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眼睛里迸发着水光。
慕容卿如此欲拒还迎的眼神,也不知是天生还是故意。沈止微微低头注视着她双唇,指腹摩挲着她的嘴角处。
微微张开的口,教人移不开眼神。
沈止吻下去时候在想,即便她心内还未都是他的身影。那她的身子都是他的气息也不无不可。
小桥流水处,慕容卿身子吃不住力道,有些向后倒的趋势。沈止扶着她,让她靠在栏杆上。手掌贴着她的背脊,又怕她还会向后倾倒,手掌向上,扶住了她的后脑勺。
五指穿插入发间。
发丝就那般缠绵地勾连了他的手指,轻轻摩擦着。
水中鱼儿探出脑袋,紫色鲤鱼跃出水面,激起一片涟漪。
慕容卿有些呼吸不过来了,她想躲开,沈止顺势将人拎了起来坐到了栏杆上。
他面儿上含着笑,问她:“可还记得?”
慕容卿有些疑惑,等反应过来之后,双手捂了脸再不敢看他。她脑子里蹦出了些她有些印象,以为是犯花痴做梦当不得真的场景。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她的脖颈都红了。
沈止握住了她的手腕,轻轻拿开了她的手:“敢做不敢认?”
这会儿的慕容卿哪里听得这话,闭着眼当看不见他:“你在说啥什么,我听不懂?”
沈止笑出声,握着她的手凑到嘴边亲了亲。
慕容卿还是不敢睁眼,他嘴唇的温热似乎还停留在手背上,她心里还紧张着呢,梦就忽然醒了。
她翻个身,把九苔如意搂在怀里,右手不忘扇了扇脸下下火。慕容卿内心一阵懊恼,每回都是。
每回她在沈止跟前儿都有点口是心非的意思,嘴巴上说的,和实际干的就是两码事儿。
慕容卿还真怕沈止把她想成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她也问自己,怎么就那么欢喜了沈止和她亲近?
她越想脸越红,抱着如意在床上打滚儿。
喜鹊哪晓得自家郡主刚在梦里偷偷亲嘴儿,这会儿还在兴奋着呢,只当着她那是半夜睡不着闹腾。
慕容卿闹腾了一会儿,脑子里冷静了下来之后又在想,她如今到底对沈止有多少欢喜?
要说之前对陆郴是十成十,她觉得自己平日里看到沈止的欢喜最多就三成,亲昵时候觉得他那人就蛊惑了些,那时大抵有五成。
她自己也好奇,明明沈止对她,比陆郴要赤诚了许多;明明为人处事上沈止也更将她放在心上,可为何就是她对他的欢喜就浓烈不起来呢?
是因着相处时日短吗?
慕容卿想了一会儿想不明白,只觉得欢喜这事儿还是有些玄妙,有时候真勉强不来。
她也明白,如果没有沈止强求,如果没有那道赐婚圣旨,她并不会嫁给沈止。
这么想想,慕容卿真觉得命运有时不可思议,谁会晓得最后各自的归宿就这样了呢?
一想到归宿,慕容卿打算九月初一那日再问问尤诺,和连星的事儿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小脑袋瓜想个不停,折腾到后半夜才睡着。
九月初一,艳阳高照,慕容卿与杜若尤诺二人相约九曲亭。
早间儿喜鹊收拾着衣裳,拿了一套鹅黄色绣蝴蝶的衣裙到了慕容卿跟前:“郡主今儿可要穿这身衣裳?已是许久没穿了鹅黄色呢。”
看到鹅黄色慕容卿就想起了宋令仪,她最后送给宋令仪的衣裳就是一套鹅黄色。
慕容卿上前摸了摸那料子,心内叹了口气:“就这身儿吧。”
喜鹊给慕容卿换着衣裳嘀咕了句:“郡主,奴婢近来发现了件蹊跷事儿。”
“哦?怎么说?”
“每回姑爷来的时候,郡主你身上都会少见东西,有时候是珠钗首饰,有时候是香囊荷包手绢。”
慕容卿啊了一声:“为何呀。”
喜鹊整理着衣裳,蹙眉道:“奴婢也不晓得为何,不如郡主下回见着姑爷问问?”
