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丫头,嘴上就是没点把门的。”周董很喜欢宁盼,数落的表情多是无奈的宠溺。
宁盼笑嘻嘻吐了吐舌。
几人正说着话,纪维知他们过来了。
“周董,这两位是?”
“这是尚德集团宁董的千金,宁盼。”
纪维知披着副温文尔雅的皮囊,举手投足倒是斯文,“宁小姐。”
“你好。”宁盼跟他握了握手,很快收回来,表情有点奇怪。
“旁边这位是?”
周夫人说:“是盼盼的大学同学。”
南蓁颔了颔首,“我叫南蓁。”
看见她,纪维知眼中明显划过一丝惊艳,“南蓁?名字有点耳熟。南小姐这么漂亮,不知道有没有兴趣进入演艺界啊?”
他直白太过,纪夫人还在一边看着,脸上带着笑,仿佛一尊漂亮的花瓶,到没什么反应。
宁盼悄悄掐了下南蓁的胳膊。
她不动声色地拉下她的手,示意这点场面她还应付得了。
“纪总说笑了。承蒙恩师提拔,跟着他参与过几个项目制作,纪总想必也是在后期制作的职员表上见过我的名字。”
纪维知:“哦?你的师父是?”
“肖成海。”南蓁平时在外面很少直接搬出老头子的大名,偶尔用一次,效果都不错。
纪维知听到后明显变了脸色,先前的轻浮一扫而空,眼里还多了点刮目相看,“竟然是肖老的爱徒?倒是我唐突了。”
“哪里。”南蓁谦虚抿唇,浅笑的样子配上她被晒红的脸色,还有点腼腆,“跟着师父学艺这些年,我也算半个圈内人了。久闻纪总风采,没想到今天不仅见到纪总真人,还见到了纪总夫人,二位真是天作之合。”
她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体面又不失气节。
只有宁盼听出了点儿阴阳怪气的意思。
两人默默相视一笑,彼此都心照不宣。
一场戏演到这里也该喊卡了。
方力何适时上前来,直接省去了自我介绍,热情邀请道:“既然大家都是熟人了,不如晚上留下来一块吃饭啊?”
他说着话,征求同意的眼神却是看着南蓁的。
身边一直未曾出声的某个人,黑沉沉的视线刚刚从她身上移开。
别扭的小孩闹起脾气来,总是格外……别扭。
南蓁心知肚明,微微一笑,“好啊。”
-
在房间换衣服的时候,宁盼忍不住吐槽纪维知。
“你真不知道他捏我的时候我有多恶心!我都快吐了!”
南蓁不用化妆,随便挽了个头发就在一边滑着手机等她,“你说握手的时候?”
“是啊,他老婆还在旁边看着呢!你说她怎么想的?”
“谁?”
“纪维知的老婆啊!”宁盼百思不得其解,她谈个恋爱,男方要是多看了别的美女两眼,她都想把他踹了,纪维知却在她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简直无法无天,“我就不信她看不出来纪维知的脏心思!”
顿了顿,她又自问自答,“不过看出来了又能怎么样,离婚吗?她肯定舍不得。我听说她以前是纪维知旗下的艺人,家世空白,学历空白,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这种女人,最好拿捏,也难怪他敢这么肆无忌惮了。”
南蓁无意评价他人的婚姻状态与择偶观,没接茬。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她起身招呼,“到点了,咱们下去吧。别化了,你已经够美了。”
宁盼这才匆匆忙忙地戴了副耳环从卫生间里冲出来,“走吧走吧。”
俱乐部的会所餐点水平一向很高。
南蓁也是饿了。
楼下一桌人几乎坐齐。
周董在上座,身边依次是周夫人跟方力何。纪维知坐在他右手,身边依次是纪夫人和陈厌。
陈厌换了衣服,没了POLO衫的拘谨和板正,黑色衬衫敞开的领口有几分放荡不羁,刚刚洗过的头发,没来得及造型,松和柔软的搭在额前,沉默寡言。
他今天安静得过头。
都有些不像他。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掀起眼帘,眼尾一抹微红,恍惚的让南蓁以为是个错觉。
毫无疑问,他身边的空座是留给她的。
南蓁刚想上前,身后又传来一道娇俏的声音。
“南老师,没想到你也在这儿!”
是刚从洗手间回来的施嘉子。
她被方力何拉来作陪。
方力何没想着能在这儿遇到南蓁,打电话去叫她不用来了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尴尬地搓手,“咳咳,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咱们开始吧?”
