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哪?”
“显而易见,这里是一个山洞。”
“……我是想问为什么我们会出现在这里。”
“那些村民数量太多,我只能把你们扔到水里,地下河的暗流把我们冲到这个地下溶洞。”张海楼翻搅了下火堆让火烧的更旺。
张海棠对着手哈了口气,脚冷得仿佛没有知觉,蹬掉鞋子赤足踩在地上,脚心那股麻意就像烧起来似的,她脱掉湿透的布衣外套,裸露出来皮肤一接触山洞里温暖干燥的空气立即激起一片鸡皮疙瘩,她一边搓着胳膊,一边往洞口走。
洞口下面是幽深冰冷的水潭,这里是一个呈碗口状的地下溶洞,上窄下宽,像一个倒扣着的瓷瓶。
头顶的月光照到水潭上,可以看到谭水呈现深蓝可以一眼看见谭底,她当然不会傻逼的以为深度只有肉眼可见那点。抬头预估地面距离他们至少有三十多米,打算去捡几根木材把衣服架起来晾干。天知道这里怎么会有木材。
她问张海楼,张海楼告诉她,这是他在地下河的上游这个溶洞入口的石壁的木棺上拆下来的棺盖。而且她和她的手下都是躺在棺材盖上被运进这个溶洞。
“……”张海棠拿着木材,从刀劈出的扁平的痕迹确认张海楼没骗她。
在洞口处,她发现了平躺在最边缘的阿柳,和篝火旁光溜溜的阿盛相比,他穿着整齐,身上黑色的苗服几乎融进阴影里,脸上映射着波光凌凌的深蓝色水光,透着一股诡异的阴森。
张海棠顿住,两颊肌肉微微收缩。
“他死了。”
她回头看张海楼,张海楼的脸在篝火后面,火光在他脸上跳动,有条婴儿手腕粗的黑蛇盘旋在他肩膀上,吐着信子看尸体。
明明张海楼此时就在篝火边,她却有种他比身边的尸体还要冷的错觉。
见她沉默,张海楼对她解释道:“水太急了,绑着你们的绳子断开,我只能放弃他,先保你的性命。他很不幸,没撑到我回去。”
“……”她对着尸体沉默片刻,蹲下来,拔出自己的匕首切下他的右手,装到了一个木盒子里,盖子的背面,她用匕首划出名字,装回背包。
张海楼看着她有条不紊的动作,除了一开始情绪有些许波动,现在已经和以往无异,让他有些讶异。
“你的反应和我了解的有些不同。”
“你在对一个张家人说了解?”张海棠微微挑眉。
“至少从我的侧写上看,我以为你会更愧疚一些,你不像一个铁石心肠的女人。”
“我确实愧疚,所以我会把那个搞我们的人找出来砍了,以平我的愧疚之心。他安心走吧,黄泉路上不会感到寂寞的。”她拧开卡扣,登山绳的断口呈现撕裂状,她闻了闻。
“怎么了?”张海楼问。
她摇摇头,往篝火边走,“不管怎么说,我该感谢你救我。”
“感谢你自己吧,是你自身的价值救了你。”张海楼忽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况且你是族长的女人,于情于理我也不会不管你。”
听到这个理由,张海棠如同活吞了一只青蛙,脸色发绿。
“我不是族长的人。”她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我是族长的人,但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的人。”
张海楼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忽然抬手做了个动作,问她:“你们不曾行敦伦之礼么?”
“不曾。”她回答的很快:“我偏爱青春少女,你见过族长,他和这个词有哪点沾边?你也知道族长是什么性格,我觉得他可能不喜欢女人。”其实她甚至怀疑族长硬不起来。她搜刮已经记起的记忆,发现她和族长两个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多少个日日夜夜,基本身体接触都是切磋时揍她的时候。
族长挥拳的动作利落极了,不太像喜欢她的样子……
“你不是失忆了吗,你怎么能肯定。”张海楼追问:“说不定族长就好你这口呢?”
这傻逼有病吧?张海棠被这个杠精气到嘴歪,也不想再和这厮斗嘴。
她架起湿漉漉的外套,横在他们之间,当做一个简陋的屏风,麻利的褪掉余下湿透的苗服布衣,从防水袋里扯出件干衣服衣服套上。因为泡过水,体表温度非常低,她揉了揉冻得发麻的膝盖关节,往火堆添了把柴,火焰升腾,将身体的冰冷驱散许多。
张海楼看着她换好的衣服,一件松松垮垮的白衬衫,非常长,显然是件睡衣。
应该说真不愧是女人么?不管什么时候,过夜总不会忘记带睡衣。
按张海楼对她的了解,这个女人一定是受不了一身臭汗睡觉。也幸亏这女人龟毛,要不然坦诚相见还是有点尴尬的。
“鼻子好的人活着可真麻烦啊。”张海楼在心中说道。
眼前倩影绰绰,张海楼忍不住多看了眼对方裸露在外的一双腿。笔直修长,肌肉线条流畅,因为受冻的缘故,关节处泛着潮红,多看两眼不禁令人浮想联翩。
啧啧,族长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眼神倒是好得很。
张海棠用酒精用力搓了搓还在昏睡的下属的手心和四肢关节,直到搓得通红才作罢。
来到火堆边坐下,张海楼往旁边挪了挪屁股,被张海棠瞧见动作,她一乐,招呼小狗似的吹了一声口哨:“害羞什么,来坐姐姐腿上,姐姐帮你暖暖。”碍于张海楼肩膀上虎视眈眈的黑蛇,张海棠的动作还算规矩。
张海楼本想无视,他知道张海棠对他不感兴趣,只是单纯在犯贱,但还是没忍住问:“你这德行,族长知情吗?”
