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真操心。”徐九涣说罢,大步流星的迈过门槛,拎着沉甸甸的食盒上了马车。
“哟,今儿打扮得这么好看呢。”徐九涣扫了眼马车里的两个小姑娘,说道。
华缨今儿穿了条嫣红春桃的罗裙,手臂间搭着条绫罗,额间还描了花钿,粉若桃李,很是惹眼。
她抿了抿嘴巴上的唇脂,拿过矮案上的菱纹铜镜照了照,道:“绿稚姐姐的手真巧,我可真好看呐~”
华敏捧着绢帕包着的蜜饯儿,塞了颗进嘴里,闻言点脑袋,“是呢!”
华敏今日穿了件粉色罗裙,小发包上缀着两朵珠花,瞧着娇俏可人。姐妹俩坐在一处,跟景儿似的。
徐九涣哼着调子骂了声‘臭美’。
出了春明街,马车摇摇晃晃,行的极慢。
徐九涣难得规矩,没掀开帘子去瞧热闹,却是从不知哪儿摸出一副牌来,道:“来,玩儿会儿。”
话说着,伸手从华敏帕子上捏了几颗蜜饯儿,脑袋稍仰,扔进了嘴里咀嚼。
小姑娘的零嘴,他也不觉臊的慌,姿态熟稔且理直气壮。
华敏也不护食,靠在阿姐身上,笑嘻嘻的笑话道:“大伯吃得好似牛嚼牡丹~”
徐九涣啧了声,吓唬人,“敢骂我,仔细回了府,我告你爹去。”
徐士钦大抵是将老爹视为楷模,那古板性子如出一辙,宋喜当得慈母,徐士钦便是严父,寻常若有错处,定是要责罚。
说起,徐华敏与徐华宋姐弟俩早早回府,便是徐士钦生怕他们学了徐九涣这般不着四六的性子。
华敏可以在大伯面前口无遮拦,不讲尊长,在爹爹面前可不行,会被罚抄写家规的!
不过,她才不信大伯这话呢,尽是骗小孩儿!
小半个时辰,马车总算是到了定胜门前,前面车马排起了长龙,一动不动。
片刻,车夫小跑着回来禀报:“瞧见了!武定伯府家的马车和几位公子都在前面排着呢!”
武定伯府位于城东,离定胜门要近上许多,昨儿他们传了信儿,约定在城门前见,也省得折腾耽搁时辰。
“还有的好等。”徐九涣悠声叹道,手中动作熟稔的摆牌。
华缨掀起车帘,脑袋探出去望了眼首不见尾的长队,叹了声气,将食盒里的卤猪蹄膀拿了出来,“绿稚姐姐真好,我昨儿才说想吃赵记的卤煮呢。”
赵记的卤煮是汴京城中出了名儿的好,每日一早便有诸多人排队去买,卤蹄髈更是一绝,鸭掌也好吃的!
车夫也被分了一块儿蹄髈,用油纸捏着吃得津津有味,周遭旁家的车夫嗅着这香味儿,投来的目光满是艳羡。
三人在马车里,将一大盘子卤货吃完时,他们的马车总算是到了前面,车夫接过公验,正准备拿给城防司小吏查看。
忽的,一道马踏声逼近,骏马嘶鸣,惊得徐家的马惊慌踏了两步,马车晃动,矮案上吃剩的油纸蹭到了华缨衣裙上。
“前面是谁家马车,太子殿下銮驾在此,还不速速让行!”
嚣张又狂妄。
华缨垂首看着自己沾了几滴油腥、散发着卤煮香味的新裙子:呼……不气不气……
徐九涣:“诶呀,啧。”
华缨抓起吃剩的蹄髈骨头:“王八蛋!!!”
第27章 大胆。
苏遮催马上前,正欲去掀那灰扑扑的马车布帘子,催促里面的人速速让行。
忽的!
那灰布帘子被人自内抢先掀起,他未及反应,只见什么东西自车窗飞出,啪的一声砸在了他脸上,仿若被扇了一巴掌——
苏遮懵了一瞬,脸侧的痛意清晰的传来,他才回神,登时目眦欲裂的瞪着那帘子,抬手便要去掀!
“教训没吃够,你只管来。”
一道清泠声传了出来,透着冷意。
是个女人……
呵。
苏遮心里嗤笑了声,“小爷今儿就要瞧瞧,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用那恶心骨头砸我!看我不折断你的手!”他说着,抬手便将那灰布帘子刺啦一声撕了去!
头也不回去给城防司官吏查了公验的车夫,一扭头便见得这一幕,顿时呲牙咧嘴,有些不忍直视的偏头。
果不其然!