于是施嘉子便拖着南蓁紧挨陈厌坐了下来。
这顿饭吃的挺和谐。
宁盼跟周董夫妇原就认识,也不局促,方力何更是热场能手,他跟纪维知都是在娱乐圈里打滚的,没点交际手段可不行。
全场最像局外人的倒是施嘉子。
她不认识周董,对纪维知的公司也不感兴趣。他们聊天的内容太深奥,她才二十三岁,天真烂漫的时候还没过去,一点都不想委屈自己加入他们。
到底是年轻,加上家里有人撑腰,南蓁倒是有些羡慕她这份直率和洒脱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期间有几次无意间将视线转向陈厌。
他晚上没怎么动筷,连话也没说两句,除了进门时的那一瞥,他再没多看她一眼。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像..有点疲惫。
他眉眼原就阴郁,眼下那点青色的痕迹倒让他的黑眸看起来更加深邃。
虽然上次方力何解释过他和施嘉子的关系,但南蓁看得出,施嘉子很喜欢陈厌。
她看陈厌时的眼神,直白到让人没法无视。
他俩坐在一块,施嘉子不时给他倒酒布菜,陈厌却一直是一副倦倦的样子,连眼神都没给她。
见在他那讨不到什么好,施嘉子撇撇嘴,又开始拉着南蓁说话。
但南蓁的注意力一直在陈厌看起来很累的脸上。
酒过三巡,陈厌起身去洗手间。
实则是去抽烟。
无人来往的走廊,他随手推开一扇窗,窗外月色蒙蒙,连绵不绝的深蓝吞没了地上的一切。
缓缓呼出一口白雾。
陈厌叼着烟的神情似乎没有察觉身后的脚步。
“是不是不舒服?”
南蓁的声音停在窗前。
她今天没有穿高跟鞋,看他的时候,她得仰着点下巴才行。
陈厌半边身子靠在窗棂,上身微微倾向夜色,朦胧的昏暗笼在他半边脸上,另外半边在光里残喘。
不比往日的矜贵和沉郁,他俊美的侧脸布满了罕见的颓丧病态。
南蓁心尖倏地一缩,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额头,眉心蹙紧,“你发烧了。”
连续高强度的工作,加上睡眠不足,今天又在外面晒了一下午。
他从中午就开始有中暑的迹象。
撑到现在,勉强罢了。
眼珠僵硬地转动,眼下是南蓁紧张的脸。
柯周维说,那天在观澜云,南蓁为了保护他不要摔倒,自己的膝盖和脚腕都受了伤。
他没想到她膝上的伤是这样来的。
他下意识问,她哭了没有。
柯周维愣了下,说,好像……哭了。
她眼泪有多温暖,陈厌已经快要记不清了。
微凉的夜风吹散她掌心的味道,温温地在鼻息间沉浮。
他牢牢看住眼前这张脸。
南蓁被他高的离谱的体温吓到,未曾察觉他深沉的眼神,她浅淡的褐色眼瞳满是焦急,“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怎么不说呢?这样不行,你得去医院……”
她话音未落,窗台上的人影忽然朝她倾过来。
肩上一沉。
像个寻求怀抱的孩子,陈厌低头埋在她颈窝里,潮热吐息划过皮肤的瞬间,让南蓁几乎瞬间忘记了动作。
他紧紧抱着怀里这具温软的身体,她纤细的腰肢无限贴近他梦里的想象。
低沉的嗓音混着沙哑,那个曾如山泉般清冽的陈厌在这一刻委屈到了极点,“南蓁,你还会心疼我,是不是?”
第49章
陈厌病得很厉害。
高烧耗光了他的体力。
南蓁很难想象他是怎么顶着快四十度的体温在太阳下晒了四个小时。
离俱乐部不远有家私人医院。
病房里, 陈厌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白色枕头几乎和他的脸色融为一体。
医生给他开了药,勒令他这两天最好住院。
否则会有重症的危险。
南蓁知道他不喜欢医院, 但他现在连反抗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
柯周维赶来的时候, 方力何也在病房里。
他示意柯周维噤声, 快步过来把他推出去, 又回身小声对南蓁说:“我们去办手续。”
坐在床边的女人没有说话,床头灯洒下来的光影落在她身上, 昏淡又圣洁。
病房门关上。
房间里安静下来。
南蓁专注看着病床上熟睡的人。
记忆里, 陈厌很少生病, 倒是经常受伤。她不得不提心吊胆。每次电话一响, 她都很怕是他又受伤的消息。
这种担心一开始怕对游静云不好交代,后来就只是纯粹担心陈厌这个人。
他其实是个不太会逞强的人。或许是为了让她可怜,或许他性格里本来就有这部分。他每次对她说没事的时候,眼神里流露出的讯号却是需要安慰。
她一开始分不清他是故意伪装还是真的需要关怀。
可如他所言, 即使他坦诚说自己有事, 即使他会直白地喊疼,又怎么样呢?
