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身,望见被她踢飞的是……一只浑身发红的青蛙?
还是横竖都有两个她那么宽的、像水球一样从地面上反复弹起,喷出红色粘液的青蛙。
活物,有实体,不是鬼怪执念,是单纯的变异者。
夏安之下了定义,无奈地看身上的粘液。
得了,报废一件作战服。
“小姑娘劲儿还挺大。”红色的青蛙从地面上又弹起几次,落在她身前,“踢得很好,下次不许再踢了。不然……”
“我要告诉我爸爸!让他扣你的工资!”
“……什么工资?”夏安之:“有话好商量,别拿工资开玩笑。”
“不然把你爸爸叫过来,我亲自和他谈?”
夏安之下意识说完,反应过来她已经不在联邦星际了,她在废土没工作。
她深深叹了口气,没想到在废土连一只青蛙都能动前打工人的工资。
她和红色青蛙对视一分钟,他吧唧几下嘴,说:“那个……我爸爸去玫瑰园了,有事儿你得去玫瑰园。对了,最近来做工的人有点多,你是哪个厂牌的?编号多少?我怎么好像没有见过……你?”
夏安之不等他说完,闪身跑进一条小巷。
她望见巷子尽头有一汪波光粼粼的水潭。
作战服上的黏腻谁爱受谁去受吧,她不奉陪了。
夏安之跑到巷子尽头,拿着水潭周边的东西缓慢地往水潭里面搅动。
水清澈见底,不具腐蚀性,没有变异者和鬼怪执念应声而来。
夏安之呼出口气,走进水潭。
“开启自动清理模式。”她摸光脑,没反应。
夏安之:“……”
得,没有智能光脑控制作战服,连最基本的清理都得亲自上手。
她捧起潭水,仔细地清理。
“还好作战服材质特殊,不会渗透。”
她喘出口气,检查几遍机械葫芦与粒子枪,确认无误后拔腿朝岸边走去。
游戏没有给出定位指示,也没有给出怪物信息板,一切都得自食其力。
夏安之抓一把头发,站在岸边止不住的肚子咕咕叫。
从开始执行联邦废弃居民楼的鬼怪执念清理任务,一直到现在,她一天多的时间,连一口营养液都没喝上。
胸腔极短暂的供血不足不太好受,陌生地方的潭水不能乱喝,水里万一有鱼可能是冒着腐臭味的变异鱼,可又没有废土货币与物资。
夏安之喘了会儿气,等作战服半干,往来时方向走。
-
彼时,巷子的另一端早已支起一个接一个的小桌子。
桌子上琳琅满目,吃穿用度到稀奇小玩意儿应有尽有。
扎在鬼城内最中间位置上的红色帐篷是最大的,足足有其他帐篷的四五倍大小。
帐篷里,一只红色青蛙躺在竹木摇椅上,他上下拍打蛙掌,一边摇木牌,一边哼歌,“玫瑰玫瑰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他唱得很准,字字破音。
手中白底红字,足有半人高的木牌被他当成扇子晃着扇风。
夏安之打量几秒木牌上的字,挑了下眉。
“瓜子、饮料、八宝粥哦,”红色青蛙:“有啥需要这边拿,钱放那边钱袋里。”
他用蛙掌勾了勾摇椅边上的麻袋。
夏安之问:“你这儿招工?”
她指指写着“招工”二字的木牌。
红色青蛙闭着眼:“对,招工。不过我这儿只招人类,鬼怪、变异者左转不送。”
鬼城里只招人类做工,不多见。
“工钱多吗?”夏安之问。
“怎么不算多呢?”红色青蛙冷哼:“你问这个就是瞧不起我,谁不知道,我在鬼城天天拿麻袋收钱啊?”
怎么好像阴阳怪气的?
“你要想当摘花匠,先把承诺书写了。”
红色青蛙嘴巴动很快,“事先说好,一朵玫瑰换八个新币,二十朵玫瑰换一把瓜子。”
一把“瓜子”大概二十粒,方便携带却并不充饥,铁罐子比“瓜子”大上不少,应该更充饥。
夏安之仔细审视长桌上她没有见过的各种物资,东西稀奇古怪,实在特别。
红色青蛙从躺椅上站起,“你这人怎么还磨磨唧唧的?要当摘花匠就快写承诺书,字写好看点,不许连……”
他低头转了一圈,和夏安之对视。
“啊——”
他惊呼后退,撞翻竹木躺椅跌坐到地面。
夏安之问:“不要连什么?”
