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屹想要跟她重新在一起,应南嘉也没有那种非和前任老死不相往来的执拗。她随遇而安,缘分怎么走,她就怎样跟随着。
但这不意味着她仍要继续稀里糊涂不明不白。
……
一番话说完,她停下,喉咙有些干燥,便拿起酒杯浅酌了口。冰凉顺滑的酒液顺着喉管下滑,嗓子里那股灼烧的刺痛感缓解了些许。
应南嘉放下酒杯,几缕发丝随着动作掉在脸颊,她抬手拨开,扯起唇角轻笑了笑,“我想说的说完了,该你了。”
“南嘉,我……”
“嘘,先等一下。”她打断他,伸出葱般细指抵住红唇,琥珀色的眸子定定落在他脸上,带着丝丝缕缕的审视:“在你开口之前,我想先提醒你一句——李屹,我想知道全部的真实,这是我和你,我们之间的最后一次机会。”
李屹眉眼深邃地与她四目相对着。
片刻,他问:“其实,你已经知道了,对吗?”
应南嘉摇了摇头:“我想听你亲自说。”
李屹一顿,哑声说:“好。”
那些腐臭破败的过往,和藏在阴沟里不见天日的秘密,只要你想听,我全部告诉你。
第49章 坦白局。
“南嘉。”李屹叫了声她的名字。
他别开视线, 两腿分开坐着,手肘抵在膝盖上,肩膀撑开一道宽阔的直线, 头颅却低垂着,向来笔直的脊梁因着这个姿势微微弯了起来。
李屹几乎从未露出过这副姿态。
应南嘉看着, 一动未动,安静地等待着。
“……说起来,我们之间的经历竟然有一部分是巧合的雷同。我妈去世的早,我爸……暂且这么称呼他吧,他确实没死。但是南嘉,当初我跟你说, 从奶奶去世之后,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亲人,这句话并不是骗你, 而是我确实这么觉得。如果可以选择,我爸,那个人, 我宁愿他已经死了。”
如果说南仪生前活在应旭烽为她精心编制的华丽假象之中直到去世,这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幸福完美的短暂的一生, 难么李屹的母亲就远没有这么好运了。
小城市,普通工薪阶层, 她二十出头自由恋爱嫁给了一个有正式工作的化工厂工人, 婚后日子谈不上有多好, 但起码吃穿不愁,夫妻两人相敬如宾, 生了一个可爱聪慧的儿子,又一起靠着多年积攒的工资加上贷款买了车和房, 在小城市先很多人一步过上了小康生活。
直到李屹初二那年,原本踏实勤恳的男人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先是输工资,输光了之后再偷偷用光了积蓄,然后彻底没钱了,瞒不下去了,就将主意打到了李屹妈妈的工资和存款上。他先是哭,再是下跪,对天发誓自己还完欠的钱就再也不赌了。李屹妈妈心软了,给了钱,再三叮嘱那是原本存起来给李屹读书上学用的,一定要还了钱彻底戒了。
男人答应的很好,却死性不改,一头扎进赌桌妄图钱生钱。于是,三番五次,家里的积蓄被掏空,他最终在外借了高利贷。直到别人上门催收,李屹母亲才知道真相。对一个本本份份一心只想好好的供养儿子过日子的女人来说,无异于天塌了。她开始以泪洗面,然后夫妻之间爆发争吵。从一开始口舌争吵到最后摔盘子砸碗,到最后开始动手打人。
彼时李屹才上初中,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用瘦弱的还未成长起来的身躯挡在母亲面前,但根本没用,母子俩人加起来都敌不过一个中年男人。每次到最后,母子俩都是一身伤。李屹也狠心报警过,男人被拘留十天半个月,回来便是变本加厉的报复,他把在外面受的气全部施加在那个可怜的女人身上,他硬拖着不离婚,哪怕他已经吸干了她所有的血肉!
