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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高三毕业生如何与创世神互教做人——AstronautEtc【完结】

时间:2025-02-04 14:36:14  作者:AstronautEtc【完结】
  安德鲁想了想,说可以这样认为。你感受到它里面的喜悦了吗?
  兰阿否认了。在安德鲁意料之中。
  兰阿没在这个词上深究,安德鲁有一丝隐秘的放松。她对悲伤、痛苦、难过、哀恸这些词汇应付自如,也可以堆砌同义词和诗句来解释幸福、喜悦、愉快、欢乐。但在一个谦逊赤忱的天才学生面前,教起后者,安德鲁会暗暗气短。
  无论从情感还是知识的教导,他都更需要一个对事物充满热情和真诚的老师。
  考不及格的教考0分的,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兰阿问:“如果你在这里完成了你想做的一切,你会喜悦吗?”
  她想做的,是这里的人不敢想象的一切。
  安德鲁抿了一口浆果茶,说:“我不知道。”
  侍者为兰阿准备的瓷壶里只有清水,兰阿向安德鲁的瓷壶里兑了小半壶进去。
  安德鲁一边看眉头一边越皱越紧:“都淡得没味儿了,还喝个屁。”
  她用汉语,兰阿没有反应,看上去一个字都没听懂的样子,也似乎没有看见她一边抱怨,一边用兰阿给她新兑好的茶水冲淡了瓷杯里剩下的茶液。
  兰阿去了楼上,安德鲁以为他和之前一样去取手稿了,于是在等待的时候放下了汉字的笔记,拿起法阵的继续钻研。
  结果兰阿递给她一只羽毛书签,漆黑的、不反射一点光线的羽毛,被他用蜡一样的透明材料封好,精致得可以拿给她的世界里的文具爱好者收藏。
  兰阿一直维持着递给她的姿势没有说话,终于看向安德鲁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她一直在看着自己。
  揶揄都在她自下而上的目光里面了。
  这个人,很坏。
  安德鲁在这之前问兰阿要过他一片羽毛做书签,只是一句玩笑,兰阿没有理她。
  安德鲁接过那只书签,抑制不住嘴角上扬,占了便宜还卖乖。
  一只平平无奇的书签没有什么值得洋洋得意的,他用羽毛给安德鲁做书签的时候当然不会不知道。
  安德鲁神情和语气都非常夸张,笑意从眼睛里飞出来:“万分感谢。兰阿大人,您太让我受宠若惊了。”
  “是喜悦吗?”
  安德鲁笑了笑:“是。”
  兰阿看着她,很平静。
  “不相信吗?可我表现得这样明显了。而且我不是答应过你,尽量不骗你吗。”安德鲁注意到他没有说话,抬头看向他,眨了眨眼睛。
  骗子。
  “是幸福吗?”前几天才教的词语。
  安德鲁的手指细数过那只丰满的羽毛上,一条条分明的纹路,“我不知道呀。”
  是不知道是不是幸福,还是不知道什么是幸福。
  兰阿偶尔觉得安德鲁很近,大部分时候觉得远。
  至于他和安德鲁,他不通过自己的情感评判关系,而是借鉴观察过的身边每一个人的情感来评判关系。即使不正确,也具有普适性。人与人之间,本来也没有什么正确。
  尽管兰阿救过安德鲁很多次,也被她救了很多次;尽管他和安德鲁是彼此唯一的同伴,是唯一清楚对方计划的人,但兰阿和安德鲁的关系并不怎样。或者说并不像其它人以为的那样近。甚至并没有够格到理所应当地去“为对方做什么”。
  兰阿一生都这样认为。哪怕安德鲁敢舍命,他则是真的丢了命。他一生都一直这样认为。
  创世神的精神领域是坚不可破,然第一道防线开始溃败的时候,剩下的土崩瓦解就将快得如在电光火石间。
  安德鲁几乎能听见心里那个声音问自己。
  你觉得喜悦吗?
  你觉得幸福吗?
  安德鲁于是也在心里说,是。
第56章 “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半跪着的安德鲁闭上双眼,地上的图阵闪烁的轮廓一步步完整,等她猛地睁眼,地上若隐若现近似圆形的法阵光芒暴涨,黑芒所到之处,皆是法阵所在。
  “”少年神经质地啃噬着指甲,好像她的手指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边死死地盯着安德鲁,在每一个都至关重要的疑问里挑了一个最要紧的:“父神给了你什么?”
