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你?我手都还没落你身上你就摔了,你当我瞎了?”她咬牙切齿道。
“你不要以为你这般狡辩就能将黑的说成白的,我今儿是不管体面不体面了,我要伯爵府的人来,我们上公堂!”
阮葵揉了揉手腕,歪了歪脖子,露出一个假笑:“好,你说我打你是吧?我今儿就坐实了去!”
“哎!”藕香玉匣察觉不对,立即要上前拦,可已来不及了,阮葵已经一屁股墩儿坐去唐姨妈腰上,撸起袖子要揍她了。
“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拳头硬!”
“小姐小姐!快将她们分开啊!这样是真闹起来了可怎么得了?”藕香边喊边去拉架,可她们只抓住了阮葵的手,根本拉不起来她。
她这会儿已被气昏了头,拉她的手是吧?她还有嘴!
她往一扑,一口咬在唐姨妈的侧腰上。
“啊!!!”一声惨叫划破天际,几层墙外的过路人都禁不住一抖,唐姨妈疼得直仰脖子。
“快!快将她们分开!”藕香又喊。
唐姨妈回过神,也顾不上站起来跑,双手双脚扑腾着赶紧往前爬。
阮葵不甘示弱,两条胳膊被人拉着,跪着也要往前爬去,又一口咬在唐姨妈的大腿上。
“啊!!!”唐姨妈又是一声尖叫,爬得更快了。
可她加速,阮葵也加速,几个在后面的丫鬟追不上,摔趴在地,来不及起身,也在后面爬着追。
一时间,起居室里乱成了一团。
连爬了好几圈,唐姨妈累了,阮葵被人拽得也累了,一个靠着门槛,一个靠着桌腿,这才休战。
她们头发全乱了,藕香没给自己整理,先用手给阮葵梳了梳发,低声劝:“小姐,咱们回屋梳头去吧。少爷走时交待了,若是夫人来找麻烦,让咱们躲进屋里锁了门别出去,等他回来处理,夫人总不能将门砸了……”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我今日就要和这个疯婆子决一死战!”阮葵说着,突然冲出去。
藕香始料未及,未能将她拦住,唐姨妈也是始料未及,抬腿要跑,不想被门槛绊了一下,摔了个狗啃泥。
“夫人快走,我们拦不住少夫人!”藕香赶紧又喊。
唐姨妈顾不得身上的疼,连滚带爬,满身狼狈,头也不回地跑了。
“你不是被我打得起不来了吗?你有本事别跑!”阮葵在后面追。
刚出了门,几个丫鬟赶紧围上来,好说歹说将她劝了回来。
她气还未消,插着腰在原地走来走去,嘴上骂骂咧咧个不停,每一个词儿重复的,最后一拍桌子,怒道:“藕香!收拾东西我们走!”
“这可使不得啊!”丫鬟们齐齐跪了地。
唯有藕香在一旁小声道:“少夫人,这宅子可是您的陪嫁……”
阮葵拍拍脑袋:“我是气糊涂了!给我研墨!我要休了元献那个死东西!让他和他那个死老娘一块儿滚出去!”
“这……”藕香迟疑一会儿,还是上前给她研了磨,“那也得等少爷回来签过字。”
“我等!你们去!将他的东西都给我收拾了扔去门外!等他一回来,签了字马上走!”
“少爷也没什么行李,让府中的丫鬟给他收拾都是多余,等少爷回来让他自己收,也不过一刻钟而已。”
阮葵重重将镇纸一拍,欻欻在纸上落笔。
藕香等她写完了,才劝着她坐下,让人呈了茶水点心来,说陪她一起等着。
傍晚,落日西斜,马车停在门上,元献下了车,刚跨进门槛,荷生便迎了上来。
“可是家里闹起来了?”
“是。”荷生皱着脸,“早上那会儿中院闹起来了,垂花门外面都能听见,听他们说,是夫人去找了少夫人的麻烦,两人吵着吵着就动起手来了。”
“动手了?”元献眉头微紧,倒不算太担心,屋里有丫鬟们劝着,应当也闹不出什么太大的事儿,“她伤到没?”
荷生小心翼翼掀眼:“少夫人咬了夫人两口……”
元献脚步一顿,脑子里转了好几圈才确认自己没听错:“什么?”
