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婵心慌了,害怕了,轰然跪在谢砚脚下,“都是我的错,我再也不敢了!求你放了三娘,放了她……”
三娘,是这世间唯一疼她爱她的亲人了啊!
姜云婵的泪潺潺而流,似珍珠一颗颗落在谢砚鞋面上,晕开朵朵泪花。
“怎又哭了?”谢砚抬起她的下巴,观摩着那张梨花带雨的俏脸。
真真是朵不堪一折的娇花,总有流不尽的泪。
为顾淮舟流,也为无关痛痒的绣娘流,偏偏就不为他流一滴。
她甚至想送他凌迟而死!
她的心那么硬,谢砚又怎会再相信她的服软,“妹妹今日求得我谅解,明日怕又要勾结旁人算计我吧?”
“不会!我绝对不会了!”姜云婵已经吃透了教训。
她听着身后皮肉撕裂的声音,快要没了理智,死死抓住谢砚的手,“我再也不离开你了!我嫁给你!我给你生孩子!做妾也行,好不好,好不好?”
“妹妹这张嘴,可真是甜。”谢砚弯下腰逼近她,指腹徐徐蹂躏着那张饱满水润的檀口,直至唇脂在她白皙的脸上晕开大片。
他欣赏着这朵被凌虐过而更显娇美的花,轻轻叹息:“可惜,惯会骗人。”
“我真的不骗你!”
姜云婵知道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手臂主动攀住了谢砚的脖颈,“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放了她,放了她……”
听得这话,谢砚面色反而沉了几分,拽开她的手,直起身来,“看来妹妹还是被逼无奈的!”
“我是心甘情愿的!”姜云婵也赶紧站了起来,踮起脚尖,仰着头,笨拙地撬开了谢砚的唇瓣,舌尖去探寻他的愉悦点。
谢砚负手而立,不推开她,也不回应她。
她于是细细密密吻他的唇角、唇珠,似猫儿舔舐主人那般,极尽献媚,极尽讨好。
美人发钗松脱,青丝垂落,当着众人的面痴缠着不动声色的男人。
何谈一丝尊严?
“皎皎,你别求他!”
不远处,薛三娘也瞧见姑娘卑躬屈膝的模样,艰难地往栅栏处爬,在地上留下长长的血痕。
而姜云婵耳朵里只有狼群蓄势大发的低吼声。
她只想救三娘!
她急切地捧住了谢砚的脸,娇声带泣,“哥哥我们回房,我想你了,我想要你……”
“皎皎!”
这样的话怎能出现在一个良家女子的口中。
她也曾是姑苏城中,父母疼爱的小公主啊!
薛三娘怆然望着狼狈的姑娘,一咬牙,用尽全身力气撞向了栅栏中的百年老树。
轰——
大树沙沙作响,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声音。
姜云婵寻声望去,薛三娘已倒在树下,血水溅满了低处的枝丫。
群狼嗅到血腥,纷纷聚拢过去。
“三娘!”姜云婵瞳孔放大,丢开谢砚,扑向栅栏。
狼圈里,狼反复翻刨着薛三娘的身体,可薛三娘一动不动了。
皮肉翻飞的脑袋上血水不停地流,不停地流……
“谢砚,你快开门,快开门啊!”姜云婵急切又无助地嘶吼着。
谢砚站在原地,捻着嘴角的唇脂,细细回味,巍然不动。
人总要真正撞一次南墙,才知道什么路能走,什么路不能走,不是吗?
姜云婵等不到谢砚松口,捡起路边的大石块,一下下敲击着栅栏。
栅栏几经震颤,砸不碎,破不开。
倏地,她举着巨石的手顿住了,整个人往后趔趄了一步。
护卫惊呼:“二奶奶流血了!”
姑娘的百褶裙摆下,零星落了几滴血,而后双腿发软,轰然仰倒……
她仿佛坠入了一片汹涌的海,身体被一根强有力的浮木托着,颠簸前行。
耳边不停有人唤着:“皎皎!皎皎!”
