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屿在忙吧,你有什么需要其实也能和我说。”
明月只愿意麻烦李秋屿一个人,她才不会找孟文珊。除了李秋屿,其他都是“外人”。
“谢谢孟老师,我没什么需要。”
孟文珊把包往上挎了挎:“别客气,学习上我能帮忙的只要你开口,我会尽力帮你的,秋屿工作忙,你小孩子可能有事只知道找大人说,他之前因为照顾你,疏忽了女朋友……”
说到这,又觉得提这个不好,好像在怪罪她似的,孟文珊及时打住,“生活上有需要也能跟我说。”
“他们吵架了?”明月忍不住问道。
孟文珊道:“分手了,大人的事你不要操心。”
明月震惊,李秋屿竟然没和她说,是因为她吗?因为崴脚的事?她有些心虚,又不太能理解:她已经不住他家里,不常见到。
“我脚好了,不用他照顾了。”
孟文珊一听她在撇清,便道:“其实有些话不该我说,但是,你至少是高中生了,有时候得学会察言观色,秋屿疼你,因为你是亲戚。可事事麻烦他,会影响他正常生活的,大人也有自己的生活,懂吗?”
明月被说得耳朵根滚烫,她直点头,依旧茫然:谈恋爱这么容易分开吗?她觉得对不起向蕊,可心底最深处,竟然冒出丝丝缕缕快慰,他独立了,又成单独的一个人,他不属于自己,也不属于任何人,这样的状态,明月非常满意。
她一下理解了同学追星,为什么那么在意人家有没有女朋友,原来是这样。
可她怎么能高兴呢?明月很快为此感到羞愧不已,这是别人的痛苦、伤疤。日光照着她,脸蛋成了红扑扑的颜色,她心跳不已,以至于夜晚降临,晚自习课后,人躺寝室里迟迟无法入睡。夜气太暖,寝室在五楼,却能清楚听见一楼花坛虫子的叫唤,明月脸一直热着,她一会儿坐起来,一会儿躺下去,实在受不了了,摸黑下床,悄悄从寝室走了出来。
校园里路灯昏暗,小虫子守着那点光亮也要攒成一团飞,太静谧了,静得可怕,明月一点也不害怕,她胆子大,不知不觉走到电话那,令人惊奇的是,这么晚了,居然有人靠在那背英语,明月瞬间清醒,那人看她一眼,反正也不相识,继续背起英语。
人家多么用功,她呢,她半夜不睡脑子里只想人分手不分手的事?分不分的,跟她李明月有什么关系?明月心里的火,一下去了势,她有些失魂落魄地回来,寝室人睡得熟了,有人说梦话,明月摸索着进了被窝,躺下一会儿,她毫无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胸部,揉了揉,手很快往下伸,她觉得那些耻毛很硬,像什么灌木丛一类的植被,这让人想起地理书。她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对自己身体有了兴趣,折腾了半天,她又觉得一切变得没意思,昏昏睡去。
学校要建新实验室的消息传开,还听说,要新建一所教学楼,名字都已拟好,叫斯同楼。据高三一个懂《易经》的老师说,这取自同人卦,“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利君子贞。”寓意特别好,可以鼓励学生们共同为未来奋斗,团结一心,绝不孤单。
明月去办公室送试卷,听老师们说卦,回来在走廊遇到张蕾,她爷爷懂这个,会看风水,可张家的宅子似乎风水不好,一会儿大门加宽,一会儿改个方向,张家还是不太顺。明月知道张蕾也懂一些,问她同人卦的意思,张蕾自然知道教学楼命名的事,一脸不屑:
“有钱能使鬼推磨,不就是谁出钱刻谁名吗?”
她讥诮地看着明月:“你要是有钱,以后给学校捐个楼,也能叫明月楼。对了,填申请表了吗?”
