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力何转头看见床上不知何时醒过来的人,吓了一跳,“我靠,你什么时候醒的?”
陈厌眉头蹙了蹙,黑眸一直锁在南蓁身上,“你慢点。”
南蓁鼻尖一酸,继续上前两步,握着他的手,眸光潮润又温柔,“你醒啦。”
她手心温热,是刚才那杯咖啡的功劳。
陈厌眉心的褶皱眨眼间被这温度抚平,他悄无声息地反手牵住她,眼神示意方力何,“椅子。”
方力何翻了个白眼,直接把沙发给推过来了,“姐,你还是坐着吧,不然我怕他等下把我腿也给打折了。”
南蓁失笑,坐下了,“谢谢。”
床沿比不上沙发舒服,还有点硌腿,方力何委屈一点,也坐下了。“话说,你怎么醒了?我以为你起码得睡到明天中午呢。”
他这些时忙着远洋的融资案,压根没睡过连续超过一个小时的整觉。
医生都说他缺乏睡眠。
“谁让你这么吵。”陈厌说。
“……”
方力何嘴一撇,“怪我咯。”
已经后半夜了,这俩人还有精力斗嘴,看样子陈厌是恢复了。
南蓁总算放心了。
她勾唇轻笑,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捏了捏。
侧眸对上陈厌漆黑的眼,“怎么了?”
“你一直在这?”他声音还是虚弱。
南蓁给他掖了掖被角,“嗯。”
“可不嘛!你突然就晕倒,给我们吓了一大跳。蓁姐怕你出事,一直在这儿守着你。”方力何趁机在他腿上拍了一把,反正他现在也没力气找他算账,再拍一下,“你说你,生病了也不知道说,害得大家都为你担心。不懂事。”
陈厌难得有这样任人宰割的时候,应该说从来只有他宰别人的份。
方力何这两下拍的没留情,南蓁见陈厌眸子都缩紧了。
她抬起眼说,“不早了,阿何你先回去吧。”
方力何没领会她的意思,还有些不放心,“姐,你一个人行吗?万一有个什么事,你这腿都没好完全。再说你也守了他一晚上了,要不你回去休息休息?明早再来换我。”
“我没关系的。”南蓁说着,想直接站起来送他,却被人拉着手,动弹不了。
她回眸去看陈厌,他却好像不知情似的。
“快点滚。”
这话是对着方力何说的。
方力何明明挨了骂却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一脸意味深长的暧昧神情,把南蓁搞得莫名其妙,“行行行,那我走了。明儿一早我再来换班。你悠着点啊。”
他起身朝陈厌抛了个媚眼,麻利地退出了病房。
他一走,病房里就只剩他们两个。
南蓁想去给他倒点水,“渴不渴?我去给你打点水来。”
她起身,却还是被他牵制。
陈厌握着她的手只用了五分劲,就这五分,足够她动不了。
南蓁也不敢用力去挣,他还在输液,怕把他手背上的针管弄掉,“松手先。”她好声好气地哄,“我就倒个水,几步路,不碍事。”
他睡了几个小时,黝黑的眸子恢复了光亮,又深又紧地望着她,一句话都不说。
南蓁被他这样看着,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心尖无端缩了缩。
她安静地坐下来。
“还难受吗?”她问。
陈厌不回答。
“我摸摸。”她探身,手伸向他额头,还是有些烫手,但比刚才要好多了。
她松了口气。
手收回来的途中,上身自然后撤,退到一半,陈厌突然抬起另只手,绕过她肩膀,一使劲儿,南蓁就被他提到床上,她猝不及防,下意识往前一扑,幸好她还记着输液管的存在,右手抵着他肩膀,堪堪停住。
骤然抬眼,陈厌黑沉沉的眸子就在她头顶上方不到三寸。
她清楚的看见他眼底的倒影,是她错愕的脸。
她一顿。
“你干嘛,我差点撞到你。”南蓁低眉掩去那一丝慌乱,深怕自己伤到他,撑在他肩上的手不敢用力,但也没有别的支点了,想靠自己腰腹的力量直起身来,察觉到她的意图,背后那只手又蓦地将她往下一按。
南蓁闷哼一声,彻底扑倒在他怀里。
“别走。”
他低微的声音嘶哑的不像话,这两个字仿佛长满了钩子,刮得南蓁喉管里一阵难言的剧痛。
隔着一层棉被,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敲击着她的耳膜。
眼眶莫名涌出一股温热。