下一瞬——
“啪!”
掌掴声清脆。
车夫:呼……
老实了吧。
透过大喇喇敞着的车棂,清楚的瞧见里面坐着的人。
只见那穿石榴裙的姑娘面目冷凝的看着车窗前,坐在马背上的公子,旁边着粉衣的娇俏姑娘,正将矮案上的碎骨头收拾在一处,递给了那满脸愠色的姑娘,还贴心道:“砸他!”
哦,旁边一侧还有个翘着脚,悠哉看戏的郎君……
路上三五成群结伴去踏春游玩的姑娘见此情景,默默停下了排队查看公验的步子,还有更甚者,催马上前,明目张胆来瞧热闹。
“这是哪家小姐?”
“不知道,京中贵女我也见过不少,没见过这个美人儿。”
“性子真泼,这般冷着脸的模样更惹人……”
几个着锦袍的公子意欲不明的说笑,忽的,便见其中有谁催马悄悄的走开了。
“欸,你做甚?”
那人回头,朝着马车光秃秃的车棂望了眼,压低声音道:“赶紧走!”
“为何?”
“那美人儿无片缕遮面,正是大饱眼福的好时候啊。”
“徐家的小姐你也敢肖想!你有几个脑袋?”那人又低声一句,先催马悄摸摸的溜了。
余下几人面面相觑,片刻,灰溜溜的驾着马走开了。
不过,瞧热闹的也不在少数,他们一走,那小空地儿立马围上了人来,倒也不打眼。
苏遮挨了脆生生的一记巴掌,瞪着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到底是娇惯着长大的公子,面颊泛红,巴掌印清晰,“你、你、你岂敢!!!”
“你是个结巴?”华敏托着脸,睁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好奇问。
眼瞧着城门前拥堵一片,小吏为难死了,一边儿是徐家的,一边儿是镇国公家的,他们是哪个都惹不起,哪敢上前劝?
苏遮怒而一脚踹在了马车上,怒火中烧道:“小爷弄死你!”
马车重重一晃,将驾车的马惊得狂躁,看热闹的众人见状纷纷惊叫着后退躲闪!
还未碰着谁,只见面前一片桃色闪过,那盛装梳妆的姑娘飞掠而下,握着缰绳生生将马逼停!
徐家的车夫冷汗生了一后背,赶忙上前接过大小姐手中的缰绳。
华缨却是拿了他手里的马鞭,几步朝苏遮走去,厉声道:“让开!”
人群登时让开一条道,瞧着畅通无阻!
苏遮几乎是立即意识到她要做什么,只是还没来得及跑,忽的,他胯下的马疯了似的冲了出去!
“啊啊啊——”
“救命!”
凄厉的尖叫声响彻。
狂奔十余丈远。
一道墨色身影自华贵的马车上跳下来,徒手便要去握那缰绳!
几乎是同时,苏遮被人自后一脚踹下了马背,姑娘家石榴裙摆飞扬,未挽起的长发在空中张牙舞爪。
也是那一瞬,艳丽的嫣红占据了赵徵全部目光,华缨驾着马自他身侧擦过,以不要命的急速冲了出去。
“阿徵哥哥!”
苏扶楹看见这一幕,心口几乎是停了一瞬,冷汗遍布全身。
明耀的日光下,几乎所有的目光皆跟谁那道身影而去。
他们也看着那姑娘勒马,不多时,驾着马折返回来。
地上的苏遮还在抱着腿哼哼,两个车夫正要将他抬上马车去。
华缨催马走到他跟前,目光自高处垂落,神色冷漠又骄傲,冷嗤道:“就这点儿本事,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苏遮满脸通红,想说什么,余光瞥见那道长身玉立的身影,又生生憋住了。
周遭有人悄悄咽了口唾沫。
华缨利落翻身下马,没给旁边几人眼神,径直走到了赵徵面前,语气嘲讽道:“太子殿下出行,当真是声势浩大,我等百姓岂敢挡了殿下之路,下回让人避让,记得派个有脑子的来。”
她说着,握着马鞭的手朝前一伸,既无恭敬,也无谨慎,轻飘飘的又道:“请吧。”
周围瞬间静得如同坟头——
不知是谁先膝盖一软跪下了,接二连三,站着的寥寥。
“参见太子殿下!”异口同声。
“起来吧,”赵徵眉间淡色,“今日出行,惊扰了诸位,是我之过。”
说罢,他看着面前面色愠怒的人,道:“不是我的命令。”
华缨没说话,一副‘你瞧我信不信’的神色。
赵徵默了默,沉声道:“城门已拥堵许久,依次出城吧。”
华缨敷衍的福身一礼,扭头就走。
没走几步,就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捧着支金贵珠花跑来,仰着脑袋道:“姐姐的~”
华缨看了眼,确是她今日戴的。
她伸手接过,随手簪在了小姑娘扎着漂亮发绳的小揪上,道:“送你了,上巳节吉乐。”
说罢,她大步流星的往前走,没管周遭的目光,也不理会身后的注视。
小吏暗自抹了把脑门上的汗,好在这姑奶奶没冲撞着百姓,他不必吊牌子了!算是保住了这差事!