明月说:“我倒希望以后真能这样,没填表。”
张蕾一副你干嘛打肿脸充胖子的表情。
“李明月,你也学会虚荣了。”
她自顾自说道,“肯定是个肥猪,暴发户,捐钱捞名声的,还同人卦,他自己估计都不知道什么是同人卦。”
明月说:“捞名声最起码捐钱了。”
张蕾装作惊奇:“你现在都学会给人开脱了?有进步,我以为你一直死脑筋呢。”
张蕾对明月文章发表的事情,一直暗暗含怨,她嫉妒她毫不费力得到了命运的眷顾。明月却没有什么生气的迹象,听张蕾挖苦完“斯同楼”,默默走了。
第44章 一连几天都在下雨,……
一连几天都在下雨,黄昏来得早,一天到晚都像黄昏。乔老师看晚自习时告诉明月,下周末某个书店会有一个作家来售书,可以去看看。秦天明早约了明月,也是这个时间,明月跟乔老师说清楚,乔老师便决定带她们一道过去。
雨不停,整个校园脚下升腾起一种温热的气浪,明月知道李秋屿在学校门口等她,她跑到窗户那,见校园里漂浮着许多伞,这怎么认人呢?秦天明要回家,两人一块下楼,门口停着汽车等接县城的学生们。
孟见星也在校门口,他没法骑车,等着打车,他看见明月不打伞,头上却裹个红围巾,肩膀上是什么?塑料袋扯开系上的吗?
他非常吃惊:“都淋湿了,你是傻子吗?什么季节你还戴围巾?”
明月觉得伞妨碍视线,她不好找车,门口真是堵死了,到处是喇叭声,大家都很不耐烦的样子。
“你才是傻子。”她没心思搭理他,东张西望,往外走,孟见星执意要把伞给她。
明月说:“我有,不想打而已,哎,你起开,挡着我道了。”身后有人穿雨衣骑自行车过来,孟见星拽她,“小心车啊,雨下这么大,你干嘛去?”
明月不回答,他蓦然明白,便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近朱者赤,你跟你亲戚瞎混吧。”明月板起脸,“你要是再诽谤他,以后都不要跟我说话。”
“他根本不是什么正经人,他……”孟见星想把从家里听来的事,统统告诉她,看明月目光冷了,把伞硬往她手里一塞,快步混入了人流。
明月拿不是,丢也不是,找半天才到李秋屿车跟前,李秋屿见她打扮奇特,却不撑伞,无奈说:“不是有伞吗?”
“我怕不好找你,你也不能一下看见我。”明月冲他做个鬼脸,“像不像狼外婆?”李秋屿开了暖风,看看她,“倒像逃难的,湿了吧?”
明月捏着水淋淋的塑料袋,想下车找垃圾桶,李秋屿说:“先丢车里,到家扔,快拿毛巾擦擦,小心冻着了。”
“一点都不冷。”
“后头有件夹克衫,你穿上。”
李秋屿的衣裳有股很清新的味道,干燥、舒爽,他整个人都是这样的,不像生活中很多男人,总是显得油油的,腻腻的,领口袖口蹭满污渍。明月爱他干净的衣裳,她穿着大,挥舞了两下,“都能盛下两个我。”
李秋屿是堵车也不急的人,耐心等着,好像什么时候过去都行,后头却急了,一直按喇叭,明月频频回头,都要生气了:“前面不走,我们也不能走啊。”
李秋屿笑:“没事,别管他。”
“我要是开车肯定想骂人。”
“真看不出,你这么急躁的?”
“想回去洗澡,衣裳都贴住我了。”
两人闲聊了几句,都是关于她的学习。他们到了家,明月先去洗澡,李秋屿进厨房做饭,他挽起袖子,把排骨洗得很干净,焯水后,起锅烧油。明月最爱吃这种精肋排,一人能吃一大盆,李秋屿买的特别多,想起她撑吐的事,不免要笑。
明月很快跑进来,她刚洗完澡,还发现了个秘密,家里一点女人的痕迹都没有了。她趁李秋屿在厨房,跑他卧室去,跟狗一样,巡逻起来,没有一丁点痕迹了,女士用的沐浴露、洗发水、梳子,她见过的,统统消失。
“你猜我用的谁的沐浴露?”她抬起胳膊,露出一截手腕,让李秋屿闻,不用特地闻,她一进来,李秋屿就知道了。
“我觉得你的更好闻,能用吗?”
“都用过了,还问。”李秋屿笑着绕开她,到水槽洗青菜,明月手也伸过去,“我跟你一块儿。”她心情特别美,特别轻松,都想哼个小曲儿了,四只手在菜盆里明显挤,李秋屿说,“我来就行。”
“不,我就要跟你一块儿洗。”
“你这不够添乱的。”
“我就要添乱,我高兴。”
“心情好像很不错?”
“你呢?你心情好吗?”
