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及此。
她见到言君山从驿站内缓步而出,今日陆续有人来给他饯行。
从太阳初升,直到高挂空中,言君山还未坐上前方的马车。
孙妙儿也已坐不住,和云容一同趴在车窗边,百无聊赖地玩起车帘上的坠珠。
“容儿,你饿不饿?妙姐姐都快饿死了,怎么瑾哥哥他们还不出发呢?”
要不说,孙妙儿对言谨行来说是特别的,孙妙的话才说完,高川便拿了一盒糕点过来。
“妙儿,少使大人说给你准备在路上吃……”
孙妙儿笑着将里面的一半糕点放到云容手里,“容儿,和妙姐姐一起吃!”
远处言谨行对孙妙儿的注目,全都落在云容眼里。
云容曾努力回忆上一世关于言谨行的一切,她只记得在市井传言中听过一句,北夷丞相一生未娶,其他具体的已经记不清了。
上一世他一直未娶妻,不知是不是因为孙妙儿早死于豫城郊外的树林。
可言谨行真的有如此深情吗?
如今孙妙儿还活着,将来又是何去何从,看着孙妙儿那清澈且不谙世事的眼眸,云容隐隐有些不安和担忧。
终于,马车动了起来。
云容看着眼前的驿站往后退去,马车经过长街,街上行人如织,两旁商铺林立。
想着从此离开锦陵城,去往北夷,她不知为何,竟有些不舍,明明自己对这里毫无眷恋之情。
感叹间,她察觉到她的周围一直有道视线紧紧跟随。
她刚一抬头,便瞧见前方茶楼的二楼雅间窗台围栏前,顾青渊坐在那儿,正看向北夷使团的车队。
二人的视线在空中不经意地相遇。
他眸光幽深,目光毫不避讳地紧随着她,那居高临下的眼神透着思量,让云容有种看见前世那个顾青渊的错觉。
云容心里一慌,忙拉上车帘。
第33章 又是红袖楼
看着渐行渐远的北夷使团车队,最后消失在繁杂的街头,只留下一点黑影。
顾青渊才缓缓收回目光。
他微微侧头,轻抿一口茶,问站在身侧的无影,
“你确定那日太后寿辰宴时,言谨行曾长时间离席?”
无影肯定地道:“对!那日很多人都曾向言君山敬酒,都说没有看见言谨行,言君山给的理由是他去找他妹妹去了。”
顾青渊轻蹙眉头,想起那日的很多事都太过于巧合。
“还有那日莫名出现的贼人,最后竟自杀而亡,可有查到究竟是何人?跟谢无寒又是有何关系?”
无影摇头,表示无奈,“那个贼人,属下目前并未查到,此事皇宫内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蝉,闭口不谈。”
这样的欲盖弥彰,也更加证实顾青渊心中所想,那死去的贼人身份定是非同寻常,才让宁迟风那日如此紧张,不惜得罪诸多官员,也要拿下那个人。
“这件事先放放,裴家那边可有最新消息?”
说到裴家,无影来了精神。
“有!属下听闻,太后接连下召让裴大公子进宫觐见,裴大公子如若不去,便是抗旨,就找了借口称身体抱恙,这几日整个裴府干脆闭门不见客……”
“阿渊!裴府的事应该问我才对!”
随着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无影的话也随之而停止。
雅间的门被人从外推开,出现一位英气飒爽的少年郎,剑眉星目,带着几分洒脱。
一进门来,试了下茶的温度后,就拿起茶杯一口喝下,坐在顾青渊对面,又给自己倒了杯茶。
他对着顾青渊俯耳低声道:
“我跟你说……就在昨夜,为了躲过这一阵的流言蜚语,裴御史已将裴柏松悄悄送出锦陵城!”
顾青渊见对面少年将茶壶中的茶喝完,又给他重新煮了杯新茶。
“那阿寻可知裴柏松去向何处?”
那少年郎正是周长寻。
他的父亲便是现任大理寺卿的周自谦。
“听说往北边走了,好像裴御史的祖宅刚好在北边的豫城……”
顾青渊端起的茶壶顿在空中。
“豫城?是豫王的属地,是不是前几个月荣国侯的秦小世子爷意外被火烧死的地方?”
周长寻用力地点头,“正是!要我说,那秦成贤也是死得蹊跷!”
顾青渊陷入沉思,“秦成贤死的时候,北夷使团是否正经过豫城?”
周长寻停顿思考片刻后,一拍大腿,“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怎么?你又想到什么事了?”
顾青渊没敢细想,秦成贤是皇亲国戚,一般人应该不敢动他,也许是自己太过多想了。
“没有!就是觉得很巧……”
周长寻端起茶杯,向顾青渊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丝神秘的笑。
“阿渊,要不要我给你讲讲更为隐秘的事?”
顾青渊抬眸,目光灼灼,显然很有兴趣,“何事让阿寻也觉得如此兴致?”
