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便眉心一跳,后悔了。
她需要李清洲的庇佑,若是他离开这里去了京城,她便只能依靠自己了,郑老爷是走了,可是她从前的家人或许还没放弃寻找她的下落。
明桃舔了下唇,迟疑道:“其实也不用急着去京城的,如今你想起的事情尚少,贸然前去,或许会招来祸事……”
回家的这一路上,李清洲也在思索这件事,谁知进了京城之后,等着他的是富贵荣华还是豺狼虎豹?
“等锦瑶出嫁之后再做打算,或许我还能想起更多事情。”
明桃轻舒一口气,垂眼不语。原来她也是自私的,为了一己私欲,竟阻止清洲哥去京城。
她愧疚不已,转念想起那件冬衣,急急回屋,不多时捧着那件冬衣走了出来。
“清洲哥,送你的。”
李清洲顿了顿,问:“你哪来的银子?”
明桃早就想好了理由,但是被他这样威严的目光注视着,她脑子一片空白。
片刻后磕磕绊绊道:“我、我鞋底藏了一两银票,一直没告诉你……”
说着说着便眸中蓄泪,李清洲叹了口气,颇有些纵容道:“我只是随意问一句,你哭什么?”
“你不生气啊?”明桃嗫嚅着开口。
“生什么气,”李清洲接过衣裳,顺手摸了摸她的发顶,“你知道财不外露,我高兴还来不及。”
明桃又让他说了一句更高兴的话。
“你不要告诉锦霄这是我送的,我只买得起这一件,等以后再送他吧。”
李清洲心里顿时涌入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望着背过身擦眼泪的姑娘心想,他在明桃心里,也有一点特殊吧。
第32章
郑老爷走了,明桃的日子便开始舒心了。
但冬日严寒,远不如春日自在,唯一的乐趣便是窝在床上看书了。
知晓她喜欢读书之后,孟锦霄又一股脑地搬来了许多书,全搁在明桃屋里。
初看时津津有味,多看几日便开始头昏脑涨了。
正好今日孟锦霄也从书院回来了,她抱着看完的书准备去还书。
走出屋门,她问李清洲要不要和她一起去。
“走。”他毫不迟疑。
明桃笑道:“清洲哥也想着锦霄呢。”
“你想他了?”
耳边忽然递来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明桃愣了愣,不知为何他会曲解成这样。
她撅了撅嘴,解释道:“我是说你也担心锦霄又去赌坊吧?”
见她确实没有别的意思,李清洲放下心,随口说道:“确实担心。”
边走边聊,没过多久便到了孟家,推门进去,家里一片安静。
明桃困惑道:“他们还没回来?”不过门开着,应当是回来了。
往院子里走了走,明桃听到一阵压抑地哭声,还有孟锦霄无措的声音:“姐,你别哭啊,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跟我说。”
“滚!都滚!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紧接着屋里便传来摔打器物的声音,明桃和李清洲对视一眼,快步进了屋。
见到他们,孟锦霄仿佛见到了救星,连声道:“我姐回到家就一直哭,问她又不说,我真没辙了。”
李清洲道:“你跟我出去,让她们聊吧。”
孟锦霄赶紧点头,不太放心道:“姐,你可别把东西摔明桃身上了,她的伤刚好。”
明桃摇摇头,轻声道:“你快出去吧,我劝劝她。”
屋门关上,明桃看向蹲在墙角的孟锦瑶。她哭得难以自抑,一整张手帕都湿透了,袖口全是泪。
明桃见了也难过,猜也能猜出来,定是因为那位李秀才,只是不知他做了什么事,竟让孟锦瑶如此伤心欲绝。
想了想,明桃依样蹲在她身边,将自己的手帕塞到她手里,什么都没说。
等她发泄之后,或许她会主动说出来的。
冬日天黑得早,天色一点一点地暗了下来,将整间屋子都笼在黑夜里。
就在这时,孟锦瑶开口:“原来他根本不喜欢我。”
浓重的鼻音与近似呢喃的话让明桃差点没听清她说了什么,等想明白之后,明桃愣住了。
什么叫不喜欢她?那这连日来的一切都算什么?
