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自恋吧。”祁纫夏翻了个白眼。
“好,我自恋。”向她认罪,谈铮心甘情愿,“可是,我就只能站在楼道里等?”
祁纫夏皱着眉,朝一楼的那间房扬脸说道:“你不是在这儿有房吗?”
谈铮摊开双手:“没带钥匙。”
“那我也爱莫能助。”祁纫夏耸耸肩,毫不留情地戳破他心中所想,“别打我家的主意。”
谈铮被她说得彻底没了脾气,听她带点骄恣的语气,反而笑叹:“好啊,都说下雨天留客天,主人不肯收留,我也只能认命了。”
祁纫夏绷着脸,弯腰就要拎起自己购物袋,谁知,谈铮却不声不响地扯住了她的手。
“我欠你一样东西,夏夏。”
祁纫夏带着疑问抬头。
视线里,谈铮的脸庞一点一点放大,像电影慢镜头,瞬息就可完成的动作,非要用上长达几十倍的时间,好让她这个唯一的观众加深记忆。
原来等人靠近过来接吻,是这种感觉。
即将彻底贴合的瞬间,祁纫夏却往后一仰脖子,巧巧地避开。
恶劣的报复心终于得到满足,她满意地解释自己迟来的回敬:“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谈铮纵容她笑,神色不改,温声说道:“我教你,那天应该怎么对付我。”
祁纫夏唇角笑意一僵,心跳竟已有濒临失控的趋势。下一秒,颈后被他单手拢住。
惊悸的声音,消失在两人相合的唇间。
谈铮的唇有点凉意,却很柔软,像小时候喜欢吃的水果味果冻。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盘桓,祁纫夏经不住诱惑似的,对着齿间唇瓣轻吮了一下。
谈铮停滞了刹那,几乎让祁纫夏以为他就要到此为止。
但紧接着,对方骤然变得粗重的呼吸、唇舌更为深入的纠缠,让她意识到自己完全想错。
谈铮的气息铺天盖地,夹杂着雨水潮气,从祁纫夏的口腔与鼻间猛烈地涌入,在五脏六腑之间逡巡一个来回,悄无声息地宣告占领。
祁纫夏情难自制,用力揪紧他的前襟,使蛮力一样地啃咬回去,两人的喘息同频。
都是生手,也有好处,偶尔的磕碰并不会败兴,反而成为相互进步的钩引。
祁纫夏仰头久了,脖子有些酸,刚萌生些许退意,垫在她脑后的手适时往前一扣。
她又被他拖进愈刻骨的温存里。
*
雨声渐息,祁纫夏额头抵着谈铮的肩膀,喘气平复。
“幸好没有人经过。”她这才后怕。
谈铮轻轻拍她后背顺气,“我有在留神,不用怕。”
祁纫夏歪头瞪他:“分心就分心,还敢这么光明正大地说出来。”
谈铮叹息:“我解你后顾之忧,没有夸奖也就算了,还被数落一通。当你男朋友可真不容易。”
“男朋友”三个字,被他说得无比自然,虽说已经是心知肚明的事,但祁纫夏听了,唇角还是慢慢上扬起来:“那就别当。想要这个头衔的人多了去了。”
谈铮笑吟吟:“不行,好不容易负荆请罪了,我可不能再疏忽。”
两人静静依偎了一会儿,祁纫夏终于回想起时间。她出门太久,已经到了不得不回家的时候。
“我得上去了。”她推一推谈铮,“出来太久,我妈要怀疑了。”
谈铮:“我看着你上去。”
“……”
祁纫夏惊异地看着他,“别这么肉麻……”
谈铮面不改色地辩驳:“我这是真心话。”
祁纫夏重新提起地上的袋子,“噔噔噔”走了几级楼梯,却听谈铮在身后喊她:“什么时候有时间再见面?”
这话由谈铮问出来,其实有些不合逻辑。毕竟祁纫夏是个还在放暑假的大学生,谈铮才是日理万机的那个,怎么想,都是祁纫夏的空闲时间更多。
然而他问得太过顺理成章,就连祁纫夏也没有意识到其中的不通,停下脚步,回头对他说道:“只要不外出过夜,我都行。”
说话时,她没想太多,出了口才发觉倒像是某种暧昧暗示,连忙补充:“我没别的意思,你不许往歪了想。”
谈铮强忍着笑,意味深长道:“嗯,不往歪了想。”
他站在楼底下,仰望台阶上的祁纫夏,心中忽有无限安定。
他时常想,自己像在海面上漂泊已久的孤舟,四下里了无依靠,只能对影独行。
但现在,他猛然发现,原来脚下的并不是影子,而是无言相伴的另一艘船。虽然并不与之处在同个维度,但他们在同一片海域斩浪,享着同样的月光,是亲密的伙伴,互鉴的镜子。
他不孤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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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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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谈铮确认关系后,祁纫夏的生活并未发生太大变化。
她上午准时上线兼职软件,刷完系统分配的题目,中午下楼吃饭,午休之后继续上午的答题,直到李素兰下班回来,两人一起吃晚饭。
她也会和谈铮出去约会。
最经常的活动是看电影,暑期档异彩纷呈,国内外大片排得很满,其中有一部,是由祁纫夏最喜欢的悬疑推理小说改编的,书影评分双高,祁纫夏一连看了三场,仍旧意犹未尽。
谈铮第三次陪她从电影院出来,忍不住笑着揶揄:“原来你喜欢这种电影。我还以为,你喜欢的是那种……”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祁纫夏捂住了嘴。
“你哪壶不开提哪壶!”她猜到谈铮必然要拿她当初那条朋友圈说事,羞恼打断,“那是我室友出的主意,谁知道你一钓就上钩?”
