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治非只是有些担心,权西野这么久没找上他,没急着问成明昭的一举一动,到底是在做什么?他害怕权西野会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对成明昭使坏。不过说起来这个大小姐也没这个智商,成明昭如果要拿捏她,就像拿捏蚂蚁那样简单。
权西野打了个喷嚏,从楼上走下来。
“你在和谁打电话,我哥吗?”
成明昭为她倒了一杯水,递上去,“是啊,他不放心我一个人。”
“真肉麻啊,”权西野接过水,含了一口到嘴里,脸皱起来,“好冰。我感觉我要感冒了。”
“说起来你们结婚也有几年了吧,又不是新婚夫妇,还这么如胶似漆,蛮怪的。”
她顺势坐在高脚椅上,手机也响了起来,又被迫起身下地,看到来电人,深吸了一口气。
“三更半夜打电话给我干嘛?”
“西野,你前天说、说......”
"说说说说,说什么啊,有屁快放。"
“你说要和我一起吃饭,可是我到了那边,没找到你......”
权西野差点把这茬给忘了,她抚着后颈,“哦,我那天有事来不了,就让人替我去了。”
“是你让边霁来的吗,西野,你和他在一起了吗?”
“关你屁事,我爱叫谁去就叫谁去。”
权西野挂了电话重新走回吧台,把刚才没喝完的冰水一口气灌到肚子里,“真佩服你啊,结婚那么久都没想过离婚吗?”
成明昭笑了笑,拿起那只杯子冲洗,“怎么,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还能是谁,”她托着脸,“薛翎呗,那个二百五,逗都逗不起来,没意思。”
成明昭边擦杯子边回忆,“薛翎,是志安舅舅的儿子吗?上次在妈妈生日宴上那个男生?”
“嗯,”权西野点头,“就是那个,看上去格格不入的,一脸傻样,你们还打了招呼。”
“这个孩子好像很依赖你呢,”成明昭回想起当时的细节,笑了笑,“他一紧张,就看你。”
“什么啊,”权西野站直,“那是因为我从小和他一块儿长大,他没有别的朋友,别人也不稀罕和他玩,他只能巴结我。”
成明昭把杯子放回原位,和她面对面谈起:“说起来,薛翎的妈妈呢,我好像一直没有见过大舅妈?”
对于大伯父一家,权西野了解的也不是很多,“你说我大伯母?她很早就和我大伯父离婚了,我六七岁的时候俩人就离了。”
“那会儿薛翎也六七岁了吧?”
“嗯,他比我小一岁,差不多的年龄。”
“孩子都这么大了,还舍得离吗。”成明昭感叹。
权西野目光一顿,抬眼打量成明昭,调整了一下坐姿,“你不知道?”
成明昭摇摇头,眨眼,“怎么了?”
权西野看她一脸懵懂,成明昭和薛烨结婚的那会儿薛志安夫妇俩早离了百八十年了,她自然不知道。成明昭和薛烨婚后一直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也不关心家族内部的舆论。
这么看来,成明昭确实不像是会搞小动作的人,如果真有心眼子,这件事她不可能从来没听说过。
权西野不知道要不要对她说,但想想这也不算是什么秘闻,稍微打听下都能知道一二,没必要藏着掖着。她说:“薛翎不是我大伯母生的。”
说的太绝对了,她马上补充:“似乎不是我大伯母的孩子,俩人结婚很多年都没动静,薛翎是我五六岁那年突然出现的。”
成明昭睁大眼睛,露出诧异的神情,压低声音猜疑:“那......你的意思是,这个孩子是志安舅舅和外面的女人......”
权西野捂住她的口,意识到自己现在不在家里,咽了咽唾沫:“总之,正如你说的,如果真是我大伯母的孩子,这婚离得不会那么干脆,只能猜是别的原因了,当然,我们私下随便说说就算了,没凭没据的,不能当真了。在这之前,我没听说过薛翎的存在,只能这么猜测了。”
还有传闻说薛志安患有男疾,所以要不了孩子,薛翎是买来的,或者什么别的不可见人的手段生出来的。不过这些都太扯了,上升到污蔑和攻击了,权西野没说,也不想让这种编造出来故意丑化人的谣言流传太广,毕竟不管薛志安做了什么,到底还是薛家人,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必要帮衬外人来妖魔化自己人。
如今,她也把成明昭当作了是自家人,才愿意这么说。虽然父亲教导过她不要接触薛鸿云一家,但说白了,根本是想让她远离薛鸿云罢了。薛鸿云一家,除了她自己,就一个儿子薛烨,一个儿媳成明昭。
薛烨是她哥,她熟,小时候也一起玩过,人嘛闷不吭声的,最怕的就是她大姑,文文弱弱的,感觉没主见得很,想不通他有什么颠倒乾坤的能力?
