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们去闯密室逃脱,梁希和胡伽带着张浩凡去坐旋转木马,大热天,来玩的人却并不少,情侣和小朋友居多。
从旋转木马上下来,张浩凡提出想去坐过山车,梁希:“不怕呀?”
“我才不怕呢,希希姐,你陪我一起呗。”
梁希爽快答应,“行啊。”
小豆丁只能坐儿童的那种,不过蜿蜒轨道在下面瞧着也算惊险。
扣好安全带,即将出发的时候张浩凡咯咯笑,“耶,我像迪迦奥特曼一样勇敢。”
梁希挠了挠脸,“以前没坐过?”
“妈妈不让,她觉得我会害怕,会哭鼻子,哼小看我。我要向她证明。”
已经开始缓慢移动了,速度在前行中不断加快,张皓凡一头小卷毛被风吹得乱舞,脸上挂着兴奋的笑。
过山车稳定进入爬升下落轨道,失重感让人的心都揪紧,耳边孩子们惊叫连连,刺激得梁希忍不住“哇呼”一声。
右手突然被一只汗湿的小手攥住,她转头一看,张浩凡嘴唇发白,小脸皱皱巴巴,“希希姐,希希姐...”
他吓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梁希握紧他的手,很缺德地笑了。上来时天不怕地不怕,乐呵得不行,现在却吓得眼泪直流,妈妈果然对儿子了如指掌。
张浩凡捏着小拳头,越哭越大声,泪珠滚滚而落,小孩眼睛大,哭起来像包着一团清水,委屈又可爱。
这会儿结束密室逃脱的一伙人找到她们,看到哭成泪人的张浩凡,“小鬼头这是咋了?”
梁希解释道:“坐过山车吓到了。”
亲表哥赵胜宇笑得比梁希还夸张,“不行啊张浩凡,男子汉这么容易就吓哭了?”
惹得张浩凡对他一阵拳打脚踢。
梁希拿了张纸捂在小哭包鼻子上,“擤出来。好乖,姐姐请你吃冰淇淋,不哭了昂。”
小哭包抽抽搭搭地点头。
梁希给他买了一个超大的蛋仔冰淇淋,蓝莓口味的。
众人坐在休息区吃冷饮。
张浩凡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不大好意思地舔舔唇说:“希希姐,其实我只有一点怕。”
梁希笑着,也不拆穿,“我知道,咱们张浩凡像奥特曼一样勇敢。”
张浩凡低下头,小脸微红,过了半分钟他又看着梁希,“希希姐,我能亲亲你吗?”
梁希还未应声,桌对面的余斯易踢了踢赵胜宇的小腿,“管管你弟,这么小就开始耍流氓了,长大还得了?”
赵胜宇手指抹着杯面上的水珠,饶有兴致地看向张浩凡,“小孩子嘛,别当真。”
余斯易淡淡撇了一眼过去,“教育要从娃娃抓起。”
张浩凡对上他的眼神,不自觉缩了缩脖子,这个哥哥明明在笑,为什么感觉好吓人。
之后玩逃出恐龙岛、转转杯、碰碰车。单调的碰碰车反而最好玩,铆足劲儿撞来撞去,互不相让,男生们不服输的幼稚把戏永远那么有看头。
在游乐场玩到快闭馆,众人才结束活动。
出租车在梁希家楼下未停,驶过小石桥,梁希和赵胜宇被邀请去赵家吃生日饭。
叔叔辈们要划拳拼酒,屋子里烟熏雾缭,吵吵闹闹的,赵妈搬了张桌子去楼顶天台,让四个孩子在上面吃。端完饭菜,她搬了一把无线风扇放在梁希身后,开最大档。
“闺女凉不凉快?”
梁希弯着眉眼,“凉快的,谢谢姨。”
赵妈笑了笑,又跟余斯易说:“这鱼你赵叔今天下午去钓回来的,可新鲜,多吃点阿。”
“我会的。”
“那我先下去了,有什么找胜宇就行。”
赵妈走的时候还顺便把晾干的衣服收了。
赵胜宇洗了一篮子葡萄端上来,比鱼还新鲜,刚摘的,赵妈自个儿种植培养,就在露台墙边,密实的一串串挂满藤架。
今晚风特别大,星星似乎也比往日明亮繁杂。吃饱饭,拿着罐冰镇汽水,几人惬意地靠在凉椅上看星星。
张浩凡在一旁晃着脚丫,吃葡萄发出细细声响。
赵胜宇手肘分别抵着两边扶手,直挺挺地靠着,“我想起六年级有一次考砸了不敢回家,你俩很够义气陪我回来,我妈看见你俩,收着脾气真就没打我。”
梁希跟他同一姿势,“你是没事了,我和余斯易可惨了。”
忘记回去报备一声,梁妈在家里没等到人,担心坏了,打电话到处找,后来她和余斯易被一路揪着耳朵回去,还被罚蹲半个小时马步。
赵胜宇笑说:“我后头不是给你俩当牛做马一个月嘛。我多卑微啊,端茶倒水伏低做小,梁希,你敢说你没剥削我?”
