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纳普尔纳峰海拔8091米,位列世界第十峰,周边簇拥着数座6000米以上的雪峰,它曾被美国国家地理杂志评为世界十大徒步路线之首。
想要征服这座雪峰放眼全球,几乎都是难以完成的。时间有限,且只当娱乐项目的制定计划中,靳向东一行人只打算完成一段路线。
徒步线路计划缩短至三天,三天时间里,一路见证探索这这座洁白雪峰的巍峨壮观,在终于抵达一座山顶时,往下俯瞰,山脉连绵雪峰错落,同行人举相机拍摄下这一刻的不在少数,靳向东手中也有相机,是李斯言给他备的,他抬眼,正好见到日照金山的景观。
金黄色的阳光刺破云层,倾泻般洒落在洁白雪峰,浸了一层朦胧金光,耳边都是他们的惊叹声,合作伙伴丹尼斯先生也忍不住用视频方式记录下来,他一边用力吸氧一边同他说明:“Ethan这一幕很漂亮不是吗?我想给我的太太和女儿也看一看,我的小女儿最喜欢雪山。”
靳向东闻言笑一笑,目光注视着前方的阳光普照,他漆黑锐利的瞳孔顿了顿,然后举起相机跟着按下快门,为想让一人看到而记录下这一刻。
这不是他第一次攀登上这座雪峰,安纳普尔纳峰的登顶致死率高达35.2%,越是往上,发生雪崩的概率越是频繁,那是一种时刻即将面对死亡的冲击。
靳向东十八那一年,曾独自一人挑战过安纳普尔纳的攀登,登顶的成功率太过微渺,第一次挑战自然也没有成功。只是后来每一年抵达尼泊尔,他都会腾出时间去破自己的上一次纪录,最终他成功了。
成功那一次也是他一生中最接近死亡的一刻,那次医疗团队来了一波又一波,也是自靳章霖过世以来,沈嘉珍动过最大的一次怒,严令他从此以后不得再做任何极限运动。
但这并不能阻挡他对挑战极限运动所带来的刺激感的热爱,只是之后每回都更为小心谨慎,瞒着家中老太太继续阳奉阴违。
这几年,他曾无数次抵达一座又一座山顶,却未曾生起与谁分享的欲望。
这一次是他这些年里登过最简单一条线路,抬头所望见的也只是雪峰上寻常的一幕景象,他却第一次生起想分享的心情。
背包里的卫星电话一次未响。
他拍了一张又一张,平展英俊的眉眼在李秘书接到女友打来的卫星电话时忽然紧蹙,他收了目光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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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份,香港艳阳高照,天气非常热。
靳家主宅今日来了客,迟漪对此一无所知,佣tຊ人给她备了精致可口的下午茶,午后阳光明媚,晒烫着她吊带以外的皮肤,没有手机,没有任何电子产品,她坐在洋楼的露台上翻着Amy给她采购回来的大沓书本。
高中知识都已忘却,现在恶补亦没什么作用,她不需要考试进入大学,迟曼君现在的能耐可以轻松把她送进去,除非她反悔。
迟漪想到这个可能性,翻着文学书纸张的手忽顿了顿。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现下境况是那么被动,迟漪掀睫瞥一眼身边同样安静坐着看书的阮思文,“阮医生,你以后都要24小时陪在我身边吗?”
阮思文没抬眼,淡然答:“当然不至于。”
迟漪阖上硬皮书面,托腮搅着骨瓷杯里的香草拿铁,她笑了笑:“你有时真不像个心理医生。”
“你也可以不必把我当成医生。”
迟漪没再说话,眼眸微弯,注目着杯中搅散的拉花,微抬眼睫,这片院心栽种着些颜色鲜妍的葳蕤花草,清风一拂,花枝缀着欲放的花苞跟着摇晃起来,阵阵馥郁芬芳飘至二楼露台上。静心嗅着,迟漪垂了目光,只觉这段时间过得好快,一月接一月,恍然醒时,半年都快过去了。
她还记得上一回在这露台往下望,是除夕夜,靳向东驱车送她返回洋楼,那时窗外星光点点,她夜半转醒站在窗边一边点烟,一边给他传讯息。
她手机里还藏着一张隐藏照片,是除夕夜那张合照。
设了密钥,迟曼君看不了,可手机终究在她那里,但凡迟曼君生疑想查,也可以找人破锁解开。那么她与靳向东之间的一切,都会如同一幅墨画般将所有黑白勾勒铺展袒露,毫无保留。
迟漪浓睫微颤,忽然问:“今天几号了?”
“九号。”阮思文挑眸,终于关上了她的书,“Mandy有告诉你吗?明天是蒋少生日。”
九号。
和他断联已经第四天。
迟漪捋了捋鬓发,指着自己现在素白到几乎没有血色的一张脸,问:“我要出席?”
