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想象,一会儿他又要想出什么法子折辱她。
姜云婵双手环臂坐着,有些冷。
另一边,山涧里,溪水潺潺。
“一会儿让大夫给她看看伤,再送些干净衣服过去。”
谢砚一边闷声交代着,一边解开外袍清理心口的伤。
剜去蛊虫也不过半月的时间,心口的伤还没长好。
此番快马加鞭伤口本就裂开了,又加之昨晚喝了烈性酒,伤口渗出血来,顺着臂膀一直流到手腕。
滴落在清澈的溪水中,血丝晕开,殷红一片。
陆池实在看不下去了,一边上前帮他包扎伤口,一边叹息,“你把伤势告诉你那小表妹,不比冷言冷语的威胁好?”
“告诉她,她是能替我流血,还是替我疗伤?”
谢砚从小就知道,把自己的伤口剖给别人看,别人并不能感同身受,反而会嘲笑你无能。
何况姜云婵本就厌弃他,叫她知道他受了伤,只怕她巴不得再补一刀。
何必自讨没趣呢?
谢砚松了松筋骨,“走吧,带着你的人先上山剿匪再说。”
“山上都是迷障啊!”陆池在这周围探查过,实在不宜贸然前行。
谢砚却不以为然,“我给你带路,同去剿匪,不过……”
谢砚往马车的方向看了眼,“她就不必去了。找人看紧她,莫要让人再跑了。”
“放心,我找两个机敏些的士兵,必然照顾好你的心头肉。”陆池拍了拍谢砚的肩膀。
一行人整装出发。
虽说邓辉谨慎,来去都不给谢砚看清通往山寨的路。
可这山寨处处仿照玉麟军规制来,连布防也一样。
谢砚三岁之前,可常常随外祖去玉麟军军营,他天生记性好,加之娘亲收藏着外祖的兵书。
所以,他只要去过一趟山寨,凭着感官和推断,也能避开路上的迷障和机关,直掏马匪腹地。
五百守城兵在谢砚的带领下,很快摸索到了马匪山寨。
彼时,已至傍晚,山寨中歌舞丝弦不绝于耳。
“还是大当家英明!给那小傻子先吃了助孕的药,只要她怀了谢砚的种,谢砚此生都得为我们山寨当牛做马!”
“即便没怀,咱们兄弟齐上,给那小傻子揣一个又有何难?谢砚不过一个卑躬屈膝的臭书生,不怕他不认!”
马匪的猖笑声响彻山林。
陆池也听了个八九不离十,“你……你在山寨与人留种了?”
第46章 姑娘家的心是最软的
谢砚掀眸淡淡扫了他一眼,对身后护卫道:“你自己带二十士兵,去寻你的妻吧!”
“多谢谢大人成全!”护卫跪地,感激涕零磕了几个头,便往关押女子的暗房去了。
陆池讶然望着那人背影,“这不是你上山的时候带的贴身护卫吗?”
“他是那小傻子的夫君。”
谢砚在决定上山之前,就猜测大当家找他必然与拐卖姑娘的事有关,于是,连夜招了受害姑娘们的家属了解情况。
这位郎君对他夫人芸儿情谊颇深,非要跟谢砚一起上山,谢砚也就允了。
所以邓辉让谢砚选女人时,谢砚特意选了芸儿,让他们夫妻重聚。
昨夜他带芸儿去了房里后,和芸儿在一起,教芸儿怎么做的一直都是她自己的夫君。
谢砚不过是做出一副幸过女人的模样,迷惑邓辉罢了。
留种?
谢砚仿佛许久不曾被人这般拿捏羞辱过了。
他神色骤冷,“把寨子掀了,一个人都不许留!”
暗夜里,冷兵器的颤音回荡,厮杀掩盖了管弦声,声声凄厉。
到了翌日,天泛起鱼肚白。
自山寨后山流出的溪水变成了殷红色,尸殍遍野。
浓郁的雾气绕着山林,裹挟着厚重的血腥味,让人喘不过气。
天空中,一群乌鸦飞过,叫声凄凉。
谢砚再次推门,踏入了大堂。
青灰色的地板上一片殷红,房梁之上挂着三个不听话被乱箭射死的匪头子。
血顺着尸体滴落,血雨淋淋。
大堂之中,剩余的马匪头子们被反绑着手,跪了一地,接受血水洗礼。
“谢砚?是你!”邓辉不可思议瞪着踱步而入的颀长身影,“我给你那么多好处,你反来害我!”
