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卿也顿时反应了过来,她噌地起身就要去找白一方。
恰逢龟公领着奴兮来敬酒,这是结海楼的规矩。慕容卿只好又坐了下来,她桌子底下按了按杜若的手,两人都多少有些紧张。
奴兮却是心里一愣,她面上儿瞧不出来,可心里却在打鼓。她也没想到出手这么大方的人竟是两个女子,且看龟公的样子,真正出了这笔银子的该是穿着银灰色衣裳的这位。
慕容卿朝着奴兮微微颔首,她道:“不用特地道谢,奴兮姑娘舞艺精湛,一千两能教在下瞧过一次这舞,是在下荣幸。”
奴兮被这慕容卿这一句话说得心里生了古怪情绪,她在结海楼不是一日两日了。
来楼里消遣的男子许多,女子也不是没有,男子无论先开始多人模狗样了,后头都是为了那事儿;至于女子,多是瞧个新鲜,能来这处的女子不是身份贵重就是家财万贯,何时对她们有何尊重?
可眼前这位不一样,从龟公模样来看,这位恐不只是单单有银子那么简单,身份应该也不低。
就这样的人,言语间却将自己放得这般“低”。
像真是因着那一舞,就起了欣赏,尽管她是个青楼女子。
奴兮心思复杂着朝着两人敬酒,随后退了出去。她问龟公:“那位是谁?”
奴兮不是一般的姑娘,是很有可能成为花魁的姑娘,即便不是花魁,也会是结海楼台柱之一。从刚才那场景来看,奴兮应是入了贵人眼,龟公也就卖了个好,他压低声音道:“赐你赏银的那位,康宁郡主。”
奴兮默然,心里第一反应竟是觉着不意外。白大公子算是楼里许多姑娘的心上人,她也没能例外。
他的妹妹也是如此的人。
奴兮忽就不那么厌恶跳舞了。
慕容卿还不晓得自己意外之举,真会酿就日后一位舞之大家。只她眼下心慌得厉害,当即就要和杜若一块儿去找白一方。
她二人不觉得这事儿多简单,也不觉得自己能处理了。几人从雅间儿出去,从拐弯处就要往白一方那处雅间去,结果就迎面遇上了正回来的尤诺。
尤诺捂着肚子:“真没想能去了这许久。”
画眉调侃:“尤公子可是吓死我们家主子了,她正要去找白大公子呢。”
慕容卿有些紧张,杜若也是。她二人去看喜鹊与桂枝,她二人眼神有些浑浊,两人心中也不得对这二人也提防了起来。
从小一起长大,慕容卿杜若对尤诺实在是太熟悉,即便面前的人装得足够像了,可她不是尤诺。
尤诺本人在哪?这个“尤诺”又是谁?
慕容卿不敢打草惊蛇,可她也不想回雅间儿,如果现在回去,她和杜若还不晓得会遭遇什么。
那怎么办?
一直在这儿僵持着也不是个事儿。
猝不及防间,杜若道:“我们都走到这儿了,还是和白大哥知会一声吧,本也没打算瞒不是?说不定还能更尽兴呢。”
慕容卿去看“尤诺”,她面上儿还在为肚子难受不舒服,她道:“我金瓜子儿还在玄字间呢,阿若你陪我去吧,让卿卿先去找白大哥。”
杜若点头:“好啊。”
慕容卿看向杜若,杜若则冲她笑了笑。
第073章 祸又生(一)
慕容卿转身一瞬, 隐在袖中的手不自觉抠向了手心,她不敢走得太快,生怕惊动了身后的假“尤诺”。
真尤诺在哪里发生了什么她还不知道,现在杜若又被假“尤诺”带走。那人的目的是什么, 那人到底是谁, 出现在这里针对她们又是为什么这些都还不知道。
慕容卿只能装作若无其事走到她大哥的天字间门前。偏偏龟公还拦着她不教她进去。
“我是康宁郡主。”
这个个子矮点儿的龟公先开始还不信,直到身后的门突然打开。
开门的人是沈止。
慕容卿对上他的眼睛, 才回头去看杜若情况。可惜只看到她和“尤诺”进了玄字间的背影。
沈止蹙眉问:“怎的了?”
慕容卿突抓住了沈止袖子, 她声音不大,可声音有颤抖:“杜若身边的尤诺是假的, 我不知道真尤诺在哪里,怎么办?”
