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涵将伤口里的荆棘扯了出来。十指连心,痛得她脑子都空白了一瞬。但还没有松气,她就发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昏沉,心脏处痛得不行,她用力捂住心口,回忆一瞬间涌上心头,她伸手去掏口袋,却摸了个空。
那里没有放药片。她已经不用吃药了。
黑影自上而下包围k,兔子的柴刀卡入之中,明明是没有实体的怪物,在柴刀的刺激下却发出了非人的尖叫。
“说,你做了什么?”兔子语气中的阴毒是即将喷出的毒汁,“不想变成花肥就老实点。”
k呼呼地笑了起来,未展开的虫翅振动,卵鞘跟着起伏。
――你不是很强大吗?用你自己去换她啊。
――我和我的孩子并不害怕死亡,相反,你要是失去她的话,又会落得怎样的下场呢?
无数细小的红色眼睛顺着黑影爬出,一次次被碾碎,又有无数的眼睛涌过来,虫鞘微微颤抖,伸出了细弱的触须。
兔子的影子将k们吃掉了。
除非用这种下作的手段,k们的实力弱得可怕。
k所言不假,只要用兔子剩余的力量,就能安抚在伊涵躁动的心脏。
只是――
原来,一辈子这么短,说的是他啊。
柴刀扔在了地上,他膝行向前,跪坐在伊涵身边。
她的状态很糟糕,和初见那次病发时好不到哪里去。兔子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生命再一次从她的身体中流逝。
他听到了“钥匙”呼唤他的声音。
兔子从他的上一代手里继承了花园,钥匙选择了他,所以他是兔子,而不是因赛特。强行将钥匙给予伊涵是要付出代价的,他已经失去了永恒的生命,也变得容易受伤,但他并不后悔。
爱促使他像是盲目扑火的蛾子一样奔向她所在的地方,这份感情曾经让他痛苦不堪。心里破了个大洞,风从里面灌进去,会听到某些类似恸哭发出的声音。那时候他还不太了解伊涵,发自内心地懊悔将钥匙赠出的举措。
她是个讨人厌的小女孩,只会一声不吭地忍受,不知道该怎么挥动拳头,争取养料。
然后,她长大了,用再多浮夸动人的词藻也形容不出兔子眼中的她。
见证一株玫瑰从病恹恹至完全绽放的模样是一件很让他触动的事情。起码他从未这么仔细地观察过种在花园里的吃人植物。
她喜欢穿三厘米跟的鞋,穿裙子的时候会搭一条披肩,有时候睡得晚了会来不及吃早餐――这不是个好习惯。
他知道她喜欢笑,也知道那双明媚的眼中投出的并非是专注的目光,也许她在温柔地回答,但心里绝对在想该怎么摆脱眼前的麻烦人物。
然后,他不动声色地靠近,帮她收拾杂乱的房屋,或者给加班的她提供一顿热乎乎的晚餐。
日积月累,兔子的胸膛里长出了一株玫瑰,浓烈的香气让他想到那日见到的她眼中的世界。比起只有和因赛特共度的无边黑夜,他更加渴望陪伴在她身边。
人类的身体是温暖的,他想知道拥抱她时,盛放着曾经待过他的胸膛的那颗心脏,到底是什么温度。
也许所有的故事都要有个结局,他还未实现曾经无数次幻想的未来,他们之间就要迎来终结。
花园会选择出新的代行者,但伊涵只有他一只兔子。
要是心脏没用了,那就再创造一个新的。
柴刀对准他的胸膛,尖锐的刀尖没入□□,像是撕开一团布料那么简单。
伊涵费力睁开眼睛,看到了满腔如血般鲜红的颜色。
花枝横斜,零落的花瓣洒出,遮盖了她衣服上的血迹。
馥郁的芳香盈满房间。
她伸手,触碰到了玫瑰。
“这……是什么?”
“是我的心脏。”
也是你埋在我心口的种子。经过不知多少个春秋的蛰伏,在他的剩余力量的催熟下,它终于开花了。
“我想听真话。”伊涵咳嗽几声,“你想做的事,会有什么后果?”
不会有任何后果。兔子想:只不过他要提前离场了而已。
“你看。”兔子的声音依旧温柔,“它是红色的。”
这颗心脏是一个小小的奇迹,因为兔子对一个人类的爱情而长出了花朵。怪物的身体并不能养出有生命的植物,可它慢吞吞地长出来了。
看,他也是有心脏的,并不比她的同类差。
“我看到了,”伊涵的手无力垂下,因失血过多,她的眼皮已经要睁不开了,“快点……把它塞回去。”
“不需要了。”
兔子将玫瑰摘下,胸膛中空洞一片,他能感到力量在逐渐流逝,影子已经快要撑不住了。玩偶兔软绵绵地趴下来,从洞口中流出的黑影一动不t动地趴在原地。
“等等……你要做什么?!”