红色青蛙胡乱摆手,指指白色肚皮上一个不大却红得显眼的鞋印,“我、我告诉你!虽说我们鬼城民风淳朴,从不打打杀杀,从不见血也不去吓人,但你要是执意逮着我揍的话,我可是、可是会还手的!”
什么玩意儿?又一个地主家的傻孩子?
“你对我误解太深,我只是想来应聘。”夏安之说。
“你?”红色青蛙眼睛瞪大,“应聘?”
“嗯。”她顺手拎了拎麻袋……不,钱袋。
沉甸甸地,百十来斤是有的。
夏安之放下麻袋,瞧见袋子里是一个又一个指甲大小的黑色药片。
闻起来像栽培室的实验药剂。
“这就是工钱?”她问。
红色青蛙一顿,“你没见过?”
夏安之:“我应该见过吗?”
红色青蛙起身拍拍后腰上的土,看着夏安之的目光严肃起来,“蛇纹玫瑰岛用了七十多年的通用货币,你怎么会没见过?你不是这儿的人?”
他正儿八经起来,四米多高的个子倒是有几分唬人。
“我不在这儿长大。”夏安之面不改色地回看他。
她停了停,低声问:“这里头,都是毒药?”
第5章 蛇纹玫瑰岛(五)
红蛙歪头,不再说话。
暖色调灯光照亮他赤红色的皮背。
那一刻,夏安之分不清立在眼前的到底是变异者,还是七八岁却长得破天高的孩子。
大概是麻袋内涌出的阴风吹花了眼,她怔怔地望他两秒。
“你听不懂我的意思,对吗?”夏安之脱口而出。
“当然听得懂!”红蛙的脸沉了下来,“爸爸说我是最聪明的孩子!”
“那你知道货币是从哪来的吗?”夏安之问。
“为什么不知道?我爸爸负责着整座鬼城的货币炼制!”红蛙神气扬扬。
确实像小孩。
怪不得能把摊位开到城中央。
夏安之估摸他只是听不懂“毒药”这个词。
她左臂撑在木牌上,不打算为难“小孩子”。
“聪明的红蛙先生,请问,你现在能让我做你们厂牌的摘花匠吗?”她问。
是否是本地人的话题,不能再说下去。
鬼城里,招工人士明显不欢迎外地人。
“摘花匠不是想做就能做的。”红蛙面露难色,“爸爸说不能领外地人写承诺书。”
夏安之:“可我写了摘花匠承诺书,就是你们厂牌的工人了,那不算陌生人。”
“好吧。”红蛙思索一会儿,“我带你走入职流程,但你要记得活着回来。”
听起来,摘得不是一般的玫瑰。
甚至,很可能受伤殒命。
“以往,摘玫瑰活着回来的人很少吗?”夏安之问。
“不只是少,”红蛙说:“几乎是无人生还。”
说得像玫瑰会吃人一样。
以夏安之的经验来讲,越危险的任务额外奖励就越高。
她好奇问:“玫瑰除了可以用来换新币跟食物,还能换其他的吗?例如,服装或兵器。”
粒子枪是超脱于废土时代的武器,剩下的三枚粒子弹用尽以后,粒子枪会不如一柄刀来得有用。
夏安之想完成任务,需要食物,也需要趁手的兵器。
红蛙从长桌上抓起一张黄纸,“只要能活着回来,那些都好说。”
夏安之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红蛙满脸懵懂地把黄纸递向她,“先写免责承诺书,我说什么你写什么。字写好看点,不许连笔。”
夏安之“哦”一声,接过黄纸。
红蛙:“拿木条沾杯子里的东西写。”
夏安之:“好。”
她守规矩的样子,差点让红蛙以为他白色肚皮上的鞋印是假的。
夏安之旁若无人,捏起尖头木条,沾着木制杯子里的灰土水往黄纸上写字。
“我承诺,责任自负,工钱计件。”
简短的十一个字,笔墨浅淡,勉强能看出写了什么。
红蛙嘴脸抽搐着收起黄纸,“你人长得有多好看,字写得就有多抽象……”
夏安之轻咳两声,不置可否。
