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桃便将那句话完完整整地复述一遍:“说你魁梧壮实,夜里肯定厉害。”
她言辞懵懂,脸上也全是好奇心,偏偏就是这份单纯最让人心猿意马,只想狠狠地……
李清洲“噌”的一下站起身,没再放任自己想下去,紧紧盯着她。
半晌才哑着声音说:“以后你少和她们来往。”
第25章
李清洲洗了把脸,强迫自己清醒。
问题没得到答案,明桃还想再问一次,但是见他面色不虞,讪讪地住了口,想着一会儿去孟家送碗的时候顺便问一下孟锦瑶。
她站起身道:“清洲哥,我去洗碗了。”
“我去。”
李清洲脚下拐了个弯,直奔灶房。
明桃愣了愣,跟在他身后说:“我答应过你的,洗碗做饭洗衣的活计都是我来做。”
李清洲淡声道:“你我不是主仆。”
一边说着一边舀了两勺水,撸起袖子开始洗碗。
明桃抿了抿唇,小声开口:“你可以把我当成丫鬟使唤的。”不然她什么都不做,良心不安。
洗洗刷刷的声音忽然停了,她抬起头,李清洲也正看着她,视线慑人。
明桃心中一跳,下意识垂首避开。
“你不是丫鬟,你是明桃,”李清洲沉声开口,“你也有可能是千金小姐,不能受苦。”
什么劳什子的千金小姐,明桃的脑袋垂得更低了,喃喃道:“我不是……”
李清洲也没纠结这个,“就算你不是,你也不应该洗碗。”
“为何?”
李清洲望向她玉一般的手,“冬日天冷,女子体寒,碰了凉水之后手会红肿发痒、生冻疮,更有甚者,还会留疤。”
明桃被吓到了,两手拢在一起搓了搓,摩擦生热。
“可是……”她迟疑着开口,“锦瑶姐姐冬日里也会洗碗。”
李清洲道:“她不是体寒的人,手上也没有生过冻疮。”
明桃咬了咬唇,还是没有放弃,“以后我可以烧水洗碗。”
李清洲神色复杂地望着她,“明桃,我真的不需要你做这些。”
若是爱意可言,他便直说了,可是他不能。
失忆两年,他偏安一隅,得过且过,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失忆的事情,若是他没有失忆,若是他没有娶妻……
“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明桃眸中含泪,“若是白吃白住,我良心不安。”
李清洲定定地望着她,忽的福至心灵,冷漠开口:“你若是想做丫鬟,去镇上找腰缠万贯的富户,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猎户,不习惯别人伺候。”
明桃顿时被他吓到,小心翼翼道:“你、你又要赶我走吗?”
李清洲硬起心肠,“你若是执意如此,我也不拦你。”
满手的水早已蒸发殆尽,手心里却又出了细密的汗,黏在他心上。
他在赌,赌明桃不会离开这里。
“我不做了,”明桃上前一步,轻轻扯他的衣袖,“清洲哥,我只想留在这里,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明桃暗恼自己的呆板,他说什么她照做便是了,为何非要争个高低?
李清洲松开攥紧的拳,也退了一步,“做饭的事情还是你来,等暖和的时候你洗碗,那时候我绝不拦你。”
明桃赶紧点头。
将碗洗干净之后,明桃自告奋勇去孟家送碗,这件事他总不会拒绝吧?
李清洲倒是没拒绝,一边擦手一边问:“你认得路?”
明桃回忆一番,迟疑道:“似乎是出门右拐,然后在十字路口左拐……第二家?”
李清洲:“……我跟你一块去。”
明桃还有事要问孟锦瑶呢,闻言拒绝道:“你跟我说就行了。”
“我去看看还有没有落下的东西。”
他提着篮子抬脚便走,明桃没找到拒绝的理由,只好跟上,默默记路——出门左拐,在十字路口右拐,第二家。
明桃有点不好意思,居然记反了,觑一眼李清洲,他倒是不像放在心上的样子,顿时放心了。
抬手敲了下门,孟锦瑶扬声道:“谁啊!来了!”