李秋屿看她一眼,继续淘洗青菜,明月手指故意戳他的,又像螃蟹挥着披甲,耀武扬威阻挡他动作,李秋屿的手被她按住不能动,笑道:“松开。”
“不松。”
“别闹了,再闹到晚上都吃不上饭。”
“就闹你。”明月笑着突然往他脸上洒水,李秋屿头一偏,攥紧她两只手,“再闹我打人了啊?”见明月亮晶晶的眼一眨不眨看着自己,他松开她,他察觉出她的莫名亢奋,一点掩饰不住。
“杂志拿来了吗?吃完饭我看看。”
明月这才正常:“拿了,我给奶奶邮了一百块钱,秦天明陪我去的邮局,我知道怎么寄钱了。”
“奶奶高兴吗?”
“高兴,但她喜欢装不高兴,说我怎么不留自己花。我还跟她说,我写的就是她。”
明月跟杨金凤打电话说这个事,杨金凤很不自在,说写她干什么,她有什么好写的,她不懂文章的事,打心眼里认为这不值得写,电视里,收音机里,讲杨家将,讲皇帝,讲大老板,哪有专门提一个卖豆腐老太婆的?可明月把她写出来了,人杂志都晓得了她大名——杨金凤,这怪不好意思的。
“你奶奶其实很疼你,只是不说。”
明月静静打量他一会儿,李秋屿笑道:“怎么了?”
她没告诉他,有一天,她也要写他。
雨下得更紧了,外头暗暗的,窗户像是已经染了夜色。两人把饭菜端上桌,李秋屿口腹之欲没那么强烈,他吃什么都差不多,都可以。明月不是,她太爱吃荤,立志将来工作后一定天天吃肉。
“有件事,我想问你。”
“你说。”
“你跟向蕊姐姐分手了?”
李秋屿说:“听谁讲的?”
明月道:“孟老师。”
李秋屿不知她跟明月说这做什么。
“这是大人的事,跟你没关系。”
“是不是因为我没告诉你发表的事,所以,你也不跟我说你的事。”她想到这层,又有些烦闷。
李秋屿说:“不是,我是觉得大人的事没必要跟你一个学生说。”
明月试探道:“是因为我崴脚吗?”
李秋屿否认:“怎么可能?你现在还小,不懂大人之间的这些事。”
“我知道,你喜欢她没她喜欢你多,我早就看出来了。”明月觑着他神色,李秋屿蹙眉,“你怎么看出的?”
“感觉。”
他眉头很快舒展,笑道:“人小鬼大,还感觉。”
“难道不是吗?要是你更喜欢她,就不会分开,可我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谈恋爱喜欢的程度不一样?”
李秋屿敲敲碗:“吃饭,等你长大再想这个事,这不是你该关心的。”
“你还会找旁人谈恋爱吗?”明月继续问。
李秋屿说:“短期内不了,以后再说。”
明月望着他,心里难受起来,他还会再跟人谈恋爱,爱别的人,他能爱许多人。
这顿饭吃得时间有点长,两人断续说话,吃完明月要洗刷,李秋屿随她去了。她洗得漫不经心,她觉得自己对李秋屿影响很小,向蕊成了他的过去,他会有新的未来,人一定要谈恋爱吗?他干嘛非得谈恋爱?乔老师不谈恋爱,也好好的。
李秋屿坐沙发上看她文章,她文如其人,话怎么说,文章就怎么写。
“杨金凤这辈子,只会泡豆子,磨豆腐,这样生计养活了我跟妹妹。豆子年年长,我跟妹妹也是,这些事情没什么稀奇的,只因为我不能忘怀,便写下来。”
他看着这段话良久,想起老保姆,老保姆化为白骨,不能够再给他暖一暖冰凉的双脚。
她一个字没提父母,好像生来就是跟杨金凤在一起。
“你觉得我写的好吗?”明月坐到他身边,满怀期待。
李秋屿点头:“好极了,我没见过这么好的。”
明月羞赧笑笑,她也没谦虚,她很自信在李秋屿那里她就是好的,就像他在她这里,也没人比得上。
李秋屿放下杂志:“那天,在电话里我觉得你情绪不是太好,是有什么压力吗?”
明月摇头:“我随口说的,有时候会想些杂七杂八的事,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出来的,其实没什么压力,”她有点羞愧了,“你是不是以为我真想死啊?不会的,我不是那样的人。”
李秋屿点点头:“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我会担心。”
“我不会的,你放心,我跟你保证。”她依恋地挨紧他,李秋屿手指抚了抚她热热的脸蛋,嗓音单薄,“我大学的时候,有个同学,他有癫痫,我们本来不知道,有一次,他发了病,把大家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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