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问几句,问不出什么,道谢出店。
回到车上,江宁在中控台上摸下个小本子,记录下。
地点一:《大胖数码用品店》
购买录音目的,记录夜晚的声音,无误。
口述时间与行车记录仪时间对不上。
茆七精神状态恍惚,焦急,做什么?
记录完,放好本子。
江宁发动引擎,开往下一家。
录音持续播放:“6月8日早上八点多,我开车去常华小区门口店铺买工作所需色粉,因为距离太平市场近,买完色粉我步行去市场内鱼行买鱼。在鱼行第一家,我买了一条鹦鹉鱼,之后出市场外,买了早餐猪血肠,期间被一个孩子撞到,手机掉了,鱼袋破裂水流完,我又回鱼行找老板重新灌氧气袋,他跟我推销合适鹦鹉鱼的鱼缸,因为没现货,我留了地址电话让他有货再送,但现在我还没收到鱼缸……”
太平市场也不远,早高峰已过,江宁开车畅通无阻。
二十分钟后到常华小区,江宁跟随茆七的轨迹将车停在小区外围,然后走路去太平市场。
今天不是周末,大批发市场热闹非凡,外沿道路进货卸货的厢车停了一溜,别说停车位了,非机动车都没地放。江宁不禁感慨茆七的先见之明,才免于他兜转找停车位。
鱼行位处市场里面,穿过熙熙攘攘来到第一家,老板是个中年男人,身影忙碌,没空招呼不像买鱼的江宁。
眼见顾客出一波进一波,江宁直接大声喊:“老板,我先来的,我要买鹦鹉鱼鱼缸。”
老板见状赶忙去招呼,“帅哥养多少鱼?买多大的缸?”
江宁想起茆七家的鱼,说:“两条鹦鹉鱼,买个价格质量适中的缸。”
“鹦鹉鱼习性凶猛,缸小顶缸,缸大又拘不住,所以适中的鱼缸最好,缸的高度上要比寻常尺寸余出,这样养着不费心。”老板的推销话术张口就来,眼珠子一转,库存记起,“15天前进的一批合适的货,正正还剩一个,你要刚好给你。”
15天前就到的货,为什么还不给茆七送去?江宁杜撰著问:“啊,我想起家里表妹来你这订过缸,也养的鹦鹉鱼,最后你怎么没送?”
周围都是客人,老板赶紧高声撇清,“你可别瞎说,做生意讲诚信,预订的一定会送的,你说说她叫什么名?地址哪儿的?我翻翻订货本。”
老板走进柜台,找出一本页脚皱巴巴的本子,手指点点口水,一边捻纸页,一边问:“还有日期是哪天来着?”
江宁答:“她叫茆七,家住茗都公寓,6月8日那天预订。”
日期近,从后往前翻,到6月8日,老板手指从上划顾客名列,到最末都没发现。
“这不对呀!没她的名字,她真的预订了吗?我做生意十几年,高低不能出这种错啊!而且茗都公寓很耳生,我好像没接过这个单。”
茆七讲得有理有据,也不至于在这种事上胡诌,江宁看这店生意火爆,九成是老板忘了,见有顾客当场在就推卸责任。
用警察身份查时效最快,但不能老用,不然传到汪魏耳朵里,他会直接杀到江宁家。
老板狐疑地打量低头沉吟的江宁。
这顾客一来不吭声,后面嚷嚷买鱼缸,现在又在订鱼缸上掰扯,老板怀疑他是同行来捣乱的,竖眉瞪眼说:“到底有没有这事?你不要胡乱来污蔑我!”
江宁回神解释:“我表妹那天确实来买鱼了,一只鹦鹉鱼,后面鱼袋破了,重新回来找你灌氧,记得吗?”
“有吗?”老板抓耳挠腮地想,猛地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是她呀!那个女的,我记着有这么一个人,买了鱼走,又回来灌氧袋。当时我是向她推销养鹦鹉鱼的缸,但她当时没说预订啊,就拿个沾水的手机捣鼓,也没搭理我,不信你看看订货本……”
江宁听着,逐渐感到不对劲。
“她真的没有预订鱼缸?”
老板肯定地说:“她真没订!跟她说话两三句搭一句,也不知道是不想回,还是没听清,怪怪的。”
江宁看过订货本,确认没有茆七家地址,便离开鱼行。
本子不在身边,他用手机备忘录先记录。
地点二:太平市场鱼行
各诉当日事件存在出入。
鱼行老板确认茆七没预订鱼缸,但她对记忆深刻。
茆七主诉预订鱼缸,但没送到家(她是否根本就没订鱼缸?)
