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鸢想送客,不期然听到了时彧回房的跫音,他的脚步声总是又轻又快,很好认。
而她起身的一瞬间,脑袋却天旋地转,一阵眩晕,忍不住伸手扶住了八仙桌。
第63章 想时时亲吻小郎君,却怕……
喜烛璨璨,照着女子婉约的脸蛋,饱满的芳唇。
沈栖鸢身子绵软,沿着桌案一寸寸倾塌下来,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这是酒劲儿上来了。
大婚用的喜酒是时彧亲自挑选的,因为沈栖鸢不爱喝酒,觉得杯中之物太过辛辣涩口,难以入喉,时彧精细地选择了纯度极低的果酒。
果酒鲜甜爽口,入口绵柔,但正所谓入口柔,一线喉,往往这类酒吃起来最是醉人,只是需要短暂的一段时间来使自己消化,那酒劲便会一点点爬上来。
正如此刻,沈栖鸢的两颊涨红,意识蒙昧,身上也失去了力气,软软地倒在了八仙桌上,似一朵风雨中不看蹂躏的海棠。
时彧也吃了一些酒,但眼下倒是格外清醒,只除了心跳较之往常更为快些。
时彧颠簸着脚步走入房中,见到软塌塌地靠在八仙桌上的新夫人,唇角不受控制地一勾,动身去,将沈栖鸢的腰后与膝下折起,端入怀中。
沈栖鸢闷闷地嘤咛哼了一声,似是难受,伸手去揉胸前皱褶的衣襟,将原本便松散的襟口揉得更加垮坍下来,直露出绯红襟口之下梨花色的勾丝锦枝纹小衣。
“难受……”
沈栖鸢想脱掉碍事的衣物。
她似乎不知道此刻的自己究竟多撩人,简简单单的几个动作,令男人呼吸急促。
时彧等不到将她抱回内寝,就近送她上了弥勒榻,抱在怀中,弯腰替她脱履。
沈栖鸢被安放在时彧的腿上,原本还算有几分老实,绣履被脱掉时分,却吃吃笑起来,玉笋般的臂膀,一圈套住了时彧的后颈。
时彧被勾得支起了眼睑,看向怀中不安分的醉鬼,心里只有温柔在延绵。
“沈栖鸢,我是谁?”
他没脾气地扯了下唇角。
沈栖鸢却回:“心上人。”
那双眼眸明灿炽亮,比室内的银灯还亮。
亮得直抵人心。
亮得新婚郎君的心跳砰砰地乱砸。
“心上人是谁?”
时彧循循善诱。
明明知道那个答案,但,好像从沈栖鸢这里听着,却永远不腻。
沈栖鸢诚实坦荡:“时家小郎君。”
时彧又道:“时家有老郎君,还有小郎君,二位郎君在夫人心中如何?”
这回,沈栖鸢想了下,醉醺醺的眸晃着清澈见底的波光,恰如秋水泛滥,静生柔旖。
“需要想这么久?”
居然不是斩钉截铁的回答,时彧有些失望与吃味。
沈栖鸢抱着时彧的身,一动不动,歪着头斜睨他瞧了片刻,温情的,带有一丝撒娇意味的嗓音滚出了喉咙。
“老郎君是,很好很好的人。小郎君是——”
突然的一个酒嗝儿,沈栖鸢顿了一下。
她自己醉着所以不知,时彧因为她打嗝儿的那一下,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她说出一句“很坏很坏的人”,他一开始时,的确不曾善待过她。
阿鸢受了许多委屈。
她即便真这么说,时彧也不敢反驳,只是心底里有些酸罢了。
但沈栖鸢却腼腆垂眸,说是:“小郎君是日之熠熠,鹤之矫矫,是,很可爱、很可爱的人。”
时彧胸口热流漫溢,眼眶也忍不住起了潮热:“是么?”
声线一瞬低回:“有多可爱?”
