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卿说了很多很多,最后一句是:“我爱重你,只因你是你,而非你能给带给我的利益与荣耀,可郴哥哥,你不是,所以你当真爱我吗?”
回应她的是陆郴的亲吻。
动情处,陆郴呢喃着慕容卿的名字,他道:“都是我的错。”
第二天,出发不久,就生了意外。
慕容卿也不知道这帮人是谁,为何想杀陆郴,去护陆郴几乎是她的本能。
快死的那一刻慕容卿无奈的笑了笑。
她也没想着跟画本里一样舍身救人,可她太累了。
就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反正她也活不久。
随后,慕容卿陷入了一片走马灯里。
全部都是她和陆郴的记忆。
三岁初遇。
四岁玩闹。
十岁相伴。
十六岁成亲。
洞房。
争吵。
纳妾。
慕容卿愣了一下,她怎么不记得陆郴纳过妾?她一想这件事,一些被刻意忽略的记忆就倾泻而出。
她不是无缘无故油尽灯枯的…
太痛苦的事儿连她的记忆都故意遗忘了…
陆郴有过三房妾室,两个子嗣…
在她病后,妾室被遣散,子嗣也从不在她面前出现…
冬雪。
陪伴。
身亡。
慕容卿在这记忆里感受到了她的眷恋,还有陆郴的不甘。
以及彼此无尽的悔与恨。
…
慕容卿就在走马灯里面走,走了很久,直到尽头处,她又看到了陆郴的身影。
她一惊:“郴哥哥!你难道死了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郴笑着上前几步,在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将慕容卿从走马灯里推了出去。
慕容卿猝不及防,如跌落悬崖一般,跌入了黑暗之中。
那些走马灯也越来越远。
她看着上方陆郴的身影,那么落寞,忽就哭了,她想去喊他,可张口却无声。
伸出的手也是,抓不住陆郴的衣角,也抓不住走马灯里彼此的一切。
慕容卿的意识也在越来越深的黑暗里渐渐昏沉。
又随着日夜流转,渐渐聚拢,趋于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
梦境又出现,成了一片紫竹林。
慕容卿跌落到了溪水之中,水刚没过头顶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人给拎了起来。
她惊呼着起身,一睁眼,抹了一把脸才看清楚眼前人。
慕容卿有些激动地抓了他的袖子:“沈少卿!我还没死是不是!”
她见沈止不言语,又问他:“阿若找到了没!尤诺呢?可还好?”
可沈止还是不说话。
慕容卿见沈止满面严肃,小心翼翼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说呀,沈少卿,你别吓我?你又中毒了吗?”
沈止忽地松了一口气,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且还有越抱越紧的趋势,他开口,语气不乏紧张:“你真是教我操碎了心。”
慕容卿脖子向后仰,还在继续问:“你快告诉我阿若有没有事?还有尤诺,你快说呀!”
沈止埋在她的颈窝,闷闷道:“尤家姑娘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杜家姑娘也好好活着。”
慕容卿放了心,神情都柔和了。她被沈止勒得有些不舒服,身子动了动,多少有些羞涩道:“能不能从水里出去了?水凉呢。”
沈止抱着她,一步一步往岸上走,快到岸边之时,动手狠狠在慕容卿屁股上来了一下子。
慕容卿被他打得一激灵,捂着屁股身子向后,刚想张口控诉,可她身子控制不住向后倒,沈止手上一用力,她身子又被他搂到了怀里。
气势减半,慕容卿揉了揉屁股,有些郁闷:“你打我作甚?便是打了,你也不好...不好...”
她说着锤了沈止胸口。
姑娘家的拳头着实不痛不痒,沈止面不改色带着人往竹屋去。临了快进屋他又给慕容卿屁股来了一下。
慕容卿被他打得发恼,推着他就要下来,沈止抿唇,一巴掌又拍了过去。
他手掌大,手上茧子又厚,习武之人说不用力那也是痛的。
慕容卿被他三巴掌打急了眼,再不管了他,死命推开了人一落地就往前走。
她也不进屋,朝着沈止反方向走。
“你去哪?”沈止喊。
慕容卿恼得抓了一把草就往嘴里塞,她是饿了,狠狠咬着草:“我不和打我的人言语,你欺负我,我不想理你。”
沈止跟在她后面:“你可知那夜我瞧见...你可晓得我是何心情?”