“他不会有何怪癖吧?”慕容卿看过些话本子,里头也说过有些人就是天生爱偷东西,“你还是别说出去了,他要是真有些怪癖,这毛病也怪丢人的。”
“奴婢省得。”
慕容卿去九曲亭的马车上还在琢磨这事儿,脑子里想到什么转瞬即逝,眼看着马车就要到了,这事儿就被她丢到了脑后。
因着杜若的婚期是十月初七,尤诺的婚期是初九,前后只差两日,这回算得上是三人成亲之前最后一次会面。
是以约的时辰很早,巳时一刻慕容卿与杜若就都到了。连平日总迟许多的尤诺也在二刻时候现了身。
远远瞧着,尤诺吃得胖了一圈,珠圆玉润一张小脸儿,发髻都不梳了,都编成了辫子,这样显得脸小些。
只那一身橙色衣裳,她这身段儿瞧着略有些滑稽。
尤诺到了亭子里头还有些苦恼,她捋了捋衣裳道:“近日来愈发管不住嘴,如今是不是太胖了些。”
“其实也还好。”杜若安慰她,“你就这点喜好了,也没人要求着,尽管自在吃了,也无事。”
尤诺点点头:“陆郴那厮不会到时嫌弃我吧。”
这话就把另两人逗笑。
好友约来,不过美酒美食和闲话。因着上回花灯节时候,想去结海楼,结果半道儿上遇到陆郴没去成,所以慕容卿试探性一提新花魁的事儿,杜若尤诺双眼就放了光。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多年默契不言而喻。
慕容卿捂嘴偷偷笑道:“这回我可是让喜鹊带了好几身儿的男装,不光咱们三,喜鹊她们都能换了男装,这样就安全些了吧。晚上我大哥也肯定在,应当是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尤诺挠挠鼻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心口:“我最近吃太多了,这处可长大了不少,扮不好男子了吧。”
羞得杜若与慕容卿一道啐了她。
第070章 风满楼(一)
结海楼位于上京东城处芦花长街正中央, 酉时开始,这条街就热闹了起来。
因着上街东边儿地贵铺更贵,所以卖得东西寻常人家是吃用不起的。
抛却那些东西的确配得上所标高价暂且不提,只说来此地方的非富即贵。
这条街还专门有店家的伙计盯守了街道每处, 以防止乞丐等有碍观瞻的人进来。加之芦花长街多是风月场所, 来此想找些活儿干的平民百姓还会被挑了长相。
导致站在街口处望去,繁花似锦, 达官贵人的马车络绎不绝;路边的小厮, 丫鬟,就没哪个人长得不齐整的。
这种地方, 慕容卿杜若这种贵族女子,也不过是在白日里来过这处酒楼用过饭食, 要说夜里的热闹,她们是没凑过的。家中长辈, 兄长, 也多是不允。
可宁朝风化逐渐开放, 来逛芦花长街的女子也多了起来。
浮夸之地, 除了表面上的富贵,自就还有了隐藏在富贵之后的脏污。人口买卖之事, 在此地也是屡禁不显,好看的男童女童,貌美的男子女子没点儿身家背景,这地方专做此事的人便敢下手。
真碰上儿硬茬,就算你是官宦子女, 那些人也不是不敢。
好比十年前, 蒋家已官拜六品,可他们家的小女儿就被这处的人拐走卖掉, 后还是在护城河里寻到了那女子尸体。
衣不蔽体。
凶手至今不知何人。
蒋家也对此讳莫如深。
慕容卿杜若尤诺三人只知芦花长街繁华,只知结海楼花魁之名艳绝天下,却不明白盛名之后的血与泪。饶是杜若饱读诗书,聪慧明理,没真正见识过疾苦,也是不懂的。
三个小姑娘只顾着兴奋,马车就这么行入了街口。
紫珺对芦花长街有忌讳,她不会因了要护着慕容卿就愿意破了忌讳,在街口外就没再跟着了。可小郡主有多倒霉,有多能惹事儿她还是晓得的,没犹豫就打算去知会一声沈止。
晚霞被烧出一片红橘之色,绵延得无边无际。
随着天色渐晚,长街灯火更盛。
结海楼占地最广,楼最高,就连灯笼都比旁的店家大气气派许多。
慕容卿三人还缩在马车上没下去,最为兴奋的反而是杜若。她面子上瞧起来端庄,可真当做点儿什么她又是胆子最大,最激动的。
尤诺还在让桂枝给她死命将胸口给勒得平平的,检查再三,尤诺照着手里的铜镜还不忘问了好友:“如何?这眉毛都这么粗了,该是瞧不出来我是个女的了吧。”
慕容卿熟悉好友,自是怎么看都觉得尤诺不像是男子。她看向身边的拙燕与喜鹊,拙燕算是跟着她出门最少的了,问她最为妥当。
拙燕眼珠子绕着三位主子来回转,反而最像男子的是杜若,尤诺与自家郡主身上的女子气息太浓。
她思索片刻道:“郡主,其实咱们也就是来瞧瞧热闹,这处地方的人都快练出火眼金睛了,就算咱们瞧不出来,那些人应该也是瞧得出来的。稳妥起见,不如直接亮了郡主令牌,咱们大大方方去看呢?”
