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剑眉微挑,轮廓分明的脸庞俊美无俦,漆眸深邃宠溺,苏蓁蓁这么近距离瞧着,还是有点脸热。“喝茶。”她把手帕塞到容瑾宸的大手上,转身从托盘上端了一杯茶盏,“我喂你喝。”笑容甜甜的。
“嗯。”容瑾宸唇角微勾,很明显沉浸在她独一份的偏爱里。
除了他,卿卿不会喂别人吃东西喝茶,她最爱他了。
容越也就是不知道容瑾宸的想法,不然他高低地腹诽一句,哪有儿媳妇给公爹喂东西吃的?
避嫌懂不懂?
容越他们三人其实只在田地里待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满头大汗,他们刚好趁着喝水的功夫,坐在黄花梨木交椅上歇息。
苏祁阳此时正累得不顾及形象,他最近几个月忙得要命,都没时间练武了,看来还是得练一下,不然他腹肌都没了。
容越沉默了片刻,道:“子昀呐,方才那佃农说的,你可得好好思量思量。”这么多的杂税和变着法地压榨,佃农日子过得太苦了。
苏祁阳道:“遵命。”身子也已然坐正,拱手行了个礼。他又道:“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果真只有自已劳作了,才能理解珍惜粮食。
这还只是收获的季节,播种施肥浇水除草等都没算呢,苏祁阳现在就特别看不惯京城大户人家浪费的风气。
有句话叫做君臣同心,这不,容越已经吩咐旁边的于福海道:“传朕的话,让在休沐的能上朝的大臣,过来和朕一起下地。”凭什么他一个皇帝辛辛苦苦在太阳底下割稻子,他们就舒舒服服在府里用冰鉴纳凉?
全然不顾是他自已要下地割稻子的。
苏蓁蓁觉得她父皇并没有像历史上的汉武帝一样,和大司马大将军卫青站在黄河边上,让百官下河治水,河边只有他们两个人站着。而是他们也下地干活了,应该不至于拉那么重的仇恨吧?
虽然今日是休沐。
算了算了。
债多不愁,就当变形计了。
大臣们来时,皆着家常衣裳,陛下都说让他们下地干活了!
谁还那么傻穿朝服啊?
外面又没有冰鉴!
佃农们隔着段距离,看见一众锦衣华服的大人们,纷纷朝着那和他们聊天唠嗑的贵人行礼,“臣等见过陛下,陛下万年。”
佃农们傻了眼了,刚刚他们见的是陛下?
那他们方才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老李头出息了,居然能得到陛下御赐的二十两银子!
这可是传家宝保命符啊!
那佃农名叫李远,大家伙都喊他老李头,说不定他大儿子出息了,以后喊他李老爷嘞。
容越笑眯眯地看着一群大臣,他语气和蔼可亲,堪比和苏蓁蓁说话时的状态,“众位爱卿,朕知道你们平日总在埋怨朕冷落你们,只宠信子昀。所以朕给你们一个和朕同甘共苦的机会。”
众大臣:!!!
陛下!
你别这样!
这福气还是给苏首辅吧!
他们要不起!
面上却只能强颜欢笑,“臣等多谢陛下厚爱!”呜呜呜……
容越方才在老李头的讲解下,已经初步掌握了收割稻子的方法。
因着他怕那些知道这些大臣身份的佃农们不敢上手教这些大人,非常热情地主动做起了示范。
大臣们纷纷围在容越面前,几十号人乌泱泱地绕了一个半圈,容越拿着镰刀的动作很像老把式,他边握着和他身高差不多合适的镰刀,这还是因为老李头身量高的缘故镰刀才这么长。
“众位爱卿听好了哈,这正确握镰刀是割稻子的关键。像朕这样,镰刀刀刃朝外,找准位置,右手握住刀柄……”
众人看着他们陛下有模有样地割着稻子,动作很是利索,瞪大了眼睛。
该说不愧是他们陛下吗!