梁希嘿嘿一笑并不认账,“是吗,我记不太清了。”
“装吧你就。”赵胜宇转头看着她,“我还没问过你,小时候为什么愿意带我玩?”
“嗯?”梁希几乎没思考,语气轻快,“你小时候跑起来特别像企鹅,我看到后就想找你玩啊。”
没想过是这个原因,赵胜宇弯唇笑了。他俩小时候也挺调皮捣蛋,每天跟猴子似的上蹿下跳,只有余斯易安分些。
“忽然感觉时间过好快啊。”赵胜宇不禁唏嘘,“几个弹珠能玩一整天的日子仿佛上个世纪,一转眼我们都长大了。”
余斯易:“开学我们就高三了。”
“是啊,魔鬼的高三,就我们班那群卷王,得多拼呐。”
梁希:“这不还没开学嘛,不准提前制造焦虑,我们现在在这里闲聊吹风看星星,比什么都好。”
“说的是。”
要是没有讨厌的蚊子,会更好。
第40章
不想继续在这喂蚊子,几人收拾桌子下楼,再上来时赵胜宇手里拿着塑料袋和剪刀。
梁希搬着把凉椅离开后,赵胜宇猝然出声叫住余斯易,“你还没跟梁希说?”
余斯易双手掌着椅背,视线远眺,夜色里熟悉的街巷矮屋,对面楼的住户依旧会在夏天晒豆角,竹竿上不见半点空隙。
时间仿佛在这里停驻,浮岭巷的灯火十年如一日。
“怎么办?”余斯易无力地笑了下,“不得不说了。”
赵胜宇站在藤下,歪着脑袋挑大串葡萄,“我估计梁希接受不了。就不能高考后么?”
余斯易没吭声,站了一小会,将剩余两把凉椅搬下楼。
屋里的饭桌还未散,酒酣耳热之际,闲话家常的同时又拼得不可开交。
梁希在赵胜宇卧室里陪着张浩凡玩飞行棋,张浩凡的蓝色飞机都出场两架了,她的还在里面关着。
“我今晚这运气逆天了。”梁希望着进来的人,“余斯易你来得正好,帮我丢一次。”
他拾起骰子一扔,跟天神下凡拯救苍生似的,一次成功,梁希目瞪口呆地挪出一架。
余斯易靠坐在桌上,随手翻看了几眼赵胜宇搁架子上的书,撑不了多久,视线焦点又自动变成梁希,若发现后者有偏过来的迹象,他当先自然地移开眼睛。
八点过,梁希和提着葡萄的余斯易走在回家路上。
“胜宇每年都给我俩装好多,还是留一半让老妈做果茶喝。”
巷道里的路灯坏掉一盏,前方黑黢黢的树影和院墙看着有些吓人,身旁要没有余斯易,梁希真不敢单独走。
“怎么没修啊,都看不清路了。”她一边拉着余斯易胳膊壮胆,一边打开手机电筒。
又走了一小段路。
梁希说:“等老爸这周休息,我们在家里整烤鱼吃吧,上次弄没有翻车,再弄的话味道应该会更好,到时把胜宇叫上。”
余斯易持续沉默着,喉结涩然地滚了一下。
到家后,梁希拿上睡衣先洗澡,接着坐在床上涂花露水,手臂和腿上好几处痒包,看来今晚上的蚊子和星星一样多。
余斯易进屋晾衣服,梁希用电脑在查东西,那道身影独自在阳台吹风,肩背平直,像挺拔而起的高高青松。
约莫过了五分钟,余斯易走进来在桌旁停下,大片的灯光被挡住,梁希整个人落入由他形成的阴影里。视线上抬,他眉眼低着,逆光的角度,眼尾敛出淡淡颓感。
“发生什么了吗?你回来路上就很不对劲诶。”梁希看见他小臂上泛红的一块儿,“你坐床上去,我给你抹花露水。”
梁希将清凉的水倒在手里,椅子一滑,掌心覆住他小臂内侧,空气里散出一点植物清香。
这样的日常以前并不少见,可这一次心里空落落的,余斯易很清楚缺失的那一部分是因为什么。
梁希抬起他两只手找了找,“怎么就一个包,蚊子是不喜欢喝你的血吗。”
余斯易手背上的血管脉络特别显眼,皮肤薄薄的,臂膀那里却硬实,她忍不住在上面戳了两下。
余斯易垂眸看着她动作,等那只搞怪的手撤走,目光随即挪向她的脸,“梁希。”
语气明显滞了下,“我明天得搬走了。”
“....明天?你要搬走?”梁希表情空白了一瞬,迟钝地开口。
“嗯...搬回余家。”
余烨想让他住回去,无论是父亲请求,还是事情本质,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拒绝。那天谈话,余烨一边喝酒,一边感慨着儿子长大了,他老了。高考过后进入大学,步入社会,距离将会被成长线扯得越来越远。
