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意的人都在这儿,她有什么理由不来?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太子道:“我就送你们到这儿吧,老熟人了,客气的话不必多说,尽快回来。对了,你们一起走吗?”
“不。”南宫慕羽和钟书玉异口同声。
几乎同时,两人捂住心口,呕出一口鲜血来。
“小玉!”
钟书玉拉开衣袖,早已消失的第二条命契,又出现了。她抬头,南宫慕羽同样震惊地望向她。
不是他干的,那是谁搞得鬼?
韩云州冷下脸:“国师大人,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为何我娘子手腕上,又多了一条命契。”
南宫慕羽擦掉唇角的血渍,道:“不知道。”
此事从未有过先例。
钟书玉道:“回盛京再商量。”
腕间的命契无其他动作,看来只要认可成婚就好。
他们没一起走。
钟书玉急着赶路,与韩云州先走。韩云州化作狼型,背着钟书玉一路狂奔,不到两日便到了盛京。
太极宫冷冷清清,连打扫的人都没有。
钟书玉进了门,一时间不知该去哪儿找,她喊了两声,见没回应,又瞧见九鹿台的门开着,便走了上去。
白日的景象与夜晚不同,瞧着比想象中还要破败。坏掉的楼梯与藤蔓纠缠在一起,石头缝隙也有,开出许多白色的小花,风一吹花瓣摇曳。
上了顶,灵榕果然在这儿。
他搬了张躺椅在这儿,坐着俯瞰整个盛京。
钟书玉还了内丹,不由看向那座活了十八年的城市。自重生开始,有多久了?两三个月吧,初夏走到初秋,与以往的无数岁月一样。
却比过往的无数岁月都要漫长。
回头想想,她感觉跟做梦一样,梦中死于南宫兄妹之手,梦醒之后,凭借梦中记忆绝处逢生,一切,真实又好像不真实。
钟书玉后知后觉,她一个配角也能重生?这种难得一见的奇观,怎么看也该是南宫问雪的配置。
她问:“你有没有见过,有人突然预知到了未来,知晓自己几日后会死的?”
“就像,死后重生回了几日前?”
钟书玉猛得转头看向他,神无所不知,无所不晓,难道灵榕一开始就知道……
“没有。”灵榕道,“该发生的,一定会发生。”
那她的重生算什么。
放在以前,她根本不会考虑这件事,可经历过妖族一遭后,她不由心生怀疑,她以为改变了命运,真的改变了吗?
若按换身秘术中所说,换身如换命,前世拥有她身体的南宫问雪会攻略书中几位男主,而她,到目前为止,已和所有攻略对象见过面。
她嫁给了韩云州,又要二嫁南宫慕羽,曦沐对她态度暧昧,不惜牺牲全族也要留下她;魔神赠予她一只意义不明的镯子。
唯一和她没什么关系的只有太子,待去了边境之地,日日相见之下,谁又能保证不会发生什么。
最让她担心的是,按前世的进度,她爹娘也会早死。
她心中一团乱麻,甚至忘了细究,为何灵榕如此直观的说出重生一词。
远处传来狼嚎声。
自韩云州妖化以后,他变得格外黏人,钟书玉离开一会儿便吵着要见她,这会儿又叫了起来。
太极宫是人族的太极宫,他是妖,只能在外边等着。
钟书玉告别灵榕,匆匆离开。南宫慕羽还没回来,他们只能在客栈里等着。
趁着这一间隙,钟书玉把命契的事说了一遍,韩云州当时没说什么,夜里趁她睡着悄悄爬窗户要走。
幸亏钟书玉留了个心眼,把他抓了回来,细问之下才知道,他打算趁着夜色把南宫慕羽杀了,这样,命契便不复存在。
钟书玉气不打一处来,他如今成了妖族,杀了人自己也会死,况且如今这时机,天下苍生还等着南宫慕羽来救,他死了,百姓怎么办。
刚妖化的脑子想不到那么远,韩云州乖乖挨训。八尺有余的个头,在钟书玉面前如同犯了错的孩子一般。
两日后,南宫慕羽回来了。
经商量,两人按约定成婚,一个月后和离,这样不违反命契,又不违背他们本人意愿。
钟书玉道:“婚事一切从简,六天后,如何?”
