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漪。”他的声线彻底沉下去,一把扣住她白得晃眼的手腕。
迟漪骤然重心失衡惊呼一声,由他的力牵引着整个身体趔趄倾斜,靳向东一手扣住她的腕一手自后隔着薄薄的衣料掌住她整片后腰。惊魂方定,迟漪另一只手急切去抓男人的西服前襟寻更安稳可靠的支撑点,指腹摁过熨帖得一丝不苟的昂贵面料揪出一道道折痕,弧度像极水面上一圈圈漩涡。
她深呼吸:“……好险。”
迟漪浓睫轻扇,视线划过她紧攥着他西服的手,一点点松下力道,掌心微湿地摁擦下去感受到他隔着面料的身躯热度,方经惊险的身体还热,又一点点继续升温。
靳向东喉间微动,燥意漫浸胸臆,只分秒,他便将这股心浮气躁压下去,再窥不出任何情绪波澜。
“站稳了吗?”
迟漪点点头,却并没有放手意思。
见此,靳向东便将掌在她后腰处的手撤离。只是刹那间,迟漪虚挂在肩颈上的披肩也随之曳下,月光莹亮,少女的肤感如一块质感极佳的羊脂玉,只是轻轻擦过,她后背镂空处如电流划过霎时僵直,而他指间避无可避的沾上她的余温,没了阻隔,迟漪身上的花果香丝丝缕缕浸入呼吸间。
顷刻间,他心猿意马游离在这冷沁夜色。
大片的肩颈皮肤裸露在这昏芒春夜里,若能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迟漪今晚是决计不会选择这身礼裙的,更多的后悔涌上心头。她秋瞳抬起,凝向他时里面融着化不开的水滢,玉似的耳垂也因惶窘洇红。
“我——”她想解释的话收住了,眼眸睨他:“大哥为什么总是不能提前与人说一声。”
这种时候,她怪罪他也足够理直气壮。
靳向东深呼一口气,躬身为她拾起那条羊绒披肩,目不斜视递还:“倒成我的不是了。”
迟漪抿着唇,指尖轻蹭过他掌心拿回披肩,“当然是你不好,拉的时候不知说一声,松的时候也不知说一声。”
靳向东任凭她责备,只问:“我该如何赔罪?”
她冷哼:“大哥总说赔罪的话,却也不见得是赔罪的态度,既如此,我又怎么敢叫大哥向我赔罪。”
她还有什么不敢。
靳向东忍下想摁眼穴的刺痛感,“迟漪。”
她瞥眼:“怎么?”
“我郑重向你道歉,是我失礼。至于该如何赔罪才能令你消气,你总得告诉我。”
他言辞恳切,恐怕也是二十五年来的头一遭低声下气。
迟漪压住微翘的唇,视线乱瞥:“你本就欠我一次心愿,我都还没想好呢。”
那是她的一场强买强卖。
只此时此刻,他没有余地否决。靳向东心下微叹,漆眸注视着她:“现在心愿想好了吗?”
“还没有呀,不过在心愿想好之前,我想知道一个答案。”
他肃目敛息,静待她的问题。
又是这副庄肃得不容人一丝亵渎的冷淡样,迟漪心里隐隐沸腾起破坏欲更想将这坚冰化开。
她双臂虚环,上前半步他们的距离便缩短又缩短,身高差距使得她温热的气息漫过他脖间的微凸处,树影斜光里两道影子渐渐绞缠,而另一边长廊角落里有个黑影晃眼闪过。
夜风拂过,她星眸熠熠直视着男人,“大哥,我想知道你怎么在这里?”
“商务应酬。”靳向东云淡风轻。
“原来如此。”迟漪纤眉一动,似了然,于是慢着调子,笑盈盈追问:“那——你又为什么刻意要支走蒋绍恩?”
她是明知故问,也一定要亲耳从他口中听到这份答案。
钟表的指针都在这份等待中定格停止。
一抹绿色裙裾曳过地面,开衩设计使得她步履走动间高透面料内若隐若现一双白玉似的长腿,晃人心旌。
迟漪站定于他身前,她手自他西服领口摩挲而上,如藤如蔓,选停在那条深蓝格纹的领带处边沿游离不定。
女孩高挑的身量得益于基因,足有一六九,只因在他跟前才不得不仰眸而望。而这角度,她浓睫轻动,便可足够清楚地观察到男人挺直的鼻,薄而粉的嘴唇。氛围浓郁到危险又禁忌,自觉形成裹挟之势令他们在彼此距离里进退不得。
地面上的倒影渐渐相融,而他们鼻唇只在毫厘,呼吸一紧一慢。
辨不清是谁乱了。
她盈盈眸光里蓄着笑,红唇一翕,声息逼近:“是因为我吗?”