兔子双手握住她的手,“不要难过,我是你的兔子。”
我的玫瑰是你的。
我的心脏也是你的。
他已经得到了她的回应,再次为她献出心脏也是理所当然。
黑影从兔子脚下慢慢迁移,伊涵的影子和他的交叠在了一起。
浑身上下都在痛。她新买的睡衣已经报废了,来不及惋惜打水漂的钱,她惊怒抓住兔子的手,“不要!”
不知是哪来的力气,她横跨在他身上,硬生生踩住他的手腕。
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因为先天性的心脏病,她很注意自己的情绪起伏,哪怕后来康复也养成了这个习惯。她从来没有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这么快过。
之前也不是没有想过谈恋爱。因为对的那个人没有出现,所以她从来都吝啬施舍自己的目光。
这么多年,她真的一点都不孤独吗?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学,能够自己做的事情绝对不麻烦别人,但是啊,在看到莫名其妙被收拾好的房间时,她忽然释然了。
就这样放弃挣扎吧。
黑暗给她熟悉的安全感。在医院的病床上,在孤儿院窄小的床位上,在回家下班的夜路上,在黑暗降临的那一刻,她听到了他的脚步声。
果然,他和想象的一样完美。
“现在不是――”兔子挣扎。
“你想逃走吗?”伊涵反问,“家里乱七八糟的你都还没有打扫,就这么一走了之?”
“可是……”
伊涵制止他即将出口的话,若有所思道:“不知道为什么,被你叫做“钥匙”的那个东西好像认可我了。我现在好多了。”
她单手朝外张开,霎时间柴刀飞至,她熟练地将刀柄抡了一圈,抵住兔子的喉咙,“现在我们来解决你的问题。”
刀尖在他的喉咙上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
她用力将他的领带锁紧,直到兔子的呼吸变得急促,窒息感伴随着她的动作一点点降临。
她撒过很多谎,也并不是兔子看到的那样不懂得争取,但只有面对他时,她从来说的是真话。包括吃掉她的那番言论。
她怕死,但更加害怕没有人给她收尸。尸体会变成在屋内发出可怕臭气的肉块,她会带着所有对于死亡的可怕幻想陷入黑暗。她发自内心地憎恨死亡,直到现在都无法坦然接受。
……她不想看到兔子死在她的面前,正因为知道这是多么让人绝望的事情。
伊涵的侧脸沾着斑驳的血迹,笑容灿烂:“亲爱的,你刚才想做什么呢?”
“不会是耍赖不想做家务吧?”
兔子投降地举起了手,就在他以为会迎来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之时,忽然锁骨处印了一个冰凉的物体,伊涵将刚才留下的伤痕一点点吻去。她的动作很轻,像是怕不小心弄疼他。
血染上她的唇,有种妖异的艳色。
她疲惫地倒在他的身上,兔子伸手将她包裹住。
“别再离开我了。”
死也别想。
第18章 Bunny Man
兔子收拾了满地的狼藉。清理碎掉的花瓶花了他不少时间。
做完一切后, 他看向伊涵,终于下定决心:“有时间吗?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伊涵扔掉擦手的毛巾,干脆地站起身:“先等我换身衣服。”
要是就穿着破烂睡衣出门, 绝对会有人报警的。
报废的布料被扔到了一边, 她抚摸着□□的胸口,身体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面色也重新恢复红润,洁白的胴体几乎完美无缺, 除了胸膛上这一处。
要不是垃圾桶里还没处理的碎片, 她还真的会以为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按照兔子所说, 她已经得到了他一半的力量。钥匙承认了她, 也就是说伊涵现在也能使用他的能力了。
最好别。伊涵对拥有超人的力量并不感兴趣, 她讨厌那些丑陋的东西。
她想着,套上了毛衣。
兔子要带她去的地方离这里很远, 他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十块纸币打了个的。
付钱的时候, 司机师傅叮嘱:“别离那边太近, 那地方邪门得很!”
伊涵:“什么地方?”
