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殿里静谧地只剩下他们的脚步声，忽然，慕怜觉得有一阵风吹过。她转过身去看顾晚，“师弟，你有没有觉得刮风了啊？”
位于地下，沉睡千年的宫殿，怎么会有风？
顾晚凝神，忽而一道灵力朝着石柱打去，慕怜只听得“哎呦”一声，身后活生生摔出一个人影。
她往顾晚身边一蹿，这些魔修怎么老爱背后搞偷袭。
“笛子！”慕怜大喜，“他身上有笛子！”
那道身影摔在地上，顾晚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一指灵力打入他的穴位，瞬间没了挣扎的迹象。
慕怜上前，一脚将那笛子跺碎了。虽说魔修在这个世界里不能算做人，但头一次见顾晚开杀戒，慕怜还是有些心悸。
顾晚没有用剑，他知道慕怜从前下山修炼不过是离得远远的，等着别人打打杀杀结束，她再象征性的拿着剑砍砍旁边的花草。
如果用剑杀了这个魔修，会流出很多的血，她或许会害怕。
她很碍事，但师尊要他保护好慕怜，顾晚看了一眼，她脸上白了些，好在还有血色。
顾晚摸着那道灵力在石柱上留下的痕迹，手指突然用力，那坚硬的石头生生陷了下去。
大殿严丝合缝的雪白石板轰然塌陷，慕怜凑过去看了一眼，险些恐高了。
“这应该就是赵掌门所说的寒潭了。”顾晚道，“我们下去。”
慕怜往后退了半步，“这有多高啊，摔下去，会死吧……”她是造了什么孽，玩完密室逃脱又玩真实版跳楼。
“下面有水，不会死的。”顾晚眉头微皱，“不知道这里还有没有魔修埋伏，你若是想留在上面……”
“不不不！”听到还有魔修埋伏的慕怜连忙表示，“我和你一起下去，师弟，我不会抛下你一个人的。”
她的神色有些慌张，顾晚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好，你若是害怕就抓住我的手。”
慕怜一秒钟都没有多想，牵住了顾晚，却没发觉他眼中有不明的笑意。
坠空的失重感使得心脏都缩紧了，慕怜听到自己的尖叫，随即是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抱住了顾晚半个胳膊。
大约过了几个呼吸，两人坠落的速度慢了下来，慕怜这才敢睁开眼睛，幽深的潭水像人的眼睛泛着涟漪。
顾晚捏了个诀，带着慕怜缓缓降落在寒潭之中。
令慕怜诧异的是，这方潭水并不深。起初她还有些害怕，拽着顾晚不松手，待站定了才发现，潭水才没过膝盖。
“这么浅？”慕怜伸手触及潭面，却没有看到自己的倒影，只隐隐约约有花朵模样的图形。果然还是有古怪，绝不是普通的水。
顾晚在潭底搜寻着，不一会儿，踩到一块凸起的石头。
“是阵眼。”
慕怜闻声赶来，“只要注入灵力启动阵法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好像有些太简单了，她凝神想了想，原书就是本无脑文，还指望有什么复杂设定呢，方才和顾晚一起，启动了阵法。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没有动静，两人四目相对，不知所谓。
忽而一声巨响，头顶的石板合上了。慕怜呆呆地看着，“这不会是个陷阱吧？”她不该说原书是弱智文的。
光线瞬间暗了下来，顾晚道：“赵掌门给的图不会有错，这里应该还有别的出口。”
流水潺潺，既然水在流动，就必然与其他空间相连。
慕怜心里这才好受一点，打起精神来，“那我们就快点找到出口出去吧！”
微弱的光线下，少女的面容模糊，顾晚却好像清楚看到了她脸上强撑起来的那点笑容。
“好。”他的手按在胸口，试图压下某种悸动。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慕怜颓废地坐在潭边仅有的一小块空地上，拧着裙角的水。
水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着。
“都是石头，根本没有路。”慕怜叹气，心里隐隐约约感觉有些不妙，“师尊应该能找到我们吧？”
顾晚也放弃了寻找机关，坐在慕怜身旁，裤脚还滴着水。