放下手机,江宁步行回去取车,思考不停。
事件二出入太大,订货本无记录,鱼行老板和茆七不存在矛盾,利益纠葛,没必要撒谎。
茆七就算扯谎,那也太破绽,难不成还能忘了?她年纪轻轻,不至于记性这么差吧,这还是江宁用警察身份去走访得来的讯息,一般群众怕惹事,不确定的断不会笼统地道出。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走到常华小区。
江宁抬眼看到那间没有招牌的物料店,橱窗里摆出三个精致的人形娃娃,店内客流量增多,多为年轻女孩。
江宁想了想,走过去推门而入。
女孩子们分为两群,一群围着人形娃娃,叽叽喳喳地夸娃娃漂亮可爱。
另一群拥着一头红发刺青耳钉的莉莉许,听她讲制作娃娃的过程。
环境吵嚷,莉莉许没发现进店的江宁。
江宁也没出声,视线打量。他作为警察对血腥味敏感,这会闻到了,想看味道从哪儿散出的。
看到了,在柜台边角,又是那只三花猫在吃不知什么动物的内脏。
娃娃边上,有女生出声提醒:“你们别往前挤,我会碰到娃娃的,不小心摔了怎么办?”
“是呀,别挤了,你们要看等我们先退出,别挤坏人家东西。”
这边起了小骚动,那边莉莉许的声音隔空传来,“没事的,娃娃底座重,轻易摔不了。”
莉莉许的这句话,使江宁脑海里的一根弦拨动,自动播放起茆七说过的话:
换个方向,查莉莉许。
第53章 (修) 我查案时碰到件棘手的事,……
刚才怕碰倒娃娃女生放心多了, 她饱够眼福了,让出前排位置,隔着人墙问莉莉许, “姐姐, 你的娃娃五官怎么做的?真的好精致传神。”
莉莉许抽空答道:“捏人形娃时, 不要想着捏皮,要塑骨, 骨相立起来了,皮相就自然而然丰满了。”
听着就感觉很专业,小女生仰慕地说:“姐姐的手艺真好, 娃娃造得即逼真,又扎实稳妥。”
“谢谢你的夸奖,不过这是常规操作,每个手作娘都懂得配备一分娃的底座重量。”莉莉许的视线穿过人群, 自然地寻找夸奖她的女生, 却不料对上一双冷静审视的眼睛。
莉莉许瞳孔一震,周遭的人像似乎模糊,只余留江宁高大的身影。
江宁和善地冲她一笑,莉莉许也扯扯僵硬的嘴角,“……警、先生, 今天怎么来了?”
江宁回:“就路过。”
小女生们正是憧憬爱情的年纪, 这两人一来一回,俊男靓女,女生们磕起来:“姐姐, 怎么称呼先生,好有禁忌感哦!”
“对呀对呀!那是你男盆友吧,身材好壮, 长相好标准的正义。”
“哪有,你们别乱说啦。”莉莉许害羞似的用手遮脸,藉机掩饰下起伏的心情。
“那那,害羞了还不是吗?”
“姐姐姐姐,介绍下嘛。”
又有人起哄,莉莉许忙躲出人群,跟江宁讲去外面说话。
到外面门廊下,店门一关,终于清静了。
莉莉许从口袋摸到香烟,但余光瞄到里面的小屁孩在偷看他们,便按下烟瘾,松开手交挽住手臂,笑吟吟地问:“好久不见,怎么这么凑巧路过?”
江宁扬下巴指不远处,“刚好车停那。”
“停这啊,”莉莉许又问,“怎么?附近有案件吗?”
“没有,我现在不是警察。”江宁说。
感觉会是个伤心的话题,莉莉许不问了,说:“换你讲了。”
江宁回身看一眼橱窗,那三个娃娃形真容艳,身上所穿衣物裁剪质感精良,看得出价位不低。而且他从第一次见,到路面监控里,到今天,每个娃的衣服都不相同,不止一套。
他其实不太理解这种小众行为,还有对物寄托的情感,便问:“你接触手作多久了?”
莉莉许想了想,“从初中辍学开始到现在,入行也有15年了,不过我这两年也是半隐退的状态。”
“怪不得,倾注的时间久了,所以才有情感是么?”江宁只能这么理解。
莉莉许却反驳道:“不是因为倾注的时间长短,而是对她们感恩的情感。”
没想到她会这么认为,江宁也听过茆七说类似的话,问道:“感恩她养活了你?”
