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裕的声音混在这高声之中,对季稻小声道:“季姑娘也觉得我儿很像先祖?”
“你儿?”
“是,我儿郑颖,才从太学回来,季姑娘应当没见过。”
听着郑裕解释,季稻才后知后觉想起郑老爷其实还有个儿子,郑窕还有个哥哥。
郑颖。
原来他叫郑颖。
但是,太像了,实在太像了……
“郑颖,郑秧,名字也很像……”季稻下意识低喃。
郑裕听见眼皮一跳,他忙压着声音道:“姑娘还记得先祖,先祖知晓肯定很高兴。只是人多口杂,那个名字姑娘就别提了,若是旁人听见了,少不了麻烦。”
现在那个名字变成了麻烦。
季稻望向郑颖,郑颖疑惑着,却不妨碍他礼貌地朝季稻笑,似是回应季稻的眼神。
“是了,现在他叫郑秧,不是褚棠。而现在,郑秧死了,褚棠也死了……”
季稻告诉自己,眼神却一瞬不瞬地望着那人。
“季姑娘!你在看什么?我哥哥是不是长得很俊?”郑窕的声音拉回了季稻的神智。
她这才发现,一切已经结束,只有她还坐在原地。
季稻缓缓收回目光,看向了郑窕。
叶荼和小月说得不错,此刻的郑窕是最美的,而她的眼睛也充满着生机。
“不入洞房?”季稻问道。
郑窕脸立马红了:“说的什么话……”顿了顿,她压低了声音,跟做贼一样东看看西看看,四下无人才不好意思地对季稻悄悄回道:“入的,不过入赘就是换回来了,我夫君在房里,我须陪些酒再去。”
“还真新鲜。”季稻笑道。
郑窕小姑娘脸皮薄,她不愿跟季稻再提这事,便转移话题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季姑娘,我哥哥长得俊不俊?”
“挺俊的。”季稻如实道。
“那……”郑窕眼珠子一转,抱着季稻的手,眼睛亮晶晶的:“你当我嫂子吧!”
“衡王都要娶别人了,你不要喜欢他了。喜欢我哥哥,我哥哥长相很好,身家还清白,从未接触过旁的姑娘,若是他待你不好,我还能替你出气,如何如何?”
穿着喜服的小姑娘眼巴巴地望着季稻,莫名就像回道了季稻和郑窕第一次相见的时候,那个小姑娘就蹲在墙角也是这样眼巴巴望着她。
季稻一下子笑出了声:“这才刚刚成亲就想当红娘了?郑姑娘,你啊!”
“我是认真的。”郑窕说道。
季稻又看向郑颖,那人坐在座位上,看上去好生正经。
她存了逗郑窕的意思,开玩笑道:“好呀!只要你不怕你哥哥被我吃了,我可是吃人不眨眼的,最喜欢吃这种白白嫩嫩的小少爷了。”
郑窕当即瘪嘴,甩开了季稻的手,嗔怪道:“季姑娘!不喜欢就不喜欢嘛,就爱逗我!”
季稻掩着嘴,噗嗤一笑。
郑颖望着季稻,见她对自家妹妹笑得那般好看,他心下微动。
“季姑娘,久仰。”
季稻笑声一滞,摇头却见那张熟悉的脸映入她眼帘,她怔了怔:“久仰。”
郑窕看看季稻看看郑颖,心思一动,她弯眉笑起来:“哥哥,今日爹爹请了杂耍,就在断桥那边儿,你带季姑娘去瞧瞧热闹。”
郑颖看向季稻:“季姑娘想去吗?”
那张脸便是最好的武器,季稻可以拒绝所有人,但唯独这张脸,她拒绝不了。
于是,季稻嗯了一声:“去看看吧。”
郑颖笑起来:“好。”
第100章 断舍离 夜将明
眼看着季稻和自家兄长并肩离去, 郑窕心下别提多开心了。
“哎呀,双喜临门双喜临门!”
叶荼端着酒杯准备过来敬郑窕,却看见郑窕笑得贼眉鼠眼的模样, 她好奇地随着郑窕的目光看去,这一看她心里一跳。
“郑姑娘, 您这是在……乱点鸳鸯谱?”
