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楠的眼泪扑簌往下掉,她知道自己犯这错即便千刀万剐也不能弥补,但尽管如此,爸爸依然没有责骂她。
他们总是对她这样宽容。
有时她总想着,如果这样的宽容可以分哪怕一星半点给顾知许也好啊。
世界总是这样令人无奈。
“她昨天早上起来,就说要去给明熙和楠楠做饭,还说要送你们上学。”顾渊捂住了眼睛,痛苦道:“我知道不对劲,但也没有多想……直到今天早上,她看到明熙的照片,就彻底失控了,家里被打砸的很烂,她自己也——”
顾渊说不下去了。
程楠崩溃的抱住他,眼泪几乎要淹掉整间医院,“对不起!爸爸,对不起……”
可事到如今,再多的悔恨也没用了。
程楠从地上爬起来,央求医生让她进去看看程珃珃,医生再三告诫她程珃珃有很强烈的伤害性,她却摇摇头,坚持要去。
顾渊拉不住她,等她进去后,才终于看到一直在拐角处等待的顾知许露面。
顾知许过来让医生进去陪伴程楠,还叫了两个随行的保镖进去,让他们务必确保程楠的安全。
远远的,顾渊捏紧了拳头看他。
“顾知许,你这白眼狼还敢来!”
顾知许低声吩咐着,看着医生和保镖都进去了,才随意转头扫顾渊一眼。
他们隔着几块瓷砖的距离,却已经是有深仇大恨的陌生人。
上次后,最后那一丁点感情也早已消失殆尽了。
顾知许抬头望着门上那窄窄的窗户,视线穿过层层阻碍,落到程楠身上。他心里、眼里都只有自己的爱人,其他人,他都不在意了。
“顾知许!”
顾渊咬着牙,正要上来,顾知许突然伸手止住了他。
“对我动手,你会付出很惨重的代价。”顾知许仍是望着程楠的身影,微仰下巴,淡淡道:“除了小楠,有一样东西你也早该交出来了。你向来不配拥有,现在又分身乏术,我耐心也不好,如果等到我亲自来抢——”
顾知许转头看向他,“你就会被白眼狼活活咬死。”
第65章 从此以后,她也只剩哥哥了
程楠和顾知许回到家后, 埋进被子里狠狠哭了一顿。
程珃珃的状态很糟,精神已经彻底崩溃,看到程楠,她也没有任何反应。她不让医生护士接近, 也不让程楠接近, 他们稍稍靠近一些,她就张牙舞爪厉声尖叫。
她无法接受两个孩子离开她, 无论是以什么样的形式。
恍惚中, 程楠低声自语:“哥, 我是不是很混账,爸妈他们是不是不应该养我……”
顾知许将她揽怀里, 摇头道:“小楠, 他们我管不着,但我是因为你的到来才一直坚持到现在。”
程楠含泪抬起头, 看向顾知许。
他脸上笑意很淡,昏暗的车灯下,一张脸越发显得清瘦俊逸。
“小楠,这世界上幸好有你。”
程楠一怔,抱着他大哭起来。
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过去在家里她哥哥每天过什么样的日子。
家里时常出去旅游玩乐,哥哥从不和他们一起, 每次一问就是哥哥很忙。节庆热闹的日子没有他、过生日没有他……喜事通通没有他。
可每次她跑上楼钻进他的房间, 却看到他只是在安静的看书。
他和父母的矛盾根深蒂固。
他两人要在一起, 就要面临一道世上最困难的选择题。
程楠很难过, 但并不后悔。
回家后, 程楠正式辞去了工作。
说来惭愧,她当年和方明朗分开后心里也始终空荡荡的,在重要的事业选择上她选择了和他相关的行业。但她这两年逐渐意识到这并不是自己兴趣所在。
索性顾知许身体需要好好调养, 她决定先在家陪他几个月再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工作。
但顾知许突然每天都很忙碌,早出晚归。程楠很奇怪,问了兰哥,兰哥说是因为公司将迎来一次大变动。
程楠也不敢再多问了。
……
一个月后的某一天,顾知许晚上回来,很激动的抱住程楠。
他用力抱紧她的腰,脑袋搁在她脖颈上,勒得她快喘不过气,他呼吸也很急促,挠得她直发痒。
她笑着,像摸小狗一样摸他脑袋,“怎么啦?顾知许,你现在怎么总像个小孩一样?”