  黑芒漂亮的金色尾端也彻底飘散的时候,安德鲁终于发出一声满意的喟叹。她有一段时间没有复习,但是这次的模拟很成功。
  安德鲁上下看了埃洛塔两眼,答非所问地评价:“现在的你终于有点以前的样子了。”
  紧接着下一个,是安德鲁法阵上的神符。
  “我是父神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父神都没有教过我神符的使用。”
  埃洛塔抖着嗓音自言自语,她的嘴唇红得像血,安德鲁仔细看发现是她把手指啃烂了,血顺着手指倒流,没进指缝。
  “父神替你医了好眼睛,对吗?”埃洛塔脸色发白,血丝却已经爬上眼白,咬肌时不时地抽动着。
  安德鲁握住埃洛塔的手腕,她没有甩开,反手拽住安德鲁,咬着牙问她怎么现在还不离开。
  安德鲁嘴角抽了抽,简直没话说。
  虽然也倒不是她善心大发,而是埃洛塔这个神经病好不容易从圣水池底回来病情好转,安德鲁怕她再次暴走。然而她这种令人担忧的精神状态让安德鲁感到害怕。
  这是可以说的吗?创世神知道了怎么办?发起疯来不讲章法。
  安德鲁嫌弃地把她甩开。她不懂埃洛塔,也不喜欢她这幅样子。她是刻薄寡情的人,一辈子都学不会为他人而活。
  安德鲁用法术替埃洛塔“清醒”了一下,物理意义上让她冷静下来。
  所谓天时地利人和。
  “时候,地点,人。我还需要一个好时候。”
  法术余韵让埃洛塔腿软坐在地上,不得不慢慢地喘息。她用气音笑了一下,仰着脸看安德鲁,眼光里流转着令人心动难耐的神采,安德鲁评价为“猫一样的目光”。
  “我亲爱的小异教徒,你相信吗,你是唯一一个见过父神,却一点也不眷恋、不爱父神的人。”
  “最让人不可置信的是,你对我们的不可置信。”
  “我也享受花,也享受草,也享受山峰,也享受流水和森林。这些都来自于神,那么我爱的一切都是神的作品,都来自于神,都是神的一部分,我怎样狂热地去爱神,又有什么值得奇怪呢?正相反,不爱神的人,才值得质疑。”
  祂创造,祂拯救。
  祂不是希望本身,希望由祂播撒。希望由祂创造。
  祂是造物主,是一切美的源头。
  祂是不可逼视的光明。肃穆、尊贵、洁白、崇高。
  美且不朽。
  永不磨灭,万古长青。
  祂闭目靠在椅背上,散着头发,不经雕琢却惊心动魄,壮丽得令人感到震撼敬畏。
  安德鲁走进神宫,少有地直视神。
  祂仰着头,清晰的下颌线蕴着一种深沉的诱惑。
  额头到鼻骨,再到下颚的线条倾斜。“峨峨欲倾欹”。
  祂的手搁在椅子上,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抹去指甲上的黑色。
  在安德鲁移开目光之前,祂启唇喃喃。
  “ 鲁比?”
  鲁比是谁?
  安德鲁脑内一个激灵,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在一瞬间所有线索的都在她面前拼凑出的框图全部展开,转眼即逝。
  她小看了幻雾之森,幻境里的她一定说了一些她在幻境外没有说过的话。
  她会唱一首叫鲁比的英文歌,歌词里也不断出现鲁比。这是她有的唯一一次关于鲁比这个名字的记忆。
  英语跟这个世界的任何一种语言的发音方式都不相同,没有雷同的可能,创世神能念出这个名字,这个世界能出现这个名字,只能是来源于她嘴里。
  幻境里的的安德鲁,有她的记忆,对创世神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暴露了什么,她全部都不知道。她成功地在自己营建的幻境里,把创世神折磨得不轻,但似乎也付出了点代价——不知道给自己埋了什么隐患。
  安德鲁礼貌性地主动询问:“你要去床上休息吗?”
  祂看过来的时候,安德鲁却低下了目光。
  那双鎏金目无感无情时已经荡魂摄魄,祂去幻境一遭,回来后安德鲁就更不敢与祂对视。
  “愿意陪我吗?请背诗给我听吧。”
  任何一个听的人都不会有拒绝的念头,以至于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意识到这句话其实是祈使的句式。
  在神面前感到渺小,因为天堑般的差距而产生臣服与顺从的欲望,是很平常的。人能想到的唯一抵抗可能是让自己的跪拜不那么狼狈和痴态毕露。这种欲望在这一刻是如此的强烈,上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
  祂从幻雾之森回来之后,安德鲁每接触祂一次,都要清楚认识一次:神的确不一样了。哪怕她早就心知肚明,但每一次异样出现的时候,安德鲁的脑海里依旧忍不住浮现这个认知。
  安德鲁对神的欲望,折射到她黑色的□□里被吸收吞噬,只能转化为成倍成倍的抗拒和反叛。
  好在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安德鲁站在一旁。神背靠着床头,说她可以坐在床边。
  神在床上靠近安德鲁一侧的位置,她一坐下,近到神能清楚地看见她的侧脸。
  安德鲁捏着之前在神宫教学用的稿纸,泰然地坐到床边。至于她内心有没有表现的这样坦然自若,就无人得知了。
  从《春夜喜雨》到《登岳阳楼》,从《早发白帝城》到《蜀道难》,安德鲁几乎一直在脱稿。她手里只有几首诗的厚厚一沓的稿纸,本来就是免她无所适从的道具。
  “沅水通波接武冈,送君不觉有离伤。”
  安德鲁想到哪背到哪,床上的神没有一点要睡着的意思。安德鲁不以为然,身为锡大的录取生,她有自信能一直背到创世神睡过去。
  更大的原因是,由于信息差,现在的情况她无从下手,最好以不变应万变。
  “青山一道同风雨,明月何曾是两乡。”
  安德鲁准备接着背下一首的时候,创世神打断了她。
  “ 青山一道同风雨,明月何曾是两乡。”
  安德鲁第一次亲耳听到神用汉语,字正腔圆,一点也不生硬,流利得像使用母语一样。果然是神。
  “这是什么感情?”