他不着痕迹的退至旁侧,余光忽的瞥见那稳当坐在马车里看戏的人,眼皮狠狠一跳。
……是蹄髈啃得太腻,啃红果解腻吗!
小吏腹诽一句,忽的,一颗红果朝他扔来!
他心口一惊,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了那沉甸甸的红果,还未反应,便对上了一双目光。
“吃吧,又脆又甜。”徐九涣姿态闲适,悠悠道。
小吏:……
马车一侧窗没有了帘子遮挡,视野霍然开阔。
出了城,在前面一里地之外的宽敞岔路口,华缨才见到等在那儿的姚家表姐和表兄们。
姚家姐妹四人同乘一辆马车,华缨和华敏也没去挤,打过招呼后,一前一后的往碧桃溪去,前后是姚家兄弟替他们隔开同游人。
“徐大伯今日怎的也出门了,莫不是也想娶媳妇儿了?诶呀——”
姚明牧和二哥小声嘀咕,话音未落,脑袋忽的被什么东西砸了下,顿低呼了声,扭头神色讪讪。
“编排我什么呢?”徐九涣翘着脚,撩起眼皮斜睨他一眼。
姚明牧讪讪扭头,讨好道:“我与二哥说,大伯今日打扮得比我们大哥都风流倜傥,待会儿姑娘们都要瞧大伯了……”
华敏捂着嘴偷笑,与阿姐低语:“瞧三表哥迎风倒……”
徐九涣倒是对这赞美之词很是受用,被这马屁拍得心情愉悦,他轻哼了声,不知自哪儿掏出把折扇来,哗——的打开,对着自个儿轻扇了两下,神情矜贵又骄傲道:“用你大哥那木头,与我碰什么瓷儿呢”
姚明牧汗颜。
他大哥也没那么差劲叭!
怎也称的上是丰神俊朗!
姚明牧悄悄的看一眼徐九涣,心想:这汴京世家子弟中,也没谁能与他争辉呀,放过他大哥吧!
姚明山贼兮兮的驾马往旁边躲了躲,省得被徐九涣瞧见将他一起骂。
马车行了小半个时辰,一行人便到了碧桃溪。
草长莺飞春三月,日光和煦又明媚,鼻息间好似能嗅到清淡的桃花香。
“怎来得迟了,有事耽搁了?”姚宝湘好奇问。
她们昨儿便约好几时出城,马车在城外等了足有一刻多钟,才见华缨、华敏来。
“大哥都准备折回去接应了,怕你们在路上出什么事。”姚宝芳说着,忽的吸了吸鼻子,看向小表妹,“藏什么好吃的了,给我分一口。”
华敏冤枉,指了指阿姐的裙子,“喏,卤蹄髈的油汤。”
姚宝芳:……
华缨寥寥几句,将方才城门前的事与几人说了,扯着裙摆叹声道:“可惜我的新裙子了……”
“我刚得了一匹料子,瞧着与你这裙子颜色很近,赶明儿让人给你送去,再裁一身衣裙,”姚宝蕙宽慰她,“今日踏春,欢喜才是要紧的,别因这事坏了心情。”
姚宝湘从华敏的小兜里摸了根肉干啃,轻嗤了声,与姐妹说小话:“镇国公府宠妾灭妻,将个庶子捧上了天去,这都是汴京城中的笑话儿了,也无外乎那苏遮张狂,镇国公膝下只有苏遮一个儿子,管他嫡庶,等百年之后,怕是要将这家业传给苏遮,还有……”
她说着一顿,杏眸滴溜溜的瞧了瞧周遭。
几颗脑袋咻的凑近了些,竖着耳朵——
“还有皇后娘娘想将自己侄女儿嫁给太子,”姚宝蕙接着二妹没说完的话道,“泱泱那时已经跟着徐大伯游历去了,苏扶楹被娘娘接去宫中住了几年,到十岁时才回镇国公府,便是如今,镇国公府还有皇后娘娘派去的两位嬷嬷,专门教习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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