明桃甜甜开口:“锦瑶姐姐,是我。”
然后便听见轻快的脚步声变得急促起来,几乎是小跑着过来给她开门,笑眯眯地张开手臂抱她。
半日不见而已,两人都有些想念对方,倒衬得李清洲像个外人。
三人进了门,李清洲识趣,没打扰她们,径直去了自己原来的屋里。
孟锦瑶将明桃拉到自己屋里,悄声问:“上午没人为难你吧?若是有,你跟我说,我帮你教训她们。”
“没有,”明桃笑道,“原本我也怕呢,没想到她们都很好。”
孟锦瑶长舒一口气,通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她早已将明桃当成亲妹妹对待,自然不想看她被人欺负。
两人聊了一会儿,话题引到书院。
明桃好奇地问:“今日你去送锦霄了吗?有没有见那位李夫子?”
孟锦瑶羞涩低头,多了几分小女儿家的情态。
“我跟他说了,清洲哥已经搬走了,他、他挺高兴的,然后……”
明桃好奇地问:“然后怎么了?”
“然后……他抱了我。”
明桃也脸红了,准备岔开话题,她又语出惊人:“然后我一时没克制住,亲了一下他的脸,赶紧跑了。”
“你……”明桃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你们还没成亲呢!”
“迟早的事情。”孟锦瑶笑得羞涩又甜蜜。
明桃有些恍然,从前她学的规矩是女子三从四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是好姑娘,成亲前也很少与夫婿见面,遑论拥抱、亲吻了。
明桃试图规劝:“锦瑶姐姐,这样不好。”
“哎呀,明桃,你不懂!”
孟锦瑶跺跺脚,但是一时也解释不清,慢慢说道:“若是彼此有情还能克制,那就成圣人了。”
明桃似懂非懂。
“傻丫头,”孟锦瑶亲昵地刮了下她的鼻尖,“等你有喜欢的人之后就懂了。”
见她这样说,明桃也不好再纠结了,悄悄看了眼窗外,李清洲不在院子里。
“神神秘秘的,干什么呢?”孟锦瑶循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什么都没看到。
“锦瑶姐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明桃郑重其事道,“你知不知道‘清洲哥魁梧壮实,夜里肯定厉害’什么意思?”
孟锦瑶张大嘴巴,好半晌才咬牙问:“谁跟你说的这些话?我撕烂她的嘴!”
虽然还未成亲,但是她在村里也有几个相熟的、成亲了的小姐妹,自然也听过这话,但是她没想到有人在明桃面前说这种荤话,明桃这么纯洁的人怎么能听呢!
明桃忐忑地望着她,没敢说。
顿了顿,孟锦瑶忽然问:“你没问清洲哥吧?”
听她的语气,似乎不该问,明桃没敢说实话。
“没问就行,”孟锦瑶松了口气,“把这句话忘掉,以后都别提,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明桃:“……”人人都对这句话讳莫如深,足以证明她做了件傻事。
跟着李清洲离开孟家,明桃看着他的背影,越想忘掉越忘不掉,反而如魔音般在她耳边萦绕。
魁梧壮实,夜里厉害。
魁梧壮实,夜里厉害……
回到家,她准备给自己找事情做转移注意力,瞥见桌子上邻里送来的贺礼,依次拆开。
鹿首村靠近大山,连农田也很少,村里人大多靠山吃山,没什么正经营生,说一句穷乡僻壤也不为过,所以送的东西都是些吃食,譬如几个红薯、一罐酱菜,其中最值钱的是小半斤腊肉。
明桃将东西放进灶房,看眼天色,是时候准备午饭了。
先蒸上饽饽煮上粥,她盯着灶房里的东西出神,不能一日三顿都吃咸菜,她得炒个什么东西……视线锁定从孟家带来的鸡蛋。
听孟锦瑶说,鸡蛋是最好炒的,在猪油里翻炒两下就行。
可是鸡蛋卖这么贵,她不敢下手,万一炒得不好就坏了,但是别的她也不太敢下手。
眼看着饽饽和粥都熟了,明桃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炒鸡蛋。
将东西盛出来放在一旁,灶膛里的火光弱了些,她又添了两根柴,往锅里倒了点油,呲拉一声,雾气蒸腾,笼罩灶房,油星子也喷溅出来。
明桃惊得后退,端着碗胆战心惊地等了一会儿,犹豫着将蛋液倒了进去。
她一点也没舍得浪费,一直举着碗,等着那一滴蛋液落进锅里。
却不曾想锅里忽然窜起一簇火苗。
明桃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下意识惊叫一声,连忙缩回手,碗一滑,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李清洲听到声响,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冲进烟雾缭绕的灶房,脚下似乎踩到了碎片,他停顿了下,又没事人似的往前走,当机立断往锅里倒了碗水,盖上锅盖。
变故陡生,明桃已经傻掉了,呆呆地望着满地狼藉,只是炒个鸡蛋而已,为什么会这样?