她醉了,不知是胡言乱语,还是酒后吐真言,只说了这句,之后不再说。
时彧叹了口气,只当她是在胡说,要扶她的后脑送她就枕入眠,沈栖鸢蓦地抬起了脸蛋,笑靥灿然地望住了时彧,朱唇轻曳。
“可爱到,想时时吻小郎君,却怕唐突,怕小郎君不喜。”
时彧知晓她是彻底醉了,管她是不是胡言乱语,这一刻,他翘起了唇角。
“那你亲小郎君,他不会生气。”
她似是不信,眉梢轻挑。
时彧扶着她腰肢,使她不至摔倒榻上,靠近一些,凑近了看怀中明明如月、憨态可掬的女子。
倘使早知道沈栖鸢吃醉了酒居然这般……轻浮,放浪形骸,他真该早点儿灌醉她的。
“是真,你把小郎君每天亲上百遍、千遍,他也不会生你的气。他求之不得。”
沈栖鸢可不会轻易上“陌生人”的当:“你不是小郎君,怎么会知道?”
时彧轻笑了一声,看她似乎又要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软绵绵往枕上倒去,他伸出长臂捞回了沈栖鸢,扶着她,固住她,薄唇噙了一丝浅笑:“道貌岸然的小郎君们都是一样的。”
沈栖鸢迷惑了,但很快,她摇了下头:“不。他和你不一样的,不是一样的。”
醉鬼的喃喃激起了时彧的好奇心:“怎么说?”
“他啊……”沈栖鸢打了个酒嗝儿,脸颊浮出羞意,熏熏然欲语还休,“他很好的。性子很好,待我也好,上天亏待我,让我失去很多很多,但后来它心有不忍了,所以让我遇见他。可是,老天又让我年长他,总是不肯给我圆满……”
时彧扶着她身,听到这句话,微微蹙眉:“年长又怎么样?”
时彧从来没觉得他和沈栖鸢的年纪是问题。
谁说,夫妻之间一定是男子年长于女子才算圆满?
不过是俗人之见。
沈栖鸢脸热,眼睑直颤抖,缓缓地垂下长眸后,晃动的睫羽泄露了她此刻的赧然。
“他总会让我觉得,一切都很安全。我,我有时太想依赖他,但我知道,这是不对的。他比我小,我一向,一向以年长者自居,怎可,如此……可是,我会脆弱会难受呀,为什么不能这样……”
时彧将沈栖鸢搂着,往双臂间送了一些力度,勾着沈栖鸢回来。
她软绵绵的腰肢倾倒向他怀中,时彧放任她靠在胸口,珍重地抚了抚沈栖鸢柔软的长发,心似一湾静默流水,早已涓涓而下。
“傻子,傻沈栖鸢,你依赖我又能怎样?我本来也,没有你不行啊。”
沈栖鸢的身子轻轻地战栗,忽然感到一记湿润的吻落在她的额前肌肤上,熟悉的触感让她灵魂出窍,终于感知出了一丝不对,试探着问:“熠郎?”
时彧轻“嗯”一声,抱她回了内寝,将床褥上象征着“早生贵子”的桂圆等物一应拂落,送沈栖鸢上榻,便再度吻了下来。
还不到子时,夜还长。
沈栖鸢醉着,这个时候感官却被无数倍,分外喜欢被时彧占据着的充实之感,忍不住环住他腰,轻轻地唤他名。
良宵苦短,欢娱今夕。
“熠郎。熠郎。熠郎。”
一声比一声跌宕、缠绵。
从今天开始,他是她的夫,此生相携,一世不弃,即使白发苍苍也当谨守此诺。
时彧俯身亲吻已经沐浴在汗水之间的女子,亲在她半阖的颤动的眼帘上。
“阿鸢。”
听到他的声音,沈栖鸢迷迷茫茫地睁开了眼,露出一线困惑。
时彧要得她声音支离破碎,自己却定如泰山。
“我也恨这该死的年纪,父亲没让我早出生几年。我想,正是因此,父亲当年想的是纳妾,而不是把你直接托付给我吧。”
沈栖鸢的眼瞳里泪水濛濛,有些想哭,到底是忍住了,吸着长气,嗓音细弱:“他知道你不会接受的。”
时彧细想也确乎如此,知子莫若父,倘使一开始就让他盲婚哑嫁,最后一定是他与谢幼薇的结局,时彧就是死在了战场上,也不可能被按着头娶妻。
但,新婚郎君凝视女子被汗水浸润的脸蛋,疑惑难消:“阿鸢,你已经醒了?”
沈栖鸢的脸颊红扑扑的,教帐子里透进来的如虹灯光朗照着,分外增娇盈媚。
时彧抱起她来,紧密相连。
沈栖鸢难受地咬住了时彧的肩,咬了一下,大抵是感受到他疼了,便不忍心,松了口,声音很细:“我头还晕着,方才有没有说什么胡话?”
