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度?”陈鸿军问,“那个姓敖的真的从徐晓斌的办公室里把东西偷出来给季辞了?”
“我找我在公安局的同学问了,确实偷了。季辞送去公安局做了DNA测试,警方这次问询徐晓斌,就是基于那个结果。”陈川说。“季辞跟我之前说是超度,但我问了下流程,说还要把怨魂喊出来问死因。”
陈鸿军恨恨道:“白养大这么一个白眼狼。专门在我们的节骨眼上闹事!要不是因为她,我们这个合同也不至于签这么憋屈!”他责问陈川,“她接下来还要怎么搞?听说她要自己买龙湾的地?”
陈峰开口道:“爸这你放心,徐晓斌刚开始开价600万,后来加到了800万陈书记才松口。季辞她哪里有本事拿800万出来?再说徐晓斌说这还是一期工程,122亩,后续还要投入二期工程,季辞搞不过徐晓斌的。”
陈鸿军哼了一声说:“你还是太小看季颖了。之前川子不是问了吗?季颖给季辞留了三套屋,一套在江城,一套在峡江市,还有一套在北京!现在房价涨那么快,光三套屋加起来都大几百万了,别的钱也不得少。季辞要是真跟徐晓斌杠到底,这个地的价格肯定要抬上去,到时候笑的就只有陈保江。徐晓斌拿地赚不到钱,我们也麻烦。”
陈峰说:“季辞没必要这么搞吧?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她把地买下来能有什么用?到时候季颖留给她的全部身家都亏里头!”
“她们姓季的女的,被逼急了什么事干不出来?”
陈峰哑口无言,包厢里陷入沉默。
陈鸿军对陈川道:“你想想办法!你不是最了解她吗?她要是再这样发疯追着徐晓斌咬,我们家也没有好果子吃!”
陈川张了张嘴,想说“我有什么办法”,忽然听到敲门声,陈峰过去打开,发现是罗范金。
罗范金不把他们当外人,大喇喇走进来在桌边坐下,说:“刚看到小陈总的特斯拉,就想着你们肯定在这里。进来一看还真是你们。”
无人回应,他扫过桌上父子三人沉闷的面庞,说:“怎么啦?生意没谈好啊?”
陈川叹了口气,给他递一支烟。“你怎么也在这儿?”
“哪里热闹哪里就有我。”罗范金点起烟来说,“给你们讲个小道消息?我一个朋友是开诊所的,说一个月前,一个人大半夜跑他这里来,让帮忙包扎一下。他一看,好家伙,肩膀被捅了一刀,肚子被捅了一刀,不过还好都不是致命伤。”
“我朋友给他包好,说只能临时应付一下,还得去正规医院治疗。那个人给了他一万块钱现金,让他把嘴闭好。”
“你说的是……”陈川惊讶地问。
“你们都认识嘛。”罗范金在烟灰缸里掸掸烟灰,“这可是价值一万块的小道消息啊。”
“人嘴都闭好了,你怎么晓得的?”陈峰问。
“嘴是闭上了,手还能打字嘛。”罗范金富有深意地笑,“而且我是什么人?最靠得住的人。我也只跟你们讲,因为我晓得你们不会讲出去。”
“你的意思是,他不是在上海受的伤,是在江城受的伤?”陈峰问,“一个月前,那不就是……”
罗范金摆摆右手食指:“作为朋友,还是想提醒你们一下,及早抽身,回头是岸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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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练习
还是被徐晓斌这个老贼摆了一道。
望着在面前徐徐坐下的中年男人,季辞的心里一阵烦躁。
明明是上峡江市来见一个有投资意向的人,聊了一半,人不见了,变成了徐晓斌。
之前屡次找他他拒绝见面,现在主动出现,以这种刻意的方式。
徐晓斌注视着季辞,语气暧昧而又感慨地说:“太嫩了,季辞,你太嫩了。”
他像是在说季辞的长相,又像在说她的行事。
季辞说:“你要是有什么下流的想法,那我们没什么可谈的。”她注意到他消瘦了一些,脸上呈现大病初愈之后的苍白。
徐晓斌说:“刚才你们的聊天,我听完了。就你现在这点水平,趁早放弃吧。别人愿意跟你聊,一来看你长得漂亮,二来能白蹭一餐饭,需要付出什么呢?什么都不需要付出,天真可爱的小美女陪吃陪聊,何乐而不为呢?季辞啊,你到现在有谈成的吗?何必做这种赔本生意呢?”