  身为老师的自觉上来,安德鲁背脊不由自主地挺直。
  她想了想,回答:“我想是安慰。”
  神看向她,鎏金目里有世人分辨不出的洪波。
  “是吗?”
  “我们在同一片天空下共沐风雨,共赏一轮月亮,又怎么算是身处两地呢?”
  “诗里是在安慰即将分别的自己和友人。”
  “你说错了,是相思。”
  安德鲁有些惊讶,一边捋顺下一首要背的诗,一边顺从地答道:“嗯,或许是相思。”
  一股力量凭空而来,迫使她往侧后方歪倒,不设防下稿纸散落了一床,安德鲁撑着床稳住身体,皱着眉抬头。
  她的稿纸上龙飞凤舞的墨迹,有的方正有的潦草。
  “只能是相思。”
  床上落满的稿纸上,每一个口字框都笑祂丑态毕露。那些口越张越大,拥挤着涌过来争先恐后地吞没祂。
  相思就相思吧,她根本无所谓。
  有所谓的是神。安德鲁想。祂的整个眼球都在泛着金色。
  安德鲁想到神血是金色的,那么祂现在的样子好像是要哭出来,一下子就不那么让人害怕了。
  “即使不在一起,也心意相通。这是你教我的。”
  这算自己坑了自己吗?安德鲁想。幻境里的她坑了现实里的她。
  木已成舟,祂什么也不能改变了。神也不能扭转。
  祂此刻的态度是如此的疲软无力,以至于安德鲁不介意采取更温和一点的手段。
  “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好像回到她离开幻雾之森那一刻。她说着那些话的时候,一定是这样的表情。
  但是她用着悲悯无极的神色,让卡琳勒在绝望中痛苦地死去,把祂送入幻境一遍遍地度过五百七十六年的轮回。
  但是神怎么可以接受怜悯。
  安德鲁长长地叹息,跪坐到床上。
  神从头到尾冷淡得接近冷峻,一双眼眸像要流出金子。
  安德鲁拉住祂的手,放在自己脖子上,让祂的虎口卡住自己的动脉,像舍身求法的菩萨在渡化凶恶之徒而献祭。
  祂感受到肌肤相贴处,规律的跳动,比祂从创世至今缺乏波动的声线和情感更平稳。
  祂没有任何感觉。除了左腹那里越来越空虚,好像预示着什么一样地酸软着,然后猛然刺痛灼烧。
  安德鲁在萨特莱特那场战役里给祂脸上留下过一条疤痕,那里反复疼痛。
  现在她的灵力是不是也盘桓在自己的左腹,以至于神只能容忍它在那块空荡荡的地方乱搅。她把祂的手放在自己脖子上后,抬头用那样默许的目光看祂的时候,左腹那里一定也像那次一样在反复溃烂,腐肉一点点地烂开,从中间翻出新肉,再继续腐烂下去。
第57章 蜈蚣
  “你以为我不会伤害你吗?”
  安德鲁的手依旧搭在祂的手腕上,比羽毛带来的压力还要轻,和目光一同表达着纵容。
  “你可以啊。”
  “难道你没有过吗?”
  “还是,你其实想问:”
  她似乎一点也不恐惧,反而是愿意宽恕一切的样子。
  “你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神在她的脖颈处摩挲着,那里和她掌心的温度一起一点点传递过来。
  祂在幻境里不止一次碰过这些地方,温暖得足够感染祂冰凉的指尖。
  原来现实里是冰冷的。
  应该是更甚于神的冰冷。否则神怎么会感到寒得心悸。
  安德鲁说:“你知道,你随时都可以”
  “我不可能杀你。”
  “以前不会,现在更不会。”
  知道的人是你。
  安德鲁第一次被神打断,愣了一下,尤其是当反应过来祂说了什么。
  安德鲁忍不住把目光放到祂脸上,试图分辨祂的表情,以此推断祂的精神状态。
  在接受她的目光后,神笑了起来。
  这个世界由祂创造,无疆之休,祂一笑,尽在其中。
  安德鲁心想,这张脸,太好用。
  祂就是指着墙让她现在就一头撞死,她说不定也会考虑考虑。
  “吾神,在我的世界里,如谚语所说:”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您的高尚是我的通行证。”
  “是你的通行证,还是兰阿给你的通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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