“你们难道不是想去那座玫瑰园吗?那些小年轻都是去哪里拍照的,结果一个个生病受伤的,都上了报纸呢。”
闻言, 伊涵瞥了一眼兔子,后者心虚地转过了头,假装无事发生。
“谢谢您,不过我们不是去那里的。”
转身, 伊涵抱着手臂神情微妙地盯着兔子:“本事还挺大啊。”
兔子无法忽视她语气中的阴阳怪气,讨好地去勾她的手, 在触碰到指尖的那一刹,将她的整个手包裹进去。
“是他们自己闯进去的。”没碰到奇怪的东西才是应该庆幸的事情。
铁栅栏将里面与外面隔成了两个世界。他们站着的地方还是灰扑扑的石砖街道, 而里面被鲜红的玫瑰铺满,几乎克制不住不把视线放在盛放的玫瑰之上。
兔子微微鞠躬:“欢迎来到花园。”
伊涵将手放进他伸出的手掌中,跟着他的脚步探索这个神秘的地方。
鹅卵石被压成一条窄小的路,仅能供一人通过。玫瑰的枝叶野蛮地生长着,不加修剪,盘错的根节交缠在一起,稍不留心就会划伤路过的人。可它们像是有生命一样,感应到有人通过时,收缩了伸出的枝条,避开了他们的前进路线。
一望无际的红色,红到甚至有些发黑。
越到深处,玫瑰的味道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因赛特身上的腐臭味。
这里是花园,是处刑场。
尸骸裸露在地面上,硕大的虫足还在蠕动着。
“你会害怕吗?”兔子问道,“我不是人类,也完全学不会人类的规则,还看守着这样的怪物。”
伊涵反问:“这又是你想要逃跑的前摇吗?”
兔子无力:“我没有――”
“那就够了。”伊涵笑着说,“我不是怪物,就算接受了你的心脏,本质也是个庸俗的人类,喜欢钱和摆烂,而且还经常没空,加班调休是常有的事,你怕了吗?”
兔子:“……”
兔子:“没有。”
但会稍稍有点吃醋。她加班的时候,他无时不刻不想冲进公司把她扛回家。
这就够了。
兔子的小窝搭建在刑场附近。是一间破得几乎要散架的木屋,他对生活品质没有追求,只要能挡雨就行了,因为雨水会弄湿他的毛绒头套。
伊涵几乎一进去就想捏着鼻子跑路。
兔子很久没有回过这里,木屋里弥漫着一股发霉的臭味。
不过她觉得在这里造一栋新的房子不错。周围是玫瑰,空气也还算清新,主要是面积足够大,她想修个游泳池都够。
兔子听着她絮絮叨叨,等她有些干渴,递上水杯:“那按照你说的那样建个房子怎么样?”
伊涵早就等着他说这句话了,笑眯眯地回答:“好呀。”
兔子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耳朵,总感觉又跳进了伊涵的圈套。
于是他当真开始动手修建一座“人类能够居住”的房子。伊涵要求要有电线和wifi,他依旧搞不懂为什么现代社会的人会把这些管子当做生活的必需品,但还是照做了。
好在有些事情他不需要亲自动手,影子就能帮他完成。黑色的影子下沉,将木块一排排摆好,砖块条理分明地堆砌起来,不出半个月,房屋已经有了雏形。
原来除了杀虫之外,影子还能这么用。
兔子不禁陷入了沉思。
总感觉之前的几年全都白干了呢。
作为一名合格的家养兔子,在伊涵下班时,他已经做好了晚饭。透明的玻璃杯擦得反光,里面装了橙色的橘子汁。
晚上没事,两人坐在藤椅里晒月亮。
什么都不说是常有的事情。
伊涵却完全不会觉得乏味。
她玩着兔子的手。他的十指很修长,关节处是人偶般的瓷粉色,完美得不像是人类的产物,色气得有种想让人打破的冲动。她按住兔子的手腕根部,拇指顺着弧线压下,朦胧的血管在肌理下若隐若现。
他曲起手指,试图抓住她。
伊涵轻轻敲了一下他的手背:“别闹。”
兔子乖顺地放下所有的反抗,任由她折腾。
她的拇指滑到他的指根处,像是按下琴键那样轻敲着,指关节宛如真正的人偶一样维持着她摆出的动作。起初,她对这项游戏还有些兴趣,但很快,她的注意力集中到了他的头套上。
“你从一开始t就带着头套吗?”
“唔,大概吧。太久远的事情我已经记不清楚了。”
伊涵跃跃欲试拎住他的两只兔耳,“可以摘下来吗?”
兔子立马伸手,将头套固定在脑袋上,语气带着激烈的挣扎:“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身上你哪里没看过,公平一点。”伊涵直起身,手靠在他的肩膀上,夹着他的领带。
“那是因为……”
兔子说不出个所以然。
让他摘个头套好像要扒光他的衣服去游行一样,看他这副誓死捍卫贞洁的样子还怪有趣的。
之前兔子也不是没摘过,不过可惜的是,晚上黑灯瞎火的,她什么都看不到。好奇像是不停挠爪子的猫,她没有放弃这个念头,随着兔子的反抗愈演愈烈。
“看了你的脸我会死吗?”她问。
“……不会,”兔子吞吞吐吐地说,“但我……”
他话还没说完,伊涵唰得一下把头套摘下,他受惊地遮挡住面部,阻挡伊涵紧盯的视线。
“别看,不好看!”
伊涵勾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兔子只露出一个过分白皙的下巴,眼部的位置被牢牢挡住。然而他并不能将全部完全遮住,浓密湿润的睫毛在指缝后扇动,淡粉色的下唇有很明显的唇纹,看上去更加像人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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