容越得意一笑,补充道:“割稻子时,要注意站稳,防止被镰刀误伤,镰刀不要斜向地面,听明白了吗?”
众大臣拱手行礼:“明白,多谢陛下。”
“你们割完稻子后,要及时把稻子捆成一束摆放整齐,就这样,可以开始了。谁割稻子的数量质量最佳,是第一名,朕和他共进晚膳。”容越露出一个亲切的微笑,“去吧。”
众人摩拳擦掌,这苏大人的待遇终于也轮到他们了吗?
顿时没有了休沐日强制加班的痛苦,和陛下共进晚膳可是无上荣耀!
苏祁阳一点都不慌,他就算不是第一名,陛下肯定也是会和他一起用晚膳的。
毕竟他宝贝女儿还是陛下的儿媳妇。
第108章 变形计
本朝陛下励精图治,政治也相对清明,赈灾及时,堪称盛世。城里百姓可以做到一日三餐,早晚白粥配小菜,中午吃白米饭,隔三差五吃点肉。
而普通农民和佃农通常一日两餐,吃杂粮面饼或稀饭,配腌菜或者自已菜园里种的蔬菜,农忙时顿顿白米饭,再加顿点心和肉,逢年过节有些腌肉。
即使在京郊,一个人一年也不过是花一两银子,包括人情往来等支出。
本朝规定男丁及冠必须分家,一户五口人,但可以不分居,因为房子也不是谁都建得起的。人均一年消耗的粮食在两到三石。
一个成年壮劳力,顶天也就耕种三亩田地。一个五口之家,拥有十五亩良田,如果没有牛帮着,那就只能雇人耕种了。
十五亩良田减掉五成田租,一成税收,那就还剩下十二石,一石等于八钱银子,收入九两六钱银子,再减掉每人一两银子的花销,再扣掉人头税,能存个三四两银子。
肯定算不上小康之家,可起码能吃白米饭吃肉穿棉布衣裳。
一头牛的价格在十两银子,得一家人存两三年的银子才能买下。
容越就是看不顺眼这些五谷不分的官员,都已经富裕成这样了,各个红光满面的,肚子还大大的,居然还敢收五六成的田租,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的杂役,变着法从百姓手里掏钱。
要知道,他都才收一成的田税!
干吧,自已体会一下农民有多辛苦,他不把他们扒下来一层皮,他就不叫容越。
还是他的子昀好,方便面食五年三成的利赚了百万白银,直接就捐给前线将士当军饷了。
苏府累世积累也不过两百万两白银,可他就是捐了。
像他这样不慕名利,一心为民的好官怎么就不能多一些呢?
容越想,怪不得他偏心子昀呢。
苏祁阳在苏蓁蓁出嫁之前,把这个方子的三成分红给了苏蓁蓁,这是他宝贝女儿自已捣鼓出来的,他可不是那种黑心爹。
苏蓁蓁当时感动得眼泪汪汪,直接就扑上去抱着她亲亲爹爹。原先她以为她爹爹愿意给她和她二哥苏钰平分家产就很爱她了。
没想到她爹爹居然把方便面食的方子分红也给了她,苏蓁蓁还以为这个方子和她没什么关系了呢。
谁让这是古代呢?
哪怕是现代,也多的是把家产留给儿子,只给女儿一些嫁妆的。
嘴上说得好听从小把女儿如珠似宝地宠着长大,她有六七个亲哥表哥堂哥宠着,结果家里产业还是没有她的份,别提继承权了。
苏祁阳简直受宠若惊,他宝贝女儿什么时候这么主动抱过他了?上次还在蓁蓁七岁时呢,女大避父,唉。
苏蓁蓁从苏祁阳怀里抬起小脑袋,眼眶水盈盈的,“爹爹,这方子太赚钱了,咱们给陛下一成,我拿一成,大哥二哥拿半成。”三成分红一年就有二十万两银子,五年就赚到半个苏家百年家业。
钱太多了也不太好,烫手。
苏祁阳微愣,须臾,笑道:“蓁蓁,你舍得?”这银子可直接去掉了三分之二。
苏蓁蓁笑了笑,“爹爹,银子是花不完的,我又不是没有钱,亲人不比银钱重要?”她又花不了那么多。
苏祁阳旋即道:“以后如果你大哥二哥欺负你,爹爹打断他们的腿。”这么贴心的妹妹上哪儿找去?