郑窕闻声看向叶荼,理直气壮道:“我这哪叫乱点鸳鸯谱, 我这叫撮合有情人。还不是衡王不争气, 留不住咱们季姑娘。哼, 世上男子千千万,一个不行咱就换……”
“但是,这是两国联姻, 也怪不得衡王殿下吧,季姑娘若真喜欢上了旁人, 衡王殿下……有些可怜了。”小月叹了口气, 有些不忍。
“这也不是他跟旁人成亲的理由……”何况季姑娘还捅了衡王殿下一剑,那不就代表不喜欢了吗?
郑窕想着,但是这件事也不能明说,于是郑窕和稀泥道:“哎呀, 我兄长和季姑娘八字还没一撇呢,是否有缘分得让他们俩处处才知道嘛。来来来,别关心这个了,我们去喝酒, 今夜不醉不归!”
“你方才说, 谁和谁八字一撇。”淡淡的一句话,意味深长。
“我哥哥和季姑娘啊……谁扯我衣裳……”郑窕看了眼远处,没看清却被扯自己衣裳的人吸引了注意力, 她回头原来是叶荼。
“叶姑娘,你扯我做什么?”
叶荼见她看过来,连忙摇头。
郑窕更看不明白了:“不是你?那是谁扯我,是你吗,小月姑娘?”
小月小心翼翼看向远处那缓缓走来的身影,压低了声音道:“不是我,但是……”
“但是?打什么哑谜……”郑窕嘀咕着,顺着小月的目光瞧去。
这下才看清了来人,她立刻吓了一跳:“你,你是……”
来人一身月牙色锦衣,皮肤苍白如雪,仿若大病初愈。
他身旁,墨绿色长袍的男子提着一红漆色三层木盒,与他一同走来。
“完了完了,我不是派人去阻止了吗……”郑窕一看,那月牙色锦衣的男子手上正拿着一封红封的帖子,一声“糟糕”就要脱口而出,还好她终究是忍住了。
前些日子她听了爹爹的话就叫人去拦截那封她发出的喜帖了,可这两日迟迟没有回应,没想到还是送到了衡王手上。
哎,早知道她爹拦下那喜帖她就不该没问就偷偷又发出去一封,她怎么就这么轴呢!
这下会不会害了季姑娘了?
郑窕警惕地望着那人:“王爷是来参加郑窕的喜事还是……为了旁人而来?”
商温扫了一眼,看见了叶荼,看见了钥儿,就是没有看见印象中那熟悉的身影。
“咳咳……”
商温用手帕捂着嘴,轻咳两声。
长墨担忧地问道:“主子您没事儿吧,果然行程太紧,还是得让您养好伤再来的……”
“不碍事。”
他轻声说完,看向郑窕,自然他也看出了郑窕脸上、眼中的警惕之色。
她会表现出这样的模样,一定是因为季稻就在这里。
“长墨,将贺礼送给郑姑娘。”
商温没有直接问季稻在哪里,而是先送了贺礼。
长墨立即上前将礼盒送给了郑窕:“郑姑娘,这是我们主子的一点儿心意。”
郑窕望着红盒,她缓缓伸出手,在伸出手的那一刻又犹豫了一下看向商温。
王爷的脸色好苍白,果然是被刺了一剑吗?
正想着,却听商温道:“看看喜不喜欢。”
郑窕接过红盒,轻轻打开。
郑窕一愣。
她全然没想到里头竟然是一把匕首,还有一份……
圣旨。
在人大婚之时送这东西?这是何意?
长墨解释道:“主子向陛下求了恩典,若有朝一日你郑家蒙难,可用此匕首求一线生机,瞧,这匕首上刻着的字。
郑窕看去,看见了“免死”二字。
郑窕心一颤。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商温:“这份礼太重了,不行,民女不敢收下。”
“郑姑娘,不妨再看看那份圣旨。”这是商温说的。
“民女不能收……”郑窕忙道。
“圣旨不是给你的。”长墨提醒道:“郑姑娘,我家主子是有事相求。”
“我不能出卖季姑娘!”郑窕想也不想就道。
“不会为难郑姑娘的,郑姑娘先看了那份圣旨再说可好?”长墨耐着性子说道。
郑窕抬起头,犹豫了一下,见长墨眼中认真而诚恳,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了圣旨,打开看了看。
这一看,她便愣了。
看向商温地眼神惊疑不定:“王爷,这是真的?”