她打着速战速决的主意。
“我们南宫家的婚事,没有从简。”南宫慕羽打着算盘,片刻后,道,“至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准备。”
钟书玉劝道:“做做样子罢了,何必这么认真。”
南宫慕羽垂首,看不出表情:“我来做,你不必费心。”说罢,转身离开。
他速度很快,第二日请帖送到所有达官贵人手中;红绸一车一车地运进国师府;盛京最出名的绣娘上门给钟书玉量尺寸。
打探消息的人一波接一波,两人深受其扰,不得不住进国师府躲清静。
韩云州本就是国师府的人,住回了小时候的院子;钟书玉住回以前住过的院子,身边伺候的也都是熟人。
当初她想离开,却被看管着无法离开;如今她任意离去,却没了闲逛的心思。
国师府热闹极了,南宫慕羽好几天不见人影,闲着也是闲着,钟书玉没事就去看看进度,顺便听听下人们如何编排她。
那些人说,钟书玉好手段,也不知给国师大人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真让她嫁进了国师府。他们还开了赌局,有人赌她受宠不到一个月,有人赌三天。
钟书玉没什么感觉,她不在意,这些话伤不了她,听着聊当解闷,可惜上午听的墙角,下午再去就没人聊了。
开设赌局的人一并赶出了国师府,换来一波新人。
不用想也知道谁干的。
管家来找钟书玉,让她写信请她的家人来参加婚事。钟书玉刚提起笔,又想起九鹿台上一闪而过的念头。
倘若命运无法改变,她爹娘来盛京的路上,一定会出事。
钟书玉思虑再三,决定隐下她再婚的消息,只说最近心神不宁,让哥哥好好照顾爹娘。她不确定这封信南宫慕羽会不会看,她不敢明说,希望哥哥能懂吧。
半个月的日子一晃而过。
大婚前一日,钟书玉提前住进客栈,等第二天喜婆与丫鬟来为她梳妆。时间紧,该准备的,南宫慕羽一点没落,他真找了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家为她梳头。
老人据说是某个尚书的娘,年轻时嫁给青梅竹马,夫君一生未纳妾,与她一世一双人。
年少时,谁都想过一生一世一双人,可经过岁月磋磨,到了这般年纪,又有几个人能真正做到?
老人家一边梳头,一边向她传授婚姻之道,翻来覆去总结出一句:难得糊涂。活到这般年岁,大抵明白什么叫做天命不可违,比起费尽心思,倒不如自己想开点。
钟书玉惊讶问她:“我以为你会和我阿娘一样,让我勤快些,嘴巴甜点,多哄着点夫君。”
小孩子也有分水岭,十二岁前她是小孩,可以任意做自己;十二岁后,她成了女子,不许大跨步地走路,不许爬上爬下,要矜持,要勤快,要眼里有活。
规矩比家里的铜板还多。
老人家笑盈盈问她:“你会听吗?”
只是一眼,她就看出,钟书玉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女子。
这场婚事比想象中浩大,街上人头攒动,百花铺路,队伍绕着路回了国师府。按盛京的习俗,女子出嫁脚不能沾地,该由兄长背进喜堂。
钟书玉兄长不在,走到这一步她才担心起,南宫慕羽不会偷偷把她哥叫来了吧。
掀开轿帘,她尚未看清四周,便被人打横抱在怀里。
四周一片惊呼,有人调侃:“国师大人这就等不及了?”
南宫慕羽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好歹叫了我几日哥哥,我抱你进去,合理吧。”
“你!”钟书玉羞红了脸。
哪儿有他这样的。
眼睛看不清,感受也不真切。钟书玉顶着红盖头,在喧闹声中拜堂成亲。与韩云州未完善的仪式,与南宫慕羽完成了。
钟书玉家里人没来,七十二坊的邻居与三省神院的好友来了。有人羡慕有人嫉妒,众人纷纷望着那个熟悉的背影,感受这一刻。
等回到房间,四周静下来,钟书玉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脑子。
奇怪,明知走个过场,她为何会欣喜?
半个月的时间仓促,并未影响这场婚事的盛大,甚至一国之皇也亲临现场,为他们主持婚事,方眼历代,几人有如此荣耀。
不知韩云州作何感想。
当初她说一切从简,就真的从简,除了她的家人,哥哥的朋友,几乎无人知晓他们成婚。现在,南宫慕羽用行动告诉所有人,钟书玉是他的妻。
韩云州一个正室,硬生生成了不为人知的外室。
她掀开盖头,仔细打量着室内。
身上这套婚服是南宫慕羽亲自挑的,上面绣着凤凰,头上的簪子,也是韩云州想给她戴,却没戴成的凤凰。
这是他的屋子,钟书玉从未来过。
很干净,没什么多余的东西,六角窗外是一株腊梅,倒像南宫慕羽的风格。床上摆着枣、花生、桂圆、莲子,寓意不言而喻。
钟书玉抓了一把,又散开手,任由东西一个个掉落,砸在床上,凹进去一个个浅坑。被子上也绣着凤凰。
门外脚步声渐近,钟书玉重生盖上盖头。她听着门打开,人走来,站在她面前待了会儿,又坐到她身边。
南宫慕羽道:“我找过一些古籍,上面说,命契开解,需至诚之心。”
简单点说,他们中的某一个,不是发自内心的想要解开命契。
他顿了顿,试探着看向钟书玉:“你在意我,对吗?”
第43章
南宫慕羽换了比较好接受的说法,他问:你在意吗?
在意他这个人吗?这场感情是他一个人一厢情愿吗?
