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俩的谈笑风生比起来,尤诺就蔫儿了胆子小了许多,她挠了挠鼻子,还有些忐忑:“一会儿把姑娘领来了可怎么办?我该如何?男子到楼里来干嘛?我直接上嘴亲?”
这里头唯一算得上通情事多点儿的只有慕容卿,她脸一红,食指点了点桌面儿:“那你也太孟浪了些,小心吓到佳人,该如何就如何就是了。”
尤诺看不惯慕容卿一副老神哉哉,冲她吐舌头:“三爷久经风月,我可比不得。”
气得慕容卿就要拿桌子上小果儿砸她。
“这花魁评比是怎么个比法?要是有新花魁了,上一次的花魁要怎么办?嫁人?还是?”杜若是抱着见世面的心思来的,开口就是一通问。
喜鹊小声道:“结海楼花魁空悬了有一年了,上一届花魁是出云姑娘。”
尤诺一激灵:“是她?”
喜鹊点着头看向了自家主子。
慕容卿咂舌了一声:“出云貌美,可也当真狠毒。我还是不明白她和她姐姐为何要视人命为草芥。”
去年七夕发生那事儿时候,杜若并不在,也就不晓得当时危险。她好奇问:“出云可貌美?”
慕容卿和尤诺齐齐点头。
“若真有神女,也就是那模样了。”慕容卿说着还有点可惜:“当时我在打铁花底下看,眼睛都瞪直了。我已是许多年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了,和出云一比,咱们这些人根本入不得眼。”
杜若不信,一脸狐疑:“都是人,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能差那么远?我不是很信。”
“好看可没啥用,还得在这种地方讨生活,过得好出身好有银子花才是正道理。”尤诺说完靠到椅背上,捻了桌上酒杯品尝起来。
活脱一副纨绔模样。
慕容卿被逗乐,几人闲话时候龟公就领了三个姑娘进来伺候。
这三个姑娘持着盈盈一握的腰身儿,声音温柔柔又大方朝着慕容卿几个行礼。
那模样,那气度。
看得慕容卿都有些怀疑自个儿是不是女子了。结海楼普通的姑娘都是这么貌美,那也就难怪许多男子总乐意往这种地方跑。
连姑娘说几个字儿都听得教人舒心。
三个姑娘又自报了名号。
分别是迟香、伺粉、兰童。
杜若敲敲桌子,跟常客一样让迟香坐到了她身侧。尤诺则选了看起来丰腴些的兰童。
剩下的那位伺粉,就坐到了慕容卿旁边。
伺粉让龟公拿了牌九来,就在桌子上哄着几人玩起了牌。她声音软糯,不急不缓:“离花魁评比开始还有一阵儿呢,可先玩了这消遣消遣。”
慕容卿问:“那你们呢?可要去比了?”
尤诺不操心这个,盯着牌九:“玩就得真金白银玩了,你们三个伺候可也不能赖账。”
第071章 风满楼(二)
兰童捂嘴笑了:“那自是的。”
推牌九简单, 慕容卿边玩边问:“你们这花魁是个怎么比法?”
伺粉就给众人解释了起来。
这结海楼选花魁是个重大的事儿,是以从放出消息到最后评比,是个非常冗长繁琐的过程。
早先两个月开始,每夜里都会有姑娘们表演了才艺, 楼里的客人都是得投选了的, 她们三个就是这个过程里没能赢到最后的人。
伺粉说到这里,小脸上儿还有点不好意思, 透了几分单纯意味:“兰童姐姐要厉害些, 到昨儿才被筛了下来。”
兰童不以为意:“可前头还有七位呢,我这种姿色能进前十已是不错了。”
听得慕容卿一愣一愣的。在她看来, 这三位姿色已经算是上等,可到她们嘴里就成了平庸不值一提一般。
她难免问道:“我记得你们前头花魁是出云, 她长相在你们楼里算是出众吗?”
兰童替着专心推牌九的尤诺掳了金瓜子儿,笑谈了句:“出云姑娘的美貌, 无人能及, 可死了不是吗?”