不过他还是不能直接告诉他们,包括两个儿媳妇,他得考验一下他们。
“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一个大臣衣裳都湿透了,嘴唇起皮发白,他算是知道了陛下的用意了。
苏祁阳冷不防道:“嘿,宋老弟,你今日割的这些稻子,要交六成田租给我,还要交一成的税。”他就是按最没良心的地主做派。
一个成年劳力用镰刀割一亩地的稻子的大概要三个时辰,一个时辰三分三的地,而官员们大都养尊处优,一个半时辰平均也才割了一分地。
那大臣脸都白了,“苏首辅!你说什么?”他直接破音了!七成!他辛辛苦苦割了的两斗稻子!到手居然才六升!“你个周扒皮!”
一石等于十斗,一斗等于十升,一升等于十合。
旁边有人笑道:“宋大人,你家田租不是六成?”这会儿知道自已是周扒皮了。
宋大人讪讪的。
锦衣卫们看着这些大臣和他们一样,顿时有点苦中作乐,继续干活。
好不容易到午膳时分,结果他们居然和佃农们吃得一样。
大臣们都没了形象,直接坐在自已马车上自带的交椅上,坐在树荫下面,看着手里的杂粮窝窝头,一个白面馒头,几片油光发亮的大肥肉,一碗野菜汤。
欲哭无泪地看着不远处吃得津津有味的陛下和苏首辅还有燕王殿下和燕王妃。
你们能不能正常一点!
这么难吃是怎么咽下去的啊!
他们还不敢吐出来,不然陛下都能吃的他们吃不下,这不找死吗?
他们又没有陛下尊贵!
容瑾宸战场上有时候后勤补给不足,连杂粮窝窝头都吃不上,他并不挑。
苏蓁蓁她方才在众大臣来之前,点心吃了个七八分饱,这会喝着御厨做的野菜汤,怪开胃的。
她把窝窝头和大肥肉都拨给容瑾宸了,自已啃了半个喧白柔软的白馒头 ,“宸宸,吃不下了。”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容瑾宸毫不嫌弃地伸手接过,抿着唇朝她笑,“卿卿吃不下就别勉强,别到时候嗓子疼。”他还是有点担忧的。
她优雅地朝他翻了一个白眼,“我又不是瓷做的,哪就这么脆弱了?”野菜又不是没吃过,而且这野菜是焯过水,用猪油炒过的,还挺香。
容越这会正默默地啃着杂粮窝窝头,他看了看一边喝野菜汤一边啃杂粮窝窝头的苏祁阳,“子昀,朕突然觉得自已做得还不够。”京郊上等田地的佃农,田租四成尚且不能顿顿白米白面,边疆偏远地区是什么景象?
他只是更加坚定了要变法改革的决心。
第109章 减租
大臣们只得在饥肠辘辘的状态下,逼着自已啃以往别说吃,看都不会看一眼的杂粮窝窝头和野菜汤,对了,还有大肥肉和白面馒头。
容越手上拿着一个杂粮窝窝头,笑着走过来,众大臣战战兢兢起身,“众爱卿都坐下,大家辛苦了。”又坐在于福海搬过来的黄花梨交椅上。“今日上午哪位爱卿割稻子割得最多?”
