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劝他,却被方力何先劝下来。
他说,你别管他,饿不死就有人心疼,他越饿越爽。
柯周维一瞬间反应过来他说的有人是指谁。
停车场分开前,柯周维耐不住好奇心,问:“方总,南小姐跟我们老板他……”
他没问完。
后半段不知道怎么问。
方力何却了然他的欲言又止,窃笑的表情有点不怀好意,“恪D阊过宠物吗?”
柯周维摇头:“没有。”
方力何摊手,遗憾道:“所以你不知道宠物见到久别重逢的主人是什么样子。”
柯周维:“哈?”
话到这里,点到为止。
方力何朝他送个飞吻,“走咯~”
柯周维一头雾水地目送他上了车,想不明白陈厌跟宠物有什么关系?
算了,反正这不是他该关心的事。
摇摇头,他也上车。
他们刚走没多久,一辆出租停在医院大门口。
拎着保温桶的女人从车上下来。
逐渐陷落地平线的夕阳在她身后托举着她一步步踏上阶梯。
夜将来临。
-
病房里安静。
白色窗帘挡不了太阳,傍晚更被晚霞染成金黄,出风口对着窗台,吹着纱帘轻轻晃。
陈厌侧躺在床上,似乎是睡着了,病号服在他背后悄悄褶皱。
他背对着门口,右手垫在脑后,双腿弯曲着,后背弓紧,是蜷缩的姿势。
南蓁轻手轻脚地进了门,咔哒一下,门关上。
她走过去,保温桶放在床头。弯腰看床上的男人。
陈厌睡颜很乖,比醒着的时候柔顺很多。眉目紧闭,鼻梁又挺又直,嘴唇却没什么颜色。菲薄的两片,唇角微微抿着。
有云厚重地经过,窗外的晚霞暗了暗。
他眼睫上的金色几不可察地抖了抖。
南蓁微顿,出声:“你没睡?”
床上的人没出声。
安静。
南蓁直起身,“晚饭我给你放这儿了。”
他还是不动。
于是她转身,“我先走了……”
走字音刚落下,装睡的人再沉不住气,一下子坐起来,攥着她的手一扯。
南蓁跌到床上,身形还没稳住,人被抱进了一方微凉的怀抱。
“不许走!”
陈厌的声音霸道,一点孩子气的委屈又像请求。
南蓁心里一酸,没抬手回抱他,“那你骗我?”
“谁让你这么久才来。”陈厌收紧力道,勒得她腰快断了,“我等你了一天。”
诚然南蓁知道他是故意这样说的,但莫名还是恻隐,抬手拍了拍他肩膀,“没记错的话,我早上说过晚一点才能过来。放开我,勒死了。”
陈厌不听,只是松了点力道,大手在她腰际揉了揉,“我怎么知道是这么晚。”
他耍无赖。南蓁拿他没办法。
腰后痒的她不自觉扭了扭身子,没察觉有人呼吸重了。“别闹。”
这两个字很熟悉。
从前南蓁也常说。带着点逃避,指使,还有无奈,和最让他中毒的宠。
如今一样的口吻,一样的声音,一样的无可奈何。
她还是宠他。
陈厌好像忽然就有了胡闹的底气,他咬她的耳垂。
她敏感地缩紧脖子,又痛又难捱,“嘶。”
小小晶莹的软肉,被他齿尖挤压、刺弄,即使听见她呼痛,他也只是用湿润的舌尖抚慰一下,又再接着咬。越来越重,越重越想咬。恨不得见血。她活该。
有微妙的恨意顺着皮肤灌进身体,南蓁感觉到,心尖直颤。
“陈厌!”她加重了语气掩过那一点惊惧。
她直觉不能在他面前露出任何破绽,否则他一定会把她拆骨入腹。
这道理就跟和野狗对视,你越躲闪,它越会欺负你。
陈厌果然松了口。
他放开她,黑眸里稠密的浓郁亮得吓人,收起了獠牙,嗜杀的戾却还没退。
南蓁倒吸一口凉气,胡乱在他脸上揉了两把,试图躲开他的眼神,“你是狗吗,咬我?”
她想站起来,腿却直发软。
没让他看出来,她背过身去,“赶紧吃饭。”
背后的人一直盯着她,嘴角突然咧了咧。
笑的无声。
陈厌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饿的已经不觉得饿了。
病房里有餐桌,南蓁舍不得让他下地,还是摆了架子在床上吃。
一荤一素加个汤,都是清淡好入口的东西。
她摆好了碗筷,陈厌忽然问:“你做的?”
