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渊是因为千杀带来的消息,匆匆出城。
他来的时候,黑衣人和北夷使团正打得不可开交。
他并未急着出手,而是选择在一旁的树林里暗中观望。
云容出手的过程,他看得一清二楚。
在他身后侧的千杀还颇为赞赏地说了一句:“啧啧啧!这小娃儿的狠辣劲,简直就是天生当杀手的料啊!”
顾青渊握着缰绳的手瞬间紧握,眸光沉如深渊。
这女娃儿究竟经历了什么,才六岁年纪,便能利落地杀人……
直到看到她晕倒也想爬过去救那个姑娘时,他才现身。
“千杀,该你动手了。”
千杀一出现,其中一黑衣人看到他时破口而出。
“千……千杀……”
话里含着恐惧,像是认识千杀一样。
千杀慢慢抽出长刀,眼睛嗜血般兴奋。
“你们这群喽啰也敢称老子,那我就是你们爷爷!”
“属下也去!”
无影和千杀几乎同一时间杀掉第一个黑衣人。
言谨行急得泛红了眼角,他慌乱的手不停按着孙妙儿的伤口,可这血怎么都止不住。
“妙儿,你坚持住……瑾哥哥一定带你回北夷……”
顾青渊看不下去了,他把窝在马车底部躲避黑衣人追杀的宋白及拉出来,推到孙妙儿面前。
“言兄,这有位妙手神医,让他来吧!”
宋白及蹲下身子检查孙妙儿的伤势,很快止血包扎。
然后惋惜地摇头,“可惜了,已伤到心肺,恐回天乏术……”
言谨行满是血的手一把揪住宋白及的衣领,“你不是神医吗?不是说有口气就能救活吗?你快救她啊!”
宋白及无奈地一个个扳开言谨行的手,“言公子,她要是生病那我肯定有办法救她,可如今她这是刀伤,直接伤到要害,神仙来了也难救呀!”
言谨行看着气若游丝的孙妙儿,原本粉嫩的脸蛋正慢慢失去血色,变得苍白如纸。
他猩红了眼,拿起身旁长剑,眼中杀意迸出。
“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
被顾青渊拦下,夺掉他手中的剑,劝道,“言公子请理智,这些人要留几个活口,才能问出他们身后之人!”
“顾公子说得有理,瑾儿莫要冲动……”
言君山看着孙妙儿伤重,也是忍着悲痛,他前来安抚着儿子。
此时千杀和无影的加入,让场上的局势呈一边倒。
黑衣人见自己不敌,有的干脆逃走,直接把其他自己的同伙丢下。
顾青渊朝千杀喊道:“留活口!”
千杀本想一刀将黑衣人毙命,听到顾青渊的话,刀锋一偏,只是挑断黑衣人的脚筋,让他不能再跑。
最后,无影和千杀,何墨同时留下三个黑衣人的命,其他人跑的跑,死的死。
厮杀结束,满地尸首,血腥味混着冬日的冷冽晨风,飘荡在这萧瑟的荒野中。
远处山峦,太阳已完全升起,只是这薄弱的热量哪抵得过众人心里的悲痛。
阳光拂过孙妙儿安静惨白的睡颜,像是在轻声呼唤着,想把这心思纯粹如孩童的少女唤醒,让她再睁开那弯月牙的眼,笑着对大家说,“妙儿好饿……”
杨玉娘在一旁已是泣不成声,双手紧握着孙妙儿的手,那柔嫩的手已是一片冰凉。
她想把那手捂热,可最后那手也只是软软地垂下来,依旧冰冷。
言谨行将所有的心痛都发泄在那三个活口。
怒问黑衣人,“说!是谁让你们来的!”
前面两个黑衣人都摇头说自己不知道。
言谨行一刀一个,两个人头便滚落地上。
吓得最后那个黑衣人首领直接双脚一软,跪倒在地。
言谨行没有问任何话,只是刀一抬就将那黑衣头领胳膊砍断,冷冷地问:“你说还是不说?”
黑衣人手捂着断臂,痛苦挣扎着,嘴里大喊:“这位大人,我们只是拿钱办事而已!谁给的钱,我们真不知啊!”
眼看言谨行问不出什么,顾青渊心中一计。
言谨行毕竟是高门大户出来的矜贵公子,还不懂江湖中那些让人生死不能的阴险手段。
他知道一个人肯定会。
顾青渊朝千杀使了眼色。
千杀上前扣住黑衣人的下颚,黑衣人不得不张开嘴巴,千杀将一颗药丸弹入黑衣人喉内。
再封住黑衣人的各处穴道。
只一眨眼工夫,那黑衣人便痛苦得在地上打滚,然后抓挠着自己的全身各处,身上出现无数的血丝印。
“好难受!我受不了了!我说!我全说!”