张海棠撇嘴:“都说了我们不是……算了,反正族长不在这。”
摆出一副滚刀肉的死样。
张海楼以为自己在张家里已经足够不要脸,没想到竟然遇到了旗鼓相当的对手。
“不好意思,我对一百多岁的老奶奶硬不起来。”他满意的看到张海棠变成他熟悉的高贵冷艳的姿态。
“该说正事了。”张海棠缓缓道:“到底怎么回事,我的人怎么会失去意识?”
“你们都中毒了。我也不清楚你怎么会清醒,但你晕倒前告诉我,你知道解药是什么。”张海楼说道:“你的手下已经睡了两天,并且无法进行吞咽,他坚持不了多久,现在只有你知道救他的办法。你真的忘记了吗?”
对张海楼的话,张海棠第一反应是茫然,“我——”她抬手看手表,电子手表屏幕碎裂,已经损坏。
“现在是什么时候?”
“晚上七点二十五。”
“初三?”
张海楼古怪的看着她:“现在是十月初四”见她皱眉,便问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她摇摇头,捏住自己的眉心,额角青筋跳动,神色有些痛苦。
张海楼静静看着她,不知多久,张海棠大汗淋漓的从手臂间抬起头,“我明白了——”
时间回到十月初一——
云南边境,四面环山,连接着一座原始丛林无人区,森林外围,傍山修建着上百户苗寨。这里山峦叠嶂,风景优美,白雾笼罩,犹如仙境。
这里的苗人思想单纯简单,他们信仰万物,崇拜自然,侍奉神灵。
建国前,这里是一个相当穷苦的地方,饥荒让这片山区土匪横行,有过一段被疾病与鲜血浇灌的历史。直到山上通了电,生活才渐渐好起来,寨里偶有来人,因为山路难开,几乎与世隔绝。
好在当地民风还算热情,张海棠一行四人,借着拍宣传片的噱头住进了一座苗族的高脚木楼。
头一天,兵分两路查探有关苗女蛊的传闻。
苗疆女孩细眉大眼,身材高挑,也不怕人,张海棠穿上一身黑红苗服不过半天就混了个脸熟,借着采风的名头几乎逛了大半个寨子。有关的蛊的传闻打听了一箩筐。
原始大山里的苗寨,古老的风俗,细菌,疾病,野蛮的崇拜。这片土地很容易滋养出无数神秘,荒诞传说,各种各样的奇人异事。
出发前,张拂山还在手机里对她抱怨今天日子不吉利。
十月初一,三大鬼节之一,指农历十月第一天,又称“十月朝”、“祭祖节”、“冥阴节”
她笑着回复,少数民族不信汉族这一套,但她故去的爹娘倒可能在这特殊的日子走过那鬼门前来人间,为他们可怜的女儿保驾护航。
哪想正赶巧让他们撞上寨子里举行的一场驱邪祈福的祭祀仪式。
男女老少围坐一圈,一个个高举火炬神情无比虔诚,场面非常热闹,张海棠怀疑可能寨子里三分之一的青少年都来到这里。人圈的正中间又跪坐着一圈抱着小孩的苗族妇女。一个枯瘦的小老太脸上画着红色油彩,绕着那群抱着孩子的妇女舞动绕圈,念念有词。
她还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这些跪坐的苗人,裸露在外的部位,包括手臂,胸膛,肩膀,后背,都刺着一个扭曲纠缠着的蛇图腾。
观察刺青的时候,意外在人群中发现了张海楼和阿柳。几人集合后,从张海楼口中她才知道,那个老太是寨子里非常受敬重的人,被族人称做圣女。他们现在正在举行的仪式,除了驱邪祈福,也是在选下一任圣女。他们都不是很了解少数民族的原始宗教。
忽然,其中一个小女孩咳嗽了一声,人群突然骚乱,围观人群本能的往后退,好像小女孩身上携带着什么可怕的病毒。女孩四周瞬间出现真空地区,她被吓得大哭。圣女的舞动的肢体颤动,越发扭曲的舞姿看上去透着几分诡异的癫狂。
那些跪坐着的村民,忽然比着一个奇怪的手势虚挡着眼睛,跟着圣女齐齐低唱,这个画面明明没有然后诡异的东西,每一个人脸上如出一辙的神情狂热虔诚却让张海棠控制不住的感到一丝寒意。
阿柳被这个场面惊出冷汗,忍不住问:“董姐,他们在唱什么?”