南蓁居高临下,“你猜。”
他眼皮抬起来,狡黠又顽劣,“我猜不是。”
她不会做饭,他分明就知道。
“那你还问?”南蓁瞪他一眼,强硬地把勺子塞进他手里,“快吃。”
陈厌乖乖地“哦。”了一声。
南蓁在床边的沙发里坐下,看他慢条斯理的吃相,和从前一模一样。
他的教养和优雅好像是天生的。
但其实,他只是从经验里摸索,怎么样才会讨人喜欢。
南蓁眼神软下来。
六年前那些事,她记得的不多了。但当时是谁在照顾谁,她还能分得清。
家务和厨房,从来是陈厌的领地。
他总是能打理好一切,叫她除了他以外再没什么好担心的事了。
这也是他讨好她的手段,南蓁都清楚,但她还不是一样心甘情愿。
人有时候挺会欺骗自己的。
那时候太专注,眼光都放在他依恋的眼神里,南蓁从来没想过,自己其实也是依赖他的。
生活和情感。
她都被照顾的太好。
从来不需要她开口,他会把她的需求一一奉上。
这些年来,她再也没有过如那时般舒心又轻松的时刻了。
陈厌很快吃完了。
南蓁回过神,起身过去,“就吃这么点?”
他用纸巾按了按嘴角,动作漫不经心又自然天成,“饿过了。”
她皱了下眉,“中午没吃饱?”
“没。”
“没?是没吃还是?”
“没吃。”
南蓁收东西的手顿住,“一整天都没吃?”
陈厌嗯了一声,声音不大,有点知道自己会挨骂但还是想看南蓁反应的意思。
他从前不会这样。
说反话是他的强项。
饿了要说不饿,渴了要说不渴,想要要说不想,受伤要说不痛。
但他现在看南蓁的眼神,是直白的,没有掩饰和伪装,他把自己需要的东西都挂在眉梢。
“我知道你会来给我送饭,一直等着。方力何下午来送了糕点,我都没吃。”一句话,他就是故意等她。
南蓁一时无言,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褐色的眸子被空调的冷风浸久了,也变得凉。
一言不发地收拾好餐具,撤下桌板,在卫生间里洗了手,看见台子上黑色的剃须刀,她也只是扫了一眼。
陈厌坐在床上看她出来,“生气了?”
他问的很期待,甚至是笃定。
也对,他不就是故意的吗。
南蓁走过去,低眉的时候仍是温柔的,手上的力气却半点没开玩笑,“你就这么想看我生气?”
她拧着陈厌的耳朵根,连同方才被咬的怨气一起还给他,她惊觉自己正变得跟他一样幼稚,但实在是太气了。
“你以为你还是个小孩子,怎么折腾都没事?那你昨天怎么还会晕倒?陈厌,我说过多少遍了,不要拿自己的身体跟我开玩笑,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她想起早上柯周维拿来的电脑,虽然来的时候没见着他,但她肯定白天的时候陈厌把这里当办公室了。
她眉头深锁,“为什么你不能懂事一点?看到我担心着急你就这么开心吗?”
夜色渐深,加湿器的雾里,月光淡淡地透过纱帘。
病房里长久没人说话。
陈厌坐在床头,看她的时候,脑袋需要往后仰。月色雾化了他眼下的阴影,只有黑色的瞳,亮而分明。
这个姿势使他凸起的喉结更加明显。
南蓁看见那里突兀地滑动了一下。
“我可以懂事。可那样你就不会紧张我了。”他黑发蓬松又软和,一些搭在眼前,像过去洗完澡靠在一起看电视时的少年气,“我只想要你紧张我。”
作践自己对他来说是件平常事。用身体的痛感换一些目光。不管是什么,有人看着他,他就觉得自己还没死。
南蓁看他的时候,这种感觉更强烈。
他从前不敢做的太过分。怕吓到她。怕她转过头去不看他。他迂回。他兜圈。
但现在不是以前。
中间空白的六年除了痛苦,没有任何回应。
他报复性的想让她把这六年的都补回来。
病和痛都不算什么。
他还可以做得更多些。
只要她紧张他。他什么都可以。
陈厌下了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
“你害怕吗。”他突然问。
南蓁被他陡然变得凌厉的气势逼得后退,他眼里瞬间浑浊的那些让她心惊胆战。
像看见了泳池中间溺水的人。
她游过去想要救他,把他拉过来才发现,他笑着邀请她看他溺毙。
她胆怯不已。
不是陈厌突然展现的疯狂,而是自己对这种疯狂似乎早有预料。
甚至隐隐,感觉是她放纵他溺亡。