“小的也没亲眼瞧见,是听藕香姐姐说的……”
“好,我知晓了,你忙去吧。”元献过了垂花门,往西厢房走。
藕香见他来,行了礼:“少爷,少夫人她……”
“我知晓了,荷生已大致跟我说过了。”元献抬了抬手,跨进房中,左右看了一眼,又朝书房里走。
阮葵正坐在书房的榻上,这会儿西头西斜,从后窗照进来,在她脸上落了一半。
她缓缓抬眸,沉着看他:“将字签了。”
“什么字?”元献走过去,停在她面前。
“休书,我要休了你。”她这会儿气都未散尽,咬牙切齿道。
元献在她身旁坐下:“为何?”
“为何?你不知晓?你那个老子娘今儿又来找我麻烦了!说我不要脸,在闺阁中就勾引你了!”
“这是哪儿来的话?纯属无稽之谈。”元献弯腰,拿了绣鞋给她穿上,“明明是我勾引妹妹。”
她脚腕一抽,踩上鞋子跺了跺脚穿好,气道:“你少给我嬉嬉笑笑,赶快去将字签了,收拾好你的东西,带着你娘一起给我滚出去。”
“走。”元献牵着她的手腕起身。
她抬眼看:“干嘛!我又不是你娘!”
元献松了手,站在她跟前:“我们去后院,我给你讨个公道去。”
“你给我讨公道?等到你回来,黄花菜都凉了。更何况我才不需要你讨公道,我告诉你,我今日差点儿就把你娘气死了,你赶紧去看看她吧!”
“我怕你说不过她,受了委屈。”
“我说不过她?”她猛得站起身,“我说得她都说不出话来了,我还咬了她两口。”
元献垂首,笑吟吟看着她:“真的?妹妹这样厉害?”
她一下愣住,总觉得氛围有些怪怪的。她原本是想好了的,等这呆子回来,她骂他听,她赶人他跪求,她大笑他痛哭,最后,她扬眉吐气将人赶出门,他哭哭啼啼睡大街……但怎么和她想得不一样呢?
“你哪儿伤到没?”元献轻轻将她鬓边的碎发夹去耳后。
她又忘了那一茬,有些得意道:“我才没伤到呢,你娘她伤得不轻,我那两口可是没省着力气。”
“那你手上的伤是哪儿来的?”元献握起她的手,轻轻在她掌心吹了吹,
“噢,没事,在地上爬的时候不小心蹭到的。”
“在地上爬?”元献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当时到底是一番什么情景。
“唉呀、没……”阮葵晃了晃脑袋,一下给自己晃清醒了,“你少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赶紧给我签字去!”
元献将她另一只手也牵住:“我说了,让你跟我一起去书院,你不愿意。”
她急了:“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怪我了?我在屋里待得好好的,她自己莫名其妙跑过来就开始骂我,跟得了疯病一样……”
元献忽然抱住她:“我没有怪你,我只是说,你明日跟我一起去书院吧,眼不见心不烦。”
“我才不去!”她说着说着突然委屈了,“我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你还说你会护着我,你就是个骗子!你给我松开!”
元献捧住她的脸,用指腹将她的眼泪抹去,等着她哭完,牵着她往外走:“走,我去给你寻一个公道。”
她擦着眼泪,扭扭捏捏往前走,嘴上还在反驳:“我才不信你,你和你娘就是一伙的,你们想气死我,吞了我的嫁妆,我告诉你们,你们不会如意的!”
元献任她骂着,已抬步过了穿厅,径直进了正堂中。
唐姨妈早知他回来了,正坐在堂屋里等着。
他松了握住阮葵手腕的手,上前几步,淡淡道:“母亲到底想做什么呢?难道如今这有吃有喝的日子,母亲过不惯?”
“你是被她带坏了!原先多孝顺的一个孩子,如今跟她一眼样有礼数了!你问我想做什么,不如问问她想做什么,先前念着你们刚成亲,她不来请安就罢了,如今这都一个多月了,她还是不将我放在眼里!”唐姨妈指着阮葵就骂。
阮葵也不是吃素的,撸了袖子要上前与她对骂,元献却先开口了。
“母亲以为我们是什么钟鸣鼎食的名门望族吗?请安?请什么安?从前有过这些规矩吗?还是在伯爵府住了几年,母亲真以为自个儿便是人上人了?有请安的功夫,不如出去找几个活干干,总不至于养不起这一大家子人。”
第46章 口水有毒!
“你、你……”唐姨妈指着他,“她不是有嫁妆吗?要我去做什么活?”