沈止眉头更紧, 他拉着慕容卿先进了雅间儿里头。
门一关上,慕容卿再克制不住身子抖动, 双腿一软就要瘫坐到地上。沈止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白一方与杜逡见状忙上前询问。
慕容卿是指节都在发白, 她抓着沈止和白一方, 尽力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将事儿迅速说了一遍。
“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喜鹊桂枝好像是中毒了,她二人双眼都有点涣散, 还有尤诺,我还不知道她在哪。”
沈止拍了拍她的手:“别慌,我先去救杜若。”
“阿若待嫁,灼渊你要低调行事,否则于我妹妹名声有碍, 我同你一道。”
慕容卿看着沈止与杜逡出去, 才扭头冲着白一方道:“大哥,你快跟我去找尤诺。”
白一方嗯了一声, 来不及说教,动作间也不耽搁出了屋子。他身侧颂林,颂溪护着慕容卿也跟着一起出了雅间儿。
那头沈止杜逡到了玄字间儿,可短短时间里,里头已是人去楼空。除了窗边掉落在地上的折扇透露出杜若可能挣扎过的意思,其他什么都没留下。
这处窗户外是一道胡同,沈止走到窗边,见胡同里只有喜鹊同桂枝两人躺着。
他沉声道:“两个丫鬟还在胡同里,像是睡着了,你一会儿记得带人将她二人带走。我先去追了歹人,楼里你赶紧和白一方汇合。”
平日里多是不着调的杜逡,没忍住抓了沈止袖子,他声音有着慌乱:“我就这么一个妹妹,灼渊...”
“我明白。”
杜逡这才放了手。
杜逡出了玄字间儿,不忘给自己妹妹掩饰,他找来龟公,摇了摇折扇道:“我几个友人先行有事儿走了,若有什么银子没付,一并记在天字间儿头上就是。”
龟公自是恭敬称是。
他办完这事儿才去找了白一方。
白一方此刻正到了一楼处,又去了后院,可男女茅厕地方哪里有人。慕容卿在女茅厕里里外外都寻遍了,根本没尤诺的影子。
连个物件儿都没留下。
慕容卿慌神,却不敢哭:“尤诺如今是郴哥哥未过门的妻子,他也在楼里,郴哥哥总是聪明的,要不要知会他一声?”
白一方在这一息想了许多。他晓得自打赐婚以来,陆郴都没表露过任何不愿的意思,婚事这块儿陆家也都在正常准备着,就算不欢喜尤丫头,陆郴应该也不会对尤丫头做什么。
可陆郴什么反应都无,白一方又觉得不大对劲。万一就是陆郴隐忍到今天才突然对尤诺下手的呢?
白一方对陆郴了解也不太了解,这事儿他并不敢打包票,于是对慕容卿摇了摇头。
“事关几家名誉,结海楼毕竟不是个好地方,越少人知晓越好。”
慕容卿眼泪比言语先一步流了出来,但她还是强迫自己镇定道:“那我回去调遣府兵供大哥差遣。”
“别你先回去了,赶紧一道的吧!”
画眉和其他两个丫鬟已经吓傻了,慕容卿也顾不上她们几个了,匆匆出了结海楼,也不打算乘了马车,直接将马儿拆了下来。
杜逡这会儿正和自己两个侍卫将喜鹊同桂枝从胡同里扶了出来,喜鹊这会儿脑子已经有些清醒了,她有些紧张朝着慕容卿小跑了过去。
她鼻子不知为何流了血她也顾不上,而是冲着慕容卿和白一方迅速说了一遍她身上发生的事儿。
喜鹊抹了一把鼻子:“尤姑娘进茅厕里头之前,都是正常的。可从里头出来之后就不大对劲了,我也是从小接触着尤姑娘的,她刚出来时候身上有一股不知名香气,这气味不大对劲,我就谎称我也要去如厕,好去看看到底是我多心还是如何。可是我一动步子,脖子就一痛,后头的事儿我就不记得了。”
“桂枝反应更慢,她应该是什么都没注意到。”
慕容卿闻言又去看桂枝,可桂枝的身子就瘫软到了地上。白一方察觉不对,到了桂枝跟前儿探了鼻息。
“她死了。”白一方看了一眼杜逡:“这事儿估计瞒不下来了,得报官。”
杜逡立马就拒绝了:“不行,我妹妹下个月就要成亲,就算不成亲,我杜家的名声怎么办?”
“名声重要还是你妹妹的命重要?”