周长寻指了指开着的窗户,无影会意,立即将窗关上,再去门外安静地守着,以防有人隔墙有耳。
见一切已妥当,周长寻这才坐到顾青渊身旁,搭着他的肩膀,悄声道:
“据我所知,那日太后寿辰之日,皇宫内不止进了一个贼人!还有另一伙贼人,太后称自己宫里丢了东西,命我爹去查清楚……”
周长寻再次压低声音,
“就在昨日,我不小心偷听到……太后所丢之物可能跟当今陛下有关……关于正统皇位……”
说到最后,周长寻只留一个“你应该懂”的表情给顾青渊。
从小的交情,周长寻一个眼神,顾青渊便已明白。
这事,关乎南凌皇室威望,一不小心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此事,阿寻万不可跟其他人提起!”顾青渊坐直了身子,极为慎重地道。
周长寻轻拍他的肩膀,不以为意,“我当然不会随便满大街喊,我就跟你一人说。”
二人随意浅聊了几句后,便离开茶楼。
顾青渊在长街中缓慢地踏马而行,脑中想着刚刚周长寻说的话。
心里一堆的疑问没有解答,让他的心底像堵着一颗石头般难受。
他突然紧拉缰绳,身后的无影差点没有刹住。
顾青渊面色凛然,就像是做了个重要的决定,“无影,明日,我们去豫城,去找裴柏松!”
“啊!”无影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想到一件重要的事,
“公子,可老爷说了,让您这段时间在府内安心读书,准备明年三月的春闱科考……”
顾青渊头也没回,重新扬起长鞭,“先弄清楚眼下之事,科考自不会耽误!”
少年迎风策马,对这世间的未知无所畏惧,他还不知这看似清濯的尘世背后,有着怎样的阴暗和险恶。
***
半个多月后,云容再次回到当初她离开的地方。
豫城。
北夷使团需经过豫城,再到边境的云城后,到达两国交界的青门镇,通过青门关后,才是北夷地界。
虽说马车速度比来时要快了许多,可是深冬季节,官道路面冰冻以及阴雪天气,马车只能缓慢行驶。
在经过定城时,正遇路面塌方,耽搁了数日。
因此到达豫城之时,已近年关。
天色将暗,马车行驶进豫城城门口,街上已是热闹非凡,两旁商铺灯笼高挂,一片喜庆祥和。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车水马龙,都在庆祝着即将到来的新年。
云容看着这熟悉的街道,在街道角落里蹲着数个与自己年岁相当的小娃。
细看后,发现并不是当初在破庙中的那些娃儿,她想到阿野,不知此时他又是在何处,是否也如同这些小娃一样,在寻找着身穿锦衣的有钱人。
一阵吆喝声吸引住了云容,“今夜是红袖楼落云姑娘的摘花之日!感谢各位客官捧场!”
红袖楼……
那不正是前一世,自己偷了顾青渊玉佩的地方吗?
顺着声音望去,红袖楼门前的宾客络绎不绝。
在红袖楼二楼看台处,一位身穿大红色纱裙,脸戴薄纱,眉心一点红痣,眼神透着清莹,风姿绰约间又有一番清冽。
她只是懒懒地靠在栏杆处,手握云纹圆扇,半遮住脸,她仅出现了一小会,便回了红袖楼里,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楼下男人皆是看直了眼,恨不得立即揽入自己的怀里。
第34章 他怎么跑这里来了?
此时的红袖楼和前一世的场景一模一样。
红衫女子名叫花落云,人如其名,脸如花娇嫩,身姿也似云般轻软。
在前世时,花落云的头颅是由她送到顾青渊前面的……
而且她没记错,也就是在今日,是顾青渊将花落云赎走的。
那日,她和阿野二人在红袖楼一直等到宾客散尽,最后看见从红袖楼出来的顾青渊。
不过这一世,顾青渊应该没有理由会出现在这儿了……
这想法才刚刚在心底升起,云容就见到一抹很是熟悉的清隽身影,她定住眼神。
顾青渊?
云容一时间以为自己眼花,使劲眨眨眼后,那身影依旧在!
他不好好待在锦陵城,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云容只觉作孽,这怎么都逃不开的宿命,该遇见又遇见了。
顾青渊骑着马停在红袖楼前,利落地从马背跃下。
和他一同前来还有一位俊秀公子,听到顾青渊喊他:“裴兄为何要来这种烟花之地……”
如果云容猜得没错,他身旁的裴兄,便是裴栢松。
马车驶过红袖楼并未停留,云容透过车帘的缝隙,见到顾青渊二人已步入红袖楼内。
云容将目光投向记忆中的那个角落。
果然,阿野正和其他小娃正蹲在那,眼睛看向红袖楼门前,寻找着时机。
云容轻轻拉了下杨玉娘的衣袖,“杨姐姐,您能帮我一个忙吗?”
