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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疴[破镜重圆]——钱小渔【完结】

时间:2025-02-11 14:37:54  作者:钱小渔【完结】
  应南嘉阑珊着掀开眼皮看他,说了句毫无意义的话,“你来了。”
  李屹却没答话,他垂眸,看着她脚背,眉心霎时拧出几道褶皱:“疼吗?”
  应南嘉顿了一下,摇了摇头,说:“不疼。”
  李屹却不信。
  他一脸肃然地睨她一眼,蓦地俯身,曲起一只腿半蹲在她身前。应南嘉下意识的挪开腿,却被他大手一把攥住她的脚踝,粗糙炽热的掌心紧贴在她被风吹的微凉的皮肤上,令她动弹不得。
  “别动!我看看伤口。”李屹低声呵斥。
  应南嘉停止挣扎,僵着腿,任由他低头细细打量。
  而她垂着眼,看着他的发顶,再度失了神。
  片刻功夫,李屹松开了手。
  他起身站直,路灯从他身后照过来,他高大宽阔的影子将应南嘉整个人罩住,稍显几分压迫感。
  “伤口不深,但最好包扎一下。”李屹说完,停顿了下,一副不容商量的口吻:“跟我去门诊。”
  然而应南嘉还是道:“不去。”
  李屹眉心的褶皱又深了几分,语气也更加凛冽:“应南嘉,别任性。”
  应南嘉一动不动,仰起未施粉黛的素白的脸,漠然重复:“我不想去。”
  她莫名的执拗,带着些故意的成分。
  她垂下眼睫,两手扣在花坛边上,指甲抵着冰冷的黑灰色水泥石。她才刚从那栋令人窒息的建筑物里出来,断然不会再重新进去。应南嘉固执地想着。
  然而下一秒,她整个人骤然失去重心。
  眼前事物猛地颠倒,待应南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被李屹打横抱在怀中。他结实有力的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将她牢牢锁在怀中。
  应南嘉开始抵抗,她挣扎,两条胳膊抵住他坚硬的胸膛,身子往外趔,两腿在半空中踢着,牙齿咬住下唇,沉默着抗拒,偶尔从齿缝中溢出一声闷哼,又很快收了回去。
  可她越是用力,李屹手臂就收的越紧。
  他像是诚心跟她作对,死死抱着她就是不松手,任由她凭空闹着。
  夜里十点多,医院虽不像白天那样人来人往,却仍时不时有人从中院穿行而过。她被他抱着,又不停在挣扎,难免显眼,碰巧有人经过,被这动静吸引来目光,一路边走边盯着他俩,像是再看什么新奇玩意儿。
  应南嘉再也无法忍受,涨红着脸,眼中沁着泪光,很快,那泪意越聚越多,最终汇成汩汩溪流,从眼角一路流淌下来。所有被压抑着的情绪在此刻完全触底反弹,她咬着牙关,想要歇斯底里的喊叫,却仍旧碍于本性的枷锁,只能颤着嗓子,气急败坏的低声抖着声说:。
  “我说了我不想去!”
  “李屹你放开我!”
  “李屹!”
