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9》,《518》,《517》……
门一扇一扇地有序关上,茆七追逐门声。
可不幸的是,总差了那么一点点,她跑到哪儿门就关到哪里。
不知道从几时开始,走廊早已不见人影,整个五层的空间只剩茆七一个人。
除了关门声,整个楼层都回荡着她奔急的脚步。
再快一点!必须要快!茆七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搞鬼。
追到《506》了,茆七看到了一只手,然后那只手彻底将门关上。
就快了,再快一点点……
再前面是《504》,茆七猛一提劲,腰胯带腿一跃,她看到了关门的人。
是方明明,她身穿条纹病服,整个人被背后病房的灯光包裹着,黑发半遮脸,衬得面色煞白。她那乌黑的瞳仁盯着茆七,毫无血色的唇缓缓咧开——以一种冷漠诡异的表情在对茆七笑。
茆七出手去抓方明明,她身子忽地一闪,快一秒将门用力关上。
同时再砰砰几声,剩下的病房全都大门紧闭。
叮铃——
已经十点了。
茆七没跑进病房。
走廊门框林立,无限地围拢过来,像牢笼的铁栅栏。她仿佛困兽。
茆七站在炽烈的白灯光下,眼中的景象开始旋转,迷失。
第25章 既然他不仁,也别怪茆七狠戾……
铃声骤停。
整个五层变得极其寂静, 茆七听到自己的气息声,由缓变急。
灯光熄灭的那一刻,茆七的呼吸像是暂停了, 脑门冷汗直冒。
此时她只有一个想法:快!快躲起来!
身随念动, 茆七转身快步跑向茶水间。因着环境黑暗, 起初那几步踉踉跄跄,逐渐地才利索起来。
十点后清扫室和护士站都有巡逻者, 她只能在茶水间赌一赌。
茶水间在走廊中段,有点距离,也幸好没有门, 投射出淡淡的光亮。茆七直奔过去,保持速度的同时,还要兼顾脚落地的声响。
一边警惕巡逻者,一边收着动作, 茆七艰难地抵达茶水间门口。
哪知, 巡逻者的脚步猝然而起,连个缓冲都没有,根本没给茆七反应的时间,便纷沓涌过来。
而此时她正站在走廊中央的光源处,暴露无疑。
昏暗里, 黑影跟随脚步逐渐现出黑雾般的轮廓。
关上门, 五层的黑夜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窥视孔透出些聊胜于无的光亮。藉着这些光亮,眼睛适应后, 可以模糊地看见一些物体的大概轮廓。
茆七迅速后退,将身形隐进黑暗。巡逻者的脚步也紧跟而上,不过事有两面, 这样她就不用隐藏动静,直接转身就是拚死命跑!
可是走廊不到百米,这道空间对于茆七来说是循环的,她跑不出去,但是巡逻者却来去自如。
劣势当前,首要就是找个藏身地。走廊笔直一条道,就只有病房能藏人。
可是反锁了……
茆七跑得气喘吁吁,身后又有追兵,脑子还要不停地思考对策,她感到头部和肺腑都快炸了。
匆急之间,一线线微光钻进视野。
对了!门上的窥视孔!
可以从窥视孔内开门,茆七在六层时就这样被抓过。
说干就干,茆七没空管巡逻者离自己还有多少距离,她直接上手掰住窥视孔,双腿岔开踩住门框往上蹬。
从七层到五层,茆七对这里的设施算是了解,她身高不比男人,需要抬高身体探手进窥视孔才能够到门锁。
爬高后,手臂伸入直接向左下角,锁的位置在那里。
脚步还在接近,茆七顾不上害怕,手指摸索着找到一个椭圆型金属小把手。一拧,弹簧锁就开了!
茆七匆忙中不失稳,这一番操作下来还不到十秒,她跳下来推门,刚想说可以松口气,但是门推不开。
她侧身用力一撞,门板有反弹的痕迹,但是门却推不开:只有一种可能,背后有人抵门。
居然有人醒着!
一次两次,茆七才确定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突发情况,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万分紧急,茆七怒火中烧,操起刻刀就往窥探孔里狠狠几下。就听到几声闷哼痛呼,她抬脚猛踹!
