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克制着把注意力从她身上移开,可逃脱不开的妄念一寸寸占据大脑,那点可怜的自制力在失控边缘摇摇欲坠。
是她先主动的。
那他也可以放任自己做件卑劣的事情。
余斯易右手托着梁希后脑勺,低下头颅,唇瓣在她脖子上轻轻一碰,皮肉相贴,温热吐息一触即离。
不易察觉,意外而已。
第42章
梁希确实没有感知到这点异样,她想抱余斯易,甚至没有思考,就这样行动了,余斯易没有谈恋爱,那她就可以抱他。
九月开学后,整个年级搬去高三教学楼。一片树林把校园里的喧嚣隔开,不被外界干扰的圈子,课余活动减少,十五个小时都待在学校,一天的生活似乎真是吃饭睡觉学习了。
抛开原则问题不谈,梁希是一个缺少自控力的人,还贪图享乐,所以分到十三班对她来说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整体积极向上爱学习。包括同桌蒋辰,学习态度端正,偶尔想偷懒休息,往旁一看,负罪感狂增,只敢小睡几分钟。
高三年级举办了一次名师讲座,整场下来皆是奋斗和不留遗憾的鸡汤。对未来最充满期待的年纪,所有人都想铆足劲拼一把,梁希也听得干劲十足。至于结束后的卖书环节,她没去凑热闹。
这次讲座有一定效果,课后在走廊上打闹的人都少了。
亘古不变的题海战术,离开教室没一会儿,回来课桌上便盖满了卷子,用废的笔芯和草稿纸摞成小山。
有时在晚自习前集体合唱一首歌,苦闷的日子里偷偷喘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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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树叶子泛黄,暗示时间进入秋冬的主旋律。
气温骤降,胡伽着凉重感冒,请假在家,梁希提了一些她爱吃的水果在周六上门。
胡伽裹着毛毯迎接她,不时在咳嗽。
梁希劝说:“要不还是去打吊瓶吧,我陪你。”
胡伽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不要,坚决不打针,我宁愿吃药。”
她小时候发烧被父母强拖着去医院挂水,分配给她的护士是新来的,没什么经验,她的血管又不太明显,尖头刺进皮肤好几次,发青了才找准地方,疼哭了很久。
从那以后就一直害怕打针。
梁希俯身拿小刀,“说实话,我也怕,那个针头看着就疼。”
“就是嘛...”胡伽见梁希削下的果皮两圈便断,不由笑道,“希,你以前手工课是不是从没及过格?”
“过分了啊,好心给你削苹果,还笑话我。不给你吃了。”
“我错了我错了。”
屋里的阳光从窗角褪去,天色转阴,梁希起身走向窗户,高空乌云压顶,“估计要下大雨。”
“这倒霉天气,你等会带把伞走。”
梁希关上窗,回身时停在饲养缸前,胡伽养的两只小龟在水里慢腾腾爬着,她喂了一把饲料。
胡伽啃完甜脆的苹果,冷不防丢下一个重磅炸弹,“我把吴浩楠删了。”
梁希身形一顿,没有开口,耐心听她说下去。
胡伽拿了张湿巾纸擦干净手,缓缓说道:“他之前有谈对象,是因为转学分的手,今天复合了,我看到他的朋友圈什么也没去问。我和他只是关系好了那么一点,他出于教养和礼貌没有把我晾在一边,连暧昧都算不上,我要去问,纯粹自讨没趣。”
梁希轻轻抱着她,安慰的话堵在喉口,说出来也毫无用处,感情之事素来讲究你情我愿。
湿巾纸在手心揉皱、变温,胡伽神色不再平静,眼眶和声腔一样湿润,“感觉他很喜欢那个女生...”
从头到尾,那些机会全是假象,吴浩楠心里早就有人,她的所作所为在他眼里怕不是个跳梁小丑。
因他栽种的花,失去盛放资格,还被他连根拔起。胡伽的哭声从一开始的压抑到放声大哭,最后低低啜泣。
梁希:“我们才多大啊,以后说不定能遇到更喜欢的,比吴浩楠帅一百倍。”
胡伽从梁希肩膀抬起头,“真的吗?”
