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维早就练成了对alpha各种举动不看不听不问的好奇心断绝神功,他眼观鼻鼻观心,像尊坐佛似的老实憋在那儿,现在车厢内没了其他人,时与的注意力便理所当然转移到他身上来,时与与佐维面对面坐着,一时寂静无声。
虽说有些麻烦,但佐维此人显然没什么好指责的,纯粹是被那群坏神仙打架伤害到的遭殃小鬼,他前几天一直老实猫着,这次遇到事情又知道赶紧求助,谁都能看出塞西尔不怀好意,他这一求救不仅帮了自己,也帮了现场另外两个omega的大忙。
时与说:“你做得很好。”
佐维又一缩,还真没想到能听到一句夸赞,于是又把肩背硬生生挺直。
这家伙的小动作很有趣,时与问:“找好你之后的落脚点了吗?”
佐维摇头,他仍旧有些不安,没回答时与的问题,反倒问起别的事,他说:“那个……就是……请问那位塞西尔将军……?”
“死不了。”时与说。
她奇道:“不关心一下自己,先关心他?”
佐维哪里是关心他,死不了,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塞西尔这人睚眦必报,这点即使在他们这群“服务生”之中都广为流传。他一下子面如死灰,觉得自己这情况也不用再找下家了,不如还是趁现在找一块价格公道埋人方便的风水宝地安度一下最后的余生。
时与歪过头看他脸上那些莫测的变化,觉得很好笑,她翘起脚,好整以暇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在他决定闭眼时打断他对未来的悲痛思考。
她说:“先前太忙了,忘记告诉你,我们这边有适合你的工作。”
佐维果然愣住,他问:“……嗯?”
“我们和上三星会有一些合作。”时与笑了,身上方才难以言喻的戾气消散无踪,就像第一晚见面陪他走回来时一样随和又懒散。
她语气很平淡,一手撑住下巴,权衡了一下,认为她殴打个第二星的少将还不至于让这个合作规划黄掉,于是继续解释道:
“简单地说呢就是军工换基建,联盟消除差距走向平等——后面这句口号喊了很多年了,你应该听过。”
佐维看着她,坐得直直却木愣愣的,他点头,像阳台上摆的太阳能小玩具。
“你做外派的工程师还挺合适的。”时与微微弓起腰,视线从下往上看他,“对吧,高级工程师?第八星老家给你做倚靠,你也依旧可以留在第二星。甚至也不用担心到时候被混账东西找麻烦,我们会给你派一个厉害的顶头上司的。”
“怎么样,你个人有什么问题吗,没问题的话可就这么安排了。”
“当然,你要是实在担心也可以选一星或者三星啦,不过那两个地方我都没去过,情况你自己把握。”
她轻轻松松说出些佐维想都不敢想的话。
佐维眨眼,他愣愣看着时与,仿佛既没觉得这有多值得惊喜,也没有高兴到蹦起来的趋势,他只是有点不敢确定自己听到的话是真的,想让时与再重复一遍却又不敢。
不会吧,他想,像是在做梦啊。
原来真有这种事。
——
佣人和家庭医生围在江鹤吟身边,几乎水泄不通,像一圈圈人肉盾牌、铜墙铁壁。
江鸢是alpha,此刻被隔离在外面,江父也没进去,而是满目忧心地陪她站着,给她递了一杯茶水,江鸢想不通这是出了什么状况,把茶水放到一边,过了不知多久,房间里的佣人渐渐散开,最后有医生从门内走出来,她问:“这是怎么回事?”
那医生看她一眼,对她讳莫如深,只恭敬地说少爷已经没什么大碍请不要担心云云,反而请江父到一旁去,看口型是对他仔细解释了江鹤吟的情况,这让江鸢觉得有些不高兴。
alpha要少管omega的事,但江鹤吟是她弟弟,不将情况告诉她就有点可笑。
左右众人已经都退出来,估计也没什么不方便,江鸢说:“我去看看他。”
那医生闻言显然是犹豫了一下,不过江鸢已经进了门。
江鹤吟的情况确实被控制住,他面色苍白地半躺在床上,颈上贴着模样很明显的抑制贴,原本房间里着急忙慌的佣人们已经只剩了惯常留在他这边的十几个,已经有人开始为他洗脸梳头。他仿佛生了一场大病,几个瘦小的omega又轻又仔细的保养起他的外貌来。
临时标记加上抑制针能控制住一切的发情热,短短几个小时过去,江鹤吟身上就已经不烧了,脑袋重新开始有思考的功效。他方才让医生给他抽了血,具体吃进了什么药物估计要等明天才能得到反馈,他不记得正规的渠道有什么药有这种效果,估计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现在好累,身旁的人轻手轻脚摆弄他的头发,他好想睡觉,然而却在这时看到房门被重新打开。
江鸢进来,江鹤吟只好打起精神:“姐姐……”
江鸢说:“嗯。”
江鸢问出今天的第三遍,她说:“这是怎么回事?”