相视半晌,靳向东眸色沉晦,无可避免停过她微张红唇间露出一小截粉濡的舌,他修长的手指轻蹭过西裤。
搅动一下,那里面丰沛的湿润,很快会沾满指间。
第14章 14# 傻女
宴会归程, 迟漪独自乘商务车回下榻的酒店。
抵达誉园是在零点前。夜已深,垂丝水晶灯的光束照着一地黑白交映的花形瓷砖,酒店的工作人员亦步亦趋跟在后面为她提裙前行。
经历一整夜的负重与周旋, 回到房间关上门,迟漪第一步是脱掉沉甸甸的长礼裙再踢掉高跟鞋, 浑身只剩一条高透修身的桑蚕丝内衬裙,整个人轻盈起来。
迟漪赤脚踩在柔软的手工花纹地毯上, 而后将身体瘫陷进浅灰色沙发椅,一旁的胡桃木桌上搁着一杯雪莉酒,她啜饮一口,舒服阖上眼。
脑海里一圈圈一阵阵地回想某人最后的回答。
——是因为我吗?
——是。
明明得到了想要的回答, 可迟漪却反觉得是他以话为陷, 令自己丢盔卸甲落进去。
她的心声在夜里砰砰不停, 再持续下去恐怕就会被对方察觉。迟漪压下去那份紧张,清眸镇定地望向他, 开始指摘:“可是, 你又为什么没有再给我发信息?”
靳向东认为这是一项无中生有的指控,眉棱轻佻:tຊ“可能是我下载了盗版APP, 没能让你看见我的回复。”
迟漪固执地告诉他:“那是回复,不算给我发消息。而且你那个死亡表情已经把我们的天聊死了, 你很不会聊天的, 靳先生。”
名利场是个大染缸, 每个人的话里不是藏着刀光剑影,便是世故圆滑地与之游回磨转,斡旋权衡,真真假假里,大抵只有她有胆量在他跟前直言直语。
又或者, 她胆量何止这点,流于表面的温柔静雅是伪装,骨子里那些坏心思和强脾气的反骨,才是她的底色。她也会演,只是这份演技全凭心情,好的时候能哄得你舒心,坏的时候也敢戳一戳人的心窝。
靳向东当她年纪小,照单全收:“怪我,是我不常使用社交软件,不清楚表情用途。”
“不过看在大哥已经应下我心愿的份上,我也不和你计较咯。”迟漪点点头,抬手去捋耳发,掩住了泛红的耳垂。
“我还得谢迟小姐高抬贵手。”他笑了息,不待迟漪回应,德叔从前厅出来寻他,同迟漪颔首打过照面,才上前附耳与他说明要事。
靳向东听完德叔的转述,只极短地蹙一下眉,后将目光落向迟漪,“晚宴结束,德叔送你回酒店?”
迟漪清楚他这是须提前离开的暗示,觑了眼候在廊外的德叔,拒绝了:“不用,我有商务车接送。”见他颔首一应,迟漪不假思索上前拽住了男人的西服袖口,掌心紧挨着那只他手腕上的陀飞轮,她拽人的力度很急很紧,望着人的瞳仁却很亮:“那个,大哥晚上结束后,来取一下外套吧。”
可能怕他忘记,迟漪再补充了声:“除夕夜,你借我的那件。”
靳向东注视月色里一双水眸流转,微屏声息,眸色平静漠然逡巡过落在他腕表上那双素白的手。
指尖洇着薄粉色,温度泛凉,像冰绸质感。
……
零点过半,房间门铃忽响,迟漪蜷卧在沙发上,思绪从半眠中清醒过来。
她随手套一件轻薄的丝绸外衣堪堪包裹住衬裙风光,又踱步从衣柜取出一件面料考究的黑色外套,这是除夕那夜借的那件。
迟漪叠得仔细又平整装进袋子,才不紧不慢地去开门。
铺满暗红花纹地毯的走廊里,廊灯温黄,登门而来的却并非是她所期待的人。
德叔微笑同她问好,“迟小姐,晚上好。”
迟漪强忍住欲蹙的眉,脸上挂着甜笑也同德叔问好。
心底思索,她今夜条条行径言语该是把那古板佬又往后推了,索性也将衣袋藏回身后,“大哥是在楼下吗?”
德叔不由想起刚在车内靳向东的吩咐。
“是的,今晚少爷喝了不少,为避免上门打扰到小姐休息,只能托我上来取衣服。”
迟漪当然听出言外之意是提醒她拿外套的事,只是她偏要拖延,谁让他分明答应过晚上来取外套,却又派德叔代劳。
要讲道理,也是他装糊涂在先。
“是这样呀,原来大哥喝醉酒,也是会酒品不好的吗?”