“当然,大学校园,天南海北齐聚一堂,选项可多了。”
“你说的我想立马高考。”
梁希笑了笑,“先认真复习吧。昨天发下来的卷子我也给你带了。”
胡伽作势晕倒,“我病了,做不了。”
哭过一场后,仍然得打起精神面对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学习资料里卷边的纸张,成绩栏上浮动的数字。
未来道路有许多分岔路口,十七八岁的我们尚且迷茫,可高考所决定的东西毋庸置疑,人是要往前看的,要往高处走的,两相对比,感情里的不如意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口中说着不再关注吴浩楠的一切,可某人每次考试后还是下意识去找他的名字,看到成绩后又破防。
胡伽叉着腰,特不服气,“恋爱让他谈了,成绩还更好了,搞毛啊。”
一看自己的分数,更是烦得要死。
胡伽比平常加倍用功,也不知道跟谁赌气。
时间在这样的日子中飞速奔驰,窗外树枝又变成光秃的模样。
嘉林今年冬天比往年冷,梁希生日这天还在下雪,地面厚厚一层,道路通行不畅,来自气象局的短信上建议不出门。
微信里消息一栏皆是生日快乐的祝福语,梁希挨个回复费了不少时间。
她在小群里发消息说改天再聚,余斯易却不肯,说晚点带菜来,在梁希这里吃火锅。
余斯易大老远的都不嫌麻烦,没几步路的赵胜宇自然乐于应和。他在冰箱里翻了一阵,把能带的食材装进竹筐里,裹上厚羽绒服,礼物揣口袋,勾了把伞下楼。
雪花不停纷飞,去梁希家这段路走得比往常慢,不过还是第一个到。
屋里空调打得高,没几分钟就热起来,赵胜宇脱掉外套,拿出兜里的飘雪水晶球,朝梁希笑着说:“生日快乐。刚好今天下雪,应景。”
梁希被他刻意卖萌的声线逗笑,双手接过。
之后两人去厨房处理食材。煮饭洗菜,分工合作。
梁希削土豆的时候,门铃响了,她忙放下手中东西去开门。
门外的余斯易单手撑着墙低低喘气,显然累到了。他身上套着件没见过的棕色外套,应该是新买的衣服,脸遮在口罩里,只露出被雪水沾湿的眉眼,里层白色卫衣的帽子盖在头上,一大片明显水渍。
梁希自然地收回打量的目光,往外站了一点,看见门后硕大的箱子,“咋不打电话,让胜宇下去帮你。”
“我一个人能行。”
梁希瞅他,“那你喘什么?”
余斯易:“.....”
很重好不好。
箱子挪进厨房,落地时彭的一声,食物一样样全拣出来。
余斯易站在屋中间,摘掉口罩。
时隔半年,再次回到这个家,一切好像没什么变化,若要细究,只是少了些他居住过的痕迹。
步伐不受控迈向梁希房间,往里看了一眼,她换了柠檬黄的被套床单,窗帘也是。
“我的礼物呢?”梁希出现在他身后。
余斯易回身,脑袋斜了一点角度,“我们俩的关系用不着每年都准备吧?”
梁希半点不信他这鬼话,直接上手从他外套兜里掏。
余斯易侧身一躲,肩膀撞到了门上,梁希越发肯定他带了礼物。身子半压,右手拦住他的去路,埋头翻找,衣服裤子上的兜一个不落。
毛茸茸的脑袋抵在胸前,余斯易黑色的睫毛轻阖,唇角似有若无地挑了下。
“找到了吗?”他状似关心问话。
梁希捏着翻出来的手机又给他塞回去,或许因为被戏耍,心里有那么点不舒服,她没搭腔,去了厨房。
余斯易看她一眼,视线旋即又垂下,屈指叩了叩门板。
三人有条不紊地忙碌着,电煮锅放在茶几上,周边摆满待下锅的肉食和洗干净的蔬菜。
雪天不好打车,余斯易是由家里司机送来的,胡伽就没那么幸福了,这会儿打来视频,声音朦胧在风雪里,“我到浮岭巷了,正往里走呢,你指挥我啊。”
胡伽第一次来,找不着路。
梁希:“我出来接你。”
“别别别,不用那么麻烦。诶我朝哪拐啊?”
“左边。”梁希已经在换鞋了。
梁希出去接人,赵胜宇开始烧锅底。
人到齐后,各自围坐在茶几旁。
窗外落雪,屋里热腾腾,香辣味随着热气上浮,今年第一顿火锅,排场足够给力,肉片和蔬菜叶子不断下入锅里。
赵胜宇吃到后面,毛衣都脱了。
梁希往旁掠去片刻的目光,余斯易也专注于填饱肚子,一大筷子的菜让脸颊微微鼓起,唇瓣被辣油染出艳丽的红。
似是发觉,他偏过头,目光隔着袅袅白雾和她碰了一下。
两人分别有不同程度的怔忡,余斯易握紧竹筷,率先别开了眼睛。两秒后左手抬起,虚虚挡着黏满油渍的嘴唇,继续咀嚼两口吞下去。
最后竟没剩下多少。收拾干净茶几和碗筷,四人组队玩游戏,余斯易和赵胜宇的实力带她俩,连胜是必然的。
之后两个女生在卧室看电影,他俩在客厅打新的通关游戏。
四点过的时候,屋外的雪停了,阳光剥开灰濛濛的云层,驱退了一点寒意。
梁希走到阳台,望见圆圆她们几个小朋友在空旷的地方堆雪人,“伽,我们也去玩?”