江鹤吟立刻垮了脸,他舔舔嘴唇,低垂下眉眼缩进被子里,与她这么对峙了足有十秒,这才在江鸢越来越严厉的眼神中递出一个小巧的监视器——是塞西尔最开始放在房间的那个,塞西尔原本的说辞是要留下那beta说话的证据,如今想来这里面记录的证据恐怕更多是落在两位omega身上。
他走之前忽然想起来这事,特地拿了回来,把这段录像留在了自己手里。
脑机里已经留下拷贝,于是江鹤吟将原件交给江鸢。
江鸢接过来,食指敲敲床边桌案,佣人们自觉,原本各司其职的众人很快有序离开,房间的门被关上,江鹤吟这才开口轻声解释。
“一开始塞西尔对兰利说,我的alpha不忠于我……”
他直接将这一切从头至尾和盘托出,江鸢越听脸越黑。
江鹤吟怕她,不想看,仗着自己是个病人,最后直接缩进被子把头蒙住。
“……然后就……我也不知道那是哪里……”
他继续讲,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江鸢觉得额角突突跳,她握着那监视器,手砸在身边的小茶桌上,“砰”一声,江鹤吟整个人在被子里又缩了一下。
时与今天的心情不好,但江鸢也同样觉得窝火,听他说这一段便觉得脑袋嗡嗡响,偏偏弟弟又受了伤,不能打不能骂只能让他好好休养。
她说:“知道了。”
她深吸口气:“你以后不允许再和今天说的任何一个人来往。”
江鹤吟在被子里又缩一圈,闷声说“是”。
江鸢说:“包括时与。”
她站起来向外走,预备先出去缓一口气,再看她手里这个该死的小监控。
江鹤吟从床上坐起来,在她背后叫:“姐姐。”
“姐姐……”他嘴唇还毫无血色,怯怯抬眼,见她停了脚步,语气焦急难过。
他说:“我一开始……其实时与没有先标记我。”
“我找不到她,骗你派人过来。”他急道,“我怕你们不同意,她是……我……”
江鸢离开他的房间,将门摔得震天响。
第50章 你这个omega麻烦到……
时与其实并不是一个怕麻烦的人,真要做的事她当然会认真去做,只是偶尔觉得懒,事情全堆在她面前的话多多少少想摆个烂。
她悠悠闲闲陷在沙发里,枕着胳膊闭眼,身上盖了一条毛毯,看着舒舒服服,像在午觉。
江鹤吟先前给她发来的文件终于被她重新拿出来仔细地翻看,真实有用的内容不多,看样子很多条例已经在先前第八星的会议中有了大致的雏形,文件落款人先是几位小将军,而审核后签名栏上则又多了几位指挥官的名字。需要指挥官们一起盖章的事情不是很多,这样一联合,估计会是个大动作。
时与瞧着这些东西,不知在想什么,嘴里吹声口哨,婉转得好像黄鹂。
外面响起敲门声,她睁开眼,关掉江鹤吟的对话框。
“门没关!”时与在房间里喊。
进来的果然是苏兰亭。
时与没迎接,依旧像个没事人躺着,苏兰亭慢悠悠进来,竟也仅仅像个来散心的闲人,然而到底还是消息灵通,她晃晃悠悠来到时与身边,手搭在沙发靠背上,自上方看她,问:“你怎么样?”
时与丝毫不避讳自己做的大烂事,见她迂回,索性自己替她说明来意,她说:“我都快把人打成四级伤残了,您竟然还先问我怎么样呀?”