陈厌望着她凝滞的眼,抬手抚去她的不安,他近乎虔诚地捧着她,像捧着一幅绝美的画。他呵护,他沉迷。
血腥的气息不知来自哪里,糜烂和腐败的从地底浮出。头一次,他让她近距离观赏他的秘密。
南蓁瞳孔缩紧,身体和大脑都被他眼里伸出的藤蔓缠住,不能动弹。
夜雾在他眼中深沉。
他千疮百孔的灵魂正式出现,以一种更加畸形扭曲的病态呈现。
他告诉她,他就是这样在爱她。
南蓁的瑟缩像是受惊。
陈厌眼中的雾气遇冷,纷纷下沉,“算了。”
他偏开头去。
南蓁拉住他的衣角。葱白的指尖抬起来,似有若无地从他眉心的迟疑上划过。
“没关系。”她温柔地说,“我已经不怕了。”
过去她看不懂他眼里偶尔的阴翳,现在她觉得让他做自己也没什么不好。
他注定不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怎么可能在原地等她六年。
他负气是应该的,试探也无伤大雅。
总归六年前是她做的不好。
她自私地只顾自己。
踮起脚,她在他唇边吻了吻。
经过下颌和脖颈,南蓁的轻笑像羽毛,一片片,越来越多地压在他心里,“我们陈厌长大了,现在真的要刮胡子了。”
胸腔被胀的很满。
并且还在继续。
她揉他的头发,摸他的耳垂,指尖细细划过他的喉结。像在下咒。
他彻底是她的了。
“乖,答应我,好好对自己。就当为我。”
月色在白色窗帘上猛地动荡。
一双分不出你我的身影跌进夜里。
陈厌这时候才觉得饿。
急切地打湿双唇,撬开牙关,他灵活地品尝她的躲闪,毫不留情地吮尽她的呼吸。
她软得让他心都要碎。
好爱她。
爱得恨不得立刻死掉。
死掉再重生。
每一次灵魂与身体分离的交界,拥有她和观赏她被拥有的滋味反复拉扯。
她迷离的双眸半睁半合地望着他。
“陈厌……”她轻声呼救。
胸腔胀得要爆炸。
他无法停下。
不想停下。
还要更多。
更多。
……
第51章
陈厌住了三天院。
这已经是在南蓁强烈要求下的极限。
他讨厌医院。
现在比以前更痛恨。
具体因为什么, 南蓁没问。
他们分开太久,有些事并不是一时能说清楚的。
出院那天下雨,南蓁的航班延误。
她在候机厅接到陈厌的电话。
这个死小孩明明一直有她电话, 之前却故意不打给她。
接起来, 他连开场白都省略, 声音沉的像打雷, “你什么意思?”
他一上来就质问,南蓁准备好的安抚到了嘴边, 又咽回去。
她声音淡淡的, “看来是病好了, 说话口气都不一样了。”
对面沉默两秒, 深重的呼吸音传来,再开口,陈厌口吻还是沉,但明显收敛, “你在哪?”
南蓁:“出差。”
“这个时候出差?”他顿了下, 声音又低下去,“我去找你。”
他一惯粘人。
南蓁唇角不自觉勾了勾, “不用,我过两天就回来了。”
他不说话,用沉默抗议。
南蓁晓得他肯定不高兴了, 这几天一直陪着他,给他心思喂的太大。
晾两天也好。
机场广播去往邻市的旅客可以开始登机了。
她起身去排队,挂电话之前还是忍不住叮嘱一句:“你好好休息。”
这次美术馆重新翻修,重新亮相后的第一个展, 她想请最近圈子内风头最劲的新锐艺术家,迷城。
迷城是后起之秀, 在新一代的艺术家里最高调也最犀利。他的作品总是很直白的暴力。杀伐的线条和血样的颜色是他的标志,极具个人特色。最近不少年轻人喜欢他。
纪念美术馆之前经营不善,多半因为孙馆长是个老教条,他不懂经营,偏好的风格也多是旧派。懂行的人自然说他品位不俗,但不懂的人未必能接受。
现代社会节奏之快,要让人花时间泡在美术馆里,没有点吸引力自然是不行的。
如果能请到迷城,之后再好好造势,美术馆就不愁没有人气了。
她的想法是很好的,但实际上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这个迷城已经在邮件里拒绝她两次了。
这次亲自去他下榻的城市,要是再谈不成,就只能再另寻他路了。
纪向隅跟迷城国内的经纪人有点交情,打听到了他航班时间和酒店地址,南蓁思来想去,还是去酒店守株待兔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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