这种猪狗不如的日子李屹过了三年,直到他初三临近中考的某个晚上,李屹因为学习成绩下降被老师扣在学校说教,回来的比以往晚了大半个小时。他没在的短短几十分钟里,发生了让他懊悔终身的事……
喝醉了的男人再一次动手打了他妈妈,女人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奋力挣扎反抗着,推搡间酒精上头的男人没能控制住,胡乱一甩,女人被甩倒在地,颅骨不偏不倚,狠狠砸在了方形茶几凸出的一角的。等李屹推门进来,一眼看到的就是她倒在血泊里,双眸紧闭的样子。而那个凶手就站在不远处,怔然看着自己的双手,一动不动。李屹打了120,医生到的时候看了一眼,说人已经没了,让他赶紧报警。李屹个才反应过来,颤着手,咬着牙,脖颈青筋暴起,拨通了110。男人被戴上手铐带走,亲戚们闻讯赶来,看着眼前的场景,梗着脖子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后来,男人以过失杀人被判处9年徒刑。作为被害者和受害人唯一的亲属,奶奶和二叔要求李屹出具谅解书,说那样能少判几年,李屹拒绝了。于是,李家这边,没人待见他,虽然最后奶奶继续抚养着他,但他们实质上已然没什么感情,双方都含着恨含着怨的过活着。而外公外婆那边更是不愿意见他,见到他,就会想到他们可怜的女儿,想到那个害死他们女儿的凶手。李屹就在这种境况下,一天一天,努力的,咬着牙的拼命长大着。
再后来的事,应南嘉都知道了。
原本他们可以一直那样下去,但大四那年,男人出狱了。因为改造期间表现良好,被提前释放。
他不知道通过什么什么渠道找到了李屹,要求他每个月支付他一比赡养费。李屹毫不留情地拒绝,他恨不得他去死,怎么可能会养他?男人开始威逼,扬言如果不给他钱,他就去学校里闹。事实上他确实去了,摸索着找到了院长办公室,被南轩征询过李屹的意见之后,叫来保安扭送到了派出所。那天,李屹和南轩关上办公室的门长谈了一次,也是南轩无心建议了句,可以考虑出国。
这念头就像一颗种子,一旦埋进去,便无法抑制的生根发芽。尤其是之后,男人骚扰他越来越频繁,甚至盯上了应南嘉。他威胁李屹,说知道他谈了一个又漂亮又有钱的女朋友,问他的女朋友知道他有一个坐过牢的杀人犯父亲吗?又说如果李屹不给他钱,他就去找他的女朋友要,万一到时候他又喝了些酒,手上没轻没重……
那天,李屹第一次给了他钱。男人要了两千,说管他一个月的生活费。然后半个月之后,他又来了,李屹又给了他一千。那几个月,但凡男人来找,李屹便给,一句话不多说。他一边着手准备出国的各项事宜,一边应付着男人,然后把每一天都当成与应南嘉相处的最后一天,过着倒计时的日子。直到毕业前夕,男人再一次找他要钱的时候,他拒绝了。男人威逼利诱,好话赖话说尽,李屹漠然听着,最后如他所愿,一次性给了他十万。
之后一个月,李屹处理好了一切,包括和应南嘉的感情。然后,他报警,理由是敲诈勒索,一并交给警察的还有他一份录音,是每次男人来找他时他暗中录下的。他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好在结果还算顺利,他将自己的父亲亲手送进了监狱,且埋藏好自己肮脏卑劣腐朽的过往,一并斩断所有软肋,克服未知的恐惧,毅然去了一个陌生的国度,丰富自己的羽翼。
一切都很顺利。他像预期的那样不断成长,疯狂利用周围一切能利用的人脉和资源,又十分幸运的在艰难向上爬的过程中遇到了两个志同道合的朋友。虽然过程有些艰难,但好在结果还不错。他冲破表层阴暗的桎梏,终于拥有了拯救自己、庇护亲近之人的能力。然后,他才敢,重新靠近她。
……
故事讲完了。
他前半生艰难挣扎的十多年,在十分钟里,寥寥几句,向她袒露完全。
李屹抹了把脸,低低笑着,抵在膝盖上的手在半空中细微的颤抖着。他垂着眼,始终没看她。他不想在她脸上看到任何类似同情、埋怨、嘲讽之类的表情。
却没想到身旁的人只是轻轻道了声:“原来是这样啊……”
李屹怔然坐直了身,浓墨一般黑沉瞳孔定在她脸上。
应南嘉抬起唇角:“看我干什么……有烟吗?”