喜鹊对此很是赞同:“姑爷对郡主那般疼宠,想来也是不会怪罪的。”
杜若煞有其事地摇了折扇,连声线都压低:“此言差矣,沈少卿不怪罪,可日后的婆母未必不介意,就算旁人能瞧出来,咱们还是该不承认就不承认。除非当众亮了身份,不然我们死不承认,别人也没法子说就是我们。”
尤诺点头,她上手去推杜若:“那你先下去,带个头。”
杜若闻言一笑,她故意挑眉在两个好友脸上扫了一遍,随后就一撩衣摆下了马车。
慕容卿与尤诺还在墨迹,两人最后还是被丫鬟给推下去的。
马车停靠位置正是结海楼右侧,她们三一下车,立马就有门口仆从迎了上来。
二宝在结海楼干了七八年,一双眼睛不说记住了上京城所有贵人,便是没见过的,他从脑子里一搜寻也能猜个差不离。
眼前这三位,要数眼睛最大的那位穿着银灰竹缎广袖的姑娘最为华贵,身量最高,眉眼间又同楼里常客白少将有些相似。走在最前头的那个瞧不出来是谁,可一联想也是能猜到的。
女扮男装来结海楼的不是没有...
这三人就眼生,她们行为亲昵似相熟已久,二宝心内琢磨了一下,想着难不成是康宁郡主带着好友杜家姑娘和尤家姑娘一道来楼里消遣了?
这杜若两家在以往待的客人来说算不上什么多了不起,可要真是康宁郡主...二宝心里就有点玄乎了。
这三位祖宗据他所知,都是定了亲的了,这节骨眼儿来了结海楼不生事儿还好,真生了事儿,那皇城里那位是要把楼给铲平了的。
二宝一个笑脸间已是想了这许多,贵人临门,万没有不迎的道理。
他还是恭敬将三人带进了门,留了个心眼儿,特意将三人雅间儿给叮嘱着楼里的人安排在了白少将也就是白一方的隔壁。
二宝聪明反被聪明误,慕容卿眼尖儿,还没进去雅间儿就见着了隔壁挂着的白家牌子。
她冲着杜若使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却领会错了意思,她转头冲着领路的龟公道:“爷儿几个今兴致好,给换个开阔些的地儿,今儿不是选新花魁吗?”
杜若往一楼一指:“一楼正台子前。”
龟公哄着:“贵人不巧,前头几个都老早被人定了;贵人要是不嫌弃,还有对面敞间儿供贵人用。”
实际上结海楼雅间儿哪能一来就有,要不是二宝道这三人里头那位银灰衣裳的可能是康宁郡主,别说这上好的雅间儿,敞间儿,就算是大堂里头的座位那也是不好随意就给了的。
今夜花魁选举,楼里任意一席之地都能卖上个高价儿。
龟公领路着正暗道亏了,可慕容卿出手大方,喜鹊给的赏银就是一把金豆子。
慕容卿也是没来过这种地方,被这楼里头的繁华晃花了眼,又不想丢人,愣是出手比平时还豪阔不少。
龟公一乐,忙不迭哄着这三位贵人坐好,这就扭头就要给她们找姑娘。
慕容卿咳咳两声:“爷几个先聊会事儿,姑娘们两刻钟后再带来就是。”
“好勒。”
龟公乐呵呵卷下了竹帘退了出去,慕容卿憋着笑意等人走了才往桌子上一趴偷笑道:“我学得像不像?”
杜若敲敲桌子:“三爷,自是顶好的。”
慕容卿先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杜若嘴巴里的三爷是谁,一想到自己家中排行老三,捂嘴就乐了,她冲杜若挤眉弄眼:“杜兄,你真是不了解我,我刚给你使眼色,意思就刚才那间了,你倒好,让人给咱们领到了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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