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徵双眸重见天光,浓墨的眉眼轻抬了下,似是极其不赞同她这指责之言,道:“不是娘子要劫我?”
华缨张口结舌,“我……”
是她要劫色啊!
但、哪有人自个儿宽衣解带这般痛快的?!
华缨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忽的,手腕被握住,那只手捏着她的腕骨,手指强势的插进了她的指缝,十指相扣的一瞬,手上力道微重,华缨便跌坐在了他腿上。
夏日衣衫薄,无处销迹。
华缨还未坐稳,便察觉到到了什么,登时扭头瞪他。
赵徵双臂穿过她的腰肢,端起那碗素面,夹了一筷子喂到她嘴边,“你我夫妻久未亲热,体谅些。”
“脸皮呢?”华缨红着脸骂了句,张嘴吃了那口面,面条劲道,是以鱼汤打底的,还挺好吃。
这人净说胡话,那夜将床榻折腾散架,害她偷偷跑了的人是谁?竟是忘了去?
见她喜欢,赵徵又夹了一筷子喂给她,“今夜歇我这儿?”
这话便问得昭然了些,华缨吸溜着面条,不觉红了耳朵,哼了声,“是我劫色,你这般主动,我不好下手!”
赵徵喉咙溢出声笑来,唇角翘着,道:“那今夜你来。”
华缨:……
她觉得这厮说的不是正经话。
二人分食了一碗素面,赵徵唤闻津抬水。
回京之路不比行军辛苦,一并送来的还有兰草澡豆,熏香罢的衣衫。
骏马图的屏风挡在内室,华缨解了腰封,钻进了浴桶里,只有一颗脑袋在外面。
她扭头,外间的赵徵正提袖研墨,好似在批阅奏疏。
华缨撩拨泡澡水,心道,当皇帝也委实辛苦呢。
细白的手臂上沾了几瓣兰草,她正欲拿走,忽的,熟悉的脚步声靠近,停在了浴桶边。
华缨仰着脑袋:……
“赵徵。”
“嗯?”被喊的人故作不解的应声,垂首,咬走了她手臂上的兰草。
很轻的一下触碰,华缨却是浑身酥麻了下,浴桶中水光涟漪,唇上落下轻吻。
精疲力竭之时,华缨被抱着出了浴桶,心想。
赵、徵、很喜欢浴桶!
“别睡,来劫色。”赵徵轻拍了下她臀道。
华缨面色酡红,懒怠的撩起眼皮瞪他一眼。
她瞧不见,这副模样,眉目含春,宜嗔宜喜,赵徵喉结滑动了下,闷出声笑来,“怎么?”
后背碰到微凉的锦缎床褥,华缨微微瑟缩了下,紧接着,滚烫的胸膛贴下,那只结实的手臂将她捞起,跨坐在了他身上。
华缨气得锤他,“赵徵!你别太过分!”
赵徵拨开她脸上的一缕湿潮发丝,拇指摩挲着她发烫的脸颊,“如何过分?”
华缨咬着唇,摆弄腰肢。
赵徵那双漆黑的双目一瞬不瞬的望着她。
以至于,华缨能从那双眼睛里看见自己此刻的模样,凌乱,沉溺,是她,又不像是她。
她不时停下缓缓,赵徵懒洋洋的抬手轻拍她一下催促。
华缨忍了又忍,还是憋不住道:“你别像是拿根小皮鞭撵我!”
赵徵扑哧笑了声,埋首在她潮热的颈窝,张嘴轻咬了记,“快点。”
华缨:!
啊啊啊啊!
她不想劫色了啊!