“是有个人,他给了我们一大笔钱,让我们在这里等着,半道截了你们……”
“……但我确实不知道那人是谁,他来接头时蒙着面,给钱非常大方!……”
他爬到千杀的脚边,乞求道:“千……千杀兄,你清楚我们江湖规矩,一向是见钱不见人,对不对?”
千杀一脚踢开黑衣人,刀尖指向他的另一条胳膊,朝他吐了个口水,嫌弃道:
“谁跟你称兄道弟!你们威虎帮做事老子还不清楚?你们接了这单子,铁定查过对方是谁!死咬着不肯说是因为对方给钱足够多!”
千杀一句话后,举刀便要砍向他的另一只手。
黑衣人见已无法隐瞒,终于在刀将要落到他身上之前,闭眼喊道:“是北夷人!”
“那个人虽乔装打扮过,可看他身形和语态,虽然故意压低嗓音,但我敢肯定,她是北夷来的,还是个女人!”
“你说什么?”言谨行大声道。
黑衣人往后缩了缩脖子,“就是北夷女人!她跟我们说的原话是‘我家主人说了,只要杀了那女傻子,就给黄金万两……’,可我们也不知道女傻子哪个,就只要是女的,杀了就好……”
黑衣人说完‘好’字,人头就离开身子,滚落在地。
言谨行铁青着脸,双手因愤怒和悲伤止不住地颤抖,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名字:“轩——辕——见——月!”
顾青渊眉头一跳,这名字,他略有耳闻。
第38章 大家都别急……
轩辕见月。
北夷轩辕皇帝的小女儿,也是唯一一位北夷公主。
年方十四。
轩辕皇帝对这位小公主极其宠爱,只因公主出生之日便带来祥瑞。
北夷三年干旱,止于公主出生那日。
公主一声啼哭,本是晴朗的艳阳天,不一会儿,就乌云满天,接着,天空落下了瓢泼大雨。
轩辕皇帝大喜,北夷以月为尊,他亲自给小公主取名见月。
这小公主自出生后,就深受轩辕皇帝宠爱,她从小想要的,轩辕皇帝无一不满足她。
因此养成她任性妄为,肆无忌惮的性格,在北夷内,没有人敢得罪这位公主。
只要这公主看上的东西,她必须要得到。
而现在,顾青渊从刚刚言谨行的表情中,他也能猜出一二。
想必这公主喜欢言谨行,而言谨行的心思全在另一个姑娘身上。
那么轩辕见月只能想办法把言谨行喜欢的姑娘除掉,甚至不惜派人到南凌,花大价钱雇佣江湖杀手,也不顾北夷和南凌如今敏感脆弱的关系,也要达到自己的目的。
顾青渊开始同情起言谨行了。
云容在马车内醒来时,天色已大亮,车帘正随风在荡,从外面跳动进来的阳光刺了她的眼。
醒来听到第一个声音,就是言谨行口中说着“轩辕见月”。
她起身掀开车帘,满目只见一片狼藉和血色。
黑衣人的尸体和北夷使团被杀的侍卫分别被堆放在两个不同的地方。
言谨行的怀里抱着已毫无声息的孙妙儿,他缓步向一辆马车走去。
云容瞬间便明白了所有,她呆愣地看着眼前的一片,视线慢慢模糊。
是泪水淹没了眼眶。
心里的某处曾被孙妙儿浸润的暖意片刻间崩塌。
孙妙儿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可为何偏偏是如此无瑕的人,会如此薄命!
顾青渊最先发现云容醒的,那小女娃已没有了昨夜杀人时的凌厉,而是满目悲怆地看着言谨行怀里的姑娘。
阳光正照映着她的小脸,深眸里一片汪洋,那眼神是说不尽的悲凉……
顾青渊觉得自己肯定是眼花了,这样的神情怎么可能出现在一个小女娃身上。
而后,杨玉娘,孙义等人也注意到云容的苏醒。
杨玉娘长舒一口气,把云容拥在怀里,红着眼眶道:
“没事了……醒来就好,宋大夫说你只是力竭晕倒,喝点东西就会有力气了……”
整个使团沉浸在悲伤之中。
待休整过后,使团重新出发,只是所有人都郁郁沉沉。
言谨行一言不发,亲自驾着马车,马车里躺着孙妙儿。
言君山特意向顾青渊感谢,“顾公子,今日多谢公子相助!此份恩情言某来日再报。”
顾青渊连忙弯腰,恭谦道:“这是青渊该做的!还请言大人以身体为重,切莫思虑过多。”
顾青渊不想掺和到他们北夷的事里,就随意找了个借口跟言君山告辞。
言谨行突然开口,“我有事不明,顾兄为何突然会出现在此?”
纵使悲伤,言谨行还是警觉到顾青渊的出现太不寻常。
顾青渊脚踩马蹬,提髋上马,牵住缰绳,目光看向云城的方向。
“要说,也是巧,我有个朋友突然来信,让我速去云城,我这才天未亮就出发,而恰巧路过此地。”
“哦?是吗?刚好,我们也要经过云城,那顾兄不妨同我们一起?”