  李屹原本阴寒至极的脸色却在她一声声的低吼中,稍稍融化了些。他方才看见她的那一刻,她就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花坛边上,低垂着头,发丝垂落在身前,脚上是干涸的血迹和一道尚未凝结的伤口。她坐在那儿,孤寂清冷,与世隔绝,周身萦绕着沉沉的郁气。
  应南嘉向来是高傲的,居高临下且意气风发的。
  她该永远光鲜亮丽,而不是这般死气沉沉。
  那一刻,李屹心脏像是被人突然一把紧紧攥住。他一眼瞧出她状态不对劲,却没有立场问询,忍耐克制许久,才只是出声要求她去包扎,不想这点也被拒绝。好在,她虽然在他怀里抵抗低吼,却也不再沉郁,而是像个活人了。
  李屹走向医院急诊,却在楼前十几米处停下脚步,转了方向。
  黑色的路虎停靠在住院楼侧面,他抱着她过去,单手勾开副驾驶车门,不由分说地将她塞进去,紧接着弓起背,上半身探进车里,扯过安全带帮她系好,顺便将人紧紧捆住。
  “砰”一声巨响,副驾驶的车门被甩上。
  李屹从车前绕过去,拉开主驾坐上来,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他下巴紧紧绷着,沉默着启动车子,越野车划破沉沉夜色,如矫健的黑豹飞驰而起。
  应南嘉直到此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并不是要将她带进医院。相反,他将她带了出来,逃离那栋令她排斥厌恶的建筑,和那些令她反胃恶心的人和事全然抛在了身后。
  她混沌的大脑想明白了,激烈的情绪终于得以喘息。
  应南嘉卸下全身力道,任由自己瘫靠在座椅靠背上。
  她闭上眼,脸颊尚且残留着湿意,她没去管,而是抬手将下车窗,偏过头,让夜风帮忙将那些破碎的情绪擦拭干净。
  车厢内沉默着,除了风声,再无其他。
  许久,应南嘉睁开眼,再度恢复成原先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表情里却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疲惫。
  她问:“去哪儿?”
  李屹说:“我家。”
  话落,他看向她,问:“敢吗?”
  最低劣的激将法。
  她明知如此,却心甘情愿一脚踩进陷阱里。
  “没什么不敢的。”
  应南嘉说,嗓音淡淡。
  她此时此刻,不想再一个人。
第42章 南嘉,晚安。
  李屹的住处在产业园附近, 离他公司很近。
  他将车停在地库,绕到副驾上拉开车门,替应南嘉解开安全带, 手臂熟门熟路地绕过她膝弯,挺起腰身将人抱了满怀。
  应南嘉觉得自己能走, 小幅度抗议了两下,没挣脱开,便也再懒得跟他对着干。她很累,动也不想动,闭着眼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他肩膀上休憩。
  好在电梯没人, 李屹一路将人抱回家放在沙发上。深灰色的真皮沙发松软非常,应南嘉一坐下就陷了进去。她睁开惺忪发红的双眼,上半身斜靠着, 安静看着他。
  李屹直起身,叮嘱了句“别动”,抬步折返去玄关。片刻再回来时, 手上多了一个半透明塑料质地的家用医药箱,打开, 里面的应急医疗用品摆放的整整齐齐。他依次从里头取出一包未拆封的药棉、酒精、碘伏棉棒和医用防水贴。
  他面向着她,曲腿坐在大理石茶几上, 将已经有些松散的袖口往上又挽了几下, 黑色的瞳仁看着她的, 拍了拍膝盖,淡声道:“脚。”
  四目相对, 应南嘉没动:“什么意思?”
  李屹瞭她一眼,没答话, 躬下身一把抓住她受伤那只脚的脚踝抬起,另一手掌住她的鞋直接卸下,将她的脚按在他的大腿上。
  应南嘉猝不及防,整个人向后仰去,她手肘支在沙发上,沉寂的表情裂开,目露惊愕看向他。
  她每一次被撕开伪装后露出的鲜活的真实,都能很轻易的取悦到他。李屹勾起唇角,手掌却又施了些力气:“别动,帮你包扎。”
  应南嘉僵硬几秒,放松下来,足弓抵在他的膝上。
  她皮肤很白,脚背上的青筋脉络若隐若现,脚趾圆润,指甲上涂着柔粉色半透明的护甲油,保养的很是精致。应南嘉向来如此,她不吝于花费大把的时间和精力将自己弄得妥帖,不为了取悦任何人,单纯是她自己喜欢。
  而此刻,她泛着淡淡一层粉的脚底踩在他的黑色西装裤上,明暗对比之下,有种冲击性的美感……只可惜,脚背上横亘的一条伤口和周围凝固的血渍生生破坏了这一切。
  李屹看着,只觉得刺眼,心底陡然生出一股戾气,又被他强行压下。
  他垂眸,长睫遮蔽住了眼中的郁气,将酒精倒在药棉上,一点一点擦拭掉旁边的血痂,之后又掰开碘伏棉棒,在她伤口上细细蘸着消毒。第一下时他没能控制住力道,应南嘉疼得瑟缩了下,李屹立即停下,蹙眉抬眼,问她:“疼吗?”