顾知许声音微微发颤,“我很高兴。”
程楠偏着脑袋笑,“什么事那么高兴?”
“公司里的事。”
程楠笑哼一声,“还以为和我有关呢。”
“当然和你有关。”顾知许抱她抱得更紧了,声音很低,身子都微微发抖,“以后,我终于可以好好陪伴你,不会再过惶恐不安的日子,我们会很安稳、很幸福。”
“到底是什么事啊?”
“再过些天,你会从新闻上看到。”
“噢?”
顾知许转头亲吻她的脖颈,深深叹了一口气,“小楠,我们结婚吧。”
程楠一愣,又笑起来,“好。”
先前程楠便说过不想要举办传统婚礼,顾知许劝说几次无果后,也只能由着她。
至于其他形式例如旅行婚礼她更是没有欲望,坚持要去庙里拜菩萨当作自己结婚。
顾知许问过原因,程楠说:“因为你以前总罚我跪祠堂,你又不在家里祭祖,祠堂里只有菩萨,那时候我没有朋友,我认为菩萨就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让菩萨见证我的婚礼,再合适不过了。”
顾知许微微惊讶,心里又升起阵阵感慨。
“对不起,小楠,我那时候对你太严厉了。”
程楠抱住他,摇摇头,“没事的,反正大家都知道顾总是妻管严了。”
“……”
隔天周末,两个人一起去了泠灯寺。
泠灯寺位于市郊泠灯山上,近年香火很旺,设施却朴素老旧。车子在半山腰便开不上去,剩下一段路都是楼梯,也没有缆车。
但即便如此香客也络绎不绝,站在阶下抬头往去,人来人往。
顾知许无奈,“我让栩安派个人过来吧。”
程楠笑笑,“算了吧,兰哥好歹是高管呢,日理万机的,哪有功夫管这些闲事儿。”
“……”顾知许转头看她,“栩安当年第一个职位是我的助理。”
“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程楠俯身瞪大眼睛看他,“现在我们安静简单过我们的小日子。我是你老婆,你别再麻烦兰哥了!”
“……好吧。”
还好程楠来之前带上了顾知许的拐杖。
顾知许最近忙于事业没有时间复健,腿的情况也不太好,程楠琢磨着正好趁这机会让他锻炼锻炼。
她拎着他的轮椅,搀着他左胳膊,仔细盯着他的脚步。
顾知许不能摔,腿上也没什么肌肉,每迈一级台阶都要使出全身力气,走了几步便已经冷汗直冒。
程楠赶忙搂住他的腰,“先坐这里歇歇吧。”
顾知许喘着气,“哪有刚走就歇的……”
程楠把轮椅叠好放在地上,搀着他坐在台阶上。
顾知许自打和她在一起后洁癖也好了很多,虽然也爱干净,但远不如从前那么夸张。
程楠拍拍他裤腿上的灰,“脚踝不疼吧?”
顾知许脸色有些白,两手搭在膝盖上低低喘气,垂头摇了摇,“没事。”
程楠看他这样,心里又不免心疼,回头望了一眼那一望无际的台阶,“要不……咱们换一个庙吧,临川也不止这一个求姻缘得寺。”
顾知许抬手抵着额头,闭眼皱眉低咳一声,“不换。不是说这个最灵么。”
“哎……”
两个人在阶边坐了一会儿,程楠渴了,带来的水死活拧不开,只好递给顾知许。
他虽然只有一只手好使,但一下子就拧开了,神色淡淡递给她。
程楠很给面子,鼓着掌说:“哇,哥哥好厉害。”
顾知许嘴角抽了一下,“这种哄小孩的招数留着以后哄孩子吧。”
程楠笑起来,仰头便有一阵微风刮过,吹得她刘海四散。
程楠皮肤很白,肤质也好,小巧的鹅蛋脸上没有一丝瑕疵,五官秀气,笑起来有浅浅的梨窝。
顾知许温柔的看她。
暗自思忖着,如果未来世上有一个像小楠的孩子,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微风起而不止,吹动两个人浅浅的笑。
旁侧行人来来去去,顾知许坐在外侧,把程楠护在里面。
一个小沙弥慢慢从旁边走过。
小沙弥身上穿着灰色袍子,驻足片刻,盯着程楠看了又看。
程楠觉得有意思,笑眯眯的抬头看他,“小师傅,我脸上有什么吗?”
小沙弥摇摇头,又看看顾知许。
顾知许没什么表情。
程楠又笑,“你们泠灯寺算姻缘最灵,那你给我们算算,我俩相配吗?”