门开了,茆七闪身进入,反锁上门。
刚刚抵门的人不见了,病床上都躺着病患,茆七扫一眼,闻到了血腥味。她就近走到一个床头柜,打开抽出几件衣服,挂窗户上挡住光亮。
病房里一眼看尽,只有床底和门背能藏,茆七刚躲进门后,门外脚步纷沓而至。她放轻呼吸,背部紧贴墙壁,双手紧握刻刀竖在胸前。
巡逻者在临近的病房外徘徊不去,被找到迟早的事,茆七也没期望能一直躲过去,只有先把眼前这关给过了,才能进行下一步。
巡逻者的脚步逐渐错落,像是散开搜索了,一步一顿的声响,真的挺考验人的耐力和定力。
僵持了一会,茆七又是一个长而缓的呼吸,她稍侧脸,将目光移向病床。
抵门的人,50205,还有方明明,夜晚危险,五层的白天也都是牛鬼蛇神。
茆七周身突有一种毛发悚然的感觉,她收回目光,紧紧盯住门。
凝神静气听了会,门外没动静,巡逻者的步伐也似乎远了。
躲过去了吗?茆七存疑之际,窥视孔上忽地飘过一团暗影。黑色的程度有深浅,即使走廊也一片昏暗,但茆七确定是有什么东西晃过去了。
茆七收紧身体,微微矮下去,下一瞬一条胳膊甩进窥视孔,从她鼻尖前打过去!差一点就要碰到了,胳膊甩动的风贴着她的毛孔拂过去。
茆七有一瞬脚软了,太折磨心态了!
那条胳膊在四周探了探,转而去开锁。
茆七没有阻止开锁,而是仔细听外面还有没有其他的巡逻者。
上次在《609》吃了亏,将人都吸引过来了,这次倒不如一夫当关,还能多点胜算。
锁开了,门缓缓被拉开,有人踏了进来。他没有贸然进入病房,而是站住脚步,也许是对昏昧的环境疑惑。
过了片刻,人才迈步进来。
茆七也因此确定现在只有这个巡逻者。门跟墙壁之中有一道缝,她小心翼翼地探出视线,就见巡逻者从01床走到03床。
顿了顿,他又走进03与04床间的过道,脚步在那来回,跟在消遣似的。
茆七看得皱眉,难道他想……
果不其然,巡逻者忽然弯下腰,在床底下探寻什么。
茆七心底啐道:变态!
床底没找到,巡逻者站起身,直接往外去。
是要离开了吗?
人离茆七越来越近,茆七感受到一道视线若有似无地飘向门后的位置。
昏暗里只能大概看到人的轮廓,茆七对人体比例,器官位置还算熟知。人走到跟前时,她猛地挥刀刺出去。
茆七对人的视线极其敏锐,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她被发现了。
她出刀快又狠,对准巡逻者面廓中位——眼睛扎过去,如果不是早有防备,黑灯瞎火的,巡逻者根本无法精准地抓住她手腕。
“果然在这!”巡逻者低声哼道,随后抡起茆七胳膊,用劲将她重重甩撞到墙上。
背部震得胸腔胀痛,呼吸都不敢用力,茆七咬紧牙关,愣是没吭声。
不给茆七喘气的机会,巡逻者又上手抓她,虎口直逼着咽喉来。她腰一低,躲过去的同时将门推关上,刚刚摔的那口劲还没过去,她顺势缩起身子蜷在门角。
门一关,环境更暗了。
茆七以为能缓一会,谁知巡逻者只愣了一秒,身形便扑上来。茆七侧翻身,他扑了个空撞上门。
门是铁门,撞上去发出不小的声响。
糟糕!早知道不躲了,茆七宁愿被扑中,也不愿意引来其他的巡逻者。
现在也不是懊恼的时候,刚才翻那一下,由于地势狭窄,茆七也没翻多远,她从地面伏身,正要起开,小腿倏地扣上一只大手。
那手正蓄力回拽,茆七被拽动半步,她没抵抗力道,回身就是一刀!
巡逻者似有所感,收手躲过了。
果然,常年夜间出没,视力比常人是好。
瞬息之间,巡逻者又飞身前跃,茆七刀刃未收,手腕一转横劈向巡逻者脖颈。他腰背一侧,上身后退,又躲过去了。
茆七趁这当口拉开间距,翻进就近的床底。
交手几回,巡逻者没出棍棒和匕首,看来五层夜间的巡逻太和平,他居然没带武器。
茆七在黑暗里弯出笑,就目前来说,还是有利于她的——虽然她狼狈到钻床底了。
病房本就无多少杂物,床底更是一目了然,巡逻者块头大,他不进去而是用手去抓茆七。茆七从床头躲到床尾,躲不开时,便一刀挥出去。
巡逻者干干脆脆地迎上去,像是认清她的武器不造成杀伤力。可不,仅仅被割破些许皮肉,却也将茆七从床底捉了出来。
又是猛地一抡甩,茆七侧身撞上墙壁,半扇肩胛碎了般的痛感,手指也差点握不紧。她仍旧不吭声,忍耐剧痛。
肩膀又被扣押住,茆七整个人又被扔出去。就在这时,茆七居然还能听出外面走廊巡逻者正在靠近,真是形成肌肉记忆了。
病房里伸展空间小,为了防止茆七再钻床底,巡逻者将她逼到门后宽阔的地方,也是为了方便擒她。
他低声说:“你逃不掉了。”
语气戏谑而冷酷。
茆七艰难地立直身,心里不服:说不定呢!
