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香未察觉,只笑着道:“也好。蘅大夫人吩咐了,叫奴婢等您吃罢饭,便送您回去歇着。”
“嗯、嗯!”她胡乱点了头,入了席。席上的人她都不大认得,吃完饭后,便跟着藕香匆匆回了北园。
房中已备好热水,丫鬟们上前要给她宽衣,她惊得一下拢紧衣裳,结巴道:“你、你们都出去,我自己洗……”
丫鬟们都退了出去,只有藕香还留着,也要上前给她宽衣。
“你、你也出去!”她慌张后退几步。
藕香笑了笑,收回手:“那奴婢先下去了,小姐有需要,唤我就是。”
“嗯。”阮葵点了头,迈着小步子快速回到屏风里,小心翼翼将衣裳脱了,只着一件鹅黄小衣站去铜镜前。
镜子里,小衣未包裹住的肩颈、锁骨、后背全是淡淡的红痕。
她恍然又想起那一幕,脸腾得烧起来,气冲冲踩进水里,嘀嘀咕咕骂:“死呆子,平日里看着正经,实际就是个不要脸的衣冠禽兽!”
“小姐?您唤我吗?”藕香在外面问。
阮葵慌张没入水中,伸着脖子朝外喊:“没、没!我没什么事,不用进来!”
藕香道:“好。”
阮葵松了口气,快速沐浴完,裹紧寝衣缩回床上,朝外又唤:“藕香,我洗好了,你让她们进来收拾吧。”
门吱呀一声,藕香又带着丫鬟笑着进门,吩咐了人去收拾东西,自己则是去了床边:“小姐可有哪儿不舒服?”
“没、没有。”阮葵赶紧往被子里躲了躲,半张脸都缩在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眸。
藕香笑着将她额边的碎发整理好,轻声道:“蘅大夫人叮嘱了,让您有什么不舒服的,要及时跟奴婢说,好早些去请大夫,免得耽搁了病情。”
“我真的没有哪儿不舒服。”她瓮声答。
“好,那奴婢就放心了。那您睡一会儿?早上起得早,这会儿肯定困了。”
“嗯。”她立即紧闭了双眼,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脑子里反反复复,不是元献的亲吻,便是元献的喘息,不是元献的喘息,就是元献的呢喃轻唤,在她耳旁紧紧缠绕,一声又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帷帐拉开,光照进来,她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睡着过,但头脑一下清醒了。
“小姐,老夫人那边来唤,叫您过去。”
“好,我这就去。”她起身穿鞋,弯腰的瞬间,衣领敞开,露出了里面的痕迹。
藕香一惊,一瞬间脑子里转过好几道弯,有了猜测,默默拿了件高领的衣裳来,伺候她穿上。
老夫人院子外一片肃静,门口守了两个丫鬟,院子里却是空无一人,藕香看过一眼,自觉停下脚步,没往里跟,让阮葵独自一日进了门。
阮葵一眼扫过去,还没瞧清祖母和母亲的脸色,便对上父亲阴沉的目光,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快起来快起来!”老夫人撑着扶手起身,弯身要去扶她,槐灵、玉匣先一步上前,将她扶起来送到老夫人跟前。老夫人拉着她哭,“莫怕莫怕,这事儿不是你的错,祖母都查清楚了,今日便是阎王来了,也冤枉不了你。”
她没弄清楚什么状况,只是恐惧父亲而已,不想,还没答话,母亲又奔了过来,抱着她哭。
一时间,屋子里全是哭声,好一会儿才消停,丫鬟们才几个主子扶着分开,各自回位落座。
蘅大夫人走来,拉着阮葵的手,指着地上的丫鬟问:“葵丫头瞧瞧,这可是晌午叫你去侧边院子的丫鬟。”
“是,就是她,她将我引到堂屋后,有人从后面将我打晕了。”阮葵点头。
蘅大夫人朝老夫人点了点头,老妇人颔首示意,蘅大夫人领会,给了碧玉一个眼神,碧玉便匆匆出了门,没一会儿将阮莲带了进来。
“葵丫头,坐吧。”老夫人吩咐一句。
阮葵抿了抿唇,后退几步落座,这才瞧清了屋里的状况,屋里除了那几个人外,还有唐姨娘、元献。元献坐在她对面,唐姨娘跪在地上,同跪在地上的还有好几个丫鬟婆子,这会儿阮莲也跪在了其中。
老夫人往后一靠,斜睨着地上的人:“说吧,为何要害你姐姐?”
“我、我没有……”阮莲哆哆嗦嗦直起腰背。
老夫人一巴掌拍在扶手上,指着她怒斥:“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敢嘴硬!”