说完这句话,孟锦瑶又哭得难以自抑,好半晌才吸吸鼻子,情绪稳定了些,哽咽着出声:“今日我去找他,他身边有个姑娘……”
说到这里,她又开始流泪,明桃蹙眉握住她的冰凉的手。
她喃喃道:“他看见我,像是没看见一样,哄着那位姑娘离开,我完全傻了,竟然没有大闹一场。”
这确实不是孟锦瑶的性子,不过当时没有反应过来也正常,明桃默默地想。
“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孟锦瑶流着泪苦笑,"他说……”
她深吸一口气,学着李秀才的语调,一字一顿道:“既然你看到了,我也不瞒你,如今我有阿清了,我们再无瓜葛。"
明桃握紧她颤抖的手。
“他一脸得意地跟我说,阿清姑娘是县令的女儿,他将她吃得死死的,不日便会成亲,他的仕途定会一帆风顺。”
孟锦瑶咬牙切齿道:“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他不止将伞送给我一个人,为的便是骗取姑娘家的放心,然后他就可以挑一个家世最好的人家求娶。”
明桃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一时震在当场,许久没有说话。
“不过他也看错人了,”孟锦瑶用袖子狠狠地擦了一下通红的眼睛,“我孟锦瑶可不是好惹的,我要让他身败名裂!”
明桃怔了怔,连忙阻止:“锦瑶姐姐,那你的清誉……”
“清誉?那算是什么东西?”
孟锦瑶冷声道:“就算我这辈子都嫁不出去,我也不会让他好过,大不了鱼死网破!”
明桃也不说话了,是啊,清誉算什么呢,束缚女子的枷锁罢了,男子可以风流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却只能恪守妇道,实在不公。
她坚定出声:“锦瑶姐姐,我支持你。”
两人商量了一番,这才推开门。
没想到院子里竟飘来阵阵香味,灶房里还亮着光,抬头一瞧,烟囱里冒着淡淡的烟雾,两个男人居然在做饭!
听见开门的动静,孟锦霄灰头土脸地从灶房出来,连忙问:“姐,你好了?”
孟锦瑶瞥他一眼,“我能有什么事,只是看你不顺眼,想发泄一下。”
“是吗?”孟锦霄挠挠头,半信半疑。
明桃转移话题:“你和清洲哥在做饭?”
孟锦霄兴冲冲道:“是啊,你们这么久不出来,怕你们饿肚子,我跟清洲哥就开始生火做饭了。”
“锦霄,过来端碗。”
李清洲的声音传来,孟锦霄应了一声,边往灶房跑边道:“你们去屋里等着,一会儿就能吃了。”
孟锦瑶看着弟弟的背影,终于露出了一个笑。
“没想到因祸得福,我这辈子竟然还能吃到锦霄做的东西。”
两人都有些期待最后的成品,等饭菜端上来,兴致勃勃地尝了一口。
明桃嚼了一下便不敢再呼吸了,拼命忍着那股怪味,没吐出来,在孟锦霄期待的目光里勉强夸赞道:“挺好吃的。”
“好吃个屁!”孟锦瑶直接吐了,撂下筷子道,“我这辈子没吃过这么难吃的饭。”
“不可能!”孟锦霄甚是有自信地尝了一筷子,连连呸了几声。
李清洲试吃之后,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没想到这么难吃。
四人捏着鼻子勉强吃了晚饭,李清洲和明桃便要回去了。
离开之前,明桃还有些担心孟锦瑶,便拉着她去一旁说悄悄话。
孟锦瑶不以为意道:“你放心吧,我又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今晚也能睡得香,以后那个小人肯定睡不着了。”
她计划后日去书院的时候,直接揭穿李秀才的真面目。
明桃听了便放心了,轻声说:“若是觉得难受便来找我,千万别憋在心里。”
走出孟家的门,点点雪花落下。
怎么又下雪了,明桃叹了口气,伸手接了一片,看着那一点莹白化成沁凉的水。
李清洲望着她微红的手,低声问:“不嫌冷吗?”
明桃有些不自在地将手缩回袖子里,这几日天晴,她已经很久没让他暖手了。
回到家时,雪渐渐变大,明桃冷得发颤,正想回屋,李清洲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差点忘了锦瑶姐姐的事情还没告诉他,明桃也没想瞒他,照实说了。
李清洲很久没说话,神色复杂地望着她,“锦瑶这样闹也就算了,你居然还纵着。”
明桃搓了搓手,有点委屈地开口:“锦瑶姐姐又没错,揭穿他的真面目有什么不好?”
“是很好,但是不值得搭上自己的一辈子,”李清洲道,“这事交给我吧,不用她出手。”
明桃怔了怔,“你有什么办法?”