“高三这一年,让爸爸来照顾你吧。我知道你抵触什么,你阿姨和妹妹其实一直想迎你回家,当时她对你刻意疏忽,是因为误会我背叛她了,以为你是外面来路不明的....我不知道你的存在,突然说把前妻的孩子领回家,不怪她不信。你妹妹之前还想来找你,被我拦了下来....爸爸不会要求你做任何事,或者去迎合什么,你是爸爸的家人,心里有一块位置永远是你的,别人代替不了。斯易,要相信爸爸。”
这样恳切的一番话,余斯易心头泛潮发酸,庆幸梁希被支了出去,让他答应的时候,可以不用那么难。时间定在赵胜宇生日后,拖到了现在才敢告诉她。
“你跟爸妈说了?”
“说了。”
梁希点点头,退回桌前,“你始终要搬的嘛,余叔肯定老早就想你搬回去了,一直住这里是不太现实。收拾好了么?要不要我帮忙?”
发言特别懂事理,而且听着像要迫不及待赶他走似的。
余斯易紧紧盯着她,过了会儿闷声笑了一下,笑他的自以为。到最后觉得这样也好,何必弄得都不愉快,他一个人难受就够了。
“不用,我能搞定。”
“好吧。”
气氛忽地静下来。
余斯易没看梁希,目光停在墙边的龟背竹上,心绪在属于她的私密空间里,轻一下重一下地漂浮着。
纵有不舍和留恋,终是要离开了。
良久,余斯易打开卧室门,一步步走出这里,身后只有敲键盘的声音。
门被他缓缓阖上。
夜深人静。
余斯易在床上翻来覆去,双腿气闷地直打床,根本睡不着。
一点也不能够,梁希这个没心肝的家伙,不说抱在一起痛哭,说些挽留的话,好歹难过一点点嘛。
就这么舍得他走?
衣服和书用行李箱全部装好,篮球滑板之类的用纸箱打包,包括梁希这些年送他的礼物。大大小小的物件里,他拿起一个黏土捏的小雪人,这是小学手工课上捏的,这么简单的造型她都捏得四不像,还随手丢给他。
余斯易把梁希今年送的白色耳机挂脖子上,其它的拿胶布封存好,听见赵胜宇问他那些模型怎么办。
“原样搬走,喜欢哪个就拿,送你了。”
“够兄弟!”
赵胜宇靠墙把玩着觊觎许久的机甲模型,东西被整理归纳完,骤显几分空荡,这儿也算是他第二卧室了,心里着实有点不好受。
余烨喊了搬家公司来,房里属于余斯易的东西一样样消失。他站在玄关处,望着屋里的陈设发了会呆,门轻轻关上前,手突然摸向了裤袋,取出一样金属材质的东西,指腹摩挲了下上面的齿纹,“怪我拿顺手了,你可不能跟我走。”
东西被搁到柜子上。
余家住西水湾。
繁华地段开辟出来的豪宅区,车子一路驶进别墅庭院,余烨熄火,冲副驾驶笑道:“欢迎回家,儿子。”
余斯易勾了下唇。
梁希早晨出门,在胡伽那里玩了一天,日落时分回的浮岭巷,梁爸今天加班,余斯易应该也走了,她没在路上打包晚饭,嘴巴一下午没歇过,并不饿。
客厅窗户开着,米色窗帘在热风里像摆动的鱼尾。
梁希手指勾掉凉鞋,直起身的一瞬,看见鞋柜上的东西。
余斯易的钥匙静静地躺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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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希生活状态一如往常,好吃好睡。不久后去了外婆家,老太太的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梁希每天陪着听曲逗鸟,在自家菜园子里摘嫩嫩的黄瓜,午后学做茶点,她手笨,在一旁打下手,只学会了简单的紫薯饼。
八月份的尾巴,她带着几盒精致的点心回来,先去找了胡伽,她尝后赞不绝口,高度评价道店里卖的都比不上。赵胜宇那份是他自己来家里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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