她吓得一抖,又趴回地上,浑身抖得无法再开口。
“我算是管教不了你了,你母亲也管不了你了!”老夫人又往后一靠,闭了嘴。
这是在等锐二爷说话,几个年长的都瞧得出来,阮锐心中自然也清楚。
他上前几步,朝老夫人拜了拜,转头便给了阮莲一巴掌:“你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腌臜手段?你是想毁了你妹妹,毁了整个伯爵府吗!”
阮莲本要仰头跟父亲求情,她平日里也畏惧父亲,可有姨娘在,她多少还敢跟父亲开口,可这会儿捂着红肿的脸,只是哭泣。
“还有你。”阮锐又看向一旁的唐姨娘,“你是如何管教的孩子?将她养成这副恶毒的模样?我伯爵府没有这样的人!从现下起,葳哥儿抱去给夫人照料,你不许再插手!”
唐姨娘一怔,抓住阮锐的衣摆便哭:“二爷!二爷!那可是我十月怀胎命悬一线诞下的孩儿,二爷要我和孩子分开,不如杀了我好了。”
阮锐一把扫开她:“你要死便去死,葳哥儿如何不可能再成为下一个阮莲!”
唐姨娘知晓无望,伏在地上抽泣不停。
阮锐似乎并未听见,未多看她一眼,板着脸又道:“阮莲,拖去祠堂上家法,以后便在祠堂中悔过,没有我的准许,不得踏出祠堂一步。”
阮莲直起腰杆,微微扬了扬下颌:“没关系,只要能毁了阮葵那个贱人就好……”
“啪!”刘夫人突然上前,一耳光摔在阮莲脸上,哭声痛问,“我自问对你、对唐姨娘已算宽厚,也觉着姐妹之间打打闹闹不算什么,可你们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我的葵宝!你们该庆幸上苍庇佑,没叫你们的毒计得逞,否则我今日便是闹得满城风雨,也要将你们母女送进大牢里!”
老夫人朝她招招手:“老二媳妇过来消消气,让婆子拉她去祠堂受罚,十大板,一下都不许少,若有敢包庇的,拖下去一并受罚。槐灵,你去盯着。”
“是。”槐灵应声,叫了几个婆子来捉阮莲。
阮莲被几个婆子架着,仍旧不服气:“是你们,你们偏心,你们欺负我娘,不把我娘当人!”
“不把你娘当人?若是真不把你娘当人,她今儿能穿金戴银地跪在这儿?”老夫人气得连连拍扶手,“这到底是谁,是谁惯的?若是按照规矩,由主母来照看孩子,难道会生出这样的事吗!”
锐二爷一咬牙,低斥一声:“将唐姨娘也拉下去,去跟阮莲一块儿跪祠堂!”
第39章 我就休了他!
阮莲呼吸一紧,再不敢多说什么,任由婆子架着往外走,唐姨娘跟着也被婆子架了出去。
屋里安静了,老夫人叹了口气,瞥阮锐一眼:“此事望你长个教训,如今是还有我在,还能给你们撑着,若今日是你当家做主了,后院闹成这般,还能有什么脸面可言?”
阮锐恭敬一拜:“母亲说得是,儿子记住了。”
“好了,你忙去吧,这里也不需你做什么了。”
“是。”
人走了,老夫人牵着刘夫人的手拍了拍,又笑着道:“好了,消消气,幸好今儿是被献哥儿撞见了,现下也算不得太差,但后续还得处置呢。”
刘夫人点了点头,用帕子按了按眼泪,缓缓坐下。
“这几个犯了事的丫鬟,我便叫人拖下去处置了,这会儿也到了时辰了,祖母和二叔母不如先去用晚膳,我稍后就来。”蘅大夫人走出几步道。
刚说完,地上的丫鬟便哭起来:“夫人!夫人!奴婢未曾害过小姐,奴婢也不知晓情况,是奴婢误信了人传话……”
“祖母、姨母、大嫂子,晌午还多亏了这个小丫鬟,若不是她,我也不会发觉事情有异。”元献上前一步。
阮葵本也想说话,见他说了,又坐回去。
老夫人笑着道:“谁好谁坏,你们嫂子心里有数的,你们就安心随我们去吃饭,不必操心旁的。”
“是,你们两个就安心吃饭去。”蘅大夫人笑着朝他们说完,又微冷着脸朝丫鬟吩咐,“将这几个丫鬟押着一块儿往前面去。”
这回,屋子里更清净了些,老夫人吩咐吃饭,丫鬟们立即前呼后拥着上前伺候,方才那些腌臜事似乎一扫而空、不复存在。
席间不好说话,待用完晚膳,趁休息的间隙,刘夫人将阮葵牵去了里间。
“你……你和表兄今日、今日……”刘夫人犹豫半晌,不知如何开口,又道,“你身上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还好,没哪儿不舒服的。”阮葵低着头,小声道。