“我如何知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蛔虫。”慕容卿脚步越走越快。
沈止在后面跟得也越来越快。
第080章 求求你
梦境的草原似无边无际, 慕容卿边走边吃草。这草刚入嘴时候是甜的,到后头吃饱了些,就有点泛苦。
慕容卿也走累了,回头去瞥身后的人。她觉着自己还是不大明白这人, 按着她的性子, 肯定是要抓着自己说个明白,这人倒好, 就在她身后跟着。
他这回没穿了寝衣, 身量修长,虽还是黑衣, 但换了个以往没瞧见过的料子,绣了暗纹。还是很精致的花形暗纹, 不若以往黑衣干练,多了几丝生人勿近。
那脸色不大好看, 凶巴巴的。
就更难亲近模样了。
慕容卿发现自己对他这张脸, 还是不适应, 亲嘴儿时候倒撩人了, 有脾气时候太吓人。
她心里就不舒服了,明明她是为了救好友, 他到底有什么好生气。
“你说话呀。”
沈止回得快:“你不是不想听吗?”
慕容卿被他说得喉咙一噎,心口一堵,你了半天你不出来什么就抓了草往他身上一扔。
“你恼什么。”沈止道,“我下手很轻,我都未曾朝你发脾气, 你恼什么。”
他言语模样正经严肃, 板着一张脸像是慕容卿真做错了什么一样。
“你这难道还不算发了脾气?我算是与你相熟了一年半,从你能入我梦来到此时此刻, 你何时这么个语气和我说过话?你话里的冰渣子都快扎我脸上了。”慕容卿说着那委屈劲儿就上来了,“我差点儿就死了,梦里你见着我你不先哄我,你还凶我...”
沈止往前几步,欺身上前,他低头盯着慕容卿,眼里分不清是后怕、怜惜、恼怒还是别的。
慕容卿也不抬头,侧着身子,脸颊起伏,能清晰看着她还是气着的。
“我问你,你为何要出城?”
“坏人掳走了尤诺杜若,我肯定要出城啊!万一就是冲着我来的,我不出城她二人岂不危矣!”
“那你自己呢?你不能出城你不知晓吗?就算没有批命之事,真冲着你去你就出城?你往人家设好的圈套里送?”
“当时紧急,我顾不了那么多,我多犹豫一分,我好友的性命就危险一分。”慕容卿言语中有着无法退让的坚持:“尤诺胆小,被人掳走了肯定只会哭;阿若胆子虽大些也聪明,但她遇事儿反而喜欢逃避,比起自救她肯定是等着人来救。”
“我是郡主,就算我是往人家设好的圈套里送,可只要我去了,事儿就不一样了。有我在前面担着,我们三个死活一处,尤诺杜若的下场都不会太差。”
她什么都明白。
她不是一时脑热。
可这一番话还是无法说服,无法平息沈止怒气。
“你为何就不能将自己看得最重?为何凡事总想着旁人?你死了,你教我们这些人如何自处?你教我如何自处?”
沈止声调都高了些。
慕容卿抬头,眉头微蹙:“沈少卿,你这番言语于我来说好生奇怪。我问你,人活在世间是为何?许是你这样能干的人,你这样的男子汉是为了功名利禄,情谊都是其次。可我不是,我只是个小女子。我活着,是因为爹娘将我生出,是我干爹干娘将我养大,我的兄长阿姐好友陪我到如今,我恰恰是因为重视我自己,所以我才会那般做。”
她掷地有声:“如果我连保护我珍视的人或事儿的勇气都无,我才是会悔恨莫及。”
“呵。”沈止抑制不住,“你为了她二人,其他你重视的人呢?你就忍心?”
“我身上流着我爹娘的骨血,我大哥二姐身上也流着和我相同的血,如果她们是我,只会做得比我更好。”
沈止无法反驳,哪怕他很想问若是这些人不在了你该如何?也很想问这些人有比你之外更重要的所求时舍弃你该如何?