商温点头:“这下可以告诉我,她去哪里了吗?”
郑窕抿了抿唇,视线又落在那圣旨上面,像是要把那圣旨每一个字都看得清清楚楚一样:“您真的不是来抓她的?”
“不是。”
郑窕得到答覆,她缓缓卷起圣旨,郑重地还给商温。
“断桥,她去了断桥。”
“窕窕这么愣在这里,你伯父们在问你何时和他们喝一杯……”
“等等,你是,衡王殿下?”
郑裕酒过三巡,原本已经迷瞪的眼睛在看见商温的那一刻兀自瞪大,他先是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揉完后看向郑窕,他往郑窕处靠近,几乎要和郑窕贴上了,声音压得极低:“你叫来的?”
郑窕心虚地低下头:“没拦住……”
“你!”郑裕气得被酒蒙住的脑子都清醒了。
“多谢!”
商温得到想知道的消息,连忙就要离开。
“等等!”
郑窕诧异抬眸:“爹?”
叫商温停下脚步的竟然是郑裕。
“郑大人还有何事?”
郑裕脸色很不好看,他的眉头也皱成一团:“王爷,这话不该下官来讲,虽然不恰当,但是下官还是要说……”
“王爷,下官想让您回去,现在就回去。”
郑裕第一次对商温说出这样的话,类似命令的语气。
他也是第一次这样看着商温,眼中严厉。
“爹!人都来了,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衡王殿下对季姑娘还是一心一……”
“郑窕,你闭嘴!”郑裕狠狠瞪了郑窕一眼,郑窕被郑裕的模样吓到了,她忙闭上嘴不敢说话。
商温察觉到不对,微微皱起眉:“理由呢?”
郑裕眼神十分犹豫,他看了商温一眼,又低下了头。
他的态度很明显,他不想说了。
商温没有勉强他,他微微掀起眼皮望向沉沉的天空,问起了别的话:“郑大人,你可知这里距离断桥有多远?”
郑裕虽然不知道商温是何意,但他想王爷必有其用意,他便认真想了想,才回到:“不足半里地。”
“原来我与她相隔不足半里地……”商温呢喃,他回头朝郑裕一笑:“郑大人,我无法放弃。”
郑裕后知后觉明白那个她是谁。
他看着商温的背影忙道:“殿下!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商温回答得很果断:“那就更不能留她在风雨之中。”
郑裕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摇摇晃晃差点儿跌倒。
郑窕忙去扶他。
这一扶,她忽然想起一件事:“糟了!”
郑裕苦笑:“是糟了,太糟了!”
郑窕疑惑地看向郑裕:“咋?爹,你也知道哥哥跟季姑娘约会的事情了?”
郑裕身体一颤,猛地回:“什么!”
郑窕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没事的爹,我们有免死金牌了,王爷不至于这点儿小事就让哥哥死嘛,若真是……大不了把免死金牌还回去……”
郑裕哀嚎出声:“……天要塌了!”
*
喜庆洋洋的街道上,两道身影缓缓并肩而行。
可爱的孩童在街道上穿梭,杂耍的声响远远就传了过来。
周边小贩吆喝声不断,而行人无不谈论着郑府今日的阔气。
季稻望着眼前一切,不由得扬起眉眼,看上去很开心。
郑颖瞧见了,好奇道:“季姑娘喜欢热闹?”
季稻侧眸,看向他的脸:“还好。”
郑颖摸摸脸:“季姑娘,我是不是和你的朋友长得很像?”
季稻睫羽微颤:“郑公子何出此言?”
郑颖回道:“季姑娘第一次见到颖便露出了震惊的表情,而这一路走来,季姑娘也时不时看向颖。还有,季姑娘可能没有注意到,你看颖的眼神,很是温柔,更是怀念……”
“怀念么……”季稻被戳破也不尴尬,只是在重复郑颖说的“怀念”两个字时出现了复杂的眼神。
她微微垂眸,将情绪藏在了眼底。
“你的确和他长得很像。”
藏好情绪季稻抬眸看着郑颖的脸:“我以为我已经忘记他长相了,没想到再见到你那一刻,我才发现我从未忘记过。还有你的声音也很像,唯一不像的,便是你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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