巡逻者掌风再次袭来,茆七右手奋力握紧刻刀刺出去,他反应迅速地扣住她腕部,并拉低她胳膊迫她身体下压。
瞬息间,茆七听到敲击的声响,一声一声,规律中又略带急促。是在六层驱赶的那种敲击声,不过听着不像是在驱赶。
巡逻者的铮铮步伐又散开去,人似是被吸引走了。
是仲翰如吗?
原本还痛得晕乎的茆七瞬间醒神,同时也清晰地记起巡逻者对她使用的招式:当身体被拉低,人的惯性会用另只手支撑,从而失去抵抗,巡逻者下一步就会提膝揿压她身体,使她动弹不得。
破解方式是一记釜底抽薪:茆七放弃对抗,并收起左手,身体悬空的瞬间全部重量转移到巡逻者身上,同时右腿跨进他双脚间,左腿收紧,拧身旋绞他的腿。
真真是四两拨千斤,巡逻者的力集中在中上段,下盘失稳,整个人砰地直直倒下去,茆七立即翻身而上,跪压在他背部。她左手指快速在其颈部一探,右手同步出刀——黑暗中,她嘴角上扬,这小小刻刀,也是能杀人的。
巡逻者却猛一绷劲,扭身欲将茆七掀下去,茆七手一晃,刻刀失准,侧着巡逻者的下颌骨削过去。
只听见一声隐忍的低吼,巡逻者疯狂挣扎。茆七就着翻下身,窜进病房深处。
巡逻者就吼了一声,可茆七听得出来,那一刀割得深,疼的够呛啊!
挣扎片刻,巡逻者捂紧脖子伤口便又起身,踏着沉重的步伐,搜查每张床的床底。
茆七这次没在床底,而是在05床和06床间的过道,床头柜挡住她身体一半,瞧着就像衍生出来的杂物,并不像人。
搜查的速度变慢了,巡逻者应该是强忍着伤的,估计是想先将茆七处理了再去治疗。
她静候着,外面追兵被仲翰如引走了,现在只需要解决剩下的这个。
巡逻者终于来到04床,茆七仍在等待机会,后方突然发出一丝晃动的声响,是床头柜动了。她动作明明十分小心,不可能失手触碰。
巡逻者也发觉这边动静,大跨步上前。
茆七非但没有惊慌,反而露出个笑:终于忍不住了啊。
她悄摸拉开05床被子,手伸进去猛一刀!
“啊!”原本躺得好好的病患痛叫起来,在床上疼得打滚。
茆七看准时机,扯被盖住自己,迅速翻进被窝,一脚将人踹下床。
“嘶——”病患砸落在地,刀伤加钝痛,他哇哇喘气,还不忘手脚并用地爬上床。不知哪来的力道,又一把将他掀开去。
撞到旁边的铁床架,伤上加伤,他实在是受不住了,连连叫唤:“好痛!痛!……”
巡逻者一把捂住他嘴,“闭嘴。”
“嗯……不是!不……”
病患惊慌扑腾,突然就没声了,取而代之的是拖拽重物的地板摩擦声。
血腥气逐渐消散。
走廊外,巡逻者聚头,喁喁私语。
“抓到了?”
“嗯,打晕拖出来了。”
“好,你的伤处理一下,要开始了。”
“刚刚的敲击声?”
“是清扫室的铁杆滚落发出的声。”
没多时,就彻底安静了。
病房里。
茆七浑身疼痛,她在病床里艰难地转身,面向窗户躺好。衣服遮掩月光,让室内的黑暗更黑暗,白色也更显眼,还有在白色里晕开的血迹,也一样显眼。
在进入病房时,茆七就猜到是05床锁的门,所以在他弄出动静吸引巡逻者时,茆七丝毫不觉意外。
既然他不仁,也别怪茆七狠戾,她刻意不出声,就是在等机会将05床推出去,顶替她被俘——反正每一晚都需要人死。
又过去一段时间,在确认走廊重归平静,茆七才低声咳嗽两声。挨打确实疼,不过目的达成就行。
不知道仲翰如怎么样了,听巡逻者的话意,他应该安全地躲起来了,不与她碰头,想是因为之前就说好的分开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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