他说不出口,也无法开口。
沈止就是太明白慕容卿是个为着情谊而活,愿意为了情义奉献自己的人,所以他才会恼怒。
可白家人似乎都是如此。
会在“重视的地方”奉献全部。
前世白一方将自己献给了宁朝,开疆扩土,一度将国土扩宽到了西丘,有他在,边疆百姓都活得安居乐业,无需担忧战事。
不居功不自傲不成亲不生子,于皇帝而言,是个无需忌惮的武将。
白双双也是如此,嫁给慕容轩,成了豫王妃。她以王妃身份,辅佐皇后,以国母之权,开设了女官,女商,女医,女将。
沈止前世死于曦和二十六年,他能设想到,若是白双双能登皇后之位,她会倾尽一生将女子地位推到前所未有之高度。
而他的心上人,只是更看中情谊。
说了是心酸,不说是心疼。
慕容卿见他不言语,那样子活像她不带沈德正出去玩的安静模样。
她心里一软,伸出手,牵了牵沈止的袖子,低垂了眼眸,语气放缓:“沈少卿,我晓得你是怕我死了,可你实在无需生气,先不说我我寿数不长之事,其实把你换做我你也会去不是吗?”
“我不会。”
“你会的。”慕容卿轻轻摇了他袖子,“你如今是因了我同陆清川生分了,可我晓得,你心里还是当他是好友看的,我能瞧出来,你看陆清川时候的眼神,无恨无妒无厌恶,也不知为何?我总觉着你还有些可怜他。你是连不相识的紫珺都愿意去救的人,怎么会不愿救了好友?”
慕容卿嘴角微微扬起,“是不是啊,沈少卿?”
沈止脸色好看了许多:“称呼为何变了。”
“啊?”慕容卿顿了几息才反应过来,她呃了一声,说不出个所以然。
沈止没在此处过多纠结:“我说不过你,我只求你,这种事儿,不要再有下回。”
丹凤眼在严肃时候,真的瞧着不好惹。
加之他声音低沉,即便在说着求人的言语,你也觉着他在威胁你。
慕容卿能觉出来他心气儿顺了一点,她哼了一声:“你这么求人,我不理你。”说着松开牵着他袖子的手,往地上一坐。
话说开了,人就这么鲜活的在你跟前儿跟你吵,还会牵你袖子,还会哼唧。
她小脸儿瘦了一圈,随着坐地动作,寝衣贴在后背,因着那衣裳浸湿了还未干,湿湿地贴在后背,都能瞧见那背脊骨的曲线。
再不顺的心气儿也再坚持不了,也再说不了什么。
沈止暗叹自己还是粗心,将外袍脱下给慕容卿披了上。
“梦里又不冷,我不要。”
“都瞧见你小衣了。”沈止弯身给她披着,顺势坐在了她身侧。
慕容卿嘀咕了句:“胡说,我这衣裳挺厚的,都快干了...”
她拢着那黑衣没再言语,沈止目不斜视也没言语。
绿草如茵,蒲公英飘荡。
从远处瞧两人身影看似靠得近,实则又不近。
并不亲密。
慕容卿是觉着她每次都是被沈止牵着鼻子跑,除却亲嘴儿那事儿亲密了一些,她有时候都觉着和这人不熟。
她真要嫁给这人了吗?
嫁给了他然后呢?
慕容卿没什么实感,她也不觉着除却几次相拥亲吻以外她算是对沈止熟悉,都不是她先去撩拨的。
还是不明白他时候居多。
好奇他吗?慕容卿问自己。
她心里咂舌了一声,她发现自己好像不如何好奇。
就在她觉彼此还是疏离时候,沈止伸出胳膊极为自然地揽了她的肩膀。
慕容卿猝不及防就靠在了他的胸口。
然后她嗅出了一股雪后松林的香气,她记得沈止是不用香的。
沈止吻了吻她的发间:“我以前都是一人,没想过许多,以后我将青棠送去护着尤家姑娘可好?南枝还未曾回京,待他回来,我再教他去护着杜家姑娘可好?若是男子不方便,我可另再找两位女子...”
“沈少卿你实在无需为我做到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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