可她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脑海里都是薛三娘的身影。
她看到薛三娘只身挡在酒气熏天的懒汉们身前,怜爱地将她护入怀中,说会保护她。
她又看到薛三娘脑袋开花,倒在树下,在一群狼分食时,温柔地冲她笑:“皎皎乖,咱们不求他……”
渐渐地,那个笑容越来越模糊。
薛三娘从那具残破不堪的躯壳中脱离,越飘越远。
姜云婵怎么也抓不住。
她失去了她在世间最后一丝亲缘……
“三娘!三娘别走!”姜云婵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
眼前是随风摇曳的杏色帐幔,光影流动。
床尾的博山炉中,两缕青烟抵死纠缠,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
这香味并不叫她心安。
她浑身血液沸腾,慌手慌脚地下榻,脚下却一软。
谢砚跨步上前,揽住了她的腰,“听话,躺下休息。”
“薛三娘呢?”姜云婵反握住他的手腕,紧紧攥着不放。
谢砚不置可否,将她打横抱上了榻,“眼下你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其他的事不要管。”
“我问你薛三娘呢?”姜云婵扬声。
寝房中回荡着她崩溃的声音,周围伺候的丫鬟婆子却无一人吱声,纷纷垂下了头。
这般情景,还用说什么吗?
薛三娘撞成那个样子,恐怕已经……
姜云婵心头一凉:“我要去看看她!”
便是尸体,她也得眼见为实。
她挣扎着起身,腹部却传来一阵锥心之痛,让她失了力。
医女赶紧上前给她施针,“姑娘刚有孕,胎未坐稳,切忌情绪浮动,思虑过重啊!”
姜云婵脑袋一阵嗡鸣,怔了良久,“你……说什么?”
医女朝她福身:“恭喜姑娘,已怀孕一月有余!”
“恭喜姑娘,喜怀麟儿!”周围丫鬟婆子齐声恭贺。
室内,一片喜气洋洋。
姜云婵脑海天旋地转,张了张嘴,却又瞥见榻边坐着的谢砚。
所有的话噎在了喉头。
她明明一顿不落喝着避子药,怎么可能有孕?
怎么可能呢?
“你说我怀孕多久了?”姜云婵不死心问医女。
“一月有余!”
一月有余……
推算时间,岂不是在温泉那次怀上的?
那日谢砚反反复复要了她五次,分明是势在必得的架势。
莫不是,那时候药被人动了手脚?
姜云婵不可置信,盯着眼前的男人,惊惧地胸口起伏,“你做了什么?”
谢砚并无半分心虚,端着汤药不疾不徐搅动着,“妹妹做了什么,我就做什么。”
姜云婵既然敢偷偷喝避子药,谢砚自然也能偷偷把药换成补药。
他想跟她有个孩子,做梦都想。
幸而天可怜见,愿望成真了。
有了孩子这个纽带,他和她之间就有了割舍不开的联系。
她和他再也分不开了……
第68章 落了许多独属于他的红痕……
谢砚对着汤药上的倒影展颜,而后将药吹凉了,递到姜云婵嘴边,“好了,一切都过去了。乖乖喝药,孩儿才能茁壮。”
“我不要你的毒瘤!”姜云婵猛地推开了药碗。
药汁溅在地上,分崩离析。
寝房里,一屋子丫鬟、大夫被姜云婵的话吓得瑟瑟发抖。
这可是侯府的嫡孙,是世子的骨血,姜云婵这话未免太刺耳了。
众人不敢再听,纷纷退下。
门被关上,带走了天光。
傍晚的房间,光线昏暗。
谢砚被隐在黑暗中,自嘲地笑出声,“毒瘤?”
极轻的语气,却叫姜云婵心口瑟缩了一下。
她厌恶他,更害怕他,害怕和他单独相处的每一刻。
她抱着被子,防备地往床榻内挪了挪。
谢砚端坐着,一勺勺舀着药汁。
瓷勺碰击碗盏的声音,清脆,尖锐。
回荡在空落落的房中。
许久,他垂眸隐下情绪,再度将药递到了她嘴边,“好生喝药,之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毕竟姜云婵方才受了刺激,流了血,胎儿不稳,谢砚可不想这个孩子有所闪失。
姜云婵凝着眼前白皙修长的手,只觉一阵作呕。
就是这样一双如玉观音般的手,方才杀了她的亲人啊!
她怎么能给他生孩子?
这个孩子就是个孽障!
根本不该存在于世!
姜云婵垂眸望向自己的小腹。
只一瞬间,谢砚捕捉到了她的情绪,用瓷勺抬起她的下颚,“这个孩子若没了,我不介意让妹妹再怀一个,直到生下来为止。”
“谢砚,你无耻!”姜云婵倔强瞪着他。
谢砚未有任何情绪浮动,瞟了眼窗外夏竹的剪影,“同样的,如果妹妹敢伤害自己……我也不介意让夏竹成为第二个薛三娘。”
“谢砚,你不许!”
“乖乖喝药,不要胡思乱想。”
谢砚步步紧逼,姜云婵无所遁形。
薛三娘没了,顾淮舟下狱了,夏竹是她唯一亲近的人了。
姜云婵怎能不顾及?
