的视频。
读幼儿园,她的口袋里会被塞满糖果;
“知道你跟梁京云谈过,眼光高,但梁京云不都把你甩了吗?过去的人就不要想了,洪睿达也不错啊,他家里挺有钱的,成绩也不错,绝对配得上你。”
念初中时,班主任管得严,她收到的东西就成了密密麻麻的笔记本和干干净净独一份的试卷答案。
两人在路上无意碰着面,都能有人起哄“在一起”“接受他”。
“你在听到她本音的时候就怀疑了吧?”
她说她暂时不想进入下一段感情,洪睿达说没关系他会陪她走出来。
“这个声音,昵称里还带个‘夏’……”
夏云端拿着手机起身往卫生间去,“我现在更担心的是,连他都能刷到,会不会有其他人认识我的人也刷到了——”
平时见了面几乎只是点头问好的同学都来试探她的口风。
方绒幽幽道:“你看看这个视频的播放量呢。”
贺斐从他的话里听出点什么来,“你什么意思?话里有话?”
说不过他!
她之前是有过几条破百万播放的视频,但粉丝给她做的切片还没有过这样惊人的播放量。
后来虽然还有人议论,但大家的注意力总会被下一件八卦吸引。
宝宝两个字被贺斐夹着嗓喊出了个山路十八弯的效果。
她自认为他们挺聊的来,关系也算不错。
“差不多。他怎么突然……”
夏云端眼前彻底一黑。
洪睿达面色难看地拦下她,质问她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不喜欢可以直接说不喜欢,没必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让他丢脸。
夏云端一个从来都不内耗的人,都在洪睿达的穷追不舍下,忍不住怀疑起自己。
“这跟裸奔有什么区别?!”
说她就是享受钓着男人的感觉,或是说她就是眼高于顶,看不上洪睿达家世。
但这也不是不全是他们的错。
她实在没忍住,说就是不喜欢他,洪睿达也毫不在意,一副对她一往情深的模样,说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喜欢。
“宝宝你想听歌吗?”
他上一年级的时候在班里尿了裤子都没现在这么尴尬。
“她还不如不跟我说,让我一辈子被瞒在鼓里……不,就我这声音,认识的人一听就能把我认出来!”
“证据三,也是最能证实我观点的一个证据!那天,你莫名其妙问我有没有她照片,还说觉得她声音耳熟,当时我还以为你是想撬我墙角——”
她从没碰到过能在她明确拒绝后还毫不知退,天天找各种借口接触她的追求者。
她没办法忽视她的父母都已经各自成家的事实。
夏云端只觉荒谬至极。
方绒说的“死缠烂打”丝毫不夸张。
在方绒这次跟她提起这个名字前,她记忆里能想起的,跟洪睿达的最后一次沟通,是那天晚上。
电话被那头冷漠挂断。
万一他又抽风,做点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把她隐私泄露了可怎么办?
洪睿达没再继续缠她,她也没再出面,事情便渐渐平息。
“对,”那头道,“他认出你了。”
贺斐:“……”
她借关系,在人最多的饭点进了学校广播站,在全校面前,字正腔圆、郑重其事地将她拒绝和洪睿达交往的小作文念了一遍。
“?”
但托了梁京云的福,倒是大大减少了她被路上突然被塞小纸条或是情书的场面,也不用担心会出现一些被围观的现场表白,而她又不得不当场拒绝的尴尬场面。
那边方绒的叨叨声将她从回忆里扯回现实。
方绒给她报数据:
她如实告知,辅导员只不耐地让她私下跟人调解好,不要影响到同学。
好轻松的五个字。
夏云端愣住,无法理解,“我直播的切片怎么会被他刷到?”
什么时候一厢情愿的纠缠也能算是痴情了?
或许是当年的少年少女连动心都青涩,表达爱意的方式也都收敛晦涩,以至于洪睿达突然的出现,和他如打不死的小强般的猛烈攻势,确实十分困扰夏云端。
她说她有男朋友,洪睿达说知道她跟梁京云已经分手了。
她高一的同桌是班长,有时候她没来得及完成作业,会抄他的,两人来来往往间交流间发现还有些相同爱好,于是便有了些共同话题。
梁京云不搭话,反问:
BGM在此刻恰好到高潮,贺斐的声音也愈渐高涨,大有下一刻就要说出“真相只有一个”的气势:
梁京云被恶心得汗毛树立,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他立马道:
茶几上的玻璃杯都震了一震,梁京云耷拉着睫,似乎看不出什么情绪般给自己倒了杯水,听着手机里外放的视频声,和那头贺斐奔溃的破音:
女孩清甜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夏云端轻咬了下软肉,深吸一口气,“糊弄过去。”
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人失去了归属感,胸腔和心脏会变空。
这个数据,几乎可以证明这个视频出圈了。
“谢谢宝宝。”
方绒发过来一张截图记录,只有洪睿达几个小时前发来的两条消息。
“三百七十三万播放量,五十一点二万点赞,两千六百二十条转发,四千三白条评论——”
22/74 首页 上一页 20 21 22 23 24 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