钟书玉不知道,刚才的消息让她猝不及防,不愿解开命契的人是谁?南宫慕羽,亦或是她?
她不愿解开命契?
怎么可能,她刚与韩云州成婚,新婚夫君被下毒命悬一线,她被威胁嫁人,又怎会对威胁自己的人动心。
可是、可是,她清白吗?
她的心里,真的没有一丝触动吗?
她怎么可以这样,爱着一个,又爱着另一个,现在又来一个。她对灵榕动心情有可原,他长得好,对她也好,为了让她不难过,甚至借出自己的内丹,去救另一个男人。
南宫慕羽做了什么?强迫她将健康的身体换给另一个人,威胁她的爹娘,给她的新婚夫君下毒,利用命契强迫她嫁给她。
她不应该,她不应该啊。
钟书玉脑子一团乱麻,比起答案本身,这个想法更让她痛苦。她闭了闭眼,道:“倘若经历一些的是你,你会吗?”
这个问题,似乎出现过。
换身之前,钟书玉问过,倘若被迫换身的人是他,他会恨吗?
换一个说法,倘若经历这一切的人是他,他会爱上一个处处利用自己的人吗?
南宫慕羽收回目光,在钟书玉看不见的地方,低低笑着。他没有出声,坐在一旁的钟书玉,只听到隔了几个院子的喧闹酒席。
一瞬间,南宫慕羽收敛笑容,他抬起头,眼神清澈,刚才的脆弱,小心翼翼消失不见,他好似又变回了记忆中的国师大人。
他起身,往系着红绳的两个瓢瓜里倒了酒,语气凉薄:“该走的过场,还得走一走。”
他用秤杆挑起钟书玉的盖头,把酒杯递过去。
是合卺酒。
上一段婚事一切从简,没买葫芦,往酒杯上系了根红绳便算喝了合卺酒,这一回按规矩准备了一体两份的瓢瓜,却是走过场。
钟书玉苦笑,接过瓢瓜,与他一饮而尽。
“喝了这杯酒,便是同甘共苦,永不分离。”南宫慕羽笑了一下,把瓢瓜放在一切,问,“要走吗?”
“啊?”
“等宾客走完了再走吧,”他道,“我可不想明日国师新婚夜被新娘抛下,一个人独守空房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
是不太好。钟书玉道:“那我再坐一会儿。”
屋内静得很,□□凤花烛的火光足以照亮整个房间。放在床上的小拇指被碰了碰,钟书玉没动,随即,手被握住。
南宫慕羽问:“要亲吗?”
“啊?”
“我忙了半个月,都没睡过一个整觉,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他靠近了一点,“反正也亲过了,再亲一次,不算过分。”
钟书玉吓了一跳,忙挣脱开他站起,道:“你别乱说,当时是你强迫我的。”
“哦?”南宫慕羽回忆片刻,“可我记得,你挺喜……”
“够了!”钟书玉可以否认自己的感情,却否认不了自己身体的反应,她深吸一口气,道,“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南宫慕羽抬手,轻轻擦过唇,笑道:“我做不到,怎么办,那是我的第一次,原来亲吻,还要伸舌头。”
他垂手,笑意盈盈,“你会的真多。”
烛火下,钟书玉羞红的脸不太明显,她别开眼,道:“我又不是未经人事的小丫头,我成过婚了。”
南宫慕羽脸色一沉,他不可控制的想到,钟书玉曾与他做过的事,也与韩云州做过,甚至做的更多。
妒火烧得他心神不宁,他一把将钟书玉拽到怀里,按着她威胁:“亲我,不然告诉你夫君。”
“你!”钟书玉气结,“你无耻!”
南宫慕羽搂着她的肩,压下她所有挣扎,轻笑:“你第一天认识我?我什么人,你不是早就清楚?”
他不是好心人,花大价钱,大精力办的婚事,只能看不能吃,未免太高看他了。
但他不喜欢强迫,威胁的话说出口后,他静静看着,等钟书玉主动。
钟书玉挣扎了会儿,意识到她所有动作都毫无意义后,停了下来:“只亲,不许做别的。”
南宫慕羽问:“理由。”
她顿了顿,咬唇道:“我不想怀孕。”
魔神出世在即,两个多月后她还得去间灵族,尚未解决的事情太多太多,不适合多一个小生命。
更重要的是,她才十八,在荣朝,这个年纪的女子大都早已嫁人,孩子都生了好几个,可她不行,她没做好做母亲的准备,她对自己的印象,也是一个孩子。
“呵,”南宫慕羽笑了两声,“别告诉我,你选韩云州,是因为他生不了孩子。”
以前生不了,现在能了,但只能和妖生。
钟书玉点头:“也有这个原因。”
她对生孩子没什么执念,尤其三省神院待了三年后,穷人拼命生孩子,待孩子长大,上位者一个不如意便随意打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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