苏兰亭也算与她相处了一段时间,知道她不算个鲁莽的人,既然敢这样做,那估计是自己心里有底,便也放松同她打趣。
她奇道:“咦,不然呢,难道你在反省自己的错误?不像啊,我看你的档案上可是战绩累累。”
时与:“不会反省,您没听出来吗,我这只是学会了伤情鉴定。”
苏兰亭:“要命。”
她绕过来坐到时与身边,时与给她让了点位置,但只是挪了挪,依旧稳当当躺着,盯着天花板,好像要把上头看出朵花来。
苏兰亭动作间带起一阵风,将她一缕头发吹到嘴边,时与又张嘴吹回去,闲聊似的,对苏兰亭说:“塞西尔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告我……告了也没关系,影响不大,是不是?”
“影响不大,就是给我找了点事做。”苏兰亭托着腮,“他又怎么了?”
时与:“欺负我找来的工程师,还想欺负我的omega。”
她将手枕到脑后,很难得地摆出一副深沉思考的样子,苏兰亭叹气,但什么也没说。
屋内一阵沉默,她说:“发生在这位江小少爷身上的事可不少。”
“我没记错的话,你在第八星也有两个新处分。”
“嗯。”
时与依旧不答话,她转过眼睛,好像块石头一样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不过她有件事确实想了很久,于是半晌忽然问:“苏将军,如果我夜闯指挥官的家被发现,要罪加多少等啊?”
“嗯?”
时与说:“您能保住我吗?”
她一骨碌翻身坐起来,问:“您觉得呢?如您所见,第二星显然和我犯冲,我现在有个小小的想法,但小想法实施之前我觉得有些事还是需要好好确认一下。”
她说:“我先向您申请,您总不能看我在这个小阴沟里翻船,对吧?”
她这样说着,话有些调侃,但口气很认真,苏兰亭看着她的脸,时与也并不惧怕与她对视,房间中一时弥漫开一股诡异的静谧感。
她的话语跳脱,苏兰亭也没多认真,也转了个弯,忽然道:“我听说你已经在准备你的退役计划。”
“确实如此,”时与说,“不过这个计划谁都会准备,我同样有意向做您任命的第一位将军。”
苏兰亭此行的目的很多,端走这个游荡的大校显然是其中一个,这话说得简直是投诚,她忽然笑了,她是苏道之的女儿,也是苏鸿的姐姐,苏家的人共享同一条血脉,她当然不只是会和和气气与人斡旋,笑容间终于露出她无法无天的味道来。
苏兰亭坐直:“时与。”
时与起身:“是。”
“为什么会被发现?”苏兰亭问,“你能在虫巢里杀死虫母,现在只是去个指挥官的家而已——还是在安全区,为什么会被发现?”
她笑起来,对时与挑眉:“你的外骨骼在存放室第二层的2361,我不知道你们特战部都有什么样的传统什么样的规矩,不过我不喜欢总给属下处理麻烦事,别让我后续再为这事费心。”
时与站直,其实没想到她能接的这么痛快,看上去有点惊讶。
苏兰亭倒也很会顺杆爬:“不明白吗?我的将军。”
时与说:“我明白。”
——
江鹤吟倒头睡了整天整夜,期间江鸢没再来看他,房间里的人从先前出去后也没了动静。他又犯错了,但这次受了伤,没被抓起来关到小黑屋里,而是以这样的形式被禁了足。
他睡到很晚才醒过来,不那么难受了,但还是犯晕,四肢有些麻木,身体酸软无力。
现在是什么时间……?
房间里的灯是关的,黑黢黢一片,只有一点点光从外面照进来。
……晚上吗?
他叫了佣人几声,安静等待了良久,空旷的室内没有一人回应,于是只好自己扶床坐起,捂着脑袋晃了晃,没清醒多少,倒是发现脑机里有几条新消息。
消息是兰利发来的,江鹤吟皱眉,迷糊的脑子开始重新回想这件事。
兰利这人……不对,他当时应当只是比自己的症状稍轻,唔……或许是药,不应该盲目怪到别人身上。
他是这样想的,可惜打开内容,发现对方发来的不是什么好话,洋洋洒洒一大片,说来说去不过骂人。
江鹤吟捂着头,有点不理解,他有些无力地看自己的第一个朋友预备与自己决裂,或许脑子还是有点木,他心里一如往常的平静,并没有觉得有多难受,看完就关掉丢在一边。
他偏过身下床,拖着脚步慢慢踱到门口,敲敲门,门没有锁,被他拉开一条小缝。
江鹤吟对这条小缝问:“我可以出去吗?”
外面果然有人,但听上去并不是自己的佣人,而是姐姐身边的随从。
那人说:“少爷,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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