“好啊。”
梁希穿上一件白色外套,围巾绕上脖子,经过客厅,打游戏的俩人也说要下去。
小孩们堆的小雪人已见雏形,圆滚滚的一个,不知道从哪找到的枯树枝当手臂。
梁希和胡伽踩雪玩了会,接着在矮阶和地上到处挖雪,雪球乱砸。
那群小孩见状,也纷纷刨起一捧雪,雀跃地加入战局,雪在半空中七零八落地迸开,每个人脸上是如出一辙的笑容。
风声呼呼,小孩们玩够了又跑去别的地方。
胡伽双手僵得失去知觉,举手投降,“我不行了,附近有没有卖热饮的?”
赵胜宇:“超市的阿婆可以加热牛奶,我带你去。”
两人离开,留下一长串脚印。
梁希抛着手里的雪团,冲余斯易扬下巴,“我俩玩?”
“玩啊,需不需要我让你。”
梁希忍不了他这装X样,“呵呵,非要我打得你满地找牙,你才知道姐的厉害。”
余斯易同样回以“呵呵”,“我拭目以待。”
梁希当机立断扔出雪球,却被他轻巧躲开,有防备心,再发动的攻势就不足为提了。
狠话放出去,被连续砸中几个雪球后更显狼狈,梁希平添一点委屈,他为什么不能让让她。
梁希抱着身子蹲了下去。
没过一会,雪地上浅浅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身旁。
余斯易蹲在她脚边,“梁希。”
缩成一团的人没给回应。
怕她真哭了,余斯易有点慌,手伸出去想抬起她的脸,这一瞬被直面而来的雪球砸了个彻底。
“哈哈,被我骗到了吧。”
偷袭成功,梁希眼睛弯弯,笑声狡黠灵动。
余斯易抬手蹭掉眼睫上的雪,沉静地看她一眼。
她是真开心,小虎牙冒出头,明媚的笑洋溢在这呼吸都能产生白雾的湿冷雪天里。
梁希得意忘形太过,忘了余斯易这人有仇必报。
天旋地转间,梁希被扑倒,压制在雪地上。
余斯易没戴围巾,脸和半边脖子全是溅开的碎雪,很快被皮肤的温度融化,湿漉一片,沿着下巴滑落。
又滴在她的脸上留下同样的痕迹。
余斯易的眼神在这个过程中,凝固了一秒。
云层移动,枝桠上那点稀薄的光扩散开,他们也被暖暖的日光笼罩。
梁希的睫毛上沾了点雪粒,想抬手揉眼睛,压着她的人似乎感应到,指腹在那儿轻拂了一下。
梁希下意识闭眼。
粘湿的睫毛和眼角,鼻尖暴露在长时间的冷空气里,透出粉嫩的红色,堪比红梅沾雪的娇柔。
余斯易要很费力地制止自己,不去进一步动作。
不适感降低,梁希睁眼,“差不多行了啊。余斯易。”
为了彰显跟自己的不对付,她总是这样连名带姓地喊他。
余斯易。余斯易。各种语调的余斯易。
他喜欢她带着不同情绪喊他的名字。
倘若有迹可循,心动初始往往潜藏于过去那些无甚特别的相处中,或许只是在一个很平凡的午后。
记忆没被时间这场大雨冲淡,他记得许多。
像是在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藏角落里偷偷着色,笔触鲜亮活力,仿佛借走枝繁叶茂的盛夏。
玩牌时,她为了赢他,和赵胜宇无数个作弊小动作,斜眼歪嘴的,逗得不行,也可爱到不行。
初中有次放学,黄昏映黄了街道,她跟在身后,一路踩他的影子,说一本笔记而已,为什么不能大方一点借给学委看。
他心想为什么要借?又不是给别人整理的考点,再说,他很不喜欢那男生看她的眼神。
放假在家,她早上月经造访,没翻出一片卫生巾,梁妈近期忙,家里一些琐事没顾得上,东西也忘了囤。
难为的却是他。
在女性用品区,面红耳赤地找到她常用的那个牌子,还得区分什么日用夜用,棉柔网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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