……
七月初,班师回朝。
苏余兴酸溜溜的看着跪在殿中领赏的将士。
待得封赏完毕,宫人将成箱的珠宝绫罗装上了马车。
徐鉴实是在洗尘宴后回府的。
脚下步子略显仓促。
今日众臣于城门前相迎,徐鉴实也只是那时看见泱泱,一路都未及说话,列队行至春明街,那不肖子便带着泱泱偷偷溜了。
午后很静,鲜闻人声。
迈进堂院,亦是静悄悄的。
徐鉴实正以为屋里没人,进来时,却是见软榻上两个孙女靠在一处迎枕上睡着了,隔着张炕桌,另一端,孙子华宋也睡着,手边放着卷书。
夏风吹着的窗棂,长子挨着那盆菖蒲打盹儿,对面坐着的次子正拧眉观着矮案上的半残棋盘。
“爹……”
徐士钦听见动静,抬首喊道。
徐鉴实抬了抬手,示意他莫要出声,惊醒睡着的孙女。
哪怕先前时常有家书传来,徐鉴实这颗心也难安的紧,直至瞧见人,连月来的担惊受怕,在此刻方才渐渐散去。
他也没走,静声坐在榻边,看着孙女。
徐士钦想说,要不先去换了那身朝袍,左右人一时半刻也睡不醒。
但想了想,还是作罢,老爹怕是得骂他多管闲事。
华缨一觉睡醒,晚霞都盈满了半边天。
她伸了个懒腰,抱着迎枕醒神,便见祖父坐在旁边,脑袋一扭,蹭过去枕在了祖父腿上,“我都许久没见祖父了呢。”
徐鉴实满目慈爱的抚了抚她的脑袋,“瘦了。”
华缨顺杆儿爬,撒娇道:“我苦夏,吃不下饭呢。”
“想吃什么,祖父吩咐厨房做,还是有想吃的,祖父让人去买。”
华缨摇脑袋,卖乖道:“家里的饭菜就好啦,见着祖父,我吃什么都香!”
徐九涣在旁听得牙酸,醋道:“当真是马屁拍出了二里地。”
徐鉴实侧首瞪他。
说的什么话!
华缨双手托腮,趴在榻上晃着脚丫瞧热闹。
徐九涣摇着蒲扇耸了耸肩,一股子无辜架势。
天日天热,堂屋的冰鉴也消融了。
徐鉴实节俭,自个儿在书房都不曾摆冰鉴,这会儿,看见他额前热的汗珠,顿了顿,唤人来换冰鉴。
下人退了出去,徐鉴实自袖袋掏出一枚令牌,递给了华缨。
“这是……殿前兵马司的令牌?”徐士钦在旁瞧见,不觉吃惊。
华缨捏着那玄铁锻造的巴掌大的令牌,“怎的给我……”
话出口,忽的想起了什么,唇微张着,神色有些怔然。
赵徵先前问她,是要凤印还是将印。
华缨说,她不想将那枚凤印还给他了。
可是,他还是给了她一枚将印。
纵然华缨不居朝堂,也知这殿前兵马司的将印何其紧要,这是行走御前,护佑天子安危的兵马。更何况,我朝将士,只认令牌不认人的,只要华缨手持这将印,一声令下,便能让那一万兵马将皇城围了。
赵徵,这是将他的性命交给了她。
第82章 后记2。
“官家说,你斩杀孟固安乃是首功,这枚将印,是给你的封赏。”徐鉴实道。
“可泱泱是姑娘家,也能入朝堂?”徐士钦问。
虽是前朝有女子入仕之先例,可至今朝,却是断然没有这事的。
泱泱若是要登朝堂,他都能想到那些个儒生大夫会说什么难听的话。
徐鉴实轻摇首,望着华缨,神色有一瞬的难言。
华缨歪了歪脑袋:?
徐鉴实:“官家说,此事会与你商议的。”
华缨:…………
当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赵徵这话一说,人家都要长脑子啦!
屋里也霎时一静,几双目光落在了华缨脸上。
华缨却觉冤枉的紧。
今早入城前,赵徵那厮怎的没早与她商议?
骗子!
“泱泱啊……”宋喜双眼透着八卦的光。
华缨被口水呛了下,咳了几声,努力稳住乱飞的目光,片刻,小声道:“我还不想成亲呢……”
宋喜:“官家怎么说?”
“他……”华缨想了想,揪着衣角老实巴交道:“他还颇喜欢与我偷情的。”
“……”
屋里陷入了死寂。
片刻,徐鉴实猛然扭头,瞪向了窗棂前懒散坐着的长子!
徐九涣冤枉的紧,晃着那把破蒲扇,耸了耸肩,无辜道:“瞪我做甚,这可不是我教的。”
虽说他是知情,可这男女情事,他一个当爹的也拦不住啊。
徐鉴实憋得一把美髯都在颤抖,脸不知是臊的还是气得通红,忍无可忍的憋出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话,徐九涣就不认啦啊。
“我倒是想三媒六聘呢,可那时候,哪里顾得上这繁文缛节?”徐九涣抬着脑袋理直气壮道,“我跟孟灵可是拜过天地的,跟他们可不一样!”