“有。”李屹说,他下意识去摸衣兜,却发现自己已经换了睡衣,“稍等,我去拿。”
他起身走到玄关,从外套里拿了盒烟和火机过来。
应南嘉接过,掐了一根衔在唇间点燃。男士香烟气味口感都比女士的来得浓烈的多,她抽不习惯,却也没停,只微蹙着眉头向后仰靠着,两腿蜷了起来,脚踩在沙发上,一口接一口地吞云吐雾着。
她动作熟稔,青白色的烟气不一会儿就弥漫在周身,将她整个人罩在其中。李屹看得刺眼,忍耐几许,最终没忍住,抬手从她唇间锨过了烟,转而含进了自己唇间。
应南嘉愣住,撩起眼皮睨了他一眼,“想抽不会自己拿?”
李屹眯起眼,随口扯了个理由:“懒得点。”
应南嘉眉梢一扬:“那你确实懒。”
话落,两人对视,心照不宣的笑笑。
李屹最终抽完了剩下的半支烟。
他将烟头捻灭,长吁一口,锐利的眉峰压着眼,问身旁的人:“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说什么?”应南嘉反问:“点评你的过去?或者是跟你比惨?”她说完,没等李屹回答,自己先笑了,“某种程度上,我们还挺像……你觉得呢?”
李屹嗤笑了声。
他觉得也是。
这世界上明明有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倒霉让他俩遇见如此恶心的事和人?如果真的有命运这种东西,那它一定对他们不怀好意。
但应南嘉又说:“不过好在,都已经过去了。”
李屹喉间一梗:“是,都过去了。”
应南嘉侧过头,一错不错地看着他。她很认真,眸中闪着微光:“我是一个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我不愿意背着过去走,那太沉重……我也不怎么愿意展望未来,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我觉得只活今天,只活现在就挺好,不用想太多,过去、未来、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只按照自己的心意,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喜怒哀乐,全凭本心。”
“嗯,是。然后呢?”
“然后?”她狡黠一笑:“然后,三个问题结束,我没什么要问的了。”
李屹哑然。
片刻,他失笑着摇摇头,暗沉的眸子落在她脸上:“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应南嘉点点头,故作懵然问:“那是什么?”
李屹气结。他咬着牙根,看她未施粉黛素净的脸上泛着洗完澡后的淡淡红晕,假装出一副困惑不解的模样。粉色的唇畔微张着,吊带掩映不住的锁骨宛如能盛起一汪春水,原本及膝的睡裙随着她的坐姿变得又往上了几公分,裙摆落在沙发上,堪堪遮住腿根以上,而两条修长笔直的腿随性曲着,双脚莹白如玉,脚跟带着粉。
李屹瞳孔又暗了几分。
蓦地,他骤然倾身,大掌不由分说地拽住她细瘦的手腕往前重一拉扯。应南嘉猝不及防,整个人扑进他怀里。
未等她起身,他略显粗糙炙热的掌心便隔着一层薄薄的真丝睡裙,紧贴在她腰上。而另只手往上,拇指和食指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在他怀中抬起头看他。
他下颌线紧绷,气到发笑,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一头牢牢盯住猎物的野兽,“跟我装傻?嗯?”
应南嘉不答反笑,半点不怯。
她明明被他掌控着,却一派从容地欣赏起他现在的样子。
不得不说,他这幅强势凶狠却硬是咬牙隐忍着的模样,比方才那样颓然、消沉,要招人的多。
应南嘉喉间咽了咽。
她眯起眼睛,轻声叫他的名字:“李屹……要做吗?”
