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她的心思太多浅显,叫孟淑妃一眼看穿,便一直对她严加看管,直到孟澜成亲,都没有让她出席。
可这不代表玉仪闭目塞听,关于这位表姑娘的消息一点一点从宫外传进来,她的画像玉仪只看过一遍就记住了。
为了不让母妃发现,她将画烧掉,每每自己下笔时,等回过神时,惊觉画上的女子都是那位表姑娘。
好不容易得知她死了,玉仪还未来得及高兴,又知晓孟澜对她用情至深,坚信他的妻子还活着。
玉仪见他这样确信,生怕那位表姑娘当真活着,便让人密切注意着孟澜的动作。
倘若真的还活着,那么一经发现,玉仪不介意让她彻底坐实亡妻这个名号。
这么一查倒是不要紧,玉仪发现他似乎格外针对谢望。
谢望是孟大老爷收养的义子,和孟澜算是名副其实的养兄弟。
要知道二人从前的关系即便是并不热络,可也称得上是熟稔,哪像现在这般针锋相对。
玉仪察觉出一丝不同寻常来,哪知道这回谢望居然从灵州收了个美妾,还带到冬狩来了。
她故意让人试探过孟澜的反应,他似乎对那个美妾玉儿姑娘格外关注。
为了不打草惊蛇,玉仪在得知沈容昨日与那位玉儿见过面后,特意让人旁敲侧击过,得知玉儿一直戴着幂篱,心中那个猜想更是加重了几分。
倘若那个玉儿就是孟澜的亡妻,那就一切都说得通了。
玉仪百无聊赖地听着众人的恭维吹捧,直到小泉子悄无声息地赶过来,又向素心使了个眼色。
想来是好戏即将登台,诸位看客也都需要陆续就坐了。
“在这御帐光说话好没意思。”玉仪柳眉轻蹙,很快就有人接话,“那不如出去转转?”
郑娩是知道玉仪的心思的,故而也帮着她做局,“鸿固原这么大,你们的马术都好极了?”
“不去围场深处,我今早从别业过来时,路过一片枫林,看见特意布置的靶台,想来有人要在那边比试。”
提到“比试”二字,有消息灵通的自然是想到了那位孟二郎。
那片枫林莫不是孟二郎和谢司使比试的场地?
郑娩会心一笑,“既是比试,那我们也去瞧瞧,顺便下一注。”
玉仪装作不好驳了众人的兴致,终于松口,“既然如此,那就去吧。”
孟淑妃得知公主要出去,派了银翘过问,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玉仪总算是蒙混过关,换了身大红色骑装,扬着马鞭往枫林赶去。
持盈心觉奇怪,自己这位皇妹最是怕冷,不好好待在御帐,只怕是有鬼,于是她也跟着人过去。
红枫林里,群玉穿着一身秋香色的圆领缺胯袍,戴一顶暖帽,腰间配着蹀躞带,踩着黑缎皂靴站在谢望身旁,活脱脱像是一位身材发福的中年郎君。
单看背影,任谁都想不到此人就是那位一时间名声大噪的玉儿姑娘。
群玉也没想到谢望居然胆大狂悖到这个地步,他今日约的与孟澜比试弓箭,把自己带过来作甚。
尤其是他还欲盖弥彰地让小雁盛装打扮,戴上幂篱站在她身旁。
实在是不明白谢望究竟要闹得哪一出?
趁着众人的视线都凝聚在小雁身上,群玉咬牙切齿地悄声问他,“你究竟要做什么?”
“我不是说了,让玉儿一解相思之苦,亲眼目睹你的夫君是如何向我跪地求饶的。”
“这么多人看着,你别胡来。”
群玉听到身后的动静,又深知谢望向来都是不按套路出牌。
谢望满目扫过去,呜呜糟糟吵死人了。
他这一记冷眼很是有效,众人不敢再明目张胆地议论那位身着红衣的玉儿,反倒是压低了声线互相咬耳朵。
随着一声铜锣敲响,女眷们纷纷噤声,谢望环顾四周,视线落在孟澜身上,“三局两胜,孟二郎没有意见吧。”
孟澜的视线落在红衣小娘子身上,“可以,只是不知彩头是什么?”