季辞知道他说的没错。就算一开始她没意识到这件事,见过一两个人之后,很快就明白了。徐晓斌字字句句踩她的痛点,但凡她稍微脆弱一点,就会被他刺破心理防线而崩溃。
季辞笑一笑:“万一呢?”
徐晓斌摆手,说:“不可能有万一。”
他道:“看在你妈的份上,我跟你多讲两句,刚才听你聊天,你已经晓得我的报价,和陈保江的要价了。龙湾这个地价,我算过账,按陈保江喊的这个价格,只有我这个开采江白砂的项目还能赚到钱。你想开发旅游业,搞别的项目,没得个五年八年,回不了本。让陈保江降价也是不可能的。一亩地卖八万,农民能到手十分之一,低于这个数,农民也不干了。那些投资人,几十万上百万投给你,你就给他们听个响儿,你真当他们是活菩萨啊?”
“所以啊,季辞,”徐晓斌倨傲道,“说句不好听的大实话,你想找他们那些龟孙要钱,就算讲得天花乱坠都没用。他们比哪个都现实。”
他向前凑近季辞,低声说:“不如脱了衣服喊‘爸爸’。”
季辞淡淡笑道:“这就是你对我的幻想吗,徐晓斌?”
徐晓斌说:“省省力气吧。”
季辞露出一张有些天真的笑脸,说:“没关系啊,不就是丢脸吗?托你的福,我在这个地方已经一点脸都没有了。不过,只要我一直这么做下去,整个峡江市的有钱人都会晓得,你徐晓斌,害死了我妈和我弟弟,还要抢我们的房子和土地。他们也会晓得,你的那些江白砂厂矿,对环境破坏之大,让江城的土地都卖不出高价,你把龙王庙给挖了,还要挖龙脉尾巴,断峡江市的文脉,实在是居心叵测。”
季辞说:“你这种人,应该得罪过不少人吧?比如你搞房产的那块地皮,排挤掉了几个对家才拿下来的?应该蛮多人看我跟你作对,心里头在笑吧?你被公安传唤那个事,我可是一个字都没说啊,有人比我还积极。”
徐晓斌脸色白了一下,又转为平常,说:“你就这么喜欢被人当枪使?我告诉你,耍这些歪心思没用,我堂堂正正办企业,每年给地方交的税有多少,你应该了解过吧?每年给江城的老百姓提供多少工作岗位,你应该也晓得吧?我从03年来你们江城办厂开始,带动了多少GDP你算过吗?总说我破坏环境,到底是环境重要还是老百姓赚钱吃饭重要?你肯定又要拿龙王庙的人说事,他们没拿补偿吗?从历史进程来说,整个社会的进步,总会以一部分人利益的牺牲作为代价,我的企业让更多人赚到钱,生活变好了,我有什么错吗?”
他对季辞说:“你要是以为就凭你这张嘴叭叭几句就能把我扳倒,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告诉你,你们江城政府根本不敢动我一根汗毛,我是外来投资商,他们要是把我怎么样,到时候就看还有没有外来投资人敢来你们这个破地方投资吧!”