抵在他肩上的手不自觉收紧,南蓁听见自己的声音裹着潮湿,“我不走,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陈厌收紧手臂,用尽了所有力气抱她。
好像要把她融进自己的身体。
不安的小孩得到了安慰,再虚弱也要牢牢抓紧这失而复得的温柔。
南蓁很痛,肩膀快要被他握到碎掉。
但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贴在陈厌胸口,感受他的体温,恍惚回到过去,他们经常紧贴相拥。
“你还生气吗?”她问。
话音落下,后背一松。
被他紧密拥抱的窒息感瞬间消失。
南蓁心底空了一瞬,开始后悔她不该在这时候说这些。
下一秒,下巴被人捏着抬起。
床头灯下,陈厌虚弱却依旧俊美的面容笼着层淡淡的阴影,他垂眸看她,眼神深不见底。
“你在,我就不生气。”
你不在,我每分每秒都想毁掉自己。
他没说后半句话,因为南蓁心疼的眼神已经够了。
他做梦都想再次被这种目光包围。
她眼里有他。
只有他。
他唇上干涩。
带着点微苦,凉凉的碰到她的脸颊。
像是不敢用力,他小心翼翼地亲吻,怕吵醒这梦境。
陈厌深重的呼吸是他克制的证明,他勾起半身,紧紧贴在南蓁额头。
没有别扭和负气,他只是单纯想要告诉她,“我好想你。”……
第50章
南蓁在医院里陪护到第二天。
方力何没来, 来的是柯周维。
他拎着一个黑色大袋子,说里面有些换洗衣物。
南蓁指着里头的超薄本,问这呢。
柯周维:“……”
他去看病床上的陈厌。
新一轮输液跟昨夜的只停了不到六个小时。
他手背青了一块。虚虚地在太阳穴附近晃了一圈。
“我得休息。”他说。
柯周维:“……”
他绝不相信相信两个字是从陈厌嘴里说出来的。他肯定是被夺舍了。
面前女人用冷清的视线筑起了屏障, 强闯是不行的。
柯周维只好把本子拿出来, 剩下的递过去, “真就衣服了。”
南蓁没检查。真不真的, 他们心里有数。
她得回去了。
美术馆今天开始施工。
她拎起包,回眸时的眼神温柔了许多, “你好好休息, 我晚上再过来。”
陈厌:“嗯。”
柯周维觉得可能是自己眼睛坏了。
他就一晚上没见到陈厌, 怎么他就变成这样了?
私人医院的高级病房外是一大片绿茵草地, 空旷的夏日在烈阳下放肆地酝酿高温。
滚烫的空气匍匐在窗台的玻璃上,屋内的冷气将它们一一过滤、筛选,最终剩下点温温的光斑,轻轻覆盖在陈厌的眼角。
阴郁被洗涤, 变成极浅的灰色, 他黑色的眼睛也不再逼人。
一直注视着南蓁的身影走出病房,陈厌那张堪比建模的脸都还沉浸在一种微妙的温馨里。
柯周维简直震惊。
这真的是陈厌吗?
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睡醒。
下一秒。
“电脑拿过来。”
陈厌命令他。
……
好的, 他睡醒了。
一切如常。
刚才那些才是他的错觉。
………………………………
柯周维在心里打下一串省略号,收敛了表情奉上电脑。
天幕病房分公司开业了。
-
南蓁回家洗了澡,换了衣服, 熬夜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不算明显。
她稍微遮盖了一下,准备出门去美术馆。
走到门边摸柜子上的车钥匙,突然想起来车还在纪向隅那。
只能打车了。
手机刚拿出来,宁盼的电话进来了。
“哪呢?”
“家。怎么?”
宁盼笑了声, “那你下来。”
南蓁下楼,果然见她的跑车在楼下。
她快步过去, 内心里其实不太想坐她车。
车身太矮了,她膝盖弯不下去。
但还是坐进去。
车门关上,不怀好意的气氛瞬间将她包围。
宁盼看她的表情像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去哪儿呀南大小姐?”
南蓁:“……”
扣上安全带,“美术馆。”
“行。”
宁盼当真给她当起了司机。
到了美术馆,周路和菲姐已经到了。周路正在跟施工监理确认细节,差不多都对好了。
南蓁一来,签了字就可以开工。
这次翻修工程量不算大,但也不小。预计得要二十多天。
宁盼看着他们的设计图连连点头,“这品位不错,谁设计的?”
南蓁:“我。”
宁盼没太意外,“你自学的?够厉害呀,有没有兴趣帮我再装套房子?”