再一个就是她的嫂嫂,眼前这个女人。原以为是薛鸿云处心积虑挑选的得意人才,毕竟门第响亮。这几年相处下来,尤其是这段时间,她彻底对成明昭改观了,打从心底改观了。
成明昭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纯良的大姐姐,懂得照顾人,行为举止都很得体,分明就是个家教良好的千金。
权西野不打算再在成明昭身上耗费功夫了,毕竟从起疑到现在,都没挖掘出什么值得警惕的东西,成明昭对她们家、对薛家,根本没有半点威胁。
至于早前接的那通诡异来电,她只当是有人在恶作剧,故意挑拨。
“你说的对,这种消息都靠口口相传,中间也许添油加醋了什么也说不定。”成明昭赞同她的话,并没有深究。
权西野点头,沉默半晌,又开口:“娜娜,谢谢你啊。”
“嗯?”成明昭疑惑地看她,“怎么突然这么说。”
权西野松了口气,靠在吧台上,“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我妈妈这么激动,都是因为你提出的建议。包括这次住在你家,我感觉妈妈变活泼了好多,话也变多了,她平常在家不是这样的,她很少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情绪,一直都在照顾别人。所以我很感谢你。”
成明昭笑了笑,“我也没做什么,一切都是舅妈自己的努力,是舅妈自己帮助了自己。”
权西野回头看她,“无论如何,你都帮了大忙。如果你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提,我也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好啊,以后我要买什么东西,就让你帮忙参谋参谋,你们年轻人的眼光和审美更好一些。”
权西野勾了勾嘴角。
成明昭牵住她的手,“西野,这段时间,你和舅妈想怎么放松就这么放松,不用客气。不过我想知道,你想好之后要怎么面对二舅舅了吗?”
说实在的,她没有想好。想起薛长明,权西野就觉得头疼。她不恨父亲,虽然因为那巴掌短暂地恨了一下,但其实,在薛长明道歉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原谅了。
只不过,经此一回,她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无所顾虑仰仗爸爸,她做不到了。原谅是建立在这些年亲情的基础上,父亲对她的好她都看得见,感受得到,所以心先替她原谅了。不能再信任是因为她的理智,理智告诉她,父亲变了,和脑海里的形象不一样了。
她得花时间重新认识父亲,至于能不能接受,不知道,走一步再看一步吧。
元旦节那天,为了庆祝新的一年来临,权韶念问成明昭家里有没有文房四宝,如果没有,她就开车去唐人街看看。巧的是成明昭正好有,权西野问她要干嘛,见母亲兴冲冲地拿着笔墨到书桌前,在红色的纸上挥毫写下了大大的“福”。
成明昭凑上去看,惊呼:“舅妈,你会书法呀,写得真好。”
“忘得差不多了,”权韶念笑,“这不正好新年了吗,之前在家,一直都是我写对联。”
权西野拿起来认真观赏,“写的真好啊,诶,妈妈,你什么时候写过对联,我怎么不知道?”
权韶念放下毛笔,“不是我和你还有爸爸的那个家,是姥姥家。”
薛长明在国外呆久了,没有过中式新年的习惯,她也没有发挥的余地。
午饭后,成明昭开车去最近的书店买来了写对联用的大红纸。权韶念负责写,她和权西野负责站在大门外贴,一个人刷米浆,一个人贴上去。
等家里的门窗都贴完,权韶念招呼她们来,说要教她们书法。权西野没接触过这个,墨水搞了一手,难得直挠额头,又把墨搞了一脸,权韶念帮她抹掉,自己也沾了一手,两人像只打翻墨水的猫。
她拿起宣纸,上面的字虽然歪歪扭扭,但好歹能认出是个汉字。权西野很满意,给母亲看,见母亲站在成明昭身旁,不吝夸赞:"娜娜,你是第一次写吗,写得很好啊。"
权西野不信,凑过去瞧,竟然和电视里的书法大师一样,一笔一划如有神韵。
“你不会在中国考了什么书法证书吧?”
成娜搁下毛病,谦逊地笑笑:“这个倒是没有,我早之前在国内读书,上过书法课,所以有些了解。”
“娜娜真是一个全能的孩子,不仅会体育运动,琴棋书画也在行,你的爸妈肯定很骄傲,有个这么有才的女儿。”权韶念看着她,满眼欣赏。
“哎呀,”权西野挤过去,“这不公平啊,挑的都是成娜会的,能不能挑点我会的?”
权韶念和成娜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傍晚,三人在厨房分工明确,三个人都在洗菜备菜。做饭不是成明昭的擅长的领域,也不是权西野擅长的领域,同样不是权韶念擅长的领域。她们十指不沾阳春水,家里都有专门负责做饭的阿姨,平常很少下厨。
权韶念站在水槽前,洗着洗着忽然退到一边尖叫起来,“啊呀!怎么地上都是水啊!”
