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真的会去邻江吗?
要不我也回去看看吧,万一真碰上姐姐呢。再说,我也许久未见过爹娘,也怪想他们的。
她看了眼床上的疾风,嘴角抿出一道弧度。
跟他说是三天后我才走,明天我就走,让他防不胜防。
正自得意,她胸口忽然一阵恶心,不禁干呕。
这一反应过后,邬玺梅怔住了,她大瞪着眼睛,不会有了吧?
缓了一会儿,不会的,一定不是的。只是吃多了而已,别自己吓自己。
***
次日天亮,姐妹俩前后脚离开,并未遇上。
骑马从梅陵到邻江很快,快马加鞭也就一日的路程。
正午时分,邬玺梅途径山间一茶摊儿,因为口渴,就过去向摊主要了碗水,坐在凳子上休息。
这时,她感觉旁边桌上有人看她,便扭头看过去。就见隔着一桌,坐着个人,身形与自己一样,且同样戴着挂纱的斗笠。
虽隔着纱,但对望片刻后,二人皆露出了微笑。
对面那人正是邬玺玥。
邬玺梅跑过去,挨桌坐下,“姐姐?是你吗?”
邬玺玥挑开面上的纱,对她一笑,随即又放下纱。
两姐妹惊喜异常。
“梅儿,你不是在北江镇吗?怎么回来啦?”
邬玺梅道:“这件事说来话长。”
“先别说我,姐姐,你可见到神医了吗?”
提到神医,邬玺玥不免愧疚,叹了声气,“见到了,我的毒已经解了,也从神医口中得知了一些你的事。”
她没有将神医遇害之事告诉妹妹,一来不想她担心,二来这件事即便她知道也没什么用。
“那姐姐就知道我曾经也中了毒吧。”
邬玺玥点头。
“那毒我猜测是封天会的人下给姐姐的,于是我就将计就计,弄了一出假死。本来这个计策天衣无缝,可谁知道,我这次回来,路上无意中救下一个人。那个人竟然就是之前要杀姐姐的那个。他起初以为我是姐姐,又要动手杀我,可他发现我不会武功,就一路尾随。后来直到梅陵,我才把他甩了。”
邬玺玥闻言失笑,“你能把封天会的人甩掉,也算是本事了。”
“我就是急着见姐姐,想告诉你要小心些。”
邬玺玥不以为意,“放心吧,封天会的高手,该见的都见过了,现在除了一个人,其他的都没什么好怕的。”
“对了,我听神医说,在你中毒期间,是罗域一直在照顾你。你们俩不会是已经……?”
邬玺梅顿时面泛红晕,羞涩的低下头,抿着唇点了点头。
“那你为何没留在北江镇?是他始乱终弃?”邬玺玥眼里带了杀意。
邬玺梅连连摇头,“不是的,大人待梅儿很好,这次,我是从总兵府偷跑出来的。”
“姐姐你知道,梅儿如今,按着户籍算,仍是左家娘子,我怎么嫁给大人呀?若是未来被人发现是假身份,我与大人都会惹上麻烦。再说,以大人的身份,未来内宅定是多事之地,以梅儿的性子,怕是应付不来那些尔虞我诈。”
邬玺玥觉得也有道理。
她点了点头,“你此时离开他也是对的。”
“他私自占领了平宁府,谋反之心已昭然若揭。最近朝廷四处征兵,也正是为了在上河一带驻兵防御他。你若留在那儿,难保有一日不会受其牵连。”
闻言,邬玺梅心中愕然,不想征兵竟是为了防着大人。
正寻思时,她胃里一阵难受,不禁又一次干呕。自从第一次干呕后,她这恶心感越来越重,想骗自己都骗不了了。
见状,邬玺玥不安道:“你有了?”
邬玺梅默默点头,“好像是。”
“罗域的?”
“嗯。”
“多久了?”
“算日子,应该有一个月了。”
邬玺玥暗暗吐出口浊气,心下开始替她担心。
邬玺梅低下头,像犯了错的孩子般,“姐姐,梅儿是不是太笨了?”
邬玺玥道:“那本来就是龙潭虎穴,你能保住命从那儿出来,就已经不错了。若换做是我,怕早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邬玺梅不解,“可是,梅儿在大人府里这么久,并不觉得那里有多可怕呀。里面家丁下人皆是普通人,大人虽说上阵打仗很厉害,可若论单打独斗,我觉得还是姐姐更厉害些。”
邬玺玥意味深长的摇头,“那是因为你没有真正见识过藏在他身边的暗卫。”
“暗卫?”