“……”德叔赔笑,没想过她还会为难,飞速思考着如何应答,便见眼前少女乌眸闪着狡黠,莞然一笑问:“既然这样的话,方便我下楼去看看大哥吗?”
德叔委婉道:“迟小姐,现在已经很晚了,您现在出行恐怕不太方便。”
迟漪下巴轻点,认同道:“也对,那就麻烦德叔给大哥去电,让他亲自上来拿。”
她得让某人明白,派旁人代劳的策略,在她这是行不通的。
接到德叔来电时,靳向东正在用笔电回复东寰分部的一个填海项目决议邮件。
听清楚电话里的诉求,靳向东静默不过三秒,终是拧着眉应了下来。
“我知道了,告诉她回房间等着。”
二十分钟后,靳向东从酒店大门出来。
回到车内,德叔坐在驾驶座瞥一眼后排,除了他的少爷带着一脸阴沉如雾霾的冷色归来,一片空空如也。
不是上去拿外套吗?
这又是闹哪出……仔细想一想,迟小姐也是有神通,敢这样使唤车里这个。
/
睡前小酌过两杯威士忌,又坏心眼的让某人吃了一回闭门羹,迟漪是睡了整夜饱觉。
迟曼君在十点半给她来电,通知她下午要去蒋家做客,没留她任何拒绝余地,最后留了一个时间便匆匆挂断电话。
手腕松了力,她双目失焦凝视着四方悬吊着的雪色床纱。
这是打定了主意要把她推给蒋家。
客房服务送来一份早午餐,迟漪简单填好肚饿,拾掇一番走出房门,钻石腕表上的时间已逼近出发时间。
一台轿车停泊在环岛等候,司机为她拉开车门,后座的另一位置坐着 Amy,两人相视点头。
Amy 关掉平板电脑似刚处理完工作,转头看她:“昨晚睡得还好吗?”
“还行。”
“Mandy姐陪靳生坐前面那台车,现在只能我陪你了。别不高兴,漪漪。”
私下里,Amy习惯唤迟曼君mandy姐。
迟漪划着手机屏幕,眼也不眨:“想多了,我能有什么不高兴。”
Amy观察她半晌,微笑道:“那昨天晚上也没有不高兴吗?”
迟漪顿了顿,抬眸注视她,问:“Amy姐想问什么,是想主动关心我,还是替她问一问昨日进展?”
“漪漪,很多事情都是有多面性的,要看你怎么去理解。”
“也许,”迟漪熄灭屏幕向后紧挨椅背,敛睫淡声:“可我现在已经不想知道答案了。”
半小时后抵达蒋家庄园,司机一路恪尽职守,目不斜视地跟着前方那台黑色劳斯莱斯一同泊入蒋家车库。
蒋氏夫妇一同前来迎接,刚一碰面靳仲琨便与蒋正华有了热聊话题,男人们走在前,蒋正华提议与他去高尔夫球场比试。蒋太太便与迟曼君漫步在后,相互寒暄一番,太太们的话题可以从衣服手袋延展至子女学业发展,正巧的是,迟曼君后头跟着迟漪。
绕过前厅喷泉回廊,行至花厅,几人在已备好下午茶的桌前落座。
午后阳光金灿灿铺照整片花厅,baxter矮圆桌上布满各式精美的西式糕点,甜腻腻的黄油味融在锡兰红茶香里漫散。
蒋太拈起骨瓷杯啜饮一口,眸光落在迟漪身上,笑意和煦:“靳太,这是你家囡囡吧。”
迟曼君微笑颔首,瞥一眼女儿,迟漪会意轻唤一声蒋伯母。
“上一回去香港时,都没来得及瞧上一眼,昨晚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只听Len回家时提过一句迟妹妹。一直到今天才总算看清楚了,果然是长得好靓女。”
迟曼君听得舒坦,抬目与蒋太视线交汇,双方眼里都弥漫着一层不可言会的暗喻。
“蒋太真是抬爱她了,哪有您说得这样好,倒是我昨晚瞧见你们家绍恩,才是出类拔萃。”
蒋太勾唇笑笑,“港澳青年才俊不少,我家六个儿子都算不得什么,真要论起来,恐怕谁也及不上你们家的向东。”
听到他名字时迟漪眼睫轻颤一下,分耳又听迟曼君回答:“我来靳家时间短,但也听仲琨提过,阿东是长孙幼时便是养在祖父母身边的,后来家公离世,阿东便又跟着家婆去了京市定居,两位老人尽心尽力将长孙教得是极好的。只是……从小没怎么与父母亲近,到底是有些隔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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