小沙弥一张脸白白胖胖粉嘟嘟,看上去约摸十二三岁,手里拎着一串珠子,有些为难的挠脑袋。
程楠歪脑袋,“怎么啦?我们难道不合适么?”
顾知许悄悄瞥她,摸着她脑袋笑了笑。
小沙弥却点了头,“我算不太准,但我瞅着,你们之间情深缘浅,历经磨难却难得始终。”
程楠愣住。
顾知许脸色顿时阴下来了。
他支起拐杖缓缓起身,顺手把地上的程楠也捞起来,淡淡回头看那小沙弥,“小师傅,技艺不精就再学学吧,我们这次来,多捐些香火。”
小沙弥眼睛圆圆的,眉尖皱起,嘟囔着嘴,“但我看你们就是这样的,没觉得哪里算错了啊?”
顾知许转头不再说话,搂着程楠慢慢往上走,程楠却还在回头,“诶小师傅,你说说我们哪里有问题?你这里有什么卖的东西能化解吗?”
小沙弥摇头,“我不是为了卖东西才编瞎话骗你们,我的确是……”
他话到一半突然让人捂住嘴巴,回头一看,是满天大汗匆匆跑来的师兄。
师兄背上背着个小竹筐,里面装满了水灵灵大白菜,一路狂跑过来累得直喘气。
“二位,二位施主……”青年和尚累得不行,一只手捂着自家乱蹦的小师弟,一只手叉腰说,“你们别听我师弟瞎说,他胡说八道吓跑不少香客了,怪我忙着摘菜没看好他……”
程楠惊讶,“是么!”
顾知许面色很淡,居高临下望着他们,“那你来说说,我们究竟是不是良配。”
“是啊,当然是了。”和尚放开了小沙弥,呼了呼气,戳着小沙弥的脑袋说:
“这家伙只学了上部,还没有学下部。依我看来,二位之间的确诸多磨难,甚至有危及性命的事,但互相依赖感情至深,磨难之后,就是命定之缘、一生相伴。”
又是一阵微风乍起。
顾知许额头碎发被吹开,他脸上不见太多欢喜,只有些许浅到不能再浅的笑意。
程楠还想说话,已经被他搂住脖颈往前走,他没有回头,随口道:“多谢。但我是无神论者。”
春风将绵绵柳絮吹起,一片温良之下,和尚和小沙弥抬头,望着庙前那蜿蜒又无尽的白玉台阶上,一个拄拐杖的清俊男人,怀里正搂着他心爱的姑娘。
……
红墙黑瓦,蓝天白云。
泠灯寺里种了许多柳树,碧绿的枝桠探过墙头,根根垂落下来,迎阵阵春风拂动。
庙里香客很多,二十多岁年轻人也多,大家牵着手迈过门槛,浓浓香雾中,各自窃窃私语。
程楠把顾知许从背上放下来,打开轮椅扶他坐上去。
后半段路顾知许连抬腿的力气都没有了,面上颗颗冷汗滚落,程楠实在心疼,一定要背他上去。
顾知许牵起她的手,“这段路太长了,累着了吧?”
程楠抹了一把汗,笑呵呵的看他,“不累。我可是运动会金牌选手,以前背‘小白’上楼的时候不累,后来给你好吃好喝养了那么久,至今都只长了不到五斤,我心疼还来不及呢。”
顾知许无奈叹气,“我身体很好,只是偏瘦一些。”
“好什么呀。”
程楠弯下腰,将毯子认真搭在他腿上,摸摸他的手,还好,很温暖。
程楠推着他往主殿里走,进门时抬头看了一眼牌匾:问情殿。
她又笑起来。
真好。
主殿在四四方方的院子后面,院里有一樽金钵,盛着满满当当的香灰。
程楠从僧人手里接过几柱香,分了一半给顾知许,交到他手上前,突然正色道:“别再胡说了哦,你是不是无神论者我比谁都清楚,在菩萨面前老实、诚恳一点。”
顾知许笑,“嗯。我会很虔诚的祈祷。”
程楠也笑。
两个人一起上了香,认认真真拜了几拜,又进到了大殿里。
僧人递来纸笔,程楠趴在桌案左边,顾知许坐在右边,各自写下心愿。
程楠写到一半想偷看顾知许的,却立刻被他发现了,他坐得笔直,不动声色蒙住了纸条。
程楠:“哼,我才不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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