华缨:……
眼瞧着几双目光要转过来,门外管事忽的仓促来禀:
“老爷,官家来了。”
“……”
晚霞将落,郎君身影颀长的站在二道院门前,与堂屋出来的主家颔首见礼。
徐鉴实神色瞧着有些发愁。
唇嗫喏几下,竟是寻不出什么话来。
旁边,徐九涣熟稔道:“来啦?”
“岳丈大人。”
几人:!!!
神色顿变得难言,皆侧首看向了华缨。
华缨、华缨也不知道哇!
今早醒来拔营之时,华缨便没见过他了,哪里知道这人会登门?
“都愣着作甚,坐席用饭吧。”徐九涣说。
徐士钦瞅着他想,这天家的岳父也不是谁都能做的,这厮万事不忘心里去,自也无所畏惧,这才能面对官家这般坦然,好似在招呼亲近些的子侄。
众人等赵徵先行。
赵徵走近前来,却是在华缨身侧停下了脚步,躬身道:“既是岳丈的家宴,便不分尊卑了,长者先。”
徐鉴实两鬓都生了华发,眸光垂落,看着面前姿态放低的人,神色颇为复杂。
“走吧。”
徐九涣当真是没愧得‘自若’二字,推着老爹抬脚就走,很是坦然啦。
华缨跟在二叔二婶身后,提着裙摆将迈腿时,忽的,手指被某人做贼似的勾了下。
她抬眼,赵徵目视前方,神色自若。
好似方才那占姑娘便宜的宵小行径不是他干的。
华缨很轻的哼了声。
那人唇角轻勾,眉眼略弯,“嗯?”
跟在二人身后的姐弟俩。
华敏眼睛贼死了,将二人方才的动作瞥见,激动得脸颊泛红。
吼吼吼!
她看见话本子上写的啦!
芳表姐怎的不在呢,当真是遗憾啊!
徐华宋目瞪口呆的小声问阿姐,“……要喊姐夫吗?”
话音未落,便被阿姐捂住了嘴。
徐华宋:?
因着徐鉴实晌午要在宫中赴洗尘宴,是以,宋喜便将替徐九涣和泱泱接风宴安置在了晚上。
斜阳归隐,华灯初上。
宴席摆在了园中亭子里,夏风徐徐吹来,白日里的暑热渐渐散去。
丫鬟们将菜肴摆好,垂首悄声退下,没朝那贵人多瞧一眼。
徐鉴实正欲开口,忽的,肩上一道力,将他压着坐下了,坐得瓷实的很。
徐鉴实:……
再一侧首,几个小辈也纷纷落座了。
徐鉴实只得将赵徵请上座的心思按下。
不比徐九涣坦然,张罗这席面的宋喜紧张的要命,磕巴道:“不知官家要来,只备了些兄长和泱泱爱吃的……”
“婶娘不必拘谨,”赵徵朝身侧的人看了眼,“泱泱喜欢的,我也喜欢吃。”
华缨握着筷著的手一顿,想起了那营帐之中没羞没臊,同食一碗面,一片瓜果,甚至是这厮以唇渡水!
宋喜面色狐疑的朝华缨看,眼神询问:是吗?
华缨深吸口气,干巴巴道:“……他不挑食。”
赵徵侧首望着她,闻言,眉轻抬了下。
一顿家宴,吃得寂静无声。
华缨按住赵徵替她剥虾的手,摇摇脑袋,“吃饱了。”
许久不归家,这桌菜肴都是她喜欢的,华缨吃得肚饱滚圆,都有些犯食困了。
赵徵用手边的湿帕子慢条斯理的擦净手,方才执筷著用饭。
宋喜瞧了一眼,赶忙垂下了脑袋。
他们家几颗脑袋啊,竟是让官家吃凉饭?
宴罢,众人离席。
赵徵与徐家几父子去书房了。
宋喜目送那几道身影出了园子,与身侧百无聊赖仰着脑袋看月亮的姑娘说:“瞧着当真是在招待新上门的姑爷。”
华缨抬眼望去,夜色里,光影隐隐绰绰,赵徵行在徐九涣身侧,手执莲花纸灯,经过那扇月亮拱门时,他身子侧了侧,端的是一副晚辈姿态,走在后面,手中的灯轻提,替几人照亮脚下的路。
华缨咬着片花瓣,望着那光影处,心尖儿忽的酸软了下,像是夜里被那混账轻掐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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