时彧想了一番,她方才说过的话,有些促狭地告诉她:“若那是胡话的话,我倒希望你一辈子说予我听。”
沈栖鸢心念震颤,她当真说了什么不着边际的话?
正要询问,时彧一记重鼓,击得她魂魄出窍来,直平息了很久,思绪刚刚回笼,时彧在她耳边说起了话,嗓音磁沉迷人:“你说,你想日日吻我千万遍。”
沈栖鸢的半边身子酥麻了,另外半边,则迅速起烫。
他又追着问:“可是真?”
沈栖鸢万分羞窘,眼睫耷拉下来覆盖住眸。
时彧轻拢慢捻地戏弄,很有耐心。
她终是再难忍耐,索性便不再忍耐,心潮澎湃地抱住了时彧,说了她这辈子说过最露骨的一句话:“是真的,我好想亲你,就像现在这样也不够。”
时彧微微一怔。
看着沈栖鸢严肃认真的脸,他忍俊不禁,翘着唇角将自己的脸伸过来,给沈栖鸢亲:“想怎么亲怎么亲,亲破皮也行。”
沈栖鸢真的亲了上去。俗话说,酒壮怂人胆,沈栖鸢早就想干了这事,她不甘于亲他的脸,她想亲他身上,每一处。
他的每一处都给她带来充盈的渴望。
“你夫君皮糙肉厚,怎么亲都不坏,放心大胆来亲。”
他搂住她滚入红帐深处,反手拽下了帘帷。
继续这未完待续的洞房花烛。
罗帷恰如春时急雨。
一宿过,满庭残花,露湿红泞。
*
昨日婚礼,陛下亲临。
除了赐了两块免死符印,天子还许了时彧长达三个月的休沐,准允时彧不必入朝。
因此时彧便计划着该如何度过这三个月,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时彧想先带沈栖鸢回潞州老家一趟。
翌日一早,两个人隔着棉被相望。
沈栖鸢羞窘地想躲回被褥里,结果被时彧一把薅出来,凌乱的眼波泪水干涸,露出皴裂的伤痕,看起来好不可怜。
新婚之夜,一时情难自抑,委实孟浪。
时彧尴尬地轻咳一声,拿来药膏替她上药,顺便说起了自己的计划。
父亲曾希望时彧将他的尸骨收殓之后送还故乡,时彧遵从了他的遗愿,在母亲墓旁的空地里,寻了绝佳的龙穴,以供养九泉之下的父母。
他如今已经大婚了,该带新妇一起回家探望父母。
这些年他也一直征战在外,倘若不是遇到沈栖鸢,他大概近十年之内不会考虑成婚的事。
幸而这世上不曾有“如果”二字,幸运的是,他有了沈栖鸢。
父亲战死沙场,与世长辞时,时彧以为天地渺渺只剩自己一人了,踽踽独行久,幸逢着她,他终于又不再只是独自一人。
“当初伯爷也将阿耶的尸骨安置在了潞州,我也很久不曾去祭拜过他了,熠郎,阿耶今朝泉下有知,也定会放心了。”
沈栖鸢从被子里欠身。
他在被里替她上药。
她在被外吻上他的侧脸。
“幸会。夫君。”
第64章 有孕
阳春三月,堤上春草烂漫,游人如织。
时彧与沈栖鸢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潞州。
沈栖鸢身子孱弱,回来途中几番不适,时彧停了行程,并从长安调来了画晴跟从,画晴看顾沈栖鸢的身子,成日里绷紧头皮紧张兮兮,沈栖鸢笑道:“我身子无碍,你不必这般慌张。”
画晴最听的就是时彧的话,少将军一个眼神,能把她吓得抱头鼠窜。
但凡少将军有吩咐,画晴都严阵以待。
到了潞州,沈栖鸢一路的肠胃不适之感终于逐渐消散,兴许是水土不服导致的脾胃虚弱,需要静养调理。
回潞州后,两人分别为沈家与时家过世的长辈上了香。
时彧从潞州老宅父亲的书房里,找了许多有关沈栖鸢的物事。
父亲的书房里存放的旧物,大多是母亲的,但其中竟然也间杂了不少有关于沈栖鸢的东西,譬如他征战时写给沈栖鸢的家书,他送给沈栖鸢的田契与首饰。
伯爷战死以后,沈栖鸢把那些东西全部归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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