“嗯,听闻罗域身边暗卫无数,且个个武功高深莫测,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之前封天会曾接过一个赏金任务,是去他身边盗取一物。我还记得,当时悬赏万金,引得无数高手前仆后继,可皆有去无回。自那之后,行会就再没接过有关他的任务。”
“还有这种事啊。”邬玺梅仔细回忆过去,皆没有关于那传说中暗卫的线索。
“所以说,你能全身而退,已经超越了无数杀手了。”
邬玺梅闻言不禁苦笑。
笑罢,她道:“姐姐不必故意宽慰梅儿,梅儿已经想好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将来我就寻一处僻静的地方,独自生活,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的。”
“你说的什么傻话,我怎么会让你独自带着孩子生活呢?况且你这麻烦多少也是因为我才招惹来了。”邬玺玥沉思片刻,“你放心吧,孩子我来养。”
对这句话,邬玺梅一时没太明白,但也没多想,想着,可能就是姐姐会帮她带孩子而已。
“姐姐,别说我了。说说你吧,我之前见过左宗宝,一提到你他就哭,眼睛都是肿的。后来在城里,我也听了不少关于他的闲言碎语,都说那从前的纨绔子,惧内又多情,是个情种呢。”
邬玺玥斜着眼睛嗔怪道:“连你也来拿我说笑?”
邬玺梅笑道:“姐姐现在的笑容可比以前多了许多,梅儿就知道,姐姐日子过的不错。可姐姐为什么还要离开左家呢?”
邬玺玥略显心事道:“也不是离开,就是在那深宅里呆的有些憋闷了,出来走走,过几天就回去。”
“既然这样,姐姐也该跟他说一声,他也不至于急着往邻江追啊。”
说到邻江,邬玺玥看了眼天,“天色不早,咱们路上再说吧,不然怕天黑也到不了邻江。”
二人付了茶钱,骑马继续上路。
将近邻江城,天色已暗,二人倒也不急着赶路,一路上有说有笑,叙述近一年里各自的境遇,发生的事。
正说话时,道旁一片树林里隐约有怪风吹过,引得树叶莎莎作响,连鸟雀也惊叫着乱飞。
邬玺玥当时警觉,两姐妹抬头看向声音来处,夜幕下幽暗的树冠上隐约可见一人。那人身形修长,穿着一身夜行衣,侧身靠在树干上,双臂抱胸,单腿屈膝,垂着半张眼皮,只露出半颗瞳孔。
邬玺梅一见那人,当时愣住,他怎么又追来了?
“姐姐,他就是那个要杀你的人。”她小声提醒。
邬玺玥只看他这年纪十七八岁,算算封天会能和自己抗衡的八成就只剩下疾风了。
她再次看向树上的人时,嘴角轻扯,“疾风?”
疾风没有说话,纵身从树上跃下,半句废话没有,挥拳朝邬玺玥打来。
“梅儿,你到一边去。”说罢,她跃下马背,与对方交战到一处。
邬玺梅躲到树后观战,手心里捏着把汗。
其实按着封天会的排名,疾风根本没有资格杀邬玺玥,所以这场打斗她并不怎么担心。只十几个回合,本就受重伤的疾风已经落了下风,额头上不断渗汗。
邬玺玥隐约感觉到他不对,打斗中问,“你受伤了?”
“不关你事!”疾风吐出一句再次出拳。
同为杀手,邬玺玥太清楚疾风的想法,他不过是想赢得下一年生的希望。
她忽然心思一动,想着若将封天会的实情告诉他,说不定能劝他与自己联手,铲除行会,那日后就再也不必东躲西藏,说不定还能与他联手杀了董承泽。
她净顾着想这些了,一时走神。高手过招哪容半点分神,只这一瞬,疾风看到了机会,一记直拳击出,对准了邬玺玥的面门。
邬玺梅怕姐姐受伤,忽然跳出来挡在二人之间。“姐姐小心!”
见她挡在眼前,邬玺玥想将她推开,但已来不及。眼看那拳就要打在邬玺梅身上,疾风竟强行转了攻击方向,致使手臂重重撞上树杆,断了。
本来就未必能打得过,现在手臂断了,疾风自知这回死定了,不再挣扎,只瘫坐在树下,捂着断臂朝邬玺梅望去。
邬玺玥手持匕首朝他走来,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看的是妹妹,不觉笑了。
“呵,一个杀手,竟然动了情?”
“那和死了有何分别?”
疾风没有说话,他只想在闭眼的那一刻,看到的是他在这世上最想看到的风景。
说话间,邬玺玥已走到疾风面前,举起匕首,“既然自寻死路,那就让我送你一程吧。”
她正要动手,邬玺梅冲了过来,跪坐在疾风身边,“姐姐,能不能别杀他?他救过我很多次。”
其实邬玺玥本来也没想真的动手,只是她料定以妹妹的善良,她一定会为他求情的。作为一个杀手,有时候要取胜少不得要利用人心。这次,她正是要让疾风领了妹妹这个人情,才能更好的被自己说服。
邬玺玥看了眼疾风,他仍是目光不转的看着邬玺梅。她默默收起匕首,蹲身下来,拉起他的断手,往上一推,错位脱臼的断手又接上了。骨头是接回来了,但撞击带来的损伤就没那么快好,他稍微动一动就是彻骨的疼。
发现对方没杀他,他将目光转回,看向邬玺玥,“为什么不杀我?就不怕我好了再找你麻烦?”