“你是外来投资商,就能为所欲为?”季辞冷冷地说,“你杀了人,徐晓斌,你要是老老实实做生意,是没人能把你怎样,但是你杀了人,还杀了不止一个。”
“我可以告你诽谤,季辞!”徐晓斌怒喝,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整张桌子上的餐具都震动起来。他的表情变得狰狞恐怖,极具威慑力。
“是吗?”季辞不为所动,说,“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杀敖凤?是因为他向你寻仇,差点杀了你吗?还是因为他偷走了镇压我妈和徐靖的坛子,让你心里发慌了?”
她表情不动,声音幽幽的:“你从来没杀过人,我妈是第一个,徐靖是第二个。你之前总是做梦,梦见他们变成厉鬼来向你寻仇,找人压上之后,你感觉好多了。但是那天晚上,你发现坛子不见了。
“你慌了,慌得六神无主,因为被邪阵镇压之后,他们的怨气变得更大,仇恨变得更强。你从监控里发现了敖凤,追上他,没想到他不光想偷坛,还想杀了你为他父母报仇。
“敖凤不像你那么毒,他下手的时候犹豫了,没能伤到你的要害。你受伤了,逃脱了,剧痛和恐惧之下,你决定杀了他。杀了一个人、两个人之后,杀人似乎变得容易了。连杀两个人都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你信心十足,开始享受这种掌控人命的快感。你找来人,让他们立即去‘做掉’敖凤,拿回坛子。
“你连夜跑回上海去治伤,你不敢报警,起初是不想让警方发现那两个坛子,后来是不想让警方怀疑你有杀害敖凤的嫌疑——”
“我没有杀过人!”徐晓斌咆哮,“你知道个屁!一张嘴就是编!”他眼睛里的恶意,让季辞毫不怀疑现在但凡不是在包厢里,给他一把刀他能立即结果了自己。
“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后悔冲动杀了敖凤?”季辞道,“你突然发现,敖凤其实是对你构不成威胁的小角色,但是让你再一次动用了你害死季颖的杀器。”
“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慌啊?”季辞说,“每天一睁眼,就要担心有没有被查出来,有没有哪里露出了马脚。”
徐晓斌的情绪反而慢慢平息了下来。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季辞,嘴角渐渐浮出笑意。
“玩够了就别玩了。”徐晓斌说,像在宠溺地哄一个小孩,“除了我,还有谁做到这种位置,还能容忍你这么没礼貌?”
他笑道:“多漂亮的小姑娘,别把自己弄得像个发疯的小丑似的。”
季辞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她甚至怀疑过自己做的所有事情到底有没有用,是不是真的在自娱自乐。
一切努力到现在都好像泥牛入海,看不到任何效果。
徐晓斌还在不停地质疑她,否定她,把她的所作所为贬低为任性儿童的无理取闹,跳梁小丑的失智发疯。
徐晓斌的话不能相信,季辞一遍又一遍告诫自己。必须坚持下去,必须相信自己的判断。
她说:“人在做,天在看。”
站起来,她俯视徐晓斌,“敖小女太太做的法事你不是不敢来么?我告诉你我听到他们说了什么——你的气运到头了。你以后会官司缠身,一直走下坡路。你的事业将再也无法翻身,人生失败透顶,厄运一直缠着你。”
*
叶希木他们毕业旅行回来后,季辞计划恢复江泳。叶希木依然有不少活动安排,他精密地规划时间,每周两次规律地陪季辞下长江。游了两周之后,叶希木的时间终于多起来,他们的队伍也壮大了——起因是文骁想要学游泳,李佳苗也想学。这俩人是这群好朋友之中唯二的两只旱鸭子。
他们翻遍江城,居然只有一个游泳馆,而且这个游泳馆里还人满为患,全都是幼童。
文骁大声地抱怨,堂堂一个四十万人的城市,也不算小了,居然只有一个游泳池!一个,只有一个!这像话吗?
孔子牛和翟放放都看不下去,孔子牛说,你知道江城为啥没有游泳池吗?因为正宗的江城人都是在江里学游泳的!