当初游静云让他生活的还不如一个孤儿, 如果不是南蓁,他可能会一直那样过下去。
他在她面前表现温驯,体贴, 哪怕是受伤,他第一反应也是道歉。他惯性讨好,展现自己完美的假面,以为这样就能获得一段稳定的关系。
他只是想有个人陪着他, 被爱或爱他。
这个人可以是任何人,但偏偏出现在那个时候的人是南蓁。
南蓁起初清醒地知道, 她不该太多地介入他的生活,但后来她做不到。
大约是南振国给她的爱太多了,她并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没有得到过任何爱。她想把自己分给他一点点,哪怕是一点点。
想看到他被爱时亮起的眼眸,想给他一种安定,想让他明白他并不一定要做的多好才能被爱。
她不知道她做到了没有。
也许曾经做到,但后来又拿走了这些。
床头柜上的加湿器不断有雾溢出,柔柔在陈厌脸颊边流连。
他双目紧闭,鸦羽般的黑色睫毛在他眼睑下投出小片灰色的阴影。唇色很淡,有干裂的迹象。南蓁拿棉签沾了点水在他唇角沾了沾。动作很轻,没有吵醒他。
睡着的陈厌有种天然的不设防。
纯净,凛冽,清澈见底。
阴郁或强势,霸道或低微,这些都只是他的保护色。
褪去这层防备,他柔软的内里只对南蓁一个人展露过。
他偎在她肩头问的那句,你还会心疼我,是不是?
南蓁心如刀绞。
她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对他有多残忍。
假如一个人不曾见过月亮,黑暗就是光明。
她带他见识过了灿烂的夏日,却留给他无尽的寒冬。
喉腔里泛开难言的酸涩。
这六年,他一定过得很辛苦。
南蓁不自觉俯下身,很轻很轻地在他额上吻了吻。
“陈厌,快点好起来吧。”
-
办完手续,方力何一个人回来。
公司里还有很多事,陈厌起码三天不能工作,柯周维得替他料理那些。
他买了两杯咖啡。不知道南蓁的口味,他选的是拿铁。
“蓁姐,休息一下吧。他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南蓁接过他递来的咖啡,扭头看了看陈厌还熟睡的脸,她点点头,起身走到一边的休息沙发上。
折腾了半个晚上,她现在才觉得累。
温热的咖啡入口甜腻。
她不喜欢这么甜,但这种时候,喝点甜的有助于补充能量。
“谢谢你。”
方力何倚在床尾的架子上,突然听见她说谢谢,他有点没反应过来,“这有什么…”
“我是说,”南蓁声音很柔,“谢谢你一直陪着他。”
“陈厌身边朋友不多,来来回回,只有你还一直在。这些年要是没有你的话,我想他一定更孤独。”她敛了敛眸子,看向病床。
她情绪并不明显,方力何却不自觉跟着她一道扭头看向陈厌。
他睡着的样子才像个正常人。
方力何苦笑一下,回过头来,认命般地叹了口气,“当他的朋友可真不容易啊。”
“他这人呢,你很难说他好还是不好。说他好吧,你最了解他是什么德行,倔起来又冷又硬的,把人不当人。就刚才来的那个,他助理,柯周维。他刚工作的时候被陈厌操的差点吐血。他自己是个工作狂,以为所有人都跟他一样,结果怎么样?呵,他一个月之内换了五个助理。五个!”方力何夸张地伸出左手,五指用力分开在空中一掷。
南蓁有点惊讶,“他...这么忙吗?”
“悖说忙也忙,说不忙吧,也是可以不忙的。反正事儿是死的,人是活的。他纯是自找的。但这就是他好的地方了。工作上来说,他这人真是无可挑剔。”
天幕能有今天,全靠陈厌力挽狂澜。
起初谁都不觉得他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能把天幕干到上市,现在谁不说一句陈厌年轻有为?
可这所谓的年轻有为背后有多少个不眠的日日夜夜,没人在乎。
方力何手抄进兜里,抿了口咖啡,再开口时声音低了下来,“不过说到底,他是不敢让自己停下来。”
南蓁微怔,“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左不过是……”方力何话音收的及时,看她时欲言又止的抱怨眼神说明了一切。
南蓁眸光顿了顿,又问,“那陈朝清……我是说,陈伯伯呢?”
“他?他个老不死的不给陈厌拖后腿就不错了!”方力何说到这儿显得有些激动,音量也大了,“他前两年就瘫在床上了,但脑子没瘫,有一说一,要不是他逼了阿厌一把,还不一定能有天幕呢。”
这里面听起来有很多故事,南蓁还想再问,陈厌醒了。
“吵死了。”
沙哑的声音,明显不耐。
“陈厌?”南蓁登时从沙发上跳起来,快步过去,不留神自己的膝盖受不了这样的弹射起步,差点崴下去,在床尾借了把力才站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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