用习惯光脑的自动输入模式后,她很久没有下笔写字了。虽不至于提笔忘字,但也把字体结构写得歪歪扭扭。
等逃出游戏,是该好好练字了。
她计划着,下意识接过红蛙递来的镰刀。
-
夏安之右手握镰刀,跟着红蛙走几分钟。
他们绕过房屋,停在一汪水潭前。
夏安之认出这是她清洗作战服的地方。
“水潭里的水会影响精神值较低的人,”红蛙解释,“为了摘玫瑰工作可以顺利进行,你最好不要想着去喝潭水。”
红蛙:“等会儿我开了门,你速度要快。”
夏安之点头,四处打量门可能出现在哪。
红蛙拍拍蛙掌,推动和他差不多高的潭边石柱。
石柱转过两圈半。
轰隆——
一眼望不到头的水潭宛若瞬间蒸发。
所有的水滴眨眼间消失不见,光秃秃的灰黑色土地层瞬间映入眼帘。
红蛙身上盖了薄汗,隔一段距离看,像背了满背的血。他蛙嘴紧闭,用前面两只蛙掌把石柱再次推动半圈。
咔嚓——
灰黑色的土地表层出现两人宽的裂缝,裂缝中隐隐约约闪过红色的虚影。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扩大。
几个呼吸的功夫,整个水潭凹槽都被红色的虚影侵占。
夏安之的视线在红色虚影上快速聚焦,她入目所见的,并不是什么静态的普通玫瑰。
她的视野里,每一朵玫瑰的花瓣都附有蛇鳞一般的纹路,在玫瑰快速摇摆中,从玫瑰花心探出一颗拳头大小的蛇头。
血红色的蛇没有身子,只有一个蛇头在花心处,露出尖锐的绿牙,吐着长长的蛇信子。
“开始摘花吧,摘花匠。”红蛙说。
他毫无形象地躲在石柱旁,气喘吁吁地揉红彤彤的蛙掌。
夏安之估算一下玫瑰数量,这才明白,为什么红蛙说摘玫瑰会无人生还。
将近三万朵“活着且会伤人”的蛇鳞纹玫瑰,只是看着就容易让人生理不适。
“怎么?害怕了?不敢摘花了?”红蛙看向一动不动的夏安之。
他以为她被吓得连逃跑都不会了。
夏安之抿唇后撤两步,“还真被你说对了,是有点怕。”
“怕就赶紧回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红蛙撇嘴,起身嘲讽挖苦。
他拍拍蛙掌上沾着的尘土,看向夏安之的目光变得不太友善。
但不等他靠近夏安之,他眼睁睁地看着离他只有一米、上一秒还在说“怕”的女孩,右手握着镰刀,头也不回的助跑跳进玫瑰园。
整个过程,不到五秒。
夏安之纤长的身形,经过一个呼吸的时间就被摆动的蛇头淹没,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么快、这么莽撞……不会死了吧?”红蛙吞咽着口水,从石柱后探头往玫瑰园里看。
他看见,摆动的蛇头如血红色的波浪,翻转起伏且不知停歇。
红蛙心惊胆战地后退几步,随后,他听见“砰砰”两声闷响,玫瑰园中长着蛇头的玫瑰仿若雨滴,“啪嗒、啪嗒”地坠落到他的蛙掌旁。
一朵、两朵……
十朵、二十朵……
夏安之收割玫瑰的速度,比他扫地的速度都要快上一些。
她像不知疲惫的收割机器,干脆利落地收割,再把一朵又一朵的蛇头玫瑰,稳稳当当地抛上岸边。
很快,岸边堆积的蛇鳞纹玫瑰和四米多高的红蛙高度平齐。
玫瑰园中,夏安之身上的特殊材质作战服一点没有损坏,她左手握葫芦往下砸,右手甩镰刀进行收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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