  应南嘉抿唇,说:“不疼。”
  其实是有一点的,但她总觉得说出口就矫情了。
  可李屹却一眼看穿。之后,他力道更轻,几乎撑得上是小心翼翼。如此畏手畏脚,原本很快就能处理好的一道浅伤愣是折腾了十多分钟。直到他将一片大号医用防水贴贴在她的伤口上,这件事总算告一段落。
  伤口处理好,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李屹将药箱放了回去,再回来时,拎了双新的拖鞋放到了她脚边。黑色棉布款,又宽又大,像两条船。
  “没女款的,你将就一下。”
  应南嘉看着他,微眯着眼,瞳孔有些失焦:“嗯。”
  “困了?”
  “有些。”
  “去洗个澡?还是直接睡?”
  应南嘉掀开眼皮,眼底的血丝又重了些,“我想简单冲洗一下。”
  “好。”李屹应了声:“我去帮你调水温。”
  他转身去了主卧的卫生间,片刻,水温调好,走过来将她扶到门口,看着她进去,反手阖上了门,他顿了片刻,抬步离开。
  ……
  应南嘉简单冲洗了个热水澡,被热意氤氲过后,原本就混沌的大脑越发昏沉。她关上水,简单收拾了下,要穿衣服时才想起来这边并没有她的睡衣。
  应南嘉罕见地觉得有几分棘手。
  她看着已经被自己扔进脏衣篓里外穿了一天的蓝色衬衣,在捡起来穿和求助李屹两个念头之间来回摇摆了许久,最终一咬牙,弯腰拾了起来。
  刚准备往身上穿的时候,浴室门被人从外间敲响。
  李屹的声音隔着磨砂玻璃门传了进来:“换洗衣服给你挂门把手上了,自己拿。”他说完就离开了,黑色的影子渐行渐远,直到拐了个弯,彻底消失。
  应南嘉打开门,将衣物取了进来。
  是一条浅蓝色睡裙,她换上,感觉衣兜位置有些鼓,她将里面的东西取出,发现是包装完好的一次性内裤,应急用的……他倒是想的周全。
  应南嘉换好后,推门出去。
  李屹没在客厅,倒是一旁的客卧门开着一条缝隙,里面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应南嘉猜想,大概是她占用了他的浴室,他便在客卧洗漱。
  她脚步在门口顿住,最终拐了个弯,回到客厅沙发上坐了下来,仰靠着,手支着头,回想着今晚发生的一切。
  想到在接起应唯青电话,得知应旭烽中风住院时候,那一瞬间心脏绷在一根弦上的慌乱;想到他即使口不能言也拼尽全力维护许曼青的那一幕;想到她仍对父亲这个角色心存一丝妄想的可笑事实。
  这些念头如同走马灯在脑海里转着圈的闪烁。
  她想着想着,又想到了李屹。
  这些日子,他们之间的距离显然早已经逾越了“普通朋友”该有的尺度。无论是凌晨三点的生日礼物,或是价值不菲但适合她的手链,亦或是那晚的落地窗前……包括现在,她留宿他家,拿他当作抚慰自己伤口的慰藉……这些都不是普通朋友该做的。
  这早已经偏离了她最初给他们关系所下的定义。
  而逾越了这条线的,不光只有李屹……
  应南嘉自嘲般地嗤笑了声。
  头上的吸顶灯白得刺眼,她抬手耷在眼皮上,意识有一瞬间的晃神。
  屋内静谧,灰色调的装修风格让整个室内看上去有种清冷感。但轻微的水声沿着敞开了一道缝隙的客卧门泄了出来,昭示着这一片冷寂之中,也有丝人烟,而她并不是孤独一人。
  她想。
  如果能有一个人永远始终如一的陪在她身边。
  如果他们可以一直这么下去。
  如果李屹永远不会变。
  如果能这样的话,好像也挺不错。
  但很可惜,没有如果。
  某种意义上来讲,她是个实打实的悲观主义者。
  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变的,只有变本身。
  没有什么能够永恒,尤其是感情。
  可话说回来,舅舅和舅妈这么多年仍旧相爱。
  所以,到底什么才是真的呢?