好半晌,她轻声说:“清洲哥,你小心脚下,我摔碎了碗。”
这碗是昨日去镇上买的,这么快就被她打碎了。
李清洲忍着脚底板传来的痛感,镇定道:“我知道,你去院子里。”
“可是午饭……”
“先把碎片捡起来再做,”李清洲拉住她的手腕,“你出去,我来收拾。”
手腕的热度让她回神,明桃咬了下唇,默默出门,仰头盯着烟雾慢悠悠地顺着烟囱飘到屋外,视线下移,李清洲蹲在地上捡碎片。
他居然一句责怪的话也没说,还帮她收拾残局。
明桃反而更想哭了,一包泪含在眼底,将坠不坠,可是午饭还没做好,她不想哭,正要仰头憋回去,眼角余光瞥见李清洲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出来。
很轻微的动作,他掩饰得很好,但他走路向来是稳重且迅速的,从未这么缓慢过,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明桃怔了下,立刻站起身。
“清洲哥,你、你是不是踩到……”
不必再说下去,她已经看到了他手上沾血的碎片。
眼看着隐瞒不了,李清洲淡然道:“皮外伤而已,最多两日便好了。”
一直忍着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明桃眼泪决堤,哽咽着上前搀扶他。
李清洲好笑道:“受伤的是我,你哭什么?”
明桃眼珠不错地盯着他的靴子,“我替你疼。”
李清洲怔了下,下意识抚了抚她的发顶,语气里藏着连他自己也没发现的怜爱,“真的没关系。”
第26章
头上倏然落了一只大掌,像宽厚兄长对做错事的妹妹的爱护,明桃抿了抿唇,没躲,扶他坐下。
李清洲适时收回手,见她依然神色不安,吩咐她做事。
“我屋里有个木柜,里面有个白色小瓶,你帮我拿过来,再撕下一块布条。”
明桃忙应了一声,进了主屋,在屏风前犹豫一瞬,还是进去了。
幼时她常去庶兄房里,就当李清洲也是她的哥哥,妹妹进哥哥的房间,没什么好怕的。
迈进室内,独属于李清洲的味道将她席卷,明桃还是微微红了脸,故作镇定地扫视一眼,还挺干净的。
不过床褥有些乱,衣裳也东一件西一件,床角还胡乱搭着一件,裤腿已经掉到地上了。
明桃皱眉看了过去,想忽视,毕竟这是李清洲的屋子,可她爱干净,有些看不过去。
挣扎一番,她还是走了过去,两指勾起裤腿往床上甩,没想到里面还藏着一件,一团白应声掉到地上。
明桃随意瞥了一眼,面色猛的涨红。
“明桃?没找到吗?”
院子里传来李清洲的声音,明桃的脸更是红得滴血,含糊地应了一声,抖着手从柜子里找出白色小瓶,又剪下一块长条布。
她绣工极好,使剪刀自然也不在话下,可一块布竟剪得歪歪扭扭,明桃也顾不得什么了,做完这些赶紧低头走出来。
李清洲刚拔下那块碎瓷,幸好扎的不深,血流的也不算多,他从明桃手里接过布条,撒上药粉,干脆利落地系紧。
抬起头,明桃面红如血,眼神飘忽。
李清洲多看了她一眼,料想她定是在他屋里看到了什么,提了彼此尴尬,索性没提。
他又吩咐明桃:“把饭端出来吧。”
明桃终于找回了神智,讷讷道:“那个鸡蛋……”
“添了一碗水便是鸡蛋汤,凑合喝。”
是诶,明桃眼睛亮了亮,怕在锅里太久变凉,赶紧去盛。
吃过午饭,明桃底气不足道:“清洲哥,明日我一定能炒出一盘菜,你想吃什么?”
李清洲想了想,“肉。”
炒肉啊,明桃看向挂在灶房里的腊肉,应该……挺好做的吧?
晌午的碗是明桃来洗的,李清洲知道她心里愧疚,总想着做些什么补偿,也就没拦着。
四个碗而已,明桃没烧水,用冷水简单又快速地洗了洗,最后还是冻得满手通红。
李清洲看着她反复搓手,攥紧了自己的手。他的手是热的,可是他不能说帮她暖一暖。
“我听说大户人家的小姐都会用汤婆子和手炉,”李清洲道,“过两日我去镇上给你买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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