她无力地瘫软下来,微闭着眼,濡湿的长睫低垂。
谢砚的语气这才软和了些,揉了揉她的脑袋,“好了,把安胎药喝下去,我放了冰糖的,一点儿不苦。”
药就是药,就算放再多糖来掩盖,也遮不住它的苦。
姜云婵撇过头,不想喝。
谢砚索性自饮了一口,俯身渡进了她口中。
她像个任人摆布的木偶,张着嘴,不拒绝,但也失了吞咽的力气。
谢砚将药汁抵在她喉咙深处,一口口逼着她吞了下去。
苦涩从口中一直蔓延到心底,不禁叫人干呕连连。
谢砚拥她入怀,轻抚着她的后背顺气,“忍一忍,过些月份就好了。”
姜云婵现在正是孕吐严重的时候。
听说孕吐是因为母体无法接受外来物的侵扰。
但没关系,他们血脉相连,她会慢慢接受他,喜欢他的。
谢砚的下巴轻蹭着她的颈窝,循循善诱:“我和皎皎马上就要做爹娘了,别在抗拒,尝试着接受,好吗?”
姜云婵无望的泪坠落在他肩头,像澄澈的琉璃,碎了。
“谢砚!你明明都要大婚了,为什么还来逼我?”
谢砚想要孩子可以有无数个,李清瑶也可以给他生最正统的嫡子。
他为什么一定要逼她跟他苟且?
她是他的禁脔吗?
谢砚脊背微僵,低磁的声音贴着姜云婵的耳垂:“我的孩儿,侯府的嫡子,只会在妹妹肚子里……”
姜云婵不知他这话何意,也无心去猜他的心思,默默闭上了眼。
谢砚也无话,只一直拥着她,感受她的体温,感受着她血液里流淌的另一个小生命。
他脑海里浮现出一家三口逛花灯会的场景。
要不了多久,他们的孩儿会坐在他肩头兴高采烈指着街道两旁各式花灯,奶声奶气唤着“爹爹娘亲。”
而她会挽着他的手臂,一声声甜软地唤他“夫君”
多好!
这样的好日子很快就会来了。
谢砚温声贴在她耳畔,“再等等我。”
姜云婵并无回应。
她太过疲累,趴他肩头昏睡了。
到了傍晚,谢砚将她放在床榻上,轻吻她的眉心,悄悄踱步而出,去了书房。
陆池来时,谢砚正专心致志伏于书案上,拿着刻刀,不知摆弄什么东西。
光线太暗,陆池看不清,径直去楠木圆桌前斟了杯热茶,灌了几口,“你知不知坊间把关于三司会审的前因后果都编成话本了!不仅京城,连周边几座城池都传开了!
百姓们私下讨论得沸沸扬扬:说咱们这位圣上登基时,就有意过河拆桥,无奈你谢砚这座桥太难拆,圣上才授意顾淮舟诬陷你,顺势拆了你这座桥!”
“你别说这故事前前后后编得还挺缜密,不知是哪位大能所编?”陆池啧啧称奇。
谢砚淡淡掀眸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陆池猛地反应过来,“这话本是你令人传的?”
想来也是,谢砚向来做事缜密。
他既然设计了被人诬陷的局,定然会尽快将此事传遍北盛,让所有百姓都知道他谢砚被朝堂挤兑得多凄惨。
好一个含冤孤臣的谢大人呐!
“这一局可真精妙!”陆池不禁感慨,“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这老狐狸,心思净用在算计你那小表妹身上了,怪道人家姑娘不喜欢你。”
谢砚手中的刻刀一顿,面色晦暗了些许,“这次,我不曾算计她。”
当初谢砚给姜云婵看账本时,确实只是单纯地希望她掌家。
他并没想到姜云婵一边与他故作亲密,一边不动声色地查他。
他也没想到姜云婵能在短时间内将侯府成千上万笔账目全部理清,找到蹊跷,并且毫不犹豫勾结顾淮舟,送他去死。
这些时日点点滴滴的相处,一丝一毫也没有捂化她的心,她真的差点送他上了断头台。
庆幸的是,藏在雁西山、大雁山等地的私兵不是等闲之辈,他们是外祖带过的兵,有极强的警觉心。
在顾淮舟深入当地查他们的时候,他们很快察觉并上报谢砚。
谢砚也是前天才知道姜云婵和顾淮舟的意图,临时做了部署,才逃过一劫。
谢砚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次得感谢外祖在天之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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