阮思文认真看着她的脸,除了苍白,依旧美丽无可挑剔,她没回答,两人先听见了洋楼小院外传来的一阵渐近谈笑声。
两人同时睇下目光,不远处的白色步道上一些佣人正在侍弄花草绿植,靳知恒与蒋绍恩往里走来的身形越渐清晰起来。
迟漪黑眸凝着那两人微眯起,同一秒,三道视线同时撞到一起,靳知恒眼底笑意洋溢着,同她招手:“Celia,len专程来找你的,我给他当回引路人,你不介意吧?”
日影斜射,靳知恒那双桃花眼弯起来衬得灿烂又阳光,简直人畜无害,是实打实地真心为她的好兄长模样,迟漪黑眸平静地逡巡在两人之间,银牙暗咬,她早知靳知恒这人是根墙头草,想在迟曼君这边讨好后,又在她跟前不落厌恶。
但是没有用,迟漪心里已经对他的好感条从-999飞跃至-1000+。
不用迟漪同意,佣人已经引着两人往楼上走,迟漪忽地明白过来这张矮圆桌旁的两处空余位置是为了等谁。
她勾了勾嘴角,看一眼正捻起咖啡杯从容啜过一口的阮思文,再问答案实在没意义又愚蠢,于是她没说话。
上了两杯咖啡,添了一些甜品后,佣人在靳知恒的吩咐下退出露台,阮思文没久留,只陪同着坐下须臾,便也借口离开。
靳知恒倒是不嫌自己显眼,来回打量着两人,笑说:“迟姨说你最近换季感冒一场,好些了吗”
迟漪忍住想撕掉唇瓣干皮,再舔一舔唇瓣的干涸感,冷冷答:“好多了。”
“多注意休息,别太累了,Celia。”靳知恒关切她一番后,直接步入正题看住一旁温柔俊雅的蒋绍恩:“对了,len亲自过来,是想邀请你明晚一同参加他的生日宴。”
蒋绍恩跟着颔首,温柔俊雅的一张面孔从头到尾都维持着他那份优雅贵公子的气质,“不好意思,我刚得知你原来在病中,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场合,身体最紧要。”
要不是澳门同他撕破过脸,迟漪还真不知道他原来这么谦谦君子,善解人意呢。
迟漪没急着回答,只看一眼靳知恒:“二哥,你没事要忙吗?”
这姿态摆明了要单聊,靳知恒挑了挑眉,终于收了看热闹的心思掸一掸衬衫说要去一趟书房,稍后再回来。
整片露台区域彻底清净下来。
四目相对,迟漪抄起手,整个背脊贴靠住椅背,姿态散懒着:“听说你去巴黎找过我。”
“是,迟小姐难约,学校寻遍都无踪迹,15区的公寓楼下连等两晚,也不见你身影。”
“我在躲你。”
心照不宣的一件事,蒋绍恩在抵达她所在的学校之后,从校方与她同系校友的口中就已拼凑出答案。
这门婚事,他不想答应,也不得不答案,而她不想答应,却想用这种方式来逼退他。
蒋绍恩有时也觉得迟漪真的是个小女孩,才敢这么肆无忌惮,不计后果,而他自己还要去配合着演戏,顺势发问:“为什么?”
“你装什么?”
这清凌凌的话音刚落,蒋绍恩清润的一双眼珠倏然阴沉下来,只一秒,他落在西裤上的手紧了紧,身体感知的疼痛令他暂且藏起一切情绪。
青年微笑提醒她:“Celia,你对我挺没礼貌的。”
“请你叫我名字,迟漪。蒋绍恩。”迟漪对他话里的提醒警告全都置若罔闻,轻笑一声,那双漂亮眼眸里熠熠闪亮着,她似乎觉得很好玩,“我和你还没熟到互叫英文名的地步。”
这几年,蒋绍恩接触过不少女孩,都是蒋太从众多港澳千金里为他选出的家室相当,无不良嗜好的清白贵女们。
实际上,这些女孩条件当然还算是过得去,过得去却和条件好是两回事。
蒋绍恩如何不清楚蒋太对他们的忌惮,所以才要掌握住蒋家每个儿子的婚姻选择,才能提前杜绝风险。
一直以来,因他年轻还可以作托词,即便要与那些千金们周旋一番,也只需他尽心尽力扮演好一位优雅君子,那些女孩们都是由父母娇养着涉世未深的,博取她们的好感和同情很容易。
到最后相亲失败,能给蒋太一个交代,过错也并不会归咎到他身上。
可他千算万算,没想过最后要选择迟漪。
他们之间的对弈交锋,像天生宿敌。
蒋绍恩看着迟漪这张脸,想到从巴黎无功而返回到澳门那夜,他同蒋太说明没有见到迟漪,这段婚事恐怕作罢时,蒋太林文茵当时坐在沙发上,轻描淡写道:“老三,先把你手里所有项目暂时停掉吧,你也该多花些时间去哄哄女孩子了。”
蒋绍恩深深垂下眼睫,低声认错:“母亲……儿子现在明白轻重了。”
那时,他算是彻底清楚,他同迟漪如今是板上钉钉,谁也逃不了的捆绑关系。
可迟漪似乎不太明白,又或者她即使心里明白却也不肯屈服,所以不同他和平演一场,实在是个不识好歹的女人。
耐心一度告罄,蒋绍恩却是在林文茵这么多年的把控下生存下来的人,世人都以为蒋正华有六个儿子已然家族繁盛,其实没人知道他们都已经是蒋正华外面众多私生子里仅剩的几个,林文茵的手段能力不比他那位薄情寡义的生父弱丝毫。
而蒋正华如今的身体,病危通知已下过两次,实在拖不久,一旦他离世,那么林文茵的手一定会毫无顾忌地伸向他们。
他现在是穷途末路,才敢选择迟家母女,以此来表明立场并阻断自己能靠婚姻而有依仗的可能性。
蒋绍恩盯着她,沉默片刻后,正色说:“迟漪,我们都理智地分析清楚局势。这婚事你毁不了,我也不行,我现在需要你和我演戏。我们都是同样的身不由己,别再为难彼此,行么?”