慕容卿就生了一股怪异之感。兰童语气平缓, 可她就是听出了几分恶意。像是在嘲讽就算出云貌美又如何, 最后还不是红颜成枯骨,哪里比得上活人意思。
那话里头, 有着嫉妒。
反倒她身侧的伺粉,替着辩解了一句:“出云花魁,也是不容易的,因着太貌美,吃了不少苦。”
这给慕容卿说好奇了。
伺粉腼腆笑了笑:“咱们这种地方, 公子应是晓得的。”
慕容卿还真不晓得, 至多就是觉着风月女子用身子讨生活辛苦了些,里头的生存之道, 人心脏污,以她脑子根本想象不到。
她也没再问。
时辰快到了戌时时候,楼里的客人陆续多了起来。原还算安静的周遭,逐渐就嘈杂了起来。
慕容卿侧头去看,结海楼是内里挖空的格局,楼顶处大手笔用了高价昂贵的琉璃。比普通的琉璃坚硬许多,又能多彩,那原本是波斯进贡的东西,后大宁不知哪个能人,将这东西量产了起来,不过普通老百姓还是用不起的。
琉璃之下,是用榫卯搭建而出的横梁七横八错地横在楼体之间。那上头挂了许多的彩带,也不知是作何用处。
楼正中间,是高台,除却两侧是乐师位置,前头尽数留给了宾客。
这会儿就有几个姑娘已是在高台上起舞了。宾客品头论足,还有孟浪些的直接就上去摸了姑娘舞裙之下露出的脚踝。
慕容卿就觉得有些恶心了。
这种地方,女子就像是个物件儿,随意被人玩弄取乐。偏偏人人还觉着平常。她想到此就有些后悔,不该来这种地方,男子已是来这里消遣了这些女子,同身为女子的她们,来这处...
慕容卿想不出什么高深言语,她只觉得不该。
她面色兴致缺缺,伺粉晓得她是女子,可龟公来时教她们只管尽心伺候了,其他的不要管。她也就哄着慕容卿,盼着这位贵人能高兴些。
慕容卿摁下她喂酒的手:“我酒量不好,你也歇歇就是。”
伺粉没明白她意思。
慕容卿冲她笑笑,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
她二人间这点子小动静,旁边几人是没注意着的。杜若是没想到牌什么的这么好玩,平时在其他事儿上都显了笨拙的尤诺,在推牌九,玩大小点数这种事儿上似有天分。
杜若竟玩不过她。
慕容卿这些东西瞧不懂,都是伺粉帮着玩。
随着戌时到,一阵儿高昂似迎人的鼓乐声响起。
伺粉起身去将竹帘又往上卷了卷,她浅笑道:“好戏就要开场了。”
第072章 风满楼(三)
竹帘被拉起, 雅间内从没见过此等景象的慕容卿、杜若、尤诺三人的眼睛不自觉点亮。
如果说她们刚进来时候结海楼是点燃了一半繁华的灯笼,那么此时是此刻,结海楼就是被人群点燃了全部繁华的中心。
那么多的貌美女子,穿着许多她们都未曾见过的花纹样式, 或端庄, 妖娆,清纯着迈着小步子在人群中徘徊。
那些达官贵人里, 她们还看见了不少熟悉面孔。
慕容卿小口微张, 想不到她姐夫豫王也在其中。不过并未在大堂内停留多少时间,很快就被人领到了二楼处。虽然不尊重, 但是慕容卿也难免想了想,她二姐白双双与这里的女子相比, 能不能让轩哥哥...
慕容卿思绪想到此立马就懊悔了起来,她怎么能肤浅至此。她二姐是个心有抱负的女子, 不会为了男子迷惘。即便轩□□后是她的夫君, 就算她日后的夫君来了这种地方, 她想她二姐也是不会在乎的。
可慕容卿晓得自己是个普通人, 普通得觉着她的姐夫,不该在成亲不到一月时候就往结海楼去。他的身份尊贵, 这种事儿瞒也瞒不住的。
她觉得轩哥哥不够尊重她二姐。
慕容卿抿唇,这方思绪还乱着,那方就看见了陆郴直接坐在了大堂内座位最前头。
她下意识去看尤诺,尤诺也正好朝着慕容卿看了过来。
但先开口的是杜若:“你们三个先下去吧,需要时候再唤你们。”
楼里的姑娘都是人精, 自然不会问为何。
待人一走, 尤诺撇嘴道:“陆郴那厮是风流,这种场合每回都有他, 还好嫁给他的不是你,卿卿,不然为了看着他你不得难受死。”
“啊...你...”