成明昭和权韶念放下手里的活赶过去,果真见地上溢出一大滩水。
权韶念扶着腰,也没遇到过这个情况,“会不会是哪里漏水了?”
成明昭上去打开水槽下的小门,“水槽漏水了。”
“这怎么办?今天是元旦,维修工上班吗?要不然我打个电话好了。”
权韶念准备打电话,成明昭已经把半个身子钻进去了,权西野大叫:"你别啊,里面很脏的。"
“西野,你去杂货间帮我把工具箱拿来。”成明昭往外挥挥手。
“啊?”权西野没搞懂,“你要自己修吗?”
“外面在下雪,等维修工的话,”成明昭钻出来,“那我们可有得折腾了,都是些小问题。”
权西野绕过那滩水,往杂物间跑,很快提来了工具箱。
成明昭打着手电,半个身子探进去,是水槽底部裂了几道缝隙,水是从缝隙里漏出来的。她清理干净边缘,拿密封胶打了一圈,等它干了,又钻出来打开水阀,终于不再往下滴水。
修好水槽,她们火速擦干了地板,继续做饭。虽然三人都不会做饭,但不妨碍她们一个人端着手机放教程,一个人掌勺,一个人递菜,有条不紊地完成了晚餐的制作。
菜上桌,成明昭打开酒柜,问另外俩人,“你们想来点酒吗?”
权西野举手,“我要!”
权韶念不大会饮酒,“那我来一点点吧。”
外面寒风呼啸,大雪纷飞。屋里三人围坐在桌前,一旁是燃烧得正旺的壁炉,桌上是热气腾腾的菜。
成明昭开了酒,大家举杯,“新年快乐!”
权西野夹了块自己炒的菜,惊喜地睁大眼,“没想到我这么有做饭天赋。”
酒过三巡,权西野的脸红了,还拉着成明昭划拳,输了直接操起酒瓶对嘴喝。
权韶念单手撑着下巴,也有些醉意,她拍拍女儿的肩膀,“少喝点。”
权西野把酒杯掷在桌面上,质问成明昭:“喂!你为什么还会修水管啊?”
成明昭喝了一口酒,看她,清了清嗓子问:“你知道人和动物的区别是什么吗?”
权西野脸颊红得厉害,思考不了问题,“是什么?”
成明昭勾勾手,权西野慢吞吞地靠过去。她一字一句告诉她:“人会用工具。”
权西野呆了呆,恍然大悟,“好啊成娜,你敢骂我!”
她起身作势要去打成明昭,结果没站稳,软绵绵地躺倒在她身上,嘴里还在叽里咕噜地埋怨:“为什么那么完美啊,你这个女人,没有一点破绽吗......”
成明昭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权西野翻过脸看她,“是不是故意装的这么完美的?”
成明昭拿起桌上的酒瓶,慢慢喝完了剩下的酒。她的脸一点也不见红,意识也很清晰,嘴唇因为沾了点液体而变得亮晶晶的。
成明昭微微低头看她,“西野,你是迷恋上我了吗?”
她怀里暖洋洋又香喷喷的,带着点小麦酒的味道。权西野感觉脑袋晕乎乎的,不知道是因为喝醉了还是什么原因,没法直视这个人的眼睛。
要是她是清醒的,一定会跳起来反驳,才没有,成娜你怎么这么自恋,况且她又不是男人,怎么会迷恋她呢?
话说回来,男人眼里的成明昭,是不是和现在她眼里的成明昭一样?
成明昭的手抚摸在她额头上,柔软,又带着点温热的潮湿。眼中水光粼粼,语调绵软而缱绻,说什么都好像在说情话。
权西野只能闭上眼,不再看她。
是的,她被她迷住了,完全。
第73章 恶魔
一月底,权西野和母亲告别成明昭,回到了家。薛长明在家等候多时,迫不及待地迎了出去,帮母女俩拎行李,嘴上也不闲着,一会儿问路上累不累,一会儿问渴不渴饿不饿。
舟车劳顿,权西野送母亲回房休息。她合上门,转身撞见父亲。薛长明局促地站在原地,搓着手不知该如何开口。权西野环顾四周,家里搞起了农历春节的派头,窗上贴着一枚大大的双喜,中不中,洋不洋的,看了让人觉得好笑。
薛长明从兜里摸出一个红包,走上去递给她,“新的一年,爸爸包红包给你。”见她没有动作,他把那枚红包塞进她的口袋。
“新的一年,健健康康,心想事成。”
他想摸摸女儿的脸,但被权西野躲开。她抚着胳膊望向窗外,什么话也没说。薛长明默默收回手,踌躇片刻开口:“小野,爸爸不会再让你去见那个边霁了,原谅爸爸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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