迟漪反问:“谁跟你同样身不由己了?”
糟心事如一团乱麻绞住人的手脚,蒋绍恩简直要被她此时此刻仍旧没有改变的态度气疯了,用力吸口长气才能缓解心口窒息的感觉,他也笑,“那你有本事去说服你母亲这边?”
“我没本事。”迟漪乐得摇头,轻轻柔柔地声调循循善诱道:“蒋少爷,先前在澳门,你说我身份配不上你,我还挺记仇的。”
澳门相亲局上,两人私下里扯掉窗户纸,互相冷嘲热讽后不欢而散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
蒋绍恩当时内心里的确看不上她,只是现在局面却陡然转圜一番,轮到他亲自找到她。想到这里,蒋绍恩tຊ心里又生郁结之气,抬起眼,撞上女孩脸上滋长漫出的放肆笑意,他整片太阳穴的神经都跟着紧了紧,男人冷笑一声,眼神阴沉:“迟小姐现在什么意思?”
“你跟我认个错呗。”
她语气态度愈发恶劣嚣张起来。
蒋绍恩静看她良久,这角度太阳毒辣,仿佛对面的女孩是占尽了天时地利要同他战到底,眼球因与迟漪僵持对视而被阳光灼热得发疼发涩,良久沉默里,他忍不住这份痛感先敛住目光,低头轻呵着一嗤,“认错,然后呢?”
“你同我认个错,再给我一部能通讯的手机,明晚我就尽心尽力配合三少爷演戏喽。”
听到下文,蒋绍恩捕捉到她的关键词,冷讽:“迟小姐,结果你现在是个人生自由都被完全限制的人,你有什么资格同我谈条件?”
迟漪没为自己辩驳,微眯起浓黑眼睫,伸出一截雪白手臂落在那一束阳光里,金黄光晕轻点在她细长的指尖,她搭叠起细长双腿,俏皮笑着,不紧不迫地说:“就凭,你想要的太多,而我什么也不想要。”
她清浅软绵的嗓音落在这一卷微风里。
热咖啡的白雾萦绕眼底,露台外春光醺然。蒋绍恩深深凝注着女孩,他想要重新审量一番迟漪。初见第一眼,他原以为,她是一只比旁人更美丽却也更为空洞的花瓶,无聊透顶,浅薄又愚蠢。
这一回,蒋绍恩微阖的眼睫之下,眼神灼灼地注视着女孩这张苍白却不失美丽的面庞,那一双瞳仁黑白分明,明亮如一颗颗闪耀的黑曜石。
而此时此刻,她虽素面朝天,微微笑起来时,却洋溢着一种明媚漂亮的,肆意而鲜活的野性难驯,心猛地停滞一拍,蒋绍恩终于看清了那夜晚宴上,闯进他视线里那个跌跌撞撞又很冒失的女孩子,冗长迤逦的裙摆上沾了一路凛凛月色。
她立在庭院下回眸,星光熠亮的眼睛里充满的不是天真愚昧的讨好谄媚,是她深藏起来的轻蔑,对这个世界,也对他。
蒋绍恩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竟能在恍然间预见自己在陪她一起往深渊里走。
露台的盎然春色里有虫鸣花香,他淡了眼神,低头饮茶:“我答应你。”
第41章 41# 靳向东,你放不下
下午四点多, 阳光照着花园里大片的葳蕤植物,一束接一束穿过那些植被树影洒落在正中央的喷泉池边,清透的浅蓝水流沿着柱体流淌, 在阳光里粼粼晃动。
咖啡棕Taycan于喷泉环岛处缓缓滑停,佣人撑着遮阳伞上前, 小心搀扶着从后座下来的迟曼君。
三十多度的高温天气,迟曼君墨镜丝巾, 穿一条素黑棉麻长裙,捂得很严实,遥遥望去只辩得出是个身形偏高瘦的女人,十分低调。
乘室内电梯回到卧室, 迟曼君遣退了跟上来的女佣, 阖上房门, 才将遮面的丝巾墨镜摘下来,她今日素颜脸色苍白, 因常年医美加之天生底子佳, 脸上几乎没有肉眼可见的皱纹,在病态中也能显出柔弱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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