“二郎既然这么问,那便是已经有想要的了,不如你说说看。”
“我敢开口要,兄长敢给吗?”孟澜并未直接落入他的圈套。
“瞧你说的,既是比试,那彩头自然是谁赢便归谁,不过若是输了,就要接受对方的惩罚。”
孟澜语气坚决,藏着几分迫切,“好,那我要兄长身旁那位玉儿姑娘。”
谢望转身面向众人,“那就请两位公主做个见证。”
原想着只是看个热闹,没想到自己也掺和进去了,玉仪轻轻一笑点头应了,又加注头上戴的那支金步摇,赌谢望赢。
她如今总算能够确定,那位玉儿姑娘就是让孟澜念念不忘的亡妻。
第一场比试开始后,二人箭篓里各十支箭,谢望嫌一支一支的射太慢了,干脆三箭齐发正中靶心。
就在众人以为孟澜输定了时,他也同样弯弓搭箭,连射三发。
空气中只听得羽箭破空声,气氛一时胶着,群玉的呼吸也都重了几分。
事到如今她算是看出来谢望打的什么主意,让她扮作男子,又让小雁扮她吸引注意,叫孟澜以为那位玉儿姑娘是小雁,自会奋不顾身地和他比试。
只剩下最后三箭时,谢望张弓搭箭,第一支羽箭离弦疾走,第二支、第三支激射而发,咬着前面那支箭,不偏不倚地穿透前一支箭羽,将其劈成两半。
当最后一支羽箭稳稳射入靶心时,孟澜便知这一局是自己输了。
谢望的炫技不止于此,他搭着弓拉着弦,对准孟澜的方向,空放了弓,露出一个挑衅的笑。
“二郎,第二局可要比点不同的?”
“比什么?”
谢望抬眼,冷声吩咐道:“何用,将东西抬上来。”
只见满满三筐河灯,都是孟澜之前特意吩咐人做的,是七夕那夜他每送出去一盏,就被何用拿银钱和放灯的行人买回来的灯。
天灯不好收回来,但好在河灯也是一样的,他在上面让人刻了字都是些祈愿二人永结同心,夫妻恩爱绵长的话。
谢望自然是看不顺眼,却一直不曾让人销毁,偏偏要用这种方式,让孟澜亲眼瞧着,他的满腔情意就这样消失殆尽。
“一炷香的时间内,谁先射完这些灯,便算谁赢。二郎觉得如何?”
孟澜自然是瞧出这些河灯是出自何人之手,也明白谢望故意羞辱的意思。
“尚可。”他咬牙答应,实则心中恨意滔天,手指被弓弦磨得通红。
于是有两位小黄门走了出来,捡起河灯往中间抛,谢望几乎是一箭贯穿,精致小巧的河灯被射得贯穿,落了一地木屑。
孟澜同样不甘落于下风,和谢望一样一箭射穿两三个。
这一局二人皆是难分伯仲,好巧不巧在两筐河灯见底时,那炷香也同样燃尽。
“那看来是二郎运气好,和谢望打了个平手。”二皇子坐在持盈身旁,啜了口茶悠然开口。
得知射箭场上有这样的热闹可看后,二皇子调转马头,打算先不去围场打猎了。
群玉站在人群中,谢望余光一瞥就能瞧见的位置,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免得惹人注意出了乱子。
她身旁坐着小雁,神色紧张地盯着台上,全然不知女眷中有几道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她身上。
是春禾想借着这个功夫和娘子搭上话,可不管她怎么使眼色,娘子始终不转头看她。
二人之间隔得有些远,她想挤过来有些麻烦。
转眼就到了第三局决胜局,只见谢望稍稍抬眼,唇角扬起,“这一局不如就加大些难度,让玉儿姑娘站在靶台上,头顶一盏灯,谁先将那筐灯射灭就算谁赢。”
孟澜听得这话,几乎是满眼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正想开口拒绝时,就听见谢望冷声质问,“二郎莫不是怕吧,你若不想比,我也不强求,只是这样的话就算我赢。”
“好,我比。”孟澜哽咽一声,目若喷火似的瞪了谢望一眼。
小雁垂了垂眼,很快就恢复镇定神色,站在靶台上。
她头上顶着一盏点燃的河灯,谢望搭弓射箭一气呵成,箭矢堪堪擦过灯芯,第一盏灯轻而易举地灭了。
反观孟澜搭弓的手在发颤,有些难以瞄准,群玉那颗心也跟着摇摇欲坠。
不、不能射,射中倒是还好,可若是射偏,小雁的命也没了。
群玉无助的目光投向谢望,却见他看也不看,又从箭篓中拔出一支箭,淡定催促道:“孟二郎,你若是不行,认输就是了。”
孟澜关心则乱,以为小雁是她,这才害怕射偏,而谢望故意设局让他输,他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郎君,我愿意顶替玉儿姑娘。”群玉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压着嗓音稳住情绪。
谢望没想到她会出来捣乱,只见他目光沉沉,冷声驳回,“你瞎来掺和个什么劲!滚回去站着,这里有你什么事。”
尽管谢望伪装地很好,可他突如其来的怒意总算是让孟澜发现一丝端倪。
“这位壮士既然愿意顶替,我看是再好不过了。”
“毕竟玉儿姑娘一届女儿家,即便是这会忍得再好不害怕,可余下那么多灯,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出什么事。”
孟澜声色温润,谢望冷冷扫他一眼,知道倘若自己再拦,只怕要露出破绽了。
于是他让小雁下去,换了群玉站在靶台上。
果不其然换了人之后,孟澜那一箭势如破竹,箭矢犹如流星,射灭灯烛。
下一盏灯该换谢望了,就在他搭弓捻弦,蓄势待发之时,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一支乱箭破空而出,谢望略一偏头换了方向,冲着那支乱箭追去。
群玉吓得瑟瑟发抖,紧紧闭上眼睛,她想偏头去躲,可身子已经吓得僵住动弹不得。
这支乱箭会射中哪,射中她的眼睛,还是她的头?