邬玺玥冷嘲道:“你要真能打得过我,行会里的排名,就该是疾风逐月,而不是逐月疾风。”
疾风垂下头,对此愤懑不平。
顿了顿她道:“看在我妹妹的份儿上,我告诉你个行会里的秘密吧。”
秘密?
疾风半开的眼皮微微抬了抬。
“其实每个入会的人,服下的毒药根本无解,十年为限,到期必然毒发身亡。主人为免杀手暴乱故而在每个杀手将至死期时,会安排他做一件自取灭亡的任务。”
疾风不可置信地拢起眼神,盯着她等她往下说。
“之前主人曾安排我潜入北江镇总兵府,若非我妹妹代我前去,我怕是早已被发现了身份身首异处了。但后来他们发现我进入总兵府多时仍未被处死,又派了你去杀我。这样一来,无论你是成是败,对他而言皆是好事。”
“我知你仍不相信,不过,你我入会之期相近。你近日可有胸腹胀气,吐血昏迷的征兆?且吐血的频率越来越密,可醒来后却跟无事发生过一般,这便是毒发前的征兆。”
说到这儿,疾风终于信了,他一直以为之前几次吐血是因为身受内伤,不想竟是因为中毒。再想自从他将逐月已死的消息报回行会后,追杀自己的杀手就越来越多。
难道,真是行会派了人来追击我?
那么那个穆云川……?
邬玺玥察言观色,道:“我至今仍活着,是因为托我妹妹的福,我得到了解毒圣手的医治,现如今已彻底清除了体内的毒性。如今解药我还有些,你若想要,我可以给你,但是,你得帮我做两件事。”
这世上没有人真的不在乎生死,尤其是在人有了欲望后,就更加对生活有所贪恋。
疾风稍稍侧目窥向邬玺梅,片刻后吐出一句,“什么事?”
终于开口了,邬玺玥知道,这事成了。
“第一件,你我联手让行会里所有人都知道毒药的骗局,并联手铲除行会之主。如此一来,你我也不必再受行会制约,东躲西藏。”
“第二件,我要杀一个人,但他身边有行会中高手保护,我一个人杀不了。必须有人联手,不过,你放心,事成我会给你报酬,绝不让你吃亏。”
疾风垂眼若有所思。
邬玺玥看了眼天色,“我给你时间考虑,我们要去趟邻江,之后便回梅陵,你可以先在梅陵养伤,待我回去再找你。”
“如何?”
邬玺梅在旁边拉住他胳膊道:“你就答应吧,那些沿途追杀你的人,不正是封天会的吗?你若不反抗,只有死路一条,和姐姐联手了才能好好活下去呀。”
疾风看着胳膊上的这只手,半个身子都是僵的,一动不动。
邬玺梅接着道:“你一路上救过我多次,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也不希望你为他人卖命。你何不给自己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呢?”
疾风缓缓抬起眼睛,在与她目光相触时,又忙着转头避开。在片刻犹豫后,他空视着地面,沉沉点了下头。
邬玺玥将解毒药取出,倒了五颗塞给他,“一日一颗,你先用着。”
“这药可珍贵,千万别弄丢了。”
说完,她站起身,“梅儿,我们走。”
“嗯,来了。”
两姐妹上马走了,疾风捂着胸口的伤蹒跚站起,朝着二人消失的方向远望,心里默念邬玺梅方才对他说的话:何不给自己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
***
邻江邬家布行,前头门脸是布行,后院是住宅。整个布行所在的街市算不上热闹,门面往来的客人也寥寥无几,整个显得很萧条。
左宗宝从店门入内,掌柜以为是客人出来迎接,待一报名姓,才匆忙回内院报事。
邬玺梅的养父邬岷岩原是与邬家姐妹同村的,都是邬家堡的人,也姓邬,所以收养了她之后并没有给她改名换姓。本来对这养女算是很好的,十年来从不苛待,只因去年积下债务还不上,才无奈让她给左宗宝冲喜,为此,他心中一直有个疙瘩。
如今听说这素未谋面的姑爷亲自登门,邬岷岩心中又惊又喜还有些忐忑,不知他此来干嘛来了。是要账?悔婚?还是别的什么?
与左家一比,他自己多少有点自卑,觉得自家高攀不起,所以难免总往坏处想。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春节快乐[害羞]
第29章
“哎呀,姑爷来啦?他人呢?”养母何氏听说消息忙从厨房里出来,拿抹布擦着手上的污渍激动道。
“在前头铺子里等着呢。”掌柜的道。
邬岷岩急道:“姑爷是咱们家贵客,怎么能让人在铺子里等,赶紧请进来……”
“算了算了,我自己去。”
他亲自到前边接人,一进铺子,就见地上大箱小箱的,这都快赶上当初下聘时候的东西了。
邬岷岩看见这些,他心放肚子里了,应该不是他想的那些个坏事。若是悔婚,要账,怎么可能还给他送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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