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暗无天日，不知从哪个缝隙透出几丝光线，斜斜地照到水面上。
吹笛子的魔修已经搞定了，大阵却没有启动，慕怜只能寄希望于萧纵会尽快找到他们。
在这么深的地底，她有一种永远也逃不出去的感觉。
“师弟，你害怕吗？”
顾晚手心燃起火焰，替慕怜烤干裙子，橘红的暖光照亮了他半个侧脸，“怕什么？”
慕怜缩着身子，因寒冷和疲倦而声音发颤，“怕死啊，人都会怕死，你不害怕吗？”
顾晚摇摇头，对上慕怜不信任的眼神，“我们会出去的。”
慕怜点头，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相信这话，闭上眼睛恢复元气。
顾晚看着寒潭水面上，自己那团漆黑的倒影，眸光冷厉。
第35章 新笛旧曲 冥河一曲，群魔乱舞
慕怜睡着了, 睡得很香，也很不成样子。
顾晚一面佩服在这样的环境下慕怜也能睡死过去，一面轻轻挪动着麻木的左胳膊。
慕怜靠在他身上, 因为寒冷而紧紧抱住了热源, 两只手不安分地往他衣袍里钻。手指像冰块划过，顾晚身体一僵，腾出还能活动的右手抓住了那不安分的寒冰。
他手心很暖，慕怜那双作乱的手停了下来, 反握住形状奇怪的暖宝宝。
她很怕冷，在没有阳光的暗室里像朵霜打的花。慕怜隐约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孤儿院冷冰冰的小房子里，朝北的窗户，常年透不进光。阴雨天的时候, 霉味从各个角落传出来, 像腐朽的木窗台气味。
某一年冬天, 下了很大的雪，她冻得哆哆嗦嗦。年轻漂亮的实习女老师笑着把一个暖宝宝放到她手里, 很热，在棉服口袋里, 暖了一整天。
第二天，暖宝宝已经凉透了。慕怜有些失望, 要是能一直热着就好了, 冬天还很长呢。
顾晚感觉到手掌被握得更紧了些, 微凉的指尖在他手心划过, 留下酥麻的痒意, 心头像有一根羽毛在挠。
微微颤动的睫毛暴露了主人内心的慌乱，顾晚有些害怕心跳得太快，会惊醒身上沉睡着的女孩。他没有撒谎, 他从不害怕死，只是害怕孤零零地死去。
像芸娘沉在湖底那般，窒息，刺骨，被心爱之人背叛，多年的等待化为泡影。
顾晚缓缓闭上眼，背靠在坚硬的石头上，他想有个家。即便师尊认为他性情顽劣、不堪受教，在天虞，他尚且还有容身之所。
祝余师姐会在他受伤之后，为他煎一碗药，很苦，他却甘之如饴。从前的画面一幕幕在脑海里掠过，最终停留在心魔狱，他所见到的那个画面。
顾晚睁开眼睛，情绪似寒潭般流淌，心头满是嘀嗒嘀嗒的水声。他的目光停留在慕怜的唇上，心跳漏了一拍。
来招摇山之前，师姐说，慕怜很喜欢他。许郡那个漆黑的夜里，慕怜问，他是不是讨厌她。
他没有说话，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他却无法言之于口。面对慕怜，他总是有自己也搞不明白的别扭。
慕怜在顾晚胳膊上蹭了蹭，猛地咬住了。顾晚僵硬着低下头去，慕怜似乎对到嘴的鲜肉不太满意，两排皓齿磨了磨，随即松开了。
顾晚如释重负，将所剩不多的灵力悄悄渡给慕怜。细微的光芒在手心之间传递，他看着纤细手腕上那只缠枝镯，眸中有星星点点的光。
*
慕怜是被一阵巨大的声响吵醒的。她还没看见是个什么场景，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捂住了眼睛。
“刺眼。”顾晚的话一向简略，慕怜微微睁开眼睛，感受到白茫茫的亮光。
萧纵劈开大殿地砖所见到的，正是这幅画面。他素来最宠爱的弟子靠在他最不喜的弟子肩上，举止亲昵。
顾晚的手还挡在卿卿眼睛前，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师尊！”终于适应了光亮的慕怜猛地抬头看，“你们终于来了！”
萧纵心里软了半截，卿卿何时吃过这种苦头，在冰冷的寒潭边困了整整一夜。想到这里，他看顾晚的眼色又锐利了几分，“你是怎么保护的师姐？”
“师尊。”慕怜忙着打圆场，“你见到赵掌门了吗？我和师弟找到他们，把他们救了出来。赵掌门说这里是上古大阵的阵眼，只要启动阵法我们就能出去了。”