言谨行显然不信,不过他也没有深究,毕竟刚才是他救了他们,他拉顾青渊同他一起前往云城,顺便可以探查一下他的真实目的。
此刻言谨行心中最重要的事,就是想以最快速度回北夷,找轩辕见月算账。
无影拉住顾青渊的衣袖,脸色着急,低声道:“公子,我们如果去云城,只怕是元宵节前赶不回锦陵城了!”
顾青渊不以为意,“就耽搁几日,没事!”
说不清为什么,他就是想看那女娃几眼,确定她有没有事。
车队继续向前,速度比以往都快。
使团里的人沉浸在悲伤中,一路上气氛沉闷,也没有人提起云容如何会杀人的事,好像所有人都不愿提起那场厮杀。
两日后,待顾青渊北夷使团到达云城之时,刚好是年关之日。
在远处天与地的连接处,缓慢出现一座高大巍峨的城墙,矗立在空阔苍茫的大地上。
待他们靠近,看清城墙由青石砌成,历经风雨侵蚀,依然坚固如初,透露出岁月的沧桑,城门口那黑色的“云城”二字,给这座城池添了几分神秘与威严。
北夷使团车队到达城门口,便见城门前站立着数位穿着军中服饰的武将和士兵。
为首一人满脸络腮胡,身材魁梧,眼如铜铃,炯炯有神,身上带着长年在战场上拼杀留下来的血腥之气。
在他身侧,则是一位气质俊雅的男子,年岁二十五上下,身材高瘦。
他高束的黑发间有几缕白发,脸上带着几分病态的白,一袭月白色锦袍在众武将的乌甲军服中,倒显得有些突兀,也让云容远远地就注意到那一点白。
这天寒地冻地,那文雅男子手中还拿着把折扇,令人想不透。
车队停稳后,为首的武将先行上前一步,声音洪亮如钟,双手执礼。
“云城副将李戟在此等侯言正使,将军在府里已设好宴会,恭请各位到将军府上一叙!”
整个使团还沉浸在悲痛之中,哪有什么闲情去赴宴喝酒。
言君山经这几日折腾,正闭目养神。
言谨行连车帘都没撩,直接让孙义代答,“多谢将军好意,只是我们正使大人因舟车劳顿,已疲累不已,需要多休息,今日宴席就不去了。”
李戟却是如一座山一样地堵在城门口,一副他们不去,就不放行的架势。
“只是一些薄酒,并不耽误言正使休息!”
本就压抑了数日怒火没处发的言谨行,听到此话,心底更是压不住的怒气。
他持剑直接下了马车,怒气冲冲地朝李戟而去。
“我们说不想去就不去!怎么?你一个区区云城副将还想欺到我们头上来不成!”
云城士兵见北夷人竟拿着剑而来,也纷纷拔刀而出。
“哎……别急……大家都别急……”
俊雅男子手中的折扇将其中一位武将的刀给推了回去。
他向言谨行微微施礼,一双桃花眼带着些许笑意。
“在下东方归澈,乃将军府谋士,见过言少使。”
第39章 “这事说来话长……
东方归澈嘴角挂着浅笑,一跨步,站在李戟前面,面对着言谨行。
“言少使,李副将性子急了些,您莫和他一样,这宴席哪比得过言正使身体重要,不过上次你们经过云城时,我们将军刚巧不在云城,我们也未来得及招待,实属遗憾,此次你们归去,就让我们尽这地主之谊……”
言谨行冷然道:“哼!你们相请,我们就一定要去?”
东方归澈也不恼言谨行的态度,而是走近言谨行,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不紧不慢地道:
“将军说,太后寿辰之日,和言少使在太后的长宁殿内偶遇而未能攀谈,甚是遗憾……”
言谨行目光瞬间冷厉,长剑握得更紧,内心已是一片汹涌。
就是在长宁殿内,不明真相前来的裴栢松,被他下了催情散……
他就是要以此来挑拨南凌皇室和官员之间的矛盾,让南凌太后和幼帝在大臣心中失去威望和声誉。
只可惜,那日没有找到那份最重要的东西。
东方归澈的话,让他意识到,或许谢无寒此人和外界传闻有所不同……
言谨行敛眸收神,他朝身后车队的孙义望去,孙义会神后,询问车内的言君山。
片刻后,言君山被孙义扶下了车,近几日的奔波,加之孙妙儿的死,让言君山的身体急剧日下。
他一下车,东方归澈便恭谨有度地朝言君山行了个大礼。
“学生东方归澈见过言先生!”
言君山回以点头,轻咳一声后,才缓缓说道:“言某多谢将军的好意,只是身体实在欠佳,恐只能辜负他的盛情相邀,不过,也不想拂了将军的心意,那就让我儿代我前去,你看如何?”
东方归澈立即颔首,满脸谦逊地答:“先生身体要紧,此办法甚好,那就请言少使随我同去将军府,李副将安排先生前往驿馆休息,您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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