杨玉娘干脆地答:“容儿尽管说!”
云容把身上值钱的东西和碎银都拿了出来,用手绢包好,递到杨玉娘手里。
这些东西是这些日子使团里的人陆续送给她,她自己攒下来的,大概也能值个几十两。
她重新撩起车帘,指着墙角正冷得跺脚搓着手的阿野。
“杨姐姐,您看,那坐在角落里的小娃,个子最高,黑瘦的那位,他曾经救过容儿的命,容儿一直没有机会报答他,这些是容儿仅有的值钱物件,您能否帮我交给他,让他今夜早点回去。”
杨玉娘摸了摸容儿的头,欣慰地笑道,“容儿放心,姐姐现在就去,不过,这些东西你自己留着用,姐姐帮你给他其他东西!”
说罢,她将手绢里的东西塞回到云容手中,并让车夫停下车。
“谢谢杨姐姐!”
云容见杨玉娘下车后径直向阿野走去。
不知她和阿野说了什么,阿野的目光朝云容的方向而来,扫视一番后想往这边走,却被杨玉娘拦住。
二人交谈了片刻,阿野拿过杨玉娘给的东西朝这边挥了挥手,便带着其他小娃开心地离开。
杨玉娘回到马车,轻拍着衣裙,对云容道:“好了!我将你的话带给他了,这小乞儿还挺重情重义,说让我给你带句话……”
“他说,他在豫城门口等了你几个月没有等到你回来,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现在知道你还活着,那他就放心了。”
云容百感交集,至此之后,她和阿野之间定是各自天涯,不再相逢。
在马车行驶过红袖楼后,只见刚刚进去的顾青渊缓缓踏步而出,站在红袖楼门口,目光追寻着离去的北夷使团车队。
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一位脸颊带疤的男子,眼色隐含着戾气。
顾青渊指着北夷车队离去的方向,对那男子无奈地道:“千杀,你不是一直说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么,那就跟踪他们,将他们的行踪一五一十地向我汇报。”
那男子正是千杀……
只不过,这一世,顾青渊虽然无意中救了他一命,但此时的他并不想将一个江湖杀手收为己用。
可千杀一直在身后跟着他,想要还他一条命,顾青渊便想到他确实需要一个人盯着言谨行。
千杀沉声道:“公子,那些是北夷人,要不,我帮你将他们都杀了!”
说完还不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刚准备抬步的顾青渊立即转过身,抓着千杀的衣领,眼含警告,“你要是敢动他们一根毫毛,我能救了你,也能杀了你,信不信?”
千杀低下头不敢再说,悄无声息地跟在北夷使团的车队后面。
待顾青渊再次踏入红袖楼,楼内已是笙歌鼎沸。
顾青渊以最高的价格摘了红袖楼头牌花落云的头花,把她送到裴栢松的怀里。
无影心疼看着所剩无几的荷包……
顾青渊来这豫城已有十日,裴柏松一直萎靡不振,对那日寿宴所发生的事缄口无言。
这对裴府的刚正门风来说是一种耻辱。
裴柏松日日纵情酒色,将自己封闭其中。
但以顾青渊的直觉,他总觉得这里面的事情远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裴柏松眼神迷离,勾着顾青渊肩,将酒杯递给他,“来!顾兄,陪我再喝一杯!”
顾青渊只是小酌一口,“裴兄,你如若觉得心里烦闷,说出来就会顺畅许多!”
裴柏松和顾青渊曾同在国子监学习,也算有些交情,今日顾青渊随他来红袖楼,就是想从他嘴里套出更多的事情。
裴柏松看着已是醉意不浅,他一把将花落云揽入怀里,轻捏着美人的下巴,嘴角勾着浪荡的笑。
“真没想到,豫城这地方居然还有如此娇美的人……”
花落云佯装娇羞,给裴柏松又添满了酒杯,双手勾着他的脖颈,媚眼如丝。
“能得公子如此夸奖,落云真是受宠若惊,奴家敬您一杯……”
顾青渊眼神清朗地看着裴栢松窝在美人怀里,已渐渐失去清醒的意识。
他眸光微转,不动声色地道:“裴兄的艳福可真是不浅,你有所不知,寿宴过后,这京中许多人都羡慕裴兄呢……”
寿宴二字,在裴栢松耳里便是一种禁忌。
他“噌”地站起身,胸膛因激动而起伏着,眼里血丝通红,一把推开怀里的花落云。
“滚!给我滚!酒……酒呢?”
他跌跌撞撞地寻找着酒壶,花落云小心翼翼地将酒壶递到裴柏松,畏缩地站在一旁。
顾青渊让花落云暂且离开。
裴栢松直接将酒壶里的酒灌进嘴里,随后猛地呸了口唾沫,极其厌恶地道:“什么狗屁艳福!那日我是被人下药,才做出这等糊涂事,而她就是想以此拿捏住我裴家!让我父亲陷入两难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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