“嗯,”念及过去,莉莉许洒脱的面容上多了一丝无奈,“小时候家庭不重视,长大后所遇非良人,多数时候自己才是自己的靠山。她们不会背叛我,还帮助我自立,所以感恩。”
怪不得当时茆七对江宁鄙夷手作的反应这么大,一个人在全无依靠时,赖以生存的事物,是超脱现实的信仰存在。
江宁说:“十五年坚持做一件事,你的手艺应该比茆七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莉莉许轻摇头,“捏娃方面是的,但是修肢体我不如她逼真,她对肌肉血管形态很得心应手。”
“哦,是吗?”江宁似是而非地说。
出市场时,江宁遵循茆七轨迹,买了市场外的猪血肠。他尝过,葱姜味足,里面的花生碎脆,确实不错。
本来买了三份,带给老许大国小光他们的,但见已经中午,等会还要去一间心理咨询室,没空路过公安局了。江宁干脆将猪血肠都给莉莉许,“买多了,给你们尝尝。”
莉莉许瞟一眼食品袋,“哟,猪血肠啊,那我就不客气啰!”
莉莉许丝毫不扭捏,接过食品袋,动动手指道谢。
江宁就轻装开车离开了。
回到店内,莉莉许举高食品袋,大声高过女生们的聊天声,“小姑娘们,吃猪血肠吗?”
“哇,是市场外面那家吗?里面花生很脆的。”
“那我要吃吃看。”
“我也要吃!”
有人开头了,猪血肠一会儿就分光了。
开始称赞莉莉许的女生凑过来,举着插猪血肠的竹签问:“姐姐你吃吗?很香的。”
莉莉许不着痕迹地皱眉,“不用了,我不吃猪血。”
另一边,一名女生蹲在猫咪旁边,手指夹一根戳着猪血肠的签子,逗着:“咪咪,咪咪,吃呀,怎么也不嗅啊?快吃吃看,你不是爱吃内脏这些吗……”
饱食的三花猫懒懒撩开眼睛,看一眼说话的人,又低下头去,摆动腰身走到墙根舒服地蜷缩。
中午的市区,车疾驰在高温下的柏油路上,如入无人之境。
夏天就这点好,烈日当头下人和车都去躲炎热去了,江宁楂车无比畅快。
手机录音在播:“大约15日那天早晨,仲夏如微信联络我,要跟我约见,我因为脚疼准备去医院,恰好她也在医院开睡眠障碍的药,就帮我排队挂号。看完医生我就陪她去心理咨询室看心理医生,在友谊大道的丁字路口右转,一幢楼的二层,就能看到‘一间心理咨询室’的招牌,上二楼撞见玻璃门和柜台就是了,我看到那位李医生,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总是身穿白大褂……”
通过一个红绿灯,导航显示进入友谊大道的,绿箭头提示丁字路口右转。
到达目的地的那幢楼后,江宁看到二层的外墙上悬了个规整的招牌——《一间心理咨询室》。
他想,他此刻的视角应该也是茆七的视角。
莽莽撞撞来的,也没预约,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江宁下车,碰运气地上楼,见到玻璃门和柜台。
前台小姐一见到他,就出来推开门,笑眯眯地问候:“你好,有预约吗?”
江宁在犹豫,用什么理由能见到李亭甲,人杵在门口没动。
前台小姐见来人好片刻不出声,再次轻声询问:“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当时在常华小区,江宁和李亭甲交换过姓名,不知道李亭甲还记不记得。他摇头说:“我叫江宁,你帮我通个信,看李先生有没有空聊几句。”
这是没事先预约,前台有点为难,“先生,李医生等会还有个咨询,要不您先进来坐会,喝个水等等?”
江宁从话语中抓到讯息,也就是说李亭甲此刻空暇,便提议:“你帮我通个信就成,李医生见不见我都无所谓,我不会纠缠。”
这位客人看着就不像胡搅蛮缠的人,前台决定去问问,“那先生,你稍等片刻。”
既然他不进,前台也不勉强,松手让门自动阖上,人往走廊里去。
两分钟不到,前台带着笑容到江宁面前,推门请他进去,“预约的客人因为进行记忆阻断治疗,刚刚取消了咨询,李医生现在有空,您去走廊最后一间咨询室,先生。”
记忆阻断,江宁第二次听到这个名词,他说“谢谢”,迈进一间心理咨询室。迳自到走廊末,打开前台所指的那扇门。
一开门,入眼的是两张隔茶几相对的单人沙发,四周随意散落些绿植,沙发背后是一扇窗,垂挂百叶帘,细细碎碎地透进光亮,使得室内环境鲜亮,又不至于刺眼。
听到动静,李亭甲起身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请坐吧。”
江宁按照所指坐到李亭甲对面,沙发很软,立时将他整个人温柔地包裹住。他不禁惊讶,“李医生,你这沙发太舒服了,什么牌子?在哪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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