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耳机里的一道沉稳的男声制止了他:“斯言,答应她。”
这一句吩咐令李斯言的头脑彻底灵清起来,他暗吸口气,态度极其端正:“迟小姐放心,话一定为您带到,只望您能多匀一分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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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楼回到公寓,迟漪三两下蹬掉了鞋,走向窗边那张墨绿储物柜前,将怀里两大捧鲜花拆掉包装,盘腿坐在地毯上开始修剪花枝,然后选了两个几何形素色瓶子插进去。
鲜妍葳蕤的花束盛放在透明瓶子里,装点了这一面白墙,而花瓶旁边放着一个黑色镶金箔雕刻藤蔓的盒子,长宽约有30CM,四四方方的正方体,一条淡粉色的丝带缠着盒身系成了极漂亮的蝴蝶结,很美观。
迟漪从没收到过这样的礼物,并且这体积也让她根本无从去猜测去期待里面的具体物品。但要按照靳向东这种古板清正的男人,送礼物的思路去猜想的话,或许是会一双非常昂贵的高跟鞋?又或许是一套让她为之瞠目结舌的璀璨珠宝?还是说这是什么书籍,他难不成想讽刺一下她,然后要求她增加一下学识吗?
怀揣着无数奇妙的想法,迟漪站在盒子前良久,终于忍不住去提起来,仔细掂量一下重量。
书籍,珠宝的念头立马被打消掉,迟漪捏住丝带一角,呷口气,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想要一窥真相。
黑色礼物盒一层层被打开,露出一个圆形的玻璃材质的透着金黄,色光芒的水晶球。
水晶球里的小王子坐在一片金茫茫的光亮中,双手小心翼翼捧起一朵玫瑰,那双雕刻精致的眼睛澄净剔透,专注凝视他的那一朵玫瑰。
漫天细碎的金片在水晶球里浮动如流云,这个星球世界很小,只能住下小王子和玫瑰。
迟漪的目光微震,落在他脚下的那一片金黄土地上,那些光源全来自这片以黄钻铺就的星球,原来并非是灯带亮起的光,而是钻石凝聚而成的光。
原本沉浸在有点喜悦于能收到礼tຊ物,又有点失落居然是水晶球的情绪中,瞬间被这样的发现而震击心灵。
普通钻石是贬值的是不值钱的,迟曼君从前是买不起大量的珠宝,后来跟了靳仲琨,购买钻石珠宝,她有了无限底气,如今也只会选择拍卖会上那些顶级的彩钻,专柜里的成品她甚至再不会看一眼,在她眼里,尤其是碎钻都是不值钱的。
可是迟漪很喜欢这份礼物,她在意的是这份礼物的制作工期,购买钻石重新打造,需要一定的工期,或长或短,总之是代表对方的心意,她也知道于靳向东而言,时间都是可以由财富去定义的,可,只要有那么一分,她也愿意要这仅仅一分的心意。
心潮在这一刻而涌动。
为这一分心意,她愿意还他多一分的耐心。
在她设定的期限内,见到他,为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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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会结束在晚上,接下来是一场商务式的宴会。
靳向东对着镜中整理衣冠,那张风流倜傥的面孔浮了一圈极浅的倦色,这几日他几乎没有休息够十小时,为公务,也为一人。
分别的话,他们都说得很重。
派李斯言送礼物前,他也曾冥思苦想,想她会不会不肯收下,想她是不是狠心至此要切断所有,他这方面的经验一片空白,零星落下的墨水,都是迟漪留下的。
为此,他百思不得其解。
等在她公寓楼下的那个晚上,靳向东的从容不再,只剩下心中两种极端的情绪交战激烈。在面对她之前,他经历过最高难度的周旋,是为当时负责在北欧的外贸货船被扣压而与当地政府官员僵持48小时,那一年他不到二十岁,祖父仍在,而结果自然告捷,初出茅庐的青年意气风发,壮志在握。
可到了迟漪这里,他的那些游刃有余,胜券在握通通告败,感情之事如一艘巨轮行在海面,风暴天气都是变化莫测,再多的技巧在真正难测的海暴之下也是黔驴技穷,根本无法实现完全掌控局面。
他也会经历踌躇、徘徊,一筹莫展时,才选择以这种方式送她一份礼物。
如果她肯收,那一切是尚有回旋余地,但他同时也须清楚送礼时的那份说辞给他们之间的局面下了定义,结局终将会面临停滞;而她若不愿意,那么他愿意留一份体面,洒脱画上句点。