事实确实如此,这两年年轻家长的安全意识增强,担心幼儿在江里学游泳危险,江城才出现了这么一个游泳馆。但绝大部分江城人还是不愿意花几十块钱一个小时去游泳池游泳,在他们的传统观念里,长江就是天然免费的最好的游泳池。在七八月份的酷暑里,水浅安全的江滩边上,一到傍晚就人满为患。
文骁下定决心要学游泳,因为他报的那个学校游泳是必修课,万一上课学不会,挂科可就完犊子了。
他去游泳馆体验了一堂教练课,体验极差。倒不是教练教得不好,而是身边小孩全都比他学得快,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侮辱。而且小孩太多,他总觉得一伸腿就会踹到软绵绵的小孩,让他束手束脚。
他决定充分利用一下自己的朋友。水性都好,还不用花钱。
他在群里摇尾乞怜,几个朋友却都很犹豫。文骁可不是一般的旱,在长江学游泳,还是有风险的。
文骁说:你们不是说正宗江城人都是在长江里学的吗?
孔子牛说:你不正宗。
文骁:我**你……
李佳苗:其实我也想学。
最后还是季辞看到了叶希木的手机群聊,邀请他们几个一起来老屋住了几天。老屋冬暖夏凉,是避暑胜地。上午在老屋里睡觉、看电影、打牌,下午太阳偏西,小陈河被云峰山的阴影遮盖,一群年轻人就下到小陈河去游泳“集训”。
小陈河在老屋前的这一片区域,水深只有一米到一米八左右,和游泳池差不多。水很清,能清楚看到水下的层层石梁,文骁和李佳苗也不会感到害怕。
季辞这段时间忙着筹钱,准备招投标的材料,没有经常下小陈河。所以是叶希木、孔子牛、孟小眉和翟放放四个老师教两个学生,两个学生很争气,练习了一个星期,基本上就会游了,独自游个一两百米完全没有问题。
季辞忙完一阵过来小陈河看他们练习的结果,问:“你们要不要试试横渡一下小陈河啊?”
文骁和李佳苗看了看小陈河,这一段宽度估计也就三四十米,单看距离游一个往返肯定没问题。关键是中间有一段不知道有多深,看起来水色碧绿碧绿的。两人游两百米仅限于站起来脚能踩到河底的位置,看不底的地方两个人心里就打起鼓来了。
季辞说:“最深的地方就三四米吧,我们有五个救生员,五个救一个,应该问题不大吧?”
小陈河上游修了水电站之后,水枯了不少。听家婆说,以前老街这里还是码头的时候,小陈河的水流比现在充沛得多,水深可达十米左右,可以容纳很大的货船通过。
李佳苗思忖了一下,决定试试。为了保证她的安全,叶希木和翟放放各自推了一个救生圈,在她身边跟着。李佳苗扭捏了一下,问:“可以换成孔子牛吗?”
翟放放生气:“为什么要换掉我!是不是瞧不起我!”
李佳苗眨眨眼睛:“感觉孔子牛比较靠得住。”
翟放放气得向她举起拳头,假装向她砸下去。李佳苗向他合掌鞠躬:“对不起对不起!”
得到李佳苗的认可,孟小眉很是开心,把孔子牛推下水:“去吧老孔!”
李佳苗很顺利地游到小陈河对岸,姿势标准地做了个转身,又游回小陈河这一头。季辞、翟放放和孟小眉一起为她鼓掌,李佳苗拽了文骁一把:“该你了!”
还和他分享经验:“你不要看水下,就向前看!很简单!”
文骁做了十分钟心理建设,终于还是决定试一试。翟放放也想横渡,心痒痒,于是跟在文骁后面一起游。
文骁游到中间,没忍住往水下看了一眼。水下绿油油的,隐约有一道比他身体还要宽阔巨大的黑影。文骁浑身一麻,动作顿时乱了,身体下沉。他一慌,就呛了水。
叶希木在他节奏乱掉的时候就发现了异样,换了个泳姿把头露在水面,对孔子牛说:“从后面架他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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