她等会血溅当场,岂不是很难看?
随着怦然一声落下,谢望射出的那支箭,迫使乱箭射向群玉的帽子。
当她发现自己还活着时,身形一软,向下蹲去。
犹如浓墨一样的头发顿时散开,那顶暖帽被钉住,她头上那只玉冠却是被震裂了。
谢望快步上前将人扶起来,正想带她离开时,却听见马背上的四皇子扬声发问,“好啊你个谢望,原来这位才是真绝色。”
方才就是他射入的那支乱箭,本来是想添点刺激,谁成想还误打误撞地戳穿了谢望的秘密。
孟澜心中也是一阵后怕,方才看见她的头发散落下来,他便猜到了这位才是真正的玉儿姑娘,也是他的妻子。
想来谢望也不敢轻易拿她以身涉险,结果就这样被四皇子搅了局。
“四皇子骑射功夫见长,只是那支箭若没有拦住,这会岂不是要多一具尸首?”
“这不是正因为知道谢司使箭术精湛,定然不会见死不救嘛?”
四皇子嬉皮笑脸地回了一句,全然不见半分歉疚。
“殿下此举,实在是太过分了些。”孟澜也加入了声讨,语气凌厉,不见先前半点温和。
“表哥这是作甚?我们自家兄弟,我可是在帮你找回场子。”二皇子跳下马解,快步向他走来。
“不必了,这一局,我认输。”
孟澜不想让表妹再受半点惊吓,故而将弓抛下,追着谢望的身影快步离开。
群玉满头乌发被风乱吹,她哭得满眼通红,想要快步离开。
只是她的步子再大,也比不过谢望翻身上马,没几步就追上了她。
“乱走什么,你知道路吗?”谢望实在是生气,方才若非她突然要和小雁换,哪里会发生这些事。
“要你管!”群玉心里生着闷气,既觉得谢望卑鄙无耻,又觉得他欺人太甚。
他平日里折辱她一个就够了,为什么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样对付二表哥。
“站住,别让我说第二次。”谢望骑着马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谁知群玉一怒之下还小跑几步,想和他拉开距离。
谢望耐心有限,催着马跟上去,又一俯身伸手将人捞了上来。
被他拽住胳膊摁上了马后,群玉抓着马鬃想要下去。
“你再敢犟,信不信我现在收拾你。”
“不要!你放我下去,我不要骑马!”群玉眼泪乱流,迎着风呜呜咽咽地哭着。
谢望心中的不满已经达到顶点,语气生硬压着火问她,“那你说你错了没?”
“呜呜呜我错了,我就不该认识你!”
“你平日欺负我还不够多吗?为什么要这样对二表哥?”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睛红彤彤的,泪水夺眶而出。
谢望掐着她的腰,厉声道:“怎么?心疼了?我不光要这样欺辱他,还要让他亲眼瞧着,你如今是谁的人。”
“你要干什么?”群玉怕他乱来,吓得声音都在发颤。
“还没试过马背上,你说是不是?”随着这句话响起,一股寒意漫上脊骨,她急急抓住谢望的袖袍求饶,“不要,求你了,孩子受不了。”
“你现在想到孩子了?那你方才乱跑什么?”谢望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如刀,恨不得将她就地正法。
“我知错了,哥哥你别这样对我,我害怕。”她哭得声泪俱下,那双白嫩细手抱住他的手臂。
“光是口头上知错,没有诚意。”谢望声音中的不满溢于言表,只是不再像方才那样急迫。
听出他语气和缓些,群玉也乘胜追击,想着赶紧将他哄好,“那我亲亲哥哥,就当是盖个戳,说到做到好不好?”
谢望点头“嗯”了声,群玉便回头过来亲他,柔软的唇瓣落下来,像是在用她的唇描摹他的唇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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