左右都不过是一个船注定会沉的结局。
然而,二十分钟前,李斯言告诉他:迟小姐收下了。
那一刻,他才看明自己的心。
是明明白白写清的不甘,不舍,不愿意放手。
心中生起前所未有的迫切焦灼,靳向东想要通过李斯言得知她当时的心情如何,是否漠然,又是否会有那一分的欣愉。最终,他克制住那些失控的念想,淡淡应知道了,挂断电话不再问。
他应该留着这个问题,听她亲口告诉他,如果她愿意。
男人背影孑然立在下榻酒店的落地窗前,夜浓至此。林一德推门进来,告诉他晚宴出席名单,靳向东眼底带着一些意兴索然地略一颔首,他思索片刻,似想到什么,吩咐道:“德叔,明天下午苏富比拍卖会的邀请函,帮我重新应下,拍卖结束后,行程改成直飞巴黎。”
林一德听到后面不禁皱起眉,提醒他:“可是您后天还有和硅基副总的会面,这件事上,老太太有嘱托让您在多注重些。”
靳向东听完他的劝说,只是抬眸看一眼窗外,自春夜天幕里倾泻着皎皎明月光,男人沉沉舒了口气,说:“德叔,巴黎的事,我想排在前面。”
第22章 22# 因为想见你
次日晚报, 苏富比拍卖专场上,作为压轴出场的是一颗产自斯里兰卡的32.56ct帕帕恰拉橙粉蓝宝石戒指,最终以100万美金的价格成交, 落进一位神秘亚洲富豪囊中。
两小时后,这颗钻石戒指由一支专业珠宝团队护送上一架自洛杉矶机场起飞的湾流G650, 本次航班的目的地是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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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个国度跨越到另一个国度,公务机的飞行时间需要10小时, 抵达巴黎是凌晨四点,落地机场一片冷清,整座城市还在沉睡中。
靳向东每年抵法的行程频繁,因此德叔有考过法国驾照, 并且也有雇佣当地司机, 这一次的行程是临时起意, 他基本没有休息,但体恤到德叔上了年纪, 靳向东不愿折腾他, 遂放了他一日假。
前来接机但司机是个法国男人,这一趟可以获得一笔非常丰厚的加班报酬, 为此男人心情很好,穿戴十分整齐, 一身正统西装佩戴白手套, 之前经过培训, 已具备绅士礼仪。
司机开车驱往15区,一路窗外俱是黑茫茫的一片,塞纳河畔的几盏路灯将原本便沉默的气氛烘托得更为沉静。
靳向东睨过路边的梧桐树,距离越来越近,劳斯莱斯平稳拐过一个转弯, 缓缓停在街口,已经到了。
靳向东目光投落至窗外那条黑漆漆的柏油路,问司机:“什么时间了?”
“先生,现在是早上五点。”
天还未亮,看得见窗外月光,街区所有的店面无不紧闭,靳向东坐在车内静了许久,一直到月光消失,天濛濛亮,一道暖的光浸着云层,再一点点穿透一簇簇的树枝,日影落在地面,那些光束再跳跃到深蓝色的塞纳河里。
他心中计算,今日周一,法国人一周工作时间只有35小时,除开周末,他们平均每天工作7-8小时,也就意味着要一直等到差不多九点,这条街才会有苏醒迹象。
男人长指拨正腕表表带,距离9点,还剩4小时。
比起想见,他更希望她能好好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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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漪最近在尝试停掉褪黑素,同时也在减少饮酒频率,一下摆脱药物和酒精两种助力的后果就是夜里会翻来覆去地折腾,睡眠时间成功缩短为从凌晨四点到现在。
望一眼墙上那只网上淘的二手猫头鹰挂钟,上面时针刚转到7点。
又只睡了三小时就醒。
很烦,但睡不着了。
迟漪索性从床上翻身起来,独居生活时,她习惯裸睡,套了条极薄的真丝睡裙,没穿鞋,直接推开卧室门走出去。
这间公寓一室一厅,朝南,比较通透,客厅采光极好,入目第一眼便是落地窗前摆着的两只透明几何花瓶,挨着蕾丝窗帘那只瓶子插着的大捧绿桔梗,一些已有垂头迹象。
迟漪只看了一眼,眼神还未从醒来的状态里聚焦,微动眉梢,扎起头发去了淋浴间洗漱。
之前给她开过安眠药的医生说过,运动也能帮助睡眠,最近原本还想去拿药,那位意大利女医生意味深长同她讲了句,不妨去谈场恋爱,运动可不限于跑步,或许还有sex。
迟漪当时强装着镇定同女医生说了谢谢,她会考虑。实际上当时心跳如擂,一万个what写满脑子,要命,她还不想经历实战好吧!