容越是知道武将都有一把力气,就算刚入门不怎么会操作,也肯定比文臣割稻子割得多,所以他并没有喊武将。
又补充道:“子昀比你们先来,他不作数的。”说着又啃了一口窝窝头,还真别说,这口感还行。
一众大臣目目相觑,还是锦衣卫都指挥使陆丰回了话,锦衣卫文武双全,还负责热心肠帮着众大人分类统计,“陛下,各位大人成果都不相上下,拔得头筹的是宋大人。”那个周扒皮。
容越瞧着这人就是方才说“周扒皮”的他的好爱卿,六成的田租,明明北方普遍田租都是五成。“宋爱卿,先前朕仿佛听见你喊子昀周扒皮,发生了什么?”明知故问的语气,偏偏宋大人还不敢不回答。
他语气勉强,脸上带着微笑,还有割稻子没擦干净的稻灰,“回陛下,微臣是觉得六成田租高了些。”没办法,大家都听见了,他也不能掩耳盗铃啊!
他的钱,呜呜呜……
容越目光微动,语气平静地问:“据朕所知,大秦北方田租都是五成,怎么还有六成的呢?”眼神带着压迫感,宋大人的里衣都湿透了,汗如雨下。
宋大人暗道自已简直就是大嘴巴子,好好地为什么要喊出来,这会儿陛下可算逮到人了,他的钱……
“陛下,微臣经过陛下的言传身教,意识到自已从前愧为百姓父母官,微臣要向苏首辅学习,田租减免到四成。”这就亏了他三分之一了,亏大发了。
容越很是满意,果然他的好爱卿还是很多的。“既然宋爱卿意识到了自已的不足,朕就不追究你以下犯上辱骂首辅了,晚膳同朕一起用。”宋大人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下了一点点,如果像富安侯一样,他还活不活了?一万两真的太多了!
没等容越再次发话,众位大臣闻弦歌而知雅意,“陛下,臣等也愿意向苏首辅学习。”他们的钱!呜呜呜……
每日一问,苏子昀什么时候失宠!
气死他们了,为什么苏子昀不是寒门!
苏蓁蓁看着他们,没忍住把小脸蛋全埋进容瑾宸怀里,努力憋笑,好好玩。容瑾宸默默地侧着身子,挡住了她上扬的嘴角。
苏祁阳不动如山,一看就是心机深沉的老狐狸,容越笑眯眯地道:“众卿还得养家糊口,四成朕不忍心,就五成吧。”听着陛下的话,他们感动得眼泪汪汪,绝大部分人收的田租也就是五成,相当于他们没有损失。
果然陛下虽然独宠苏祁阳,对他们也是不错的。
他们要为了能和陛下名留青史而努力!
帝陵就那么些陪葬的位置,同僚可是一茬一茬的长呢!
清丈全国土地是非常浩大的工程,没有两三年几乎不可能完成,派出的锦衣卫和官吏都按着容越和苏祁阳他们制定的标准:二百四十丈为一亩,无论官田、民田,缴税时上等田一亩地实为一亩,中等一亩五分地按一亩征收,下等两亩地实为一亩。
君臣两人去割稻子的目的其实也不全是为了看亩产,这田租朝中文官都只收五成,其他人可不得跟上?
都给他卷起来,文臣武将,世家乡绅,一个都别想逃。
容越很满意地摸着自已的美髯,笑着看谢恩的众大臣。
未央宫内,容越和苏祁阳在下棋,在问苏祁阳,“子昀,朕的宸儿他这几个月在户部待得如何?”老父亲有点忧心自已宝贝儿子在边疆呆了几年,对于文治不太熟悉了。
他文武双全的崽不会被他养歪了吧?
苏祁阳回道:“陛下,燕王殿下实乃人中龙凤,不愧是陛下的儿子,优秀得很。”手上动作不徐不疾,很是优雅。
他说得也没错,燕王殿下能力很强,只是心思没有用在政事上,到点就走。
对数字也很敏锐,帮了他不少的忙,可惜苏祁阳没法拉着人家加班。
关键是从前燕王殿下到点就走,苏祁阳虽然是人家顶头上司,可他也不敢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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