尤诺面略有不屑地打断慕容卿的话:“你不用担心我,我对他心里没什么欢喜。他来光窑子寻欢作乐,我不也是,回头多敲他几笔就是了。”
慕容卿不晓得尤诺这话几分真假,是为了安抚她还是真就是这么想的。她点点头,没再反驳了尤诺。
之后还看见了白一方和杜若大哥杜逡。
看来结海楼选花魁的确是个盛事儿,该来的人都来了。
杜若面上儿还有些笑意,她道:“傅家家规森严,是不允族中男子来风月之地消遣的,这么看最起码我以后不用为了这种事儿操心?”
尤诺嗑瓜子儿:“被逼着不让来和自己不想来可是两码事儿,也不是我埋汰你啊阿若,这事儿上还得是沈少卿...”
可她话还没说完,就见着下方一身黑衣的沈止也进了楼。
慕容卿蹙眉,说不上什么心思,她第一反应是紫珺教人和沈止说了他才来的。可这话没什么依据,紫珺一向在暗处,到底有没有派人和沈止说她也不晓得,而且沈止当初和陆郴交好,往这种地方来也不稀奇。
三人就看着沈止在楼里同龟公交谈,最终被请到了白一方的雅间儿里。
尤诺啧啧两声:“男人都一个样儿,别抱太大希望。”
杜若嗯了一声,似也苦笑道:“不管自愿与否,还是有长辈是归束着好一些,我可不想日后和不知来由的女子共享夫君。”她话里不乏鄙夷道,“风月之地,终究是不大干净。”
与此同时,尤诺忽后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搓了搓胳膊:“我怎么突然觉得有些瘆人呢?”
随着这句话,奏乐之声换了音调,尤诺瞧见舞姬上场,该是结海楼的话事人,一个风韵犹存的女子上台说了今晚选花魁的规矩。
就剩下七个候选了,规矩简单的,等比完了欢喜谁就给谁投手里的花就行了。
尤诺听完规矩才道:“我肚子有些不舒服,等会儿回来。”
慕容卿有些不放心,让喜鹊跟着桂枝一道儿护着尤诺。
杜若还笑她呢:“你也太小心了,就选个花魁,你大哥我大哥还都在,连豫王都在,怕什么。”
“也是,可你也晓得的,我这人不是倒霉吗?”
杜若眼光柔和了许多,抬手轻轻拍了拍慕容卿放在桌子上的手。
第一个上场的姑娘,唤做奴兮。她小嘴儿小脸儿小鼻子,只那双眼很大,含着水,瞥你一眼,教人难免被其中的可怜所打动。
她身躯纤细,在一声曲调里头就踮起了脚尖。
原来是要跳舞。
慕容卿没有品评奴兮,而是认真欣赏起了那舞。也不知奴兮跳得是哪种舞,大开大合,又刚中带柔。
她被其中意境打动,心腔跳动都快了些。
杜若也支吾了:“此等技艺,恐是只有宫中的司舞能比?”
慕容卿算是经常看司舞跳舞的人了,她道:“这种舞我没瞧过司舞坊排练过,不大好比。不过我现在明白为何许多男子都愿意往这处来了,不为风月,也是乐事。”
奴兮还在跳,她的袖摆、裙摆都似成了她身躯的一部分。在她的动作之下任意开合,似乎、甚至连布料落下的时候都经过精密编排,美得教人感叹。
慕容卿看得有些激动,教画眉去找龟公。
随着奴兮一舞毕,就听龟公嚎了一嗓子,玄字间儿贵人赏奴兮一千两银。
这一声嚎出来,后面那些二百两,几十两都没什么好听的了。
即便是在结海楼这种地方,一千两也不算小数目。且这人只赏了银子却连个姓氏都没报,众人难免好奇,都朝着玄字间儿看了去。
可除了竹帘什么也瞧不见。
杜若略有无奈又有宠溺道:“你也是出手够豪绰的,这么多人呢,你也不怕咱们被人瞧见。”
“我也是一时有些克制不住。”慕容卿不好意思道:“你不觉着奴兮跳得太好了吗?我觉着她在结海楼简直是太可惜了啊?你想想我要是能把奴兮赎身,让她专心舞技,难保她将来不会成为舞之大家...”
杜若笑:“这事儿也就只有你能做了?我们这些人是有心无力,你有权,有财...”她说着面色一变:“怎尤诺还没回来?”
50/79 首页 上一页 48 49 50 51 52 5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