“我可是与你外祖出生入死的兄弟!我替你外祖挡箭、冲锋的时候你还是个蛋呢!你敢害我!”
谢砚睥睨着他,耐心等他叫嚣完,扭了扭脖子:“全部坑杀!”
字字雷霆,如千钧重。
邓辉顿时龇牙裂目,扑向谢砚,“谢砚!你敢!我杀你了!杀了你!”
可他被守城兵压在血水里,根本动弹不得。
昨夜的突袭已斩首了大半马匪,留下的首领们根本翻不出什么浪花。
众匪气焰全无,纷纷磕头下跪,“谢大人,求您放了我们,放了我们啊!”
大堂中哭天抢地,乱做一团。
谢砚目光掠过一众匪类,“是谁唐突了我夫人?交出来,或可从轻发落。”
众匪立刻将掳走姜云婵的王麻子推了出来。
那壮汉膀圆腰粗,块头能抵上两个谢砚,可此时站在谢砚拉长的身影中,显得渺小如蝼蚁。
他瑟瑟发抖,主动跪到了谢砚脚下,“谢大人,我并未真的伤到令夫人啊!求您明察,求您明察!”
“是谁说山高皇帝远,随便玩玩也没人会知道?”谢砚眉心一蹙。
这一夜的屠杀中,谢砚已经将姜云婵被掳的细节一一盘问过了。
原来,以邓辉为首的马匪,早就打着他的名声四处作恶了。
他们想与他共沉沦?
他们,也配?
谢砚一脚踩在王麻子手上,抽出他腰间的匕首,一刀一刀切下来马匪的手指。
切下触碰过皎皎的每一寸肌肤。
动作极慢,连皮肉撕裂、骨头断裂的声音都如此清晰。
痛感被无限拉长,马匪疼得浑身冒冷汗,面部扭曲可怖。
“疼吗?”谢砚容色温润而慈悲,却又隐着一股肃杀之气。
马匪哪里敢呼痛,连连摇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不疼啊?”谢砚指腹一松,染了血的匕首砰砰坠地。
金属寒音颤颤,如毒蛇吐信,舔舐进骨头缝里。
谢砚徐徐起身,睥睨众人,“那就还是全部坑杀了吧!”
“大人!大人不是说张麻子认罪,就免我们一死吗?”众匪们且惊且惧,连连磕头。
“我说过吗?”
轻信别人的蠢人,真是死不足惜。
谢砚不以为意笑了笑,抬手示意守城军动手。
士兵们旋即拖着匪众们出了大堂,往溪边去。
昨晚士兵们就已经挖好了土坑,谢砚从未想过放过这里的一草一木。
邓辉听着外面哭天抢地的声音,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手建起的山寨毁于一旦,龇牙裂目:“谢砚你个畜生,你外祖都得敬我三分!你知不知道我为你外祖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连姑苏姜家也是我帮他……唔!”
邓辉的嘴巴被士兵塞了土块,牢牢堵住,拖了下去。
地上留下了一串长长的挣扎痕迹。
多么不甘心啊!
可惜,他也只能去黄泉与阎王道了。
谢砚不屑地最后望了眼土坑里无数双举起挣扎的手,道一声“阿弥陀佛”,拂袖离开了……
彼此,漫山遍野的哭喊也传到了姜云婵耳朵里。
她掀开车帘往外看,隐约可见林中小溪颜色深了许多,有漂浮物不断从山下流下来。
姜云婵定睛细看,才看清一只头颅在水中翻滚,卡在了石头缝里。
那头颅血已流尽,被泡得发白发胀。
更多的尸体也被堵在了那处,俨然成了小尸堆。
姜云婵一阵作呕,捂住了嘴巴,心怦怦跳。
谢砚只跟她说他要回山寨一趟,也不知这一夜他到底又做了什么狠辣之事。
姜云婵很怕,紧紧抱膝坐着,犹如坐在尸堆里。
“婵儿!”此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进马车。
白衣公子朝马车奔来,掀开车帘。
顾淮舟逆光站着,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佛光一般。
“淮……淮郎?”姜云婵神情微凝,喜极的泪不受控地落了下来,“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悄悄跟着陆大人的士兵一起来的,看守的人已经被我用迷烟迷晕了,我们快走!”