第50章 普通朋友?男女朋友?
应南嘉总是有这样的本领。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 便能让李屹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倾刻之间彻底垮塌。
在她尾音刚收起的那个瞬间,李屹心头的烈火就以一种燎原之势瞬间灼烧起来,铺天盖地, 烧去了他所有的理智、耐性,烧得他只剩下本能的欲望。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
却又以实际行动告诉了她答案。
捏着她下巴的那只大手稍一用力, 应南嘉整张脸又被抬高了几分,修长的脖颈高高仰起,宛如一只被桎梏的白色天鹅。
李屹的吻带着令她心惊的热意和力道落了下来,他像一个在沙漠踽踽独行无数日子的旅人终于遇见了绿洲和水源,疯了似的掠夺着。他碾压她的粉唇,吮吸啃咬着, 尤嫌不够,舌尖撬开探进,勾缠住她的攫取着。应南嘉被吻的喘不过气, 抬手抵在他胸前,试图拉开一段距离喘着两下。然而李屹早有预判,主动松开了她的下巴, 转而按住她的后颈,将人往自己怀里摁。
应南嘉被吻得大脑缺氧, 呼吸越发急促,有种要在他怀中窒息的错觉。
可就在这时, 李屹却松开了她。
他像是知道她在难受, 舌尖舔过她唇角的水泽, 转而去亲吻她的耳朵。他声音沙哑着,低沉着, 像是带着细微的电流,缓慢钻进她的耳里, 反复确认:“想要吗?想好了吗?答应了,你就不会再有后悔的机会了……”
应南嘉没答应。
她眸中带水雾,喘着气瞪他,没有半点威慑力,忽而挺身,反客为主,坐在他腿上,膝盖跪在他两侧,低头去咬啮他高耸的喉结,粉唇里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废…什么话?”
李屹眸中一片暗色,宛如深渊,唇角却餍足地勾起一道弧,带着纵容与温柔。他半仰着头,将脖颈往前送了送,摁在她身后的大掌缓慢摩挲着,从腰到背再往下到她抵在他身侧的腿上,最后微微一顿,勾起裙边。
应南嘉浑身一颤,动作停了下来。
李屹凑上前,吻她小巧精致的耳垂,诱哄一般地问了句:“还是你在上?我记得你喜欢这种……”
“嗯……”应南嘉咬唇应了声,她浑身泛着红,背脊上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再不复以往的冷淡与不可触及。她长发被他仔细拢到身后,及腰的长度,稍稍一动,发丝便会滑过脸颊,垂落到身前。
李屹黑眸愉悦地眯起,无限纵容道:“好,都由你。”
春末夏初的夜晚带着丝闷热的气息,不至于开空调,但稍稍一动,热意便会迅速攀升上来,轻而易举便红了脸,出了汗。真皮沙发不吸水,湿透的皮肤稍一挨着,便会在上面留下一道痕迹,格外明显。
中场的时候,应南嘉被他抱着往卧室走。她挂在他身上,下巴抵在他结实的肩头,掀开因为生理性落泪而泛红的眼,看向身后彻底脏掉彻底的沙发,脑海中迷迷糊糊想着这种大型家具究竟该怎么清洗?但也只有一瞬间,很快她便没有功夫去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这晚睡得很迟。
结束之后又洗了一回澡,应南嘉懒得再动,全程被李屹抱着。他家浴缸很大,坐两个人绰绰有余,应南嘉靠在他怀里,闭着眼,任由他为自己清洗。
洗完,他起身,为她擦汗擦水渍,将人抱回床上。
应南嘉困极了,一沾枕头就能睡着的程度。刚扯过被子准备睡觉,却被李屹托着下颌掰过脸。他半点都不困,甚至称得上神采奕奕,全然不像是才经过一番体力运动……明明他动得比她要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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