谈铮拿下她的手,自然而然地握在掌中,“嗯,是我主动贴过来的,不干你的事。”
他们也常接吻。
有时在无人街巷的角落,有时在只有他们二人的电梯里,更多时候,是在谈铮车里。
到达某个目的地后,谈铮停稳车子,解开安全带,本想用眼神示意副驾上的祁纫夏下车,但对上眼神,气氛往往就变了味。
关掉车内照明,是开始的信号。
谈铮很喜欢倾身过来,撑着车的窗框吻她。双臂之间形成一个小小的空间,只容得下祁纫夏一人,她双手搭在谈铮肩膀,沉迷对方的唇齿温柔。
有了配合练习的伙伴,谈铮吻技进步飞快。祁纫夏肺活量不差,每回都被他磋磨得喘不过气来。
每到最后,谈铮总会轻轻揉一下她的唇角,像某种奇怪的仪式感作祟,宣告此番交锋的结束。
这个习惯真要命。
祁纫夏在黑暗中望着他的眼睛,心软到一塌糊涂。
转眼,暑假行进至尾声。
根据黎川市天文台预测,近日将迎来英仙座流星雨。
祁纫夏本来没太在意这个消息,但谈铮却主动打来电话,询问她明晚是否有时间,想约她出来看流星雨。
祁纫夏从不抗拒新鲜事,听完也动了心,没犹豫多久,就答应了下来。
为此,她不得不搬出徐今遥为借口,对李素兰声称,自己要和室友去山上看流星雨,可能要很晚才能回来。
李素兰没太多怀疑,问过祁纫夏目的地,便叮嘱她记得带保暖衣物,回来一定要坐正规出租车,如果实在太晚,跟室友回宿舍将就一晚也可以。
隔天晚上九点,祁纫夏拎着一件秋装外套,在路口坐上了谈铮的车。
“今晚流星雨,山上会不会有很多天文爱好者?”
祁纫夏翻着社交软件,在“#英仙座流星雨#”话题里,已经有上万条讨论。
“应该会,所以我们尽快赶过去,争取占个好位置。”
他们的目的地,是黎川郊区的凤尾山,那里可算得黎川辖区内的制高点,海拔一千多米,远离市区的璀璨灯火,从来都是天文爱好者观星的最佳去处。
开车沿路上山,等到真正到达峰顶时,已经将近夜间十一点。
果然如他们所料,即便是凌晨时分的山顶,因为流星雨的缘故,也聚集了不少天文爱好者和摄影爱好者,长枪短炮整齐划一地指着天空,架势如同宣战。
谈铮停好车,伸手到车窗外感受过温度,对祁纫夏说:“把外套穿起来吧,外面还是有点凉。”
祁纫夏依言照做,而后跳下车。
抬头望天,只见苍穹明澈,星空浩瀚,如泼洒碎银。一颗流星迅捷地划破天际,立即引得周围一阵小小的欢呼和骚动。
祁纫夏清浅微笑,对身边的谈铮说:“你知道吗,从前我一直以为,流星雨都是那种……”她停下来寻找形容词,“‘唰唰唰’的,像牛毛一样,此起彼伏地从天上划过去。”
“后来才知道,那种级别的流星风暴,几十年也未必能够见到一次。”她望着两颗先后划过的流星,语气里充满着一种近似于遗憾的欣赏,“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十二年之后。”谈铮蓦地开口,同时揽住祁纫夏的肩膀,将人牢牢拢在自己怀中。
“天文学家预测,十二年之后,我们会迎来狮子座流星雨大爆发,到时候,你会看见的。”
他的眼睛如同幽潭,祁纫夏情不自禁地就被吸引进去,怔怔问道:“你也会吗?”