顾不得说太多,顾淮舟赶紧解了缰绳,打算驾马车带姜云婵离开。
倏地,一只手从身后扼住了顾淮舟的脖颈。
“不许出声,否则一起死!”一壮汉粗犷地喝着。
坐在马车里的姜云婵正目睹这一幕,讶然张了张嘴。
壮汉又拿出火药筒子别在顾淮舟腰间,“不怕死,你就叫!”
这壮汉正是邓辉的亲侄儿邓通,出了名的凶神恶煞。
姜云婵赶紧咬嘴禁声,目光仍一瞬不瞬盯着那火药筒子。
如果她没看错,这火药是当年爹创办的炮仗作坊里做出来的,因为炮仗威力极强,当时还引来不少官府军队的觊觎。
爹怕出事,便将炮仗的配方藏起来了,炮仗作坊也关了。
为什么马匪手上会有爹制的炮仗?
姜云婵无暇多想,她只知道这炮仗一点燃,方圆数里都会受到波及,爆点中心的顾淮舟必然死无全尸。
“别冲动!你要什么,你说!”
“谢砚有没有下山?那狗日的在哪儿?”邓通眼中满是仇恨,俨然要与谢砚同归于尽的架势。
姜云婵迟疑了片刻。
马匪立刻点燃火折子,欲引爆火药。
火苗与引线只在毫厘之间。
“不要!”姜云婵颤巍巍压了下手,“谢砚,谢砚他还在山上……”
马匪推开顾淮舟,又将姜云婵拉下马车,驾马上山去了。
邓通有个鬼面罗刹的诨名,盖因他行事疯癫,不怕死。
他此去,恐怕必会闹出大事。
姜云婵下意识往马车去的方向走了一步,顾淮舟拉住了姜云婵的手,“婵儿,不能再耽误时间了!谢砚一来,我们就再也走不掉了。”
姜云婵登时脊背寒凉,回过神来。
邓通跟谢砚有什么过节,根本不是姜云婵该过问的。
谢砚养匪为患,拐骗女子,设计凌辱她,理应受罚。
倘若姜云婵此时心软去报信,就等于放弃了逃走的机会,从此以后再也飞不出谢砚的掌心了。
何况谢砚此人心里深沉,身边护卫重重,一个莽汉怎么可能伤得了他?
姜云婵还是得为自己的前程考虑考虑,她咬了咬唇,“走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山下狂奔。
此时,溪流上游。
谢砚洗净了身上的血迹,负手与陆池一道下山。
陆池心中尚有疑问,“这群马匪真是你外祖的玉麟军?那京中杀薛志的马匪呢?还有南境的私兵呢?不会都是玉麟军残部吧?”
“外祖虽然去世近二十年,但威严尚在,民间散落了许多尊崇外祖的将士,当然也有很多打着玉麟军的旗号四处作恶的。”谢砚道。
陆池明白了,“所以离了心的玉麟军残部,便一个不留。忠心的就被你收为己用,散养在北盛各地,你想做第二个镇国公对不对?”
镇国公当年的势力,就是想做皇帝也不费吹灰之力!
谢砚不置可否,“此事不要再提。”
这话就等于默认了陆池的推断。
这十年,谢砚明里是个文官,在朝堂搅弄风云。
实则骨子里流的还是国公府武将的血脉,不动声色四处养兵。
府上他还要跟小表妹斗智斗勇,真是一刻不闲着。偏偏事事都被他料理得井井有条,让人不得不佩服。
陆池唏嘘道:“若你在追女人的事上能有这半分通透,也不至于被人呼巴掌。”
“……”
谢砚甩了个眼刀子,懒得理他,疾步先走了。
“我跟你说正经话呢,人家姑娘在山寨受了惊吓,你还要威胁人家,人家不打你打谁?”
陆池不依不饶,跟在他身后念叨:“你别自己费劲巴拉的把人救出来,结果又被旁人几句甜言蜜语哄走了!”
“说真的,你当真只要你那妹妹的身,不在乎她的心?”
“……”
谢砚身形一僵,顿住了脚步,“你到底想说什么?”
“看来,你还是挺稀罕人家的心意的。”
陆池小跑跟了上去,“你听我一句劝,不要逼得太紧,好言好语的哄着,时不时装装可怜、撒撒娇,姑娘家的心是最软的,总能捂化。”
“无聊!”
“你就不想你那妹妹像对顾淮舟似的,对你?”
“……”
45/111 首页 上一页 43 44 45 46 47 4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