杜逡却闭了眼:“此事,无论如何不能报官,如若不是她贪玩,也不会碰到意外。”
这话意思就很明白了。
白一方扫了杜逡一眼没再多言,转头冲着颂溪道:“带着桂枝去报官,她尸体不大对劲,找个仵作仔细看看。还有喜鹊也是,找个医术精湛的大夫立马看了,我怕来不及。”
杜逡上前拉住欲上马的白一方:“你执意要报官,我杜家要如何自处。”
“你烦不烦!”白一方直接给了杜逡一脚:“亏我以前还当你是个朋友,你简直迂腐!”
慕容卿则催促道:“大哥我们快些!再晚点我怕事情更麻烦!”
兄妹俩当街御马,就这么扬长而去。
杜逡在后头瞧着,心里不是个滋味。他重视妹妹性命,可也同样重视家族名声。颂溪去报官他是拦不住了,只能把事儿闹大。
毕竟出事儿的不止他妹妹。
杜逡没再犹豫,转身又进了结海楼去找了陆郴。
这下尤、杜、陆、白、沈五家都牵扯了进来,后续就算这事儿让上京人调侃,在风口浪尖上的人也不会是他们杜家了。
慕容卿与白一方的马刚出了芦花长街,紫珺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落到了慕容卿的马背上。
白一方正欲用鞭子抽她下来,慕容卿及时制止:“紫珺是沈少卿放在我身边的暗卫。”
“怎么找了这么个人,我被吓一跳!”白一方见有人保护妹妹,速度更快,“你太慢了,将你身上令牌给我,我先行一步去调府兵,你到家了就乖乖待着等我们消息。”
慕容卿从胸口掏出康宁郡主的令牌丢了过去,白一方稳稳接住不再耽搁时候,马鞭一扬很快就和她拉出一大截儿距离。
慕容卿勒紧了缰绳,调转马头就要往城门处去。
紫珺呵呵发笑:“白少将不是教郡主归家,郡主为何不回?”
“我就这么两个好友,我没办法在家安生着等。”慕容卿脸上显出一种倔强:“杜若尤诺二人,从没招惹过什么是非,她俩每回都是因了我倒霉,只要我不回家,歹人应该就不会对她们做什么。”
“意思她二人是诱饵?”
“该是如此。”慕容卿晓得自己身份贵重,也晓得当真求财想谋求些什么都是她的价值更大。
虽然这都是猜测,但不得不说很符合常理。
紫珺道:“我不能进芦花长街,缘由是我曾在那处有些不好往事。是以在你三人去了长街之后便去给沈灼渊递了消息,中间儿没在长街外守着。不过...”
“不过什么?紫珺你说啊?”
“不过我在长街外守着的时候,看见一辆马车有些不对劲。要说哪里不对劲我也说不上来,只是直觉。后沈灼渊从长街出来,我就让他去追了。”
“朝着哪处?”
“我想问郡主一句,你为何要赶去城门?”
慕容卿不作他想,解释道:“我想去城门亲自盘查,只要不出上京城,歹人应该躲不了多久。”
紫珺又笑:“那马车方向正是朝着城门处,不过我不确定沈灼渊有没有追上,也有可能那马车就是个幌子,歹人也有可能直接带了人走水路。”
慕容卿急了:“紫珺你不用护着我,你去帮我找人!”
“不行,我答应沈灼渊护着的人是你,其他人死活同我没什么干系。”
慕容卿听了这话也不再和紫珺纠结,快马加鞭赶到城楼处时,城门似已经是经过了一场打斗。
有两个兵将已是受了伤。
慕容卿翻身下马去问守门兵将:“怎么回事儿?为何会有人受伤?”
兵将不晓得着了男装的人是谁,见那打扮非富即贵才解释了:“沈少卿追捕犯人发生了点儿小摩擦,不碍什么事儿。”
“他们人呢?”
兵将指了指城门外:“出城了已经。”
慕容卿抬头去望了城门之外,此刻那一扇巨大的门后,是不同于城内的一片漆黑。
上京每晚子时关城门,这会儿离子时还剩下一个时辰左右。
慕容卿不确定沈止能不能抓到歹人,救回杜若和尤诺,如果歹人就是想诱惑她出城呢?
这样她的批命许就会应验。
慕容卿的脑子不算很聪明,能想到此等境地已算不易。可她想错了,歹人就是不想她出城,才会废了大功夫将杜若与尤诺带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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