“您也知晓这是我妻子的嫁妆,那和您有什么关系呢?如今给您大鱼大肉地伺候着,您还不知足,那您出去一个人住吧。”
“你、你这个不孝子!我今儿就要上公堂告你去,我倒要看看,你这个不孝子以后能有什么前程!”唐姨妈说着便抬步往外去。
可都到了门口了,元献仍旧巍然不动。
“也好,母亲将内院弄得一团糟,我也没什么心思读书了,母亲只管去吧,总归苦日子我也不是没过过,能如何?大不了入狱、吃板子,往后继续当农户去,弄上一亩薄田,到时母亲也没什么空闲想什么请不请安了,地里的野草都够母亲除的。”
唐姨妈一怔,默默将伸出门槛的腿收了回来,沉默两息,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地面,哭天喊地:“老天爷,我命苦啊!养了这样一个不孝的儿子,我还不如一头撞死了算了,都不要拦我……”
“夫人,您往后享福的日子还多着呢,可不能说这样的话咒自个儿,您快起来……诶诶,您别撞!别撞!”几个丫鬟全去拦。
元献从容转身,淡淡看着她:“松手,都不许拦。”
丫鬟一怔,唐姨妈也是一怔,一个不敢再拦了,一个也不敢再去撞了。
“父亲走了这样多年,母亲不容易,如今日子好过了,母亲舍不得父亲独自在那边过苦日子,你们都不用拦了,等母亲走了,我自会让母亲和父亲合葬,以了却了母亲这桩心愿。”
“我、我……”唐姨妈哆哆嗦嗦站直。
元献缓缓走近几步,停在距离她两步的位置,云淡风轻道:“我劝母亲不要跟我耍这种花样,我从来不是五六岁的孩子,今日我言尽于此,母亲以后想出去游玩、喝茶、交际都好,但若是让我发觉母亲又在背后搞些小动作,毁了我来之不易的生活,母亲别想再有好日子过,我说到做到。”
说罢,他牵上阮葵便走,没有回一次眸。
阮葵心情好了,路上偷瞄他好几眼,临进屋时,却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抽出手,先进了卧房里:“你别拉我。”
元献不徐不疾跟上去,在她身旁坐下,摸出袖中的荷包递给她。
“什么?”她看他一眼,打开荷包,瞧见了里头一锭五两的银子,惊讶道,“哪儿来的?”
“前几月,有同窗家中长辈寿宴,请我代笔写了首诗当作寿礼,被长辈夸赞了,这五两算是他谢我的。”
“这样厉害?”阮葵微微侧目,“你每天给人写一首诗,咱们一年都能赚多少钱了?”
元献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徐不疾道:“这样的机会不是日日都有的,也是碰巧。”
“噢。”阮葵有些失望,但看了看荷包里的银子,又振作起来,“行,这样也不错,总比没有好。”
“吃饭没?”元献问。
阮葵瞅他一眼:“没,我今儿气都气饱了。”
“那叫她们送晚膳来吧,天都黑了,吃完也该早些安置了。”
“噢,那你叫呗。”阮葵起身又要起居室走。
元献跟出去,朝外吩咐:“晚膳都备好了吗?送上来吧。”
藕香和玉匣都送了口气,应了一声,将晚膳送了进去。
“妹妹明日跟我一块儿去书院吧。”元献洗了手,拿起筷子。
“如何去?我们能随意这样跟着去?”
元献解释:“我那还有些以前穿过的衣裳,如今已小了,但妹妹穿正合适,妹妹穿上那衣裳扮成男子,我便跟书院的人说是我新来的书童。书院里其他有钱人家的也会带书童,没什么奇怪的。”
“我去干什么呢?”
“书院还挺大的,有休息赏完的地方,钓鱼赏花都行,叫荷生与你一块儿,也有个照应。”
“那、那……”她先前那样拒绝,现下没脸开口答应。
元献心知肚明,便道:“一会儿吃完饭,我将衣裳拿出来你试试。”
“噢,那好吧,我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她端起碗将脸一挡,低声催促,“吃饭吧。”
元献未再提,吃完饭洗漱完,将那件小了的衣裳拿出来,给她穿上。
她配合站好,左转转,右转转。
元献给她系好腰带,往她头上戴了儒巾,满意点头:“这便像了。”
书童们年龄小一些的,也不过十二三岁,长得再白净些,也瞧不出来什么男女。
“真的?”她跑去铜镜边左看看右瞧瞧,“还行,还挺合身。”
“嗯,收起来吧,明日再穿上。”元献走过去,将她腰间的系带又解开。
她总觉得怪怪的,推他一下,转过身去,自己将帽子衣裳脱了往架子上放,嘀咕一句:“我又不是没长手……”
元献未答,悄声靠近,从身后抱住了她。
她惊了好一下,没来得及骂他,便被他掰过脸,堵住了嘴。
41/88 首页 上一页 39 40 41 42 43 4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