“没兴趣。”南蓁在场地里走了一圈,有些具体的细节,比如射灯的高度和亮度她都计算好发到周路那里。
她过几天得去趟外地,到时候可能不能亲自盯着,要求周路务必要把这些都落实到位。
周路表示没有问题。
弄完差不多到午饭时间了。南蓁自掏腰包请施工团队吃饭,又给周路和菲姐一人发了一千的红包,当做这些天的高温补贴。
个个都对她感激不尽。
宁盼也感慨,她真是天底下最善良的领导了。
南蓁装作听不出她的嘲讽,皮笑肉不笑地呵了声。
跟着,她们去了式风。
暑期商场人流量大,不过宁盼走到哪都是VIP,吃饭也不用排队就是了。
在家私房菜馆要了间包房,服务员来送热毛巾。
南蓁问,你们家招牌的养生汤今天有没有?
服务生说帮她问问就退出去了。
宁盼擦了手,毛巾一丢,一副三八样盯着她,“谁要养生呀?”
南蓁不理她的问话,径直开始点菜:“快点吃,我还有事。”
“什么事?”宁盼噘嘴,“我又给你当司机又给你当监工的,你跟我吃顿饭就要溜啊。”
南蓁完全理直气壮:“我可没求你。”
宁盼气结,“好啊你!”
宁盼虽然有点大小姐脾气,但有时候也是孩子气。
南蓁笑了一下,跟宠孩子似的,“乖。”
宁盼:“……”
不一会儿开始上菜。
先前问话的服务生也进来回话说,养生汤还有,是否需要现在上?
南蓁说不用,帮她留一份一会儿打包。
她话都说到这儿了,宁盼也不跟她兜圈子了:“给陈厌送饭?”
她直呼其名,南蓁拿筷子的手指顿了顿。
昨天陈厌晕倒的突然,在场人都有些手忙脚乱,尤其是南蓁。
她这人身上总是带着点艺术的气质,冷清,优雅,对外情绪好像一片空白,仿佛任何人都无法在她这张白纸上留下什么痕迹。除了她自己。
宁盼以前对她有点敌意,因为她还没见过哪个比她更有优越性。
她的优越来自家庭和自身,南蓁又在优越个什么?
结果昨天,陈厌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她慌张的脸,彷徨又紧张的眼神,整个人像只惊弓之鸟,深怕担架上的人有任何异动。
那会儿大家的关注点都在陈厌身上,只有宁盼注意到她的异常。
她从没见过那样的南蓁。
昏迷过去的陈厌,手也始终攥着她。
医护没多问他们的关系,见状把南蓁也推上了车。
任何人只要看见了昨天那一幕,都会发现他们之间绝不简单。
宁盼憋了一晚上,今天甘愿当牛做马,就是为了这个,“你跟陈厌到底是什么关系?”
南蓁看着碗里的菜,一时没说话。
不是她故意不回答,是她也没理清楚他们现在算什么。
姐弟吗?
显然不是。
前任?
他们好像也没确定过关系。
最多,也就算个熟人吧。
可是熟人,不会亲吻。
昨夜病房里,那些模糊落在唇边的辗转与深刻,让南蓁有些缺氧。
她放下筷子,支起太阳穴,呼吸不太自然,“没什么关系。”
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她还胡说。
宁盼说过,南蓁藏不住心思。
如果看不出她在想什么,那说明她没想,一旦她想了,绝对会反应在脸上。
就好像现在。
迷茫,混乱,纠结,还有点不知所措的羞怯与苦涩。
这么多复杂的情绪在她眼里打转,她竟然还说没关系?!
宁盼几乎瞬间想起那天去秘夜接她的车里,“你上次说的,要原谅的人,是不是他?”
南蓁一怔。
‘你说一个人,怎么才能原谅另一个人呢。’……
她都快忘了她问过的这句话。
也是那天被陈厌激的失去理智,她稀里糊涂的。
宁盼的好奇心被她的怔愣勾到顶峰,她恨不得把她脑袋扒开看看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包房里饭菜的香味被冷气沉淀,一点点落到地上。
白瓷的碟子干净如新,南蓁盯着边沿一点不起眼的裂痕,沉默半晌。
半晌后,她轻轻说,“想要被原谅的人,是我。”
-
方力何是下午来的。
没一会就走了。
和柯周维一起。
柯周维以为陈厌住了院会收敛点,但他们连中饭都没吃的忙到现在。
方力何带了点点心来给他们垫肚子,陈厌一口没动。
柯周维真是担心他。他本来就病了,又饿一天,还做了那么多事,这能行吗?
45/66 首页 上一页 43 44 45 46 47 4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