祝余握住慕怜的手，轻轻笑道，“大师兄已经去接应赵掌门了，卿卿，你们可还好吗？寒潭幽冷 ，你……”
她眼神停留在慕怜红润的脸上，怎么看也不像是灵力耗尽的样子，反倒是顾晚，唇上有些苍白。
冷么？慕怜记得一开始是有些，后来她抓了个巨型暖宝宝就好多了。
不过这野草都没一根的地方，哪里来的暖宝宝，她偏过头，看向顾晚。只见他眼神有些躲闪，刻意避开了那道炽热的目光。
不会吧！慕怜倒吸一口凉气，她不会睡着之后吃男主豆腐了吧？可以顾晚的性子，还不早把她叫醒了。
慕怜只当自己在做梦，“师尊，为何我们启动了阵法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萧纵身后站着约莫十几个修士，不单单是天虞的，还有长生宗和升天门几个修为不浅的年轻人。
他招招手，姚光在队伍最后天，手里拎着个黑色的人型生物，“师尊。”
萧纵点头，像拎小鸡仔一样提溜着那人，“上古猎魔阵已经数百年未有人开启过，恐怕很少有人知道此阵需要魔血来激活阵眼。”
“魔血？”慕怜惊呼，萧纵手上提着的就是魔族？看上去好像跟那些魔修也没什么区别。
萧纵手里拿着一柄利刃，像杀鸡一样割破了那名魔族的喉咙，还不忘给在场的后辈做一些科普，“魔血比之人血，颜色更深，不是鲜红色，而是暗红色。”
慕怜皱着脸，往后退了一步。萧纵道：“身为修士，不能害怕见血，你们若是不割破魔族的喉咙，终有一日，他们的匕首会架上你的脖子。”
暗红的血涌出，滴入巨大裂缝下的寒潭，清澈的潭水瞬间染上了色彩。
与此同时，大殿似乎也在隐隐晃动，应该是什么上古猎魔阵启动的先兆。
“师尊，我带着太华宗道友回来了。”杜衡扶着一个虚弱的太华宗修士，身后跟着俞修明一行人，一身白衣还是挺拔齐整，如同之前无数次那样，完成了师尊的吩咐。
萧纵朝他满意的点点头，又号令众人，“即刻撤退，猎魔阵已经启动，这里便是赤炎的葬身之地。”
赤炎这个名字，慕怜记得赵掌门曾经提过，再看萧纵说的此人时咬牙切齿的劲，便能猜得出来是个难缠的狠角色。
赵峰已然恢复了些，惊道：“赤炎在魔狱中？”
萧纵点头，“十八年前我与他交过手，他的气息我不会认错。”
几十人撤退至殿外的空旷地带，此时连地面都有些摇晃。慕怜不知道上古猎魔阵有多大的阵仗，看这架势杀一个大魔应该还是可行的。
萧纵结印，准备护送众人离开。忽然间阵阵妖风掠过，吹得慕怜眼睛都睁不开。有人大喊，“怨灵！”
这一声逼得慕怜强行睁开了眼，顿时又两眼一黑。乌压压的不明阿飘从四面八方涌来，像饿狼扑食般发出令人作呕的诡异笑声。
笑的比哭还难听。
“列阵，将中毒的道友围在中间。”萧纵目光凌厉，长剑如同寒光，斩杀一切。
众人瞬间有了主心骨，围成一个圈。慕怜想往顾晚那边去，却被祝余拉到身后，“卿卿，你躲在我后面。”
慕怜心里一喜，跟在女主后面好啊，女主光环大大的，肯定能罩住她。神女爱世人，慕怜爱神女。
顾晚余光瞥见慕怜那边的情形，看到祝余朝他投来的一个安慰性质的笑，心里方才安定些。炎狱像一道火焰燃起，将怨灵撕扯成碎片。
灰烬像黄沙一下簌簌往下掉，饶是慕怜再迟钝，也明白那阵法有问题了。这所谓的猎魔阵，该不是专门用来猎修士的吧。
赵峰大喊：“有人改动了阵法！”
遮天蔽日的黑影里，萧纵的霜寒和顾晚的炎狱如同两条游龙，硬生生杀出一道裂缝来。
“赤炎，小人！”萧纵眉头紧锁，反手活活捏爆了一只怨灵。
慕怜看得心惊肉跳，她这师尊，够暴力的。顾晚师承他门下，也不遑多让，像砍白菜一样，刀刀见血。
怨灵已被杀去大半，剩下一地黑灰。慕怜踩在上面，难受得紧。
忽而不知从哪里飘出一道声音，“萧长老，好久不见，上次你我相会时，你还不过是个小弟子呢。”
那人似老友重逢般感慨着，“弹指一挥间，你的小徒弟都这么大了。”
萧纵脸上黑的像块铁，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赤炎！”
那声音低了些，“你我之间，旧事太多，今日匆匆一聚，来不及慢慢叙旧了。不知令姐可还安好？”
22/47 首页 上一页 20 21 22 23 24 25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