刘夫人皱了皱眉,又凑去她耳边低语几句。
她立即红了脸,连连摇头,摇完又点头。
刘夫人看得着急,忍不住低声凶一句:“到底是如何!你和娘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他好像碰了,但、但不疼……”
“好,娘知晓了。”刘夫人摸摸她的脸,“若是有哪儿不舒服的,一定要跟娘说,知晓了吗?尤其若是有胃口不好、嗜睡的症状,千万要跟娘说。”
她云里雾里的,只是连连点头。
刘夫人松了口气:“去吧,出去吧,一会儿还有要事要商谈。”
“什么要事?”阮葵轻声问。
刘夫人有些无奈:“你一会儿就知晓了。”
她们回到了堂屋,蘅大夫人也来了,老夫人招呼她们坐下,抓了把南瓜子边嗑边道:“今儿刚好大家都在,就将婚事商量商量。”
阮葵一惊,这才反应过来,正要开口拒绝,却瞧见几个长辈皆是一副坐定的模样,又想起今日的事,只是心中叹息一声:看来这事儿是板上钉钉了。
“一个月,办得下来吗?”老夫人道。
“有些匆忙,但若实在要办,也能办得下来。”蘅大夫人答,“宴席布置之类的,早前准备过几个姑娘的婚嫁,我心中自是有一套流程,一个月绰绰有余。不好办在,一是喜服头面,这些都是现做的;二是邀请宾客,一些外地的宾客,恐怕来不及邀请。”
老夫人点了点头:“是如此。老二媳妇,你看呢。”
“我也觉着按母亲的意思,一个月内完婚好,至多拖到中秋前几日。外地的宾客,也就是母亲的老家汴州,和我母家扬州,若是要来,时间也够了,就是喜服和头面……”
“喜服凤冠若是赶工,也做得出来,就是没什么时间改了,恐怕做出来会不合葵丫头的意。”蘅大夫人接话。
刘夫人道:“能赶出来就好,不论旁的。”
老夫人努努嘴:“槐灵,将我成亲时戴过的冠拿出来让葵丫头瞧瞧,看看喜不喜欢,若是喜欢,按照我那个做就是。”
“是。”槐灵应声,快步进了里间。
外面继续商讨:“至于喜服,就那几个花样,明儿就让绣娘拿花样子给她看看。”
“是,母亲考量得周到,这样便很好了。”刘夫人道。
槐灵正好将冠拿出来,捧到老夫人跟前,老夫人摆摆手:“拿去,让葵丫头试试。”
“我、我……”她才不想试呢!
“平日大大方方的,今日怎的这样扭捏了?”蘅大夫人笑着将她拉起来,接过冠,往她头上比划,“来,试试。碧玉,拿镜子来,让葵丫头瞧瞧喜不喜欢。”
她看着铜镜里自己脸上的两大团红晕:“我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蘅大夫人将冠又交回槐灵手上,笑着又道:“我瞧这个就挺好的,献哥儿眼都看直了!”
元献一惊,脸红了透,立即垂下头。
屋子里却是都笑起来了,老夫人也是笑着骂:“你啊你,说了几回了,不许这样打趣他们,他们都是面皮儿薄的……”
“好好好,我知错了知错了,可不敢再说了,还是快些商议婚事吧。”蘅大夫人收敛了笑意,接着道,“出嫁自是在府上,但接亲的地方还没有定论。我在城里倒还有一处闲置的宅子,不如给他们用来成亲。”
“不可不可。”刘夫人打断,“这如何好?我知晓你疼爱他们,但不好叫你这个做嫂子的破费。刚好也是要给葵宝办嫁妆的,我便在城中添置一处房产,当是葵宝的嫁妆,给他们用来成亲,成亲后他们也有地方住。”
“姨母。”元献适时起身,拿出袖中的匣子,双手捧起跪在刘夫人跟前,“这是我这些年来攒下的银子,还请姨母收下,用来添置房产,也不必添我的名,还当是妹妹的嫁妆。”
几人皆是愕然,蘅大夫人走近几步,往里瞧了一眼,道:“二婶婶快瞧,这可真是将全部身家都拿出来了,里面一捧铜板呢。”
刘夫人悄自叹息一声:“你的心意我知晓了,可这些银子你还是自己收好,往后成了家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元献却道:“姨母若是不收,我便长跪不起。”
蘅大夫人问:“你得先回答了你姨母,你将这些钱全给了,你和葵丫头往后要如何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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