“——和我一起。”
又一颗流星划过,光芒却较刚才的几颗暗淡许多,恰似烟花在定点绽放过后,徐徐坠落的余烬,美得颓靡。
“……会的。”
周围一片闪光灯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焦点,都在天上,就连祁纫夏也忍不住抬头,仰望那转瞬即逝的美好。
只有谈铮低头,久久凝视着怀中的人,做出横跨十二年的保证。
无论始与终,至少在这一刻,他愿意为了祁纫夏,藐视时间。
*
守到下半夜,祁纫夏的精神已经很疲惫。她整个身子几乎都歪倒在谈铮怀里,眼睛困得睁不开。
谈铮见她已经支撑不住,便不再勉强,开车返回山下。
有些嗅觉灵敏的商家,知道今夜有流星雨,又料定凤尾山是个首选的观星去处,在半山腰直至山脚,开设了不少小吃摊位,专门吸引夜间前来观星的游人,生意竟意外不错。
祁纫夏在车上小睡了将近二十分钟,到了山脚下醒来,入眼就是烟火喧嚣的夜市,一时没禁住诱惑,说要下车吃东西。
谈铮体谅她今晚劳累,于是在角落停了车,陪她钻进一顶红帐篷下,点了二十来串的烧烤。
祁纫夏咬着一串撒孜然的喷香五花肉,怡然自得地说:“既看到了星星,又吃到了烧烤,今晚真是不虚此行。”
谈铮想起刚才在山顶,流星划过的瞬间,周围不少人都在闭眼许愿,祁纫夏却并未参与其中,于是问道:“你看见流星的时候,没想着许愿?”
祁纫夏放下一支光秃秃的签子,捏着一张纸巾:“我总觉得,对着转瞬即逝的星星许愿,好像不太吉利。”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本身就是强留不住的东西,还是不要让它承载太多了。”
她难得有此感性之言,倒是让谈铮心中觉得异样,仿佛流星从天际划过,兜兜转转,又坠进他心里。
“怎么突然说起伤心话来了?”
“没有这个意思,”祁纫夏回头冲他一笑,“就是随口感叹而已。”
陆陆续续有下山的车辆驶来,大半都被这附近的小吃摊吸引驻足。蹲守流星也需要体力,一车一车下来的,几乎都是年轻面孔,男男女女都有,结伴而行,热闹非凡。
手边的烧烤串已在见光边缘,祁纫夏吃饱餍足,正在用湿纸巾擦干净手上沾染的油,不远处的几句闲谈,却渐渐飘进她的耳朵。
“真搞不明白你们小姑娘,就这几颗破流星,有什么好看的?”
“看的当然就是一个浪漫嘛。你看今晚周围那么多情侣,氛围多好啊。”
“我还真没看明白有什么好的。”
“你这人,没情趣……”
……
祁纫夏简直怀疑自己的听力出了差错。
她诧异地转过头,借着重重人影的掩护,一眼望见了几桌之隔的祁越。对方正搂着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孩,右手拎一罐啤酒,神态又痞又傲。
被他搂着的那个姑娘,祁纫夏乍一看,还觉得有几分面熟,似乎是徐今遥很喜欢的一个美妆博主,社交平台的粉丝有小几十万。
他们倒是没发现祁纫夏和谈铮的存在,自顾自调情嬉笑,旁若无人。祁纫夏却再也坐不住,抱着外套起身,拉过谈铮说:“快走,我看见祁越了。”
谈铮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倏然回过头,果真看见了和女友打打闹闹的祁越。
这一眺,仿佛惊动了祁越的某种感知。
他蓦地抬眼,不偏不倚,和谈铮对上了视线。
哪怕已经深夜,山下这片区域的照明依然很充足。高高的路灯投射下来雪白的亮光,吸引了无数趋光的小虫绕之飞舞。
灯光从祁越头顶的侧方打下来,将他脸上起伏弧度的阴影放大到了极致,莫名显出几丝暗黑的狰狞。
远远地,他朝谈铮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
谈铮倒吸了一口气。
“别慌。”他把祁纫夏完全笼罩在自己的影子里,像是无形之中划出的保护域,“我们回车上去。”
祁纫夏一心想要逃离此地,倒是没有看出谈铮的异样,脚步越来越快,仿佛背后有什么东西追赶似的,飞快钻进了车里。
车门一关,内外隔绝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得到钢铁的坚实庇护,祁纫夏才稍稍安心,隔着玻璃,再度往那个方向投去目光,可那两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祁纫夏的脑子乱作一团。
祁越怎么会在这里?
他看见自己了吗?看见谈铮了吗?
他……猜到他们两人的关系了吗?
祁纫夏和她映在玻璃上的影子两两对望,谁也说不出答案。
她甚至说不出来,为什么在看见祁越的那瞬间,自己的第一个念头,会是想要逃走。
隔着一臂距离,谈铮的眸色暗沉得难以言喻。他盯着手机上的聊天记录,像在看呈堂证供。
【谈铮哥,三个月已经过去一大半了,你那儿到底有没有进展啊?】
消息发送自祁越,时间是今天下午四点钟。
谈铮当时已经在规划今晚看流星雨的时间安排,本来不大想回复,但是新消息提醒横亘在屏幕半中间,如心上卡了根刺,他终究难以忽视,回复道:【有。】
祁越紧追不舍:【口说无凭。你没骗我吧?】
谈铮脾气再好,看见这句话,也忍不住皱了眉。
【我不会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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