李清洲淡淡道:“别的做不到,打他一顿还是可以的。”
明桃才不信他会如此冲动,埋怨道:“清洲哥,你别开玩笑。”
“没开玩笑。”
他的神色依然严肃,周身隐现煞气,明桃垂下眼睛,有点害怕。
“清洲哥,我、我先回屋了。”
李清洲顿时回神,看了一眼她冻得通红的手,问:“真的不暖一暖吗?”
明桃抿了下唇,轻轻摇头。
当时让他帮忙暖手是迫不得已的举动,如今她的手不发痒了,也不再红肿,她便不能再这样做了。
况且她还要顾忌着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不敢再逾矩。
虽然偶尔她也会想念温暖的感觉,但是等他的温度消散了,她便又开始冷了,温暖一时罢了。
见她不同意,李清洲也没有再说什么,各自回屋。
钻进冰凉的被窝,明桃瑟瑟发抖地闭上眼睛安慰自己,想象她手里抱着汤婆子,床边放着炭盆,被窝里也是温暖柔软的。
可是她却越来越冷,隐隐还能感受到沁着凉意的风吹过来,甚至还有四散的碎雪飘过来,将整张脸吹得又木又硬。
明桃将脸缩进被窝里,忽而又愣住。
等等,哪来的雪?
她摸了摸脸,果然有化开的雪水。
明桃疑惑地撑起身子检查门窗,明明都关严了。
不经意间抬头一瞧,屋顶不知何时破了个洞,风裹挟着雪往她脸上吹。
怪不得这么冷!
踌躇一番,她小声喊道:“清洲哥,你睡了吗?”
若是睡了,她便不麻烦他了。
话音刚落,那边便道:“没有,什么事?”
明桃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不多时,一个人影立在她窗外。
明桃便也起身了,让他进来。
“屋顶破了个洞,清洲哥,你能修吗?”
李清洲往上看了两眼,碗口大的洞,容易修补,但今晚有雪,屋顶太滑。
想了想,他提议道:“只能等雪停了再修,你去我屋里睡。”
明桃怔了下,忐忑道:“这样不太好……”
她总不能和清洲哥睡一间屋吧?
李清洲看向她,失笑道:“你想哪去了,我睡你这里。”
明桃依然不愿,“我去锦瑶姐姐家睡。”
李清洲马上说道:“她今日情绪不佳,等你去了又是一番折腾。”
见她面露犹豫,李清洲轻咳一声,话音一转:“不过你若是想去,我也不拦你。”
明桃抿唇不语,不知怎的,她想起他说的那句“我的被窝是热的”。
手脚冰凉了那么多日,她实在太想感受一番温暖的感觉了。
她看了一眼隔壁屋,轻声说:“清洲哥,我听你的。”
第33章
明桃下定决心,抬脚往隔壁屋走去。
“等等,”李清洲喊住她,“我先去收拾一下。”
明桃便在屋门外站了一会儿,望着漫天的雪,久久没有回神。
说不清到底是怕麻烦孟锦瑶还是贪恋那份温暖,明桃的神色有些挣扎,强迫自己往不给旁人添麻烦的地方想。
过了片刻,李清洲出来了。
明桃搓了搓手,嗫嚅着问:“你睡在我屋里,会不会冷?”
“不会,”李清洲让她进屋,“放心吧,我身强体壮,我轻易不会生病。”
明桃垂下眼睛,一眼都没敢多看他,踌躇着进来了。
绕过屏风,她环视一圈收拾得格外干净的屋子,深吸一口气,掀开被子。
确实是暖的,就算已经过去这么久,被窝里也残留着余温。
明桃咬了下唇,不想让热气就这样散了,急忙躺了进去。
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刚沾上枕头,明桃便昏昏欲睡了,手脚都带着熨帖的暖意,让她放心地沉入梦乡。
这边好梦正酣,那边厢却孤枕难眠。
李清洲睁着眼睛,望向漆黑的夜幕下飘散的碎雪,风声如狼嚎,刺骨的冷。
可鼻息间浮动的却是沁人的、幽微的暖香,让他想起盛放的桃花,属于明桃的气息。
李清洲呼吸微重,他不仅光明正大地进了她的闺房,还堂而皇之地躺在她的床上。
这与同床共枕有何区别。
许是得来的太过容易,他越想越不安,总觉得这是一场梦,一场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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