  应南嘉脑内乱糟糟的。很多声音不受控制的接二连三往出冒着,她不想再去纠结这些没有正确答案的问题,但却无法主动停止下来。
  直到客卧里的水声戛然而止。
  李屹裸着上半身,掀开门走出来。
  他身材很好,一身肌肉匀称分布合理,线条流畅有致,胸腹肌分明却不至于过于突兀。下身穿了条深蓝色的睡裤,松松垮垮的挂在两侧胯骨上,头发湿着,手里的毛巾盖在发顶上随意擦拭着。看见应南嘉坐在那儿,他怔了片刻,松开毛巾走过来。
  “洗好了?”
  “嗯。”
  “不是困了,怎么不去睡?”
  应南嘉仰头看着他,烦乱了半天的思绪终于得以平静。她舒展开眉头,轻声道:“不知道睡哪儿。”
  李屹闻言,下巴朝着某个方向轻一抬:“主卧。”
  应南嘉问:“那你呢?”
  “跟你一样。”李屹说完,垂眸看她,四目相对间,他幽暗的双眸锁住她的视线,薄唇开阖,却是解释道:“家里没打算留宿过人,只有一套床品。”
  应南嘉略感诧异:“你朋友也没住过?”
  李屹:“没。沈乔西来过但没留宿,宋钊就住隔壁那栋。”
  应南嘉了然“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去卧室前,李屹给她脚上伤口又换了个防水贴,然后抓着她的手腕,将她从沙发上拉起身,带着往卧室走。他手上力道很大,将她抓得紧紧的,甚至有几分痛,像是怕她临阵脱逃似的。
  应南嘉还不至于半路逃跑。
  她跟在他身后,重新返回主卧。
  李屹的房间装修主要是灰白色调,孑然清冷,就跟他这个人表面看上去一样,一眼可见的漠然疏离。主卧很大,却只摆放了一张超大号的床和床头柜,床上是深灰的床单和纯白的被子跟枕头。
  “睡里面?”
  “嗯。”
  李屹掀开被子。
  应南嘉迟疑一瞬,跪趴着躺了进去。
  她睡好,李屹将手里的毛巾挂进浴室,紧跟着躺了下来。两人中间隔着几十公分距离的,李屹侧过身,长臂一伸,轻而易举地将身旁的人捞进自己怀中,他下巴抵在她的颈侧,呼吸打在她耳廓上,有些痒。
  应南嘉没忍住稍稍挣扎了下,李屹却误解了她的意思,以为她想逃离。但哪怕如此,他仍未松手,揽在她腰上的大掌摁住她,将她往怀里抵,声音低沉沙哑。
  “别动,我就抱着,不做什么。”
  语毕,怀中的人果然不再动了,李屹唇角勾了勾,闭上眼,鼻腔里全是她的发香。
  他没穿上衣,两人中间仅隔着她身上那条轻薄的缎面睡裙。应南嘉洗完澡坐了半天,皮肤微凉,而李屹却炽热。她一整张后背贴合在他怀里,没一会儿,便觉得温暖起来,很舒服,应南嘉也就任由他抱着。
  一晚上下来,她身心俱疲,躺着没一会儿,意识便模糊起来。睡意阑珊时,她借着最后一丝清明,开口问他:
  “你不好奇我今晚发生了什么吗?”
  “我问了你就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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