为了摒弃脑子里横蹿不止的不良思想,她决定今天早上出门跑步,消耗体力。
换上一整套修身极佳的Lulu运动背心和瑜伽裤,迟漪弯腰从鞋柜里翻找出闲置到落灰的运动鞋,玄关墙面贴着一面长镜,玻璃里清晰倒映出女孩清瘦高挑的身姿。
玄关门推开又阖上,楼道里的风灌进来,轻轻吹动过那一面雪白窗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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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漪执行力还算不错,沿着熟悉的市井小道至塞纳河畔这一带慢跑了1小时,清晨有微风,气温怡人,她不是爱出汗的体质,瓷白素净的一张脸上只微微透着运动过后的潮红色。
八点半,后街一家常去的面包店营业了,正好可以买一些回去当早餐。
计划基本是沿着她的想法进行着,而也是在抱着面包折返,沿正街向公寓楼走回去时,迟漪眼神微愣,停滞大概两秒,她克制着想揉眼睛的冲动,只用力地眨了眨。
日光洒金般落下来,斑马线的对面停靠着那台引人注目的顶配豪车。
而车旁的男人白衫黑裤,姿态散漫闲适,分明是最刻板寻常的一套商务穿着,偏偏在他身上就更显得肩宽腰窄,修劲挺拔,比例极佳。
尤其是那缎面衬衫被晨间的风拂过,隐约勾勒出一层薄肌,靳向东并不是健身房教练那种威猛壮硕型的身材,而是在岁月长河中蜕离了那层少年如白杨般的清瘦单薄,渐渐修炼得板正有型,看上去很健康作息很规律的那种,当然,摸上去也……很,不,赖。
迟漪最清楚,因为她摸过那一层的匀实紧密的触感。
他的胸膛、肩膀温暖宽大并且结实有力,拥抱时能包裹tຊ住她,给足安全感。
胡思乱想到脸红处,迟漪捏着面包袋的手指轻蜷起,只能怪罪于那位口无遮拦的女医生,想要收回这道眸光,站在街对面的人却忽而回眸。
一双点漆般的眼睛望进她的眼底,令只是小弧度跃动的心跳立时变得躁动难止。
隔着街道建筑,隔着斑马线的红灯,正在苏醒的城市多了些络绎的人影、车流,川流着将他们的目光暂且隔断。
迟漪看清楚了,靳向东怀里还抱着一束用纯黑包装纸配一条黑丝带扎得精致而鲜妍的落日珊瑚。正是那天她在花店里没有买到的芍药品种,这类花,向来五月最盛。
红灯停跳变成绿灯,街对面等待的人寥寥无几,基本都已通过了,只剩下她还一直站在原地。
现在没了任何的阻隔,靳向东的目光深深注视着她,绿灯还剩下10秒,迟漪掌心的手机震了震,WhatsApp里那个沉寂已久的名字,隔着斑马线拨来电话。
“怎么不过来?”
城市的白噪音下,显得他的声音如此清冷,如山间一把晨风,钻进她灼烫的心里。
迟漪掌着电话,压秒走完红灯剩下的最后十秒。
原本她就是要走这条路回家的。
电话没断,但迟漪故意要从他身边经过,步调越发加快时,被他预判了想法,迟漪握着电话的那只手肘被他轻力攥停,掌力不带犹豫地直接将人稳稳拉到身前。
靳向东实在高大,体型差直接将她整个笼罩,事实上迟漪去医院时重新量过身高,她现在光脚刚好有170,走在巴黎根本不算什么小巧玲珑的,可他比她还要高上许多,要仰脖才能堪堪与男人对视。
“视而不见?”靳向东目光逡巡过她那双晶亮的眼,“长本事了,迟漪。”
迟漪也傲气得很,纤眉微抬,故意要和他较劲,“我眼睛近视,有散光。唔好意思,没认出来是大哥。”
体检测的视力5.0,隔老远看个侧影都能认出来是他,迟漪撒谎起来是口吻分毫不乱的。
靳向东知她诡辩本事,也不同她揪漏洞,朝前一步,气势压迫地向她倾斜,逼得她退无可退,避无可避,要她眼里有他,只能装下他。
才满意地问:“现在看清了?”
呼吸全都被男人身上的古龙水味占据着,迟漪强迫镇定,目光下落:“看清了……”她作势挣开他的手掌,以肘去抵挡这份缩小到几乎相贴的距离。
“能不能……别靠这么近。”
“抱歉。”达成目的,靳向东绅士风度松开她,后退半步,目光却分毫不曾移动注视着微红的洁净脸庞:“刚跑完步?”
热流散开,迟漪微喘着说:“对啊,没有你在,我也过得很充实的好吧。”
话一出口她便知不对,明明人家也没问她过得怎么样,耳廓一下就热得发烫。
靳向东抄兜而立,眼神里的那些压迫与强势感消弭,只是静默地注视着女孩的变化,察觉到她红透如莓果一般圆润耳垂时,才不紧不慢补上那句:“最近过得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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