张海楼看向她,似乎没想到她居然懂苗语。
是的,她是懂苗语,却并不精通,只是懂常见的口语。不同支脉的族群的语言并不相同,但也大同小异,正常沟通的话,勉强还是可以应付的。她过去似乎曾经在少数民族的地区生活过,模糊的能想起几个画面,好像也是在一个原始山区。
在苗人呓语中,张海棠嘴唇嗡动,用自己的语言译出。
“拯救我们吧,时间之神。
你是多么圣洁。
让我们献上纯洁的灵魂,
打开永恒之门。
拯救我们吧,时间之神。
你是多么宽容。
让我们献上永恒的光明,
打开永恒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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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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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一晚上十一点——
所有人都聚集在一个房间内,张海棠翻动DV里的照片,下午那场祈福仪式偷拍了不少。翻到最后一张,画面中是那个嚎啕大哭的小女孩。
回想那些村民好似惊恐的反应,张海棠摸了摸下巴,觉得奇怪。
天气转凉,有些小感冒也正常,这些村民怎么反应这么大?
“你们知道两天后的祭神吗?”张海楼问他们:“这次选举圣女就是为了两天后祭神。那圣婆的唱词和苗女蛊的传说有些相似,或许能从里面找到线索。”
张海棠奇怪:“你怎么知道的?”
张海楼道:“在他们族长屋顶上偷听的。”
你不是不懂苗语吗?难不成苗寨的族长在家讲普通话么?!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张海棠冷笑。
张海楼一摊手:“好吧,我其实是在一个老外的屋顶上偷听到的,那老外是这的支教老师,刚好在打电话,被我偷听到了。放心,我英文还是不错的。”
这深山老林居然还有人来支教?还是个外国人?还不如苗族族长讲普通话来的有可信度!
看张海棠不可置信的表情,张海楼哈哈笑道:“我打听过了,那个支教老师叫埃文·华莱士,五年前有一支摄影团队进山拍金丝猴,他的妹妹凯莉失踪了。那老外留下来倒也情有可原。”
张海棠不置可否,心中对失踪的凯莉女士表达了同情。失踪五年,生存的几率低得就像被扔进狼群的绵羊一样。毕竟在这深山老林的发生什么都不足为奇。
空气中飘来一股消炎药的气味,她望向门口,发现窗户没关。
所有人也下意识看向门口。
“哪位?”张海棠刚开口,就见一道影子贴在窗户剪影上,来人对他们叽里呱啦的说了句话,是苗语,接着是男人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男人说的太快,声音又嘶哑难辨,张海棠根本听不清说了什么,她指了指门,距离门口最近的阿柳起身去开门,拉开门板,门外不见人影,低头看见一叠床褥枕头。
张海棠走到窗口眺望天空,头顶只能依稀望见几点星光。近几日天气转凉,天也总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因山里路边没有路灯,夜晚只能依靠原始的照明,如今月亮被挡,一到晚上伸手不见五指,无边的暗黑里虫鸣鸟叫凄然。
“馆主,是来送床单的。”阿柳是个老实人,自觉承担铺床的活。
张海棠点头,将窗户关好,空气中消炎药的气味才渐渐消散,人似乎已经走远了,没有一丝脚步声。
是这儿的猎户么?脚步可真轻。
阿柳已经铺好床,张海棠盘腿坐上床,调整个舒适的姿势靠在床头。听张海楼继续说道:“两天后,寨里将会组织一队人进山祭神,据说这个祭神仪式每二十年会举行一次,这老圣婆估计怕一把老骨头挨不过,先选个圣女,免得死在里面没个人接班。”
张海棠明白了:“你想混进队伍里,参加这次祭神。”
“是我们。”张海楼摸着铺好的床褥子,印着大红花的毛毡干净整洁。他又看向屋里头其他三张床铺,光秃秃的木板床铺上一层卷着毛边的草席,对比起来尤为心酸。
床褥上有股淡淡的药香,有点好闻,张海楼正想凑近些闻闻味道,“你干什么?”一抬头就看那个叫阿盛的年轻人警惕的看着他,张海楼扭头就指着阿盛对张海棠打小报告,“你的人怎么连我闻个味也要管?”
张海棠没搭理他,自顾看着照片。
枕芯里似乎塞了什么药草,透着股清香,闻着令人平心静气。让人情不自禁的把脸埋进去蹭了蹭。
张海棠的余光瞥见此景,当即就道:“枕头送你。”
“不至于吧,蹭一蹭也不行。”
她没好气:“你的气味会影响我休息。”
张海楼闻了闻袖子,这边的